塞纸条之前,陆文便设计好了。这一步不管用的话,他就回去写一封道歉信,为了好看,把康乃馨粘在信封上。

瞿燕庭愣住了,估计是个人都会愣住。

陆文递过来“直接给你吧。”

瞿燕庭经常被唤作“老师”,却是第一次有人送他康乃馨。他接住,觉得这枝花莫名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陆文舒口气,认为瞿燕庭开了门,他亲口认了错,现在还送了花,这件事终于可以揭过去了。一旦过去,那几张撕得毛毛糙糙的纸也就不重要了。

不过他猜想,瞿燕庭肯定会扔了的,用不着他操心。

两个人在走廊交涉许久,直到楼层管家带领服务生夜巡,他们才双双回房。瞿燕庭关上门,门后的玄关柜上有一只细颈花瓶,插一枝花正好。

他先去浴室接了些水,返回门后,将康乃馨的花茎伸入瓶口。

走廊上有些窸窣的动静,管家和五六名服务生停在6206的门外。管家抬起手,拨弄门框旁边壁瓶里的花,说“怎么少了一枝康乃馨?”

瓶里的花朵隔日更换,规格固定,一枝主花四枝配花。这两天的主花是伯恩哈特芍药,配花是浅黄色康乃馨。

服务生翻早巡时的检查单,花卉一项打了勾,不会有疏漏,道“可能是谁拿了一枝吧。”

小事情,管家吩咐尽快补齐,同时叮嘱各房间的鲜花要及时供应,一伙人继续检查,朝前面走了。

门内,瞿燕庭“……”

剧组的生活照旧,吻戏那件事成为过去时,无人再提起,反正已经传播到每一寸角落。

黄昏正好,陆文踏着淡红色的光走出一单元,刚补完妆,等会儿拍摄下一场戏。拍完不收工,连轴干大夜,又将是一个艰苦卓绝的夜晚。

这个时间都在吃盒饭,下一场戏有吃饭镜头,所以陆文先空着肚子。他待在楼下,借着日落的光线温习剧本。

开机以来他学到许多,就拿吃饭的戏来讲,咀嚼的速度、一筷子夹多少、搭配的表情、说台词的节奏,全部是需要设计和把控的。

等下这场戏,陆文提前练习了好几顿,就为了能够演得生动自然。

十分钟后,场记在楼上喊“陆文哥,上来吧!”

陆文回一声“好嘞!”

陆文跑进二号楼三单元,剧中,302是叶杉和叶小武的家,老旧的两居室,兄弟俩睡一间,叶母睡一间。

这一场戏是叶小武和叶母的对手戏。月考结束,叶母检查叶小武的考试卷子,场景发生在餐桌上。

302的房门敞开着,监视器堵在门口,正对客厅一边的小餐桌。任树拿着对讲机喊话,无关人员纷纷找位置躲镜头。

陶美帆饰演叶母,素颜上阵,一身朴素耐脏的深色衣裤,扎着围裙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碗白米饭,一道辣椒炒肉和一碗汤。

陆文落座,与陶美帆相隔一个桌角,对方伸手便能摸到他的头。事实上,叶母也的确喜欢摸叶小武的头。

饭菜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浓郁的香味中带着辣椒的呛,陆文低一下头,李大鹏在桌腿旁边放了一瓶牛奶,他顿时安心了。

场记拎着板子,预备打板。

隔壁另一条街上,保时捷缓缓停在道旁,瞿燕庭下了车。

瞿燕庭整整四天没来剧组,一是工作室事情忙,需要远程处理。二是他脸皮薄,那晚大庭广众下翻脸走人,需要独自缓缓。

今晚大夜拍摄的是重场戏之一,任树三催四请,所以他过来盯戏。

瞿燕庭穿过窄窄的小巷子,墙根儿下青苔丛生,滑腻的一片,稀薄的霞光披落下来,大红大绿揉成一片艳丽的色彩。

生锈的自行车,漏气的皮球,走到一半,地上墩着一只碎裂的花盆。瞿燕庭绕过去,走出巷口拐到街上,再走五六米就是小区门口。

瞿燕庭不确定是否要备戏,来早了,决定去片场瞧一眼。他垂着视线拾阶,掩耳盗铃地想,只要他不看别人,那就不用打招呼。

上到三楼门口,瞿燕庭压住步子,停在任树的背后。

任树慢动作回头“我说呢,感觉后背一凉。”

瞿燕庭问“这一场拍多少了?”

“刚开始。”任树答,“不过应该很顺利。”

屋内外全是人,瞿燕庭不自在,但晚上盯戏也是在302,不如适应一下。恰好任树说“来都来了,一块儿看看。”

搬椅子太麻烦,瞿燕庭干脆站着,手掌按住任树的椅背。从他身高的角度望向客厅,可以清晰地观察两位演员。

他没顾上观察陶美帆,只一瞥,目光就晕在陆文身上了。

餐桌小,陆文的长腿窝在下面,不消停地抖。腿上裹着一条蓝中透白的牛仔裤,裤子的破洞从大腿波及小腿,膝盖整个露着,脱开的线头随抖动而飞舞。

腰带是帆布的,扣好不塞进裤环,故意耷拉在半空。上半身更加要命,卡通帽衫,鲜嫩的姜黄色,外面套一件镶嵌铆钉的黑夹克。

瞿燕庭问“他怎么穿成这德行?”

任树说“上一场叶小武不是去跳舞么,瞎打扮的。别提了,小陆死活不穿,叫服装老师训了一顿才听话。”

瞿燕庭被雷得够呛,之后再一次望过去。

那一老一少坐在桌前,叶母拿着几份考试卷子。叶小武左手端着米饭,右手用筷子在盘子里扒拉肉片。

他斜瞄叶母“妈,我今天在路上遇见个老头,目测六十多了,穿跨栏背心跑步呢。”

叶母嗔怪地回一眼“你别转移话题。”卷子一抖楼,她切入正题,“你看看你的分数,怎么每一门都不及格?”

叶小武夹一片肉丢嘴里,埋头扒米饭。

叶母道“我跟你说话呢。”

“我听着呢。”叶小武打马虎眼,“妈,你做的辣椒炒肉越来越好吃了,特别香。”

叶母烦他打岔,翻出数学卷子,指着卷头说“怎么考的三十六分,蒙也能蒙五十吧?你哥闭着眼都比你考得多。”

叶小武咕哝道“你也就这时候夸我哥,我怀疑我哥拼命考第一,就是为了让你夸一下。”

桌子这么小,叶母却似乎没听见,继续说“这几道大题写得满满当当,为什么全是叉,一分都不给啊?”

叶小武嘿嘿一笑,他不会解,又不想交白卷,于是在答题处,将几道题的题干打乱顺序、纵横交错地抄了一遍。

叶母气得给了他一巴掌,拍肩膀上,没用力,拍完还给抻一抻帽子。语调也没有恼怒的迹象,反而苦口婆心“儿子,已经高三了,你再不用功真的来不及了。”

叶小武说“问题的关键不是我学不学,而是我学不会。那些老师讲课跟个bb机似的,我根本听不懂。”

叶母发愁地摸了摸叶小武的头。

叶小武塞一口米饭“当初就不该让我上这个重点高中,活受罪。”

叶母给他挑肉片,夹碗里“少说胡话,你那么贪玩,一点自制力也没有,去差学校混三年就彻底完了。”

叶小武“那我也考不上大学,除非——”

叶母打断他“先吃饭,都要凉了,多吃点。”

陆文没台词了,只剩下吃,他挥舞着筷子夹菜,一口一口地塞嘴里。舌尖辣得发麻,鬓角渗出小汗珠,腿也不抖了,用脚腕在桌下默默夹住了牛奶瓶子。

他端起碗,嘴唇贴住碗沿儿,将碗底的米饭扒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抬眸,视线越过摄影机瞥向正前方,惊觉瞿燕庭站在门外面。

对视住,确认瞿燕庭也在看他。

陆文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劲,捏紧筷子猛吃猛嚼。

直到吃光最后一粒米,他把碗筷“啪”地搁下,满嘴油光,逼真地冲镜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剧本可没这么写,是自由发挥。

隔着三四米,当着半屋子人,一个在里面坐着,一个在门外站着。瞿燕庭望着陆文那副饕餮的模样,动动唇,不出声地吐出一个字——

“猪。”

陆文微怔,怀疑自己被辣晕了,已然出现幻觉。

——瞿燕庭竟然朝他嘟嘟嘴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夜幕降临,各组为今晚的夜戏做准备。

房间内挤满了人,不至于无处下脚,却足够令瞿燕庭坐立难当。他沿楼梯上去,一直上到五楼,楼下嘈杂的声音变得遥远。

声控灯暗得像一豆烛光,瞿燕庭在楼梯上坐下来。灯灭了,他懒得叫,双肘拄在膝头,双手托着低下的前额,囿于黑暗之中。

没多久,有人从楼下上来。

瞿燕庭刚把冰冷的台阶坐热乎,犹豫要不要躲去六楼,不等他决定,对方三阶一步,已经爬上扶手侧面的楼梯。

一声弹舌,灯亮了。

上来的是陆文,整个人换成叶杉的妆发,拿着剧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背一背台词。他在台阶坐下,没发现瞿燕庭坐在拐角上面的楼梯。

瞿燕庭亦不出声,呼吸也浅淡得几不可闻。

剧本翻开,陆文压低嗓子一句句地读,反复调试停顿和重音,读完一遍进行第二遍,认真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今晚拍摄重场戏之一,有哭戏,整体是一个情绪爆发的过程。对象依然是陶美帆,与老前辈飙戏,陆文觉得压力很大。

况且,瞿燕庭来盯戏了,盯他演的叶杉。

读完第二遍,陆文合上剧本,将台词从头到尾背诵出来。

瞿燕庭听在耳中,他写的他清楚,陆文背得一字不差。背完,陆文仍觉不够,开始进行第四遍。

瞿燕庭无法继续沉默,轻咳了一声。

“操啊!”陆文惯有的一惊一乍,这儿他妈有人!

他起身冲上拐角,总算发现瞿燕庭坐在楼梯上,按照先来后到,也不好问人家“你怎么会在这儿”,便杵着。

瞿燕庭想说的是“别出声,默读。”

陆文解释“我不知道你也在,不是故意打扰别人的。”

瞿燕庭道“我是让你留着嗓子。”

陆文返回去坐下,模仿瞿燕庭的姿势撑住前额,拇指按在太阳穴上。他静了一会儿,未雨绸缪地问“能不能商量个事?”

若不是陆文的语气太温柔,这个措辞,瞿燕庭以为是什么导演、制片或投资方在和他讲话。

他慢一拍地“什么事?”

陆文说“如果我演砸了,片场人多,你要教训我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瞿燕庭手掌下滑,交握十指掩住下半张脸,将含笑的声音过滤得有些闷“剧组人多眼杂,干脆回酒店得了。”

陆文当真地说“那去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

瞿燕庭怀疑陆文斯德哥尔摩了。可惜演员演戏,演得烂必遭一骂。演时混过去,以后自有观众讨伐,不是可以防患于未然的事情。

瞿燕庭没有鼓励,也未施压,仅客观地叮嘱道“不用考虑如何如何演,进入叶杉的状态,遵从你意识里的反应就好。”

片场一切就绪,两个人返回302。

监视器搬入房中,瞿燕庭在任树旁边落座,大夜难熬,桌上搁着一大杯浓茶,他道了句“辛苦”。

“习惯了。”任树说,“希望拍摄顺利。”

瞿燕庭问“你怎么看?”

任树答“没底,小陆第一次拍哭戏就赶上这场,先来一条试试吧。”

瞿燕庭沉吟道“好的话你别夸他,他容易嘚瑟。差的话你也别吼他,吼蒙了更麻烦。是褒是贬都等拍完再说,别影响他的情绪。”

“行。”任树答应完笑了,“你还挺了解他。”

瞿燕庭将手机调成静音,开始盯戏。

今天是周六,叶小武和同学出去玩,还没回来,房间里显得冷清。

叶母从阳台收下一大团衣服,抱进卧室。房子小,叶杉和叶小武睡上下铺,合用一张书桌。叶母叠完衣服,挽起袖子整理凌乱的桌面。

兄弟俩的书本全堆在桌上,还有叶小武借来的漫画和杂志。叶母一一分类,试卷不必看姓名,高分是叶杉的,不及格是叶小武的。

收拾出一摞漫画书,叶母叹口气,检查抽屉中还有没有。一拉开,里面塞满上学期的试卷,她一份份掏出来叠好,发现最底层藏着个笔记本。

叶母拿出来,不知新旧,也没有写名字。

镜头推特写,封皮掀开,“凌晨”二字一闪而过,是叶杉工整遒劲的笔迹。见字如面,瞿燕庭想起陆文蹲在门外塞纸条的傻样。

叶母一页页翻看,双颊肌肉趋于紧绷。

客厅的门锁响了,叶杉回来了。他天不亮就去海产市场进货,在鱼摊支应了一整天。

进浴室洗手,他朝房中喊道“妈,今天生意不错。”

洗完手,叶杉走向卧室“妈,以后周日我也去吧,你多休息一天。”

叶母一直没有回应,待叶杉走进来,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眼中是一股哑火的黯然。

叶杉看见叶母手中的笔记本,脸色一变,他焦急地冲过去,近至桌前却胆怯地停下,更不敢看叶母的表情。

“妈……”

“这是什么?”

叶杉沉默着不回答。叶母不想和他无声拉锯,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你写的是什么?”

叶杉在原地不知所措,没擦干的水珠捂在手心,和汗水融合在一起。

叶母失去耐性,翻开最近写的一页,念出上面的一行字“凌晨三点,妈妈,骂了我。叶杉,我骂你了吗?你写的是什么意思?”

叶杉慌张地摇摇头“妈,我乱写的,什么都不是!”

叶母并不理会他,翻到前一页“大前天,凌晨四点五十七,妈妈,打我耳光。”

七号,凌晨两点,我被锁在门外,妈妈不理会我。

三号,凌晨四点半,妈妈带小武一个人回老家,我找不到他们。

叶母一页一页地向前翻,一句一句地念“二十九号,凌晨三点半,我梦见中考那天……”

这些全部是叶杉的梦,记不清从何时起,叶杉的梦越来越频繁。每个醒来的夜半,他难以再入睡,便爬起来,记录下梦里的内容。

叶杉哀求叶母不要念了,他伸手夺笔记本,被叶母奋力挥开。

叶母的呼吸微微急促“你一直做噩梦?”

叶杉的双眼已经红了,他否认道“不是……”

可惜叶母并不相信,盯着他问“叶杉,你半夜惊醒,都是因为这些噩梦?可你场场噩梦都是梦见我,都是梦见你的亲妈?”

叶杉落下眼泪,叶母质问他“梦见我骂你、打你、我不让你回家?我带小武走,我不要你了,是不是?”

“叶杉,你是不是有妄想症?是不是有精神病?!”

叶母又看了那些字句一眼,扬起手,将笔记本狠狠地砸在叶杉胸前,她哽咽道“我没日没夜地忙活,拉扯你们兄弟俩。真好啊,到头来成了你梦里的恶人了!”

叶杉后退一步,笔记本掉在脚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母抬高音量,“今天咱们就说说清楚,你对我有多不满意?你心里头攒了多少委屈!”

叶杉咬住嘴唇压抑哭声,眼泪一股一股地流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叶母的鬓边落下一缕头发,看上去狼狈又憔悴,她按着胸口,恨声道“好,你不说,我帮你说。”

叶杉哭着乞求“妈……我错了……”

然而叶母已经说出口“你觉得我对你不好,我不重视你,是不是?你去鱼摊帮忙,你干这干那,我却更疼小武,你心里头不高兴,是不是?!”

“你最委屈的,是我逼你和小武换准考证,让你替他考,让你念不了重点高中,是不是叶杉?!”

叶杉拼命否认,再也抑不住哭声“不是,不是的……”

“那是什么?”叶母眼眶含泪,“我是你妈,我让你做噩梦了。”

“妈……”

“好,有本事梦见你爸去!”

顷刻间,叶杉的表情变得怔忡,他双膝发软,扑通在叶母的面前跪下。

叶母的声音终于低下来,像回忆一件旧闻,也像在叶杉的头上落下一把尖刀“要不是你八岁那年闹着去看电影,你爸着急赶回来接你……也不会在路上出了事。”

近景镜头里,陆文呆滞了三秒钟。

瞿燕庭的目光离开屏幕,望向陆文跪在地上的后影。那一把宽肩收紧,随呼吸而颤抖,后背躬成一道浅弧线,显得那么无助,那么卑微。

他看见陆文抓住“母亲”的衣角,泣不成声地说“妈……我知道你怨恨我。”

所以用尽一切努力,只为了讨对方的欢心,想得到和弟弟一样的母子间的亲近。那些频繁的梦境,放大和映射的根本不是委屈,而是经年累月因内疚形成的恐惧。

叶母轻声否认“叶杉,你是我儿子,我不会怨恨你。”

可她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先是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在漫长又辛酸的岁月里,她体味的是另一份痛苦。

“我看见你……总会想起你爸爸。”

陶美帆推开了陆文的手。

陆文眼皮通红,眨了眨,缓缓瘫坐在地上。他垂下头,捡起笔记本,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纸张上面。

刺啦,他撕下一页。

低泣,痛哭,嚎啕。

一张张记录,每一个从噩梦醒来的凌晨,被全部销毁。

现场的一切似乎都停止运转,只有陆文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攥着满手纸碎,嘶哑地描摹一声“对不起”,却唇齿打颤,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瞿燕庭微微放空,沉浸又抽离这一切,分不清那里是陆文还是叶杉,亦或是谁?

他喘不上气来,起身悄悄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同时,画面定格,这一场戏拍完了。

工作人员涌进来,任树立刻起身,大步走向两位演员,一边走一边鼓了鼓掌。摄影师闪到一旁“我都快哭了。”

陶美帆擦拭眼尾,笑问“任导,怎么样啊?”

任树连连点头“太满意了,真的,我太满意了。”

陶美帆道“这场戏确实演得过瘾,小陆一点都不怯。”

陆文仍坐在地上,他不及老前辈资历深,无法快速从角色中脱离,哭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刚止住眼泪。

任树拽他“快起来吧!小陆,我还担心你接不住陶老师的戏,没想到拍得这么顺。情绪和肢体都很到位,细腻,表现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