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晨》作者:林笛儿

【文案】

玫瑰系列二:

二十六岁,传说是个爱情应该欣欣向荣的年龄,她却一再地惨遭滑铁卢。突然蹦出来一个嘘寒问暖的,就有点逐渐被收买的倾向,简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就知道,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不假思索的信赖,是件麻烦的事。
她想:这并不是爱。
他说:何必把什么都想得那么透彻,糊里糊涂反而快乐。你就当明天是世界未日,婚姻,是值得一试的疯狂。
他不知道,其实,她曾经有过疯狂的------

 

【正文】

卷一 灯火阑珊
第一章
夏日正午的太阳有如一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熏蔫了。
天上没有云,人们就把阳伞和凉帽当作云彩,抵挡炎热。其实,锐不可挡的阳光下,阳伞和凉帽只是一种摆设,起不了任何作用。
舒畅把自已那辆浅灰色的奇瑞A3停进停车场,提着笔记本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使她感觉象一脚踏进了冬日热气腾腾的浴室,身子微微趔趄了下,她奋力向报社大楼跑去。
一走进大楼,她打了个深深的寒战------冷暖骤然的交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
她疲累地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看着数字一层层地向上跳跃着。
一阵动感十足的舞曲隔着电梯门,若隐若现地传了进来。舒畅讶异地眨眨眼,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她听错了?
电梯在十楼停下,门一开,舒畅正面迎上结结实实的音符和一个身穿紧身T恤和七分裤的女子。
陌生面孔!舒畅一怔。
女子唇红齿白,巧笑俏眸,衣服的颜色明艳,勾勒出一身优美的线条,逼人的青春气息令人耳红心跳。
舒畅在心里面叹了一声,其实自已也没老,估计不会比这女子大个几岁,但现在自已这幅蓬头垢面的模样,活像人家阿姨。
“嗨!”女子有点自来熟,冲舒畅吐了吐舌,关上电梯门。
舒畅愣了几秒,踩着音乐节拍往自已办公室走去。
“唱唱-------”经过广告部时,一团火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舒畅,眼梢一挑,“人家刚刚给你打了N通电话,你怎么不接?”
舒畅翻了翻眼睛,抱紧笔记本,生怕一不小心砸地上,这一个月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干吗?想我了?”她斜睨着“火焰”------谢霖,眼突地瞪得老大。疯了,这色女竟然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短裙!!
谢霖天生瘦肉型,眼梢上吊,本身就带点儿狐媚。走路又扭扭摆摆,臀部象通了电,很规律地运动着。这样的打扮,办公室的男人们还能活吗?
舒畅担忧地朝里面探了下头,呃?其他同事也全不是平日中规中矩的正装打扮,不是竭尽休闲,就是扮相潮流。
“谢霖,我还在地球吗?”舒畅纳闷地问。
谢霖耸耸肩,顺着她的目光巡睃了一圈,张大嘴巴“哦”了一声,“今天是周五,按例联欢,可以随便穿。”
“联欢?”舒畅揉揉额头。报社大楼里多的是文人,所谓文人相轻,她想像不出一帮相轻的文人怎样扭成一团联欢。
“你去广东出差一月,不知道吧,从这月起,每周五的下午,报社全体同仁联欢,K歌、跳舞、玩游戏,只要不必用脑的,啥都可以上。”
一群高智商的知识分子做这种幼稚的事?舒畅不敢置信地把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老头改性了?”她记得刚来《华东晚报》上班的时候,头发秃成地中海式的社长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全体员工集合起来,大讲马列主义、邓小平理论,讲得那是口沫横飞、面容凛冽。就怕他们不能领会他的深意,一个个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所诱,不惜做出背叛党、背叛国家的事。
“他现在拿奖金拿得手软,才懒得管这些。”谢霖四下望望,把舒畅拉到楼梯口,压低了音量,“现在报社实现的是总负责制,当家的是那个神秘优质男。”
说完,谢霖夸张地咽了咽口水。
舒畅本能地挺直了腰。
谢霖口中的神秘优质男,就是《华东晚报》的总 编 辑 裴迪文。三年前的春天,他突然来到报社担任总 编 辑 一职,英俊儒雅,就是表情有点冷淡。他年龄不祥,生世不祥,薪水不详,婚姻不详。他一来,便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手段很凌厉。《华东晚报》当时正是苟延残喘中,在他的改革下,很快注入新鲜血液,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这周五大联欢不知又是他的什么新点子。
话说报社里一帮正值婚龄的女 编 辑、女记者,对他都怀着强烈的敬慕之意,有胆大的,勇敢地想将他折服于石榴裙下,但在几轮强攻之后,均以失败而告终。
谢霖就是其中之一。
“那男人,就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的脸,看久了,会把人给逼疯的。”谢霖落败后,撇撇嘴说道。
“知道吗?他又换车了,宾利―――欧陆飞驰,百公里加速时间为4.8秒,最高时速可达322公里。”谢霖是个车谜,说到车就两眼晶亮。
舒畅笑笑,捧着笔记本往办公室走去。
车不就是代步工具吗?不管什么样的车,都是四个轮,一个方向盘,喝的是汽油,走的是马路,作用相同。她不觉得她的奇瑞比欧陆飞驰差到哪里去?
谢霖跟在她后面,一同走了进来。
舒畅是在法治部,与广告部只隔了几间办公室。同事们大概都去联欢了,办公室没有人。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信件,她疲倦地放下笔记本,翻出一个一次性水杯,倒满纯净水,连着牛饮了三大杯,整个人才缓过神来。
“累死我了,我足足开了六小时的车。”她大叹一声,瘫坐在椅中。
谢霖拿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笑得眯眯的。
“你干吗这样?”舒畅一看到谢霖这样笑,就觉着心里发毛。
“有个私活接不接?”谢霖问。
“给钱吗?”报社的私活,就是私下接受别人的委托,替别人歌功颂德一番。
“当然。”谢霖竖起两根指头,“五位数。”
“这么多?”舒畅蹙起了眉。“这样的好事,你自已怎么不干?”谢霖早先是企业版的记者,结识的富人多了,后来就改跑广告,那个提成高。
“我要是一写,以后还怎么在滨江混?”谢霖摇头。
“什么私活?”舒畅感到有点不对劲。
谢霖凑到她耳边,“听说过‘夜巴黎”吧?”
舒畅点头,滨江最出名的夜店。
“传说那里面过了午夜,就有人卖白粉。。。。。。”
不等谢霖说完,舒畅摆了摆手,“算了,这钱我不要了。你以为卖白粉的全是白痴呀,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容易被捉到,警察叔叔干吗去了?”
“切!人家当然不会象卖冰棍似的满大街吆喝,但只要是货,总要出售。你以前不是扮过卧底混进人家工厂写过什么报道,这次不驾车就熟?”
“有人眼红夜巴黎的生意?”舒畅猜测,这报道一登,夜巴黎立马要封。
谢霖呵呵地笑,“别问那么仔细,告诉你,这消息绝对真实。人家当时一和我说,我就想着你。怎么样?”
舒畅闭上眼,沉吟了下,“好吧,我来写。现在只要能赚钱,哪怕让我卖身都行。”她自嘲地一笑。
“卖身?我认识的有钱老头多呢,有的就好你这口,怎样,要我牵线吗?”
“去你的!”舒畅推了谢霖一把,笑得悻悻的。“卖身也要有天赋的,我有自知之明。”
“你错了,这个时代仗着美色出来闯,已经不那么吃香的。现在人都讲个内涵,不靠美色工作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象你这种清雅型的,很有男人缘。哈哈,别打了,别打了,”谢霖笑得身子直扭,忙求饶,“说真的,唱唱,晨晨的事,你一个人撑得挺累,找个人嫁了,帮你担着一点。”
舒畅把玩着手中的纸杯,悠悠地吐了口长气,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没有杨帆的电话。
她上高速前,就给他发过短信,告诉他今天回来,都过去七个小时了。
心,有点七上八下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办公室门口不知几时站了个人。
一听这声音,舒畅和谢霖一起站了起来。
“刚。。。。。。刚。。。。。。”舒畅结结巴巴地回答。她采访过许多大案要案,采访的对象有大法官、名律师、罪大恶极的犯人,在他们面前,她都能口齿清晰、思维快捷,唯独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由地掌心冒汗、膝盖发软。
“主编好。”谢霖也有点不自然,扭过头对舒畅挤了下眼,“舒畅,你好好休息,我去礼堂跳舞了。”
她含笑越过裴迪文,象只花蝴蝶似的飞了。
“稿子写得怎样?”裴迪文走了进来。
“已经完稿,马上就可以打印出来。”好不容易,舒畅才恢复正常。
裴迪文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T恤,烟灰的长裤,保持一贯的翩翩风度,不近不远,不疏不亲,神情淡漠,却令人不寒而栗。
“前面几篇,我都看过,写得还好。这个举国震惊的诈骗案,很受人瞩目,后面的几篇,你要再接再厉。”
“还好”,是这个男人最极致的夸奖了。舒畅稍稍放松下来,恭敬地看着他。
“那本书准备得怎样?书名起好了?”
“书还需要几个案例,我明后天继续去滨江劳改农场采访。书名暂定为《落日悲歌》。”这本书是舒畅应报社要求,根据一批晚节不保的高官的案例,写的一个系列报告文学。
裴迪文挑了下眉,深深看了舒畅一眼,“《落日悲歌》这个书名不错,样稿出来,先送给我看看。”
“嗯!”
裴迪文又看了看舒畅,转身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他又回过头,“你。。。。。。”破天荒地,他扯出一丝笑,指了指脸,“去洗个脸吧!”
舒畅脸一下胀得通红,一等裴迪文离开,忙不迭地就冲进洗手间。镜子里出现一个蓬着头、脸上被汗水弄得一道黑一道白的脸,活像只脏兮兮的大野猫似的。
“谢霖――――”舒畅咬牙切齿地闭上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正在礼堂中,与男人手牵手地旋转的谢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舒畅把稿子又修改了下,确定无误,发到的邮箱中。她累到脱形,没有留下来联欢,然后便下班了。
天色已是黄昏,暑气仍然很重,开了车窗,感到风都带着火。
车经过“陈记”卤菜馆,看到橱窗外围了一圈人。舒畅停下车,进去买了半斤五香牛肉,这是杨帆最喜欢吃的,她另外买了几个凉菜,是自已爱吃的。
一个多月不见了。想着杨帆,舒畅的心都束紧了,感到无以言表的温柔快要喷涌出来。
杨帆已经回来了。
舒畅拎着牛肉上楼,看到大门外的防盗门敞着,一喜,忙敲门。
杨帆的家在江北,虽然离市区不算远,但每天坐轮渡很费时间,为了便于工作,他才租了这个小公寓。
舒畅没有自已掏钥匙开门,抿着嘴轻笑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杨帆的妈妈,杨帆冷着个脸站在房间中央。
舒畅一愣,“妈妈,你也在―――-”
罗玉琴淡淡点了下头,“唱唱,我和杨帆等你好一会了。”
舒畅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自已平时穿的衣服、用的物品都堆在沙发上,心中突地一沉,她询问地看向杨帆。
杨帆没有看她,直直地看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
罗玉琴清咳了两声,“唱唱,咱们就不绕圈了。我和杨帆爸爸,还有杨帆,认真地考虑过了,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一家都喜欢你。但舒晨是个无底洞,你家做什么决定我们不管,人做善事、积德,都是在自已过得不错的基础上,我们也就是一般人家,实在没办法帮得了你家。杨帆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拖下去,你和杨帆还是。。。。。。分了吧,反正只是领了证,又没办婚礼,彼此的损失都不算大。唱唱,你理解阿姨吧!”
舒畅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她感到有点发冷。
妈妈?阿姨?转瞬间,就是外人了。
罗玉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送给你的几件首饰,我们不要了,其他杨帆给你买的衣服,也算了。。。。。。”
“妈妈,你少说几句,好不好?”杨帆突然扭过头,大喝一声。
“那你到是开个口呀!”罗玉琴火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你硬看上她,也不问她家什么情形。。。。。。”
“阿姨,”舒畅抬起了头,挤出一点笑,“没什么,我理解你们。我同意。。。。。。和杨帆离婚。你们聊哦,我。。。。。。离家一个月了,先回家,那些东西我改天来取。”
这几句话,象用了她全部气力。说完后,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转过身,咚咚地下楼。
“唱唱。。。。。。”杨帆在后面大叫。
“杨帆,你给我回来。”
舒畅头也不回,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走到楼下,找钥匙开车门时,发现手中还拎着那包五香牛肉,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二章
这样的结果,舒畅是有预料的,不过,她从不往这方面想。
恋爱三年,手牵手地在法律面前发过誓,愿意一辈子与另一个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她想,她与杨帆之间的关系,不会比一张纸那样薄。
一个月前,杨帆去杭州开会。那时,天还没这么热。
“唱唱,要么是舒晨,要么是我,你只能选择一个。”争论了一晚,没有个结果。杨帆冲动之下,摞下这句话。
舒畅说得口干舌燥、心力疲惫。
“杨帆,你明天要出差,这事一会半会说不清,我们都冷静地考虑下,等你回来我们再决定。”她无力地抬起头。
杨帆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漠然,让她的心生生地刺了一下。
杨帆去杭州一周。没想到,在杨帆走后第三天,广东发生一起金融卡诈骗案,报社派她过去追踪采访,一呆就是一月。她在广东给杨帆打过几次电话,两个人刻意地不提舒晨的事,就是问问好,语气间不知不觉淡疏了点。
“等你回来。”挂电话前,杨帆总是叹了一声,然后说道。
南国的夏天,炎热潮湿,每天在陌生的城市里奔波着,吃不好,睡不好,她特别地想念杨帆,可是这些话,她就没说出口过。
夜色越来越浓了。
舒畅用手背拭去眼中的泪,跨上车,车门被一双长臂拉住。
杨帆还是追了下来,脸色铁青,眸光森寒。
“唱唱,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为了一个弱智,一个患了肾病的弱智,你丢弃我们三年的感情、毁了我们的婚姻,值得吗?”
“杨帆,”舒畅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准你这样说舒晨,他是我哥哥。”
杨帆冷笑,“不说就能掩盖事实?难道他不是个弱智?唱唱,我明白了,在你的心里面,我他妈的就是根草。说什么你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全是假的。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心里面只有你的家人,你很自私。不要说我冷血,我努力过了,可是替一个呆子换肾,你认为有必要吗?你这是把钱往江里扔,换了肾,他就变聪明了?就能活个千年万年?”
眼前的杨帆,面目狰狞,手舞足蹈,眼睛里象团火在燃烧,他让舒畅觉得他不是在挽救他们的婚姻,他只是在确定这个事实。
是的,舒晨是个弱智。
是的,舒晨是患了肾病,一个肾不能工作了,现在是最佳换肾时期,错过了,就会影响生命。
换肾的手术费是三十万,还要花钱买肾源,加起来,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爸爸妈妈一听完医生的话,面面相觑,眼中流露着忧伤,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来看舒畅。
医生在咂嘴,一些话在嘴角泛出又咽下。
舒晨躺在床上,低烧让他烦躁得直哼哼。
爸妈说不出口的话,医生的欲说还休,明明白白写在眼底,舒畅看得懂。
舒晨是个傻子,能在世界上,活到三十八岁,已经是个奇迹。这个残废的生命,不值得再延续下去了。
舒家这些年,有些积蓄。这些钱是留给爸妈养老、留给舒畅结婚的,和舒晨没关系。
舒晨是个累赘,弃之不可惜。
舒畅死命地咬着嘴唇,她抬起眼,坚定地看着医生,“麻烦你帮我哥寻找肾源,钱,我们会想办法的。”
“唱唱―――”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舒畅重重地点头。
他是个傻子,但他叫舒晨。
舒畅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是因为要照顾舒晨。
爸妈在舒晨十二岁时,才彻底接受了舒晨是个弱智的事实。他们看着无忧无虑玩耍的舒晨,想着他们终有一天会老,以后谁来照顾他呢?
于是,他们才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舒畅是在舒晨生日那天出生的,六月一日,国际儿童节,很贴舒晨,永远保持一颗快乐的童心。
舒晨是个傻子,但是因为这个傻子,家里每天都充满着笑声。
爸妈已经习惯了为舒晨撑起一块无忧的天空。
没有了舒晨,爸妈就如同失去了重心。而舒畅又要保护谁去?她心底里的话说给谁听?
爸妈年纪还不算太大,养老的钱暂时不要多想,而她结婚,可以缓个几年。舒畅在心中盘算了几下,下了决定。
舒晨是傻,但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死?
他是她有着血脉牵连的哥哥,同月同日生,同一生肖。
“妈妈,我们会挺过去的。”舒畅走过去,抚摸着妈妈灰白的头发。
妈妈是在四十岁生她的。因为舒晨的弱智,看上去比实际年岁要老许多。舒畅上小学时,妈妈去开家长会,同学都以为是来的是舒畅的奶奶。
“可是杨帆家那边怎么交待?”妈妈担心地问。
杨帆与舒畅约定明年五一结婚,罗玉琴特地请人算了个日子,让两人先领了证。杨帆爸妈在市区给两人买了个公寓。舒畅爸妈主动提出装修和家俱、电器的钱是他们出。
“我去和杨帆商量,他会理解的。”舒畅信心满满。因为杨帆爱她,答应过她,要和她一起照顾舒晨的。
显然,她对杨帆还是不够太了解。舒畅心里面堵得很难受。
“有没有必要,已经和你没多少关系了。”每个人心中都有坚守的东西,她不再指望他的理解,该说的已经重复过多次。
他们是隔河相望的两棵树,不肯为对方放弃脚下的土壤。
但她不怪罪他的现实。确实,舒晨不是他的家人,他体会不到血源强大的牵引力,他没义务背负这些。
心,一点点地沉到谷底。
其实,所有的症结都出在一个“钱”字上。
有钱没钱,不是你吃山珍海味我吃清粥小菜、不是我睡半张床你睡一张床、不是你住豪宅我住陋屋的问题,而是站在疾病面前。如果你有钱,你可以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让生命旺盛地延续;而你没有钱,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换作她是富家女,或者杨帆是富家子,舒晨的病就不是个事,可惜他们都不是。
在金钱面前,爱情的力量还是太缈小了,无关黑白,无关对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飞出去,才有生存的希望,这是人之常情。
难道非要抱成一团殉难,才叫爱情?
活得快乐,也是一种爱的回报。
松手吧,让杨帆―――扬帆起航!
舒畅嘴唇哆嗦着,心头波翻浪涌,想喊却发不出声。
“好,好,好,”杨帆连说了三个“好”字,松开了车门,“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舒畅,我们本来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是你生生地掐断了这一切,是你把我推开的。如果我过得不好,你就是个罪魁祸首,我会记得你今日的狠绝。”
说完,他“啪”地一下甩上了车门,扭头上楼。
舒畅看着他英挺的背影,僵如化石。
杨帆有着一种很阳光的帅气,爱笑,会体贴人。舒畅有轻微的鼻炎,闻不得油烟,杨帆为此学会了烧一手好菜,说永远都不要舒畅踏进厨房一步。
他追舒畅时,说过许多甜蜜的话,但这句话,真正地把舒畅打动了,她接受了他的追求。
两人开始恋爱,然后为分到一座城市共同努力,再然后一起筹钱购房准备结婚。
幸福的路突然在这里拐了个弯。
舒畅伏在方向盘上,再次泪如雨下。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抬起头。
杨帆的小公寓已经亮起了灯,此刻,他在干吗呢?想她还是怨她?
这个小公寓再也不会为她敞开大门了。
但是,她不想去后悔。
舒晨是哥哥,杨帆是爱人,她分不出谁的轻重。
只能说,也许她与杨帆的缘份很浅。
舒畅揉揉红肿的眼,低下眼帘,默默发动了车。
她在街上转了几大圈,吹了很久的风,感到眼睛自然了些,才往家开去。
舒畅的家在滨江的北城,走个几步路,就到江边了。这里住的大部分是老居民,房子有许多是五六十年的建筑。市政府不止一次的想拆迁,但这儿人口太密集,拆迁的计划一再被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