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笛儿:不等你回首

[正文:第一章,非别离 上]


不再相见并不一定等于分离

不再通讯也

并不定等于忘记

只为你的悲哀已揉进我的

如月色揉进山中而每逢

夜凉如水就会触及我旧日疼痛

夏日炎炎,伴着蝉鸣吱吱声,B大校园未名湖中,一湖清莲徐徐盛开,偶有微风吹来,湖水便泛起阵阵涟漪,荷瓣轻轻震颤,那娇柔的模样,会令人忘却暑气的炽热,流连不已。

但不是谁都有欣赏这份雅致的福气。暑假归来的学子们三五成群地忙着选课表,忙着买资料,忙着打听新的教授。。。。。。一开学,烦心的事总是很多,那满湖的接天莲叶,哪有闲情多看?难得有空聚在一处,也是大吐苦水。

苦水吐得再多,课还是要上的。早晨,计算机系的阶梯教室有一堂公共课《高等数学》,帅哥、靓女们不情不愿地走进教室,稀稀拉拉挑后面的位置坐下。教室的第一排,居然有人坐,天啦,这种课还占第一排,真是脑袋秀逗了,待会儿睡着会被教授捉个正着。这是《高等数学》哎,枯燥无味到极点。

“喂,纪超,看那位女生,好表现呢!”吴兵一脸讥笑,对身边一脸酷酷表情的男生挤挤眼。

纪超没兴趣地耸耸肩,眼抬都没抬,自顾地翻着手上刚买的杂志。

一群笑闹的女生从过道里经过,看见吴兵他们,纷纷停下来打声招呼,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总飘向纪超有型的俊容。隔了一个暑假,纪超难得地展开俊颜,冲她们撇撇嘴角。女孩子们得寸进尺,看他身边还有空座,便依次坐了下来。

“纪超,暑假去哪儿玩了?”一个脸圆圆的女孩,两眼晶亮地看着他。

“哦,去南非呆了一月,别的时间猫家里。”能短则短,纪超酷惯了,不想让谁左右自已的心情,也无意费心去了解另一份心情。

“这学期你选修了哪些课?”另一位长发女生探过头,笑意盈盈。

纪超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刚想答话,上课铃响了,阶梯教室除了前三排,后面到也坐满了。计算机系,《高等数学》是必修课,听说这堂课是位新教授,谁也不想与新教授的初次见面,印象毁坏,从而影响平时成绩,通过《高等数学》并不很容易。

等了一会,不见哪位白发苍苍或一脸学究样的人进来。忽然只见第一排的那位女生站了起来,好美的背影,修长的身材,藕色的短袖长裙,如乌墨般的落肩秀发,她款款走上讲台,放下课本,教室中一下哑雀无声,学生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白晰的瓜子脸,清秀中带着儒雅,气质出尘有点偏冷,她微微地一笑,一室学子忽感到闷热的教室中有一缕逼人的寒意。

她似乎松了口气,拿起粉笔,转向黑板。

叶小榆,24岁,体重54KG,身高165CM,毕业学校:北大数学系硕士班。

俐落,秀气的楷书,果真字如其人。

二十四岁,硕士毕业,教室中多少人捧心长叹,来了个小女孩做讲师,座中有一半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某些人还比她大。

放下粉笔,她面对大家,“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共处一个学期,如没有疑问,我们就开始上课。”

哪里敢有疑问,这清雅的嗓音,与众不同的开场白,男生、女生们均一脸兴奋,好奇地瞪着讲台上那个强作镇静的年轻讲师。也许这门课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乏味。

纪超仍没有抬头,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轻抬了下眉毛,从眼角的斜光中扫了几眼正在滔滔不绝讲课的身影,这学院越来越人性化了,枯燥的课选个养眼的老师,是不错的决定,他轻笑地摇摇头。

一堂课结束,没有人中途走开,也无人在课上作乱,叶小榆轻轻吐了一口气,举手轻拭额角的细汗。

“叶老师。。。。。。”一群女生脸红红地来到讲台下。

叶小榆看来对于叶老师的称呼还有点陌生,她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怎么啦?”眼前的女生,花样的年岁,如梦的青春,不象自已心苍老如老妪。

“我叫赵玲,她叫洪燕,还有吴小飞,我们几个坐在最后,今天又忘了带眼镜,黑板上的板书,我们。。。。。。”女生们相互看看,不好意思说下去。本想来混一堂课,没想到新老师这般美丽,又这般认真,她们觉得不能怠慢了。

挟起书,走下台阶,站在她们中间,她比她们还象学生。“下堂课,我会把今日的再复习下,你们也可以和别的同学借下笔记。对了,会不会我上课的速度太快?那我下次放慢些。”

“不是啦!”女生们齐摆手,叶老师太体贴人了,惹得她们都有点罪恶感。“老师的速度刚好。叶老师,你好年轻哦,我们可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女生们一脸期待,随着她,走出教室。

叶小榆停下了脚步,不懂地看着她们,“为什么?”不敢确定的语气。

“因为我们同龄呀,可你已从名校毕业,有了硕士学位,与你交朋友,一定受益非浅。”女生们七嘴八舌地闹开了。

叶小榆脸上浮现出一朵红晕,嘴角闪过一丝微微的笑意,“做你们的朋友,我很荣幸,可是不会得到额外的课题优惠哦。”

“知道啦!”青春的笑容迅速荡漾开,叶小榆也被感染得快乐了起来,来这所大学果真是选对了。

毕业的时候,她因成绩优异,又曾在国内奥林匹克竞赛中心实习过,也有几篇很有建树的论文,有许多家科研机构点明要她。纪跃飞一句:我不想有个天天呆在研究室的妻子,她选择了这所大学,离家不远,课也不多。

是,她是个已婚女子,在现今女性地位遥遥直上的时代,她结婚有些早,二十四岁这样的黄金年岁,正是好好为事业打拼时,但纪跃飞三十二了,他爸妈一直在催,他咨询她意见时,她想都不想,就点头了,好象怕自已一犹豫,他就改变主意。

她硕士一毕业,他们就结婚了,那时也只不过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半年时,而她却悄悄爱了他十二年。

其实,结婚前与结婚后也没多大区别,除了多了一个家。结婚前,她住学生公寓,偶尔和纪跃飞一起吃个饭,平时也只是通通电话。结婚后,纪跃飞满世界地飞,难得在家吃个饭,有时,两三周都见不到他的人影,电话还是常通,只是通话时间越来越短,最后渐变成短信通知。没有经过热恋期,他们一下就成了老夫老妻,如左手握右手,淡淡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系办公楼前,头发花白的系主任看着一身阳光的叶小榆,慈祥爱怜地笑了,不明白这么优异的毕业生怎会来到B大,她应该属于更好的地方,做一个老师,太委屈她了。

“叶老师!”

“叫我小榆吧,柏主任。”叶小榆羞涩地要求,走上台阶,陪着老人,一齐看着对面球场上正在追奔的学生。

“第一次上课感觉怎样?”柏主任含笑地扭头看着她。

“别谈了,度日如年般,我准备的材料似乎五分钟就讲完了。幸好学生们很体贴,没有给我添乱,但我还是很紧张。”坦白的话语,让两人都笑了。

“小榆,你还年轻,应该多笑笑,我让你接大二的课,就是想让你与同龄人多接触接触。有时,你太静了。”记得,她刚来报到时,年轻的脸上有着不合年际的忧虑,让他印象特别深。

笑容忽地就褪去了,叶小榆没有作声,许久,才缓缓点头,“谢谢系主任,我回办公室了。”

孤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系主任无奈地摇摇头,拥有出众的才华同时,也拥有太多的忧郁,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下午无课,又不用坐班,叶小榆硬是在图书室磨到天黑了才坐车回家。她的驾照还没有去考,上下班都靠班车。有没有车对她来讲无所谓,她喜欢混在人群中,嗅着陌生的温暖气息,象个大家庭似的。自小,她就怕孤单,二岁时,父亲因工厂事故去逝,家中就她和妈妈。妈妈是纺织厂的工人,要上夜班,只得把她独自留在家中。天黑后,昏黄的灯光下她和影儿两个,心中的惊恐总让她想高声惊叫,但她忍着,怕妈妈听到了,会担心。她好羡慕家中有许多孩子的同学,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这说那,好热闹也很温馨。现在的家很大很舒适,三百多平米的复式建筑,国外的名师设计,可是也只有她一个人常住。

下了车,拐进这家高档小区,保安远远地就为她拉开了大门,温和地招呼着。“纪太太,回来啦!”

她笑笑,点下头,穿过花坪,走进楼梯。上楼前,她瞄了眼车位,空空的,她叹了口气,拾级上楼,开门,一室的清冷。

她只开了一盏壁灯,晕黄的灯光柔柔地泻下,偌大的空间显得如梦如诗,她倚着墙,傻傻地出神。

这算家吗?当然,这里有客厅、饭厅、卧房、客房,甚至还有育儿室,但男主人象个过客,所有的一切就成了摆设,没有任何意义。可她却又无法埋怨,男人应以事业为主,不能太恋家,她要理解、要体贴。再多的委屈和无奈,硬生生地吞到肚中,什么都不必说。

她现在好怀念学生公寓的夜晚,明亮的灯光,喧哗的人声,那一切离她太远太远。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吗?

放下手中的包,她起身去厨房做饭。一个人的饭很好打发,煮水下面条,又快又方便。这一阵,她都是这样过的。

一会,房中就飘出了面条的香气,她拿出碗时,门开了。纪跃飞拎着一包形状大大的东西走了进来。她有点吃惊,没有想到他会现在回来,突然就木木地站在那里瞪着他。

“怎么啦?”他没见过她这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放下包,走过去,举手在她眼前晃着。她醒过神来,想起面条还在锅里,慌忙转身去捞。

“你吃过了吗?”她小心隐藏心中的喜悦,轻快地问。

“有我的份?”他看看她的碗,“很少呀,算啦,你吃吧,我也不算饿。”

“不,我吃不了这么多。”她忙找出另一个碗,分了一大半给他。

他笑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餐桌上,两人分坐两边,一人半碗面条。“上课顺利吗?”

她咽了口面条,点点头,甜美地一笑。视线转到他拿回的大包,“那是?”

“哦,是床薄棉被,媛媛小时有过气喘,不宜睡丝被,我让秘书去街上买的。”

她搁下了筷子,问道:“媛媛要来吗?”

他抬起头,英挺的眉一挑,“我下午接到她电话,两口子吵架了,想到我们家避两天。”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她低下眼帘,轻轻地问。

“现在不是在说吗?”他不在意地回道。

她推开了碗,再也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她觉得她就象个外人,他家中的事,她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

他抬头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啦,突然不说话?没事的,她明天才到,你想做什么准备都来得及,小榆,不要孩子气。一天工作下来,很累的,我们不要为些小事争吵。”

孩子气,她到成了孩子气了,叶小榆自嘲地一笑,“我们这个家什么都有,不需要准备什么,我不会因这种事和你争吵的,一直以来,你考虑事情总比我周到。”说完,她站起身,走向浴室,不再看他。

看着她直直的背影,他叹了口气,不懂她怎会一下子冰冷成这样?他们之间虽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但一直以来,她都是乖巧懂事,从不让他分忧与担心,今日她怎会说出这样的气话?他脑中灵光一闪,莫非她在吃醋?肯定了心中的认知,他笑了,他喜欢她为他吃醋。

推开浴室的门,她正在试热水的适度。“小榆!”他压低了嗓音,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身,“一起洗,好吗?”

她脸腾一下就胀得通红,他们之间很少如此火热,只有刚结婚时,他偶尔会这样逗逗她。“不,你一个人洗吧!”她欲挣开他的怀胞。他抱得更紧,温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吹进她的颈间,“我想要你陪!你不想吗?”他耍赖地缠上她的。

她闭上眼,她知道此时他俊朗的面容会怎样让她动容,对于他,她总是无力抵抗,总是无法做到真的生气,因为她爱他呀!柔柔地转过身,把脸藏进他的怀中,轻声说:“嗯!”

纪跃飞笑了,他的太太,从不会超脱他的掌控的。
[正文:第二章 非别离 中]


叶小榆对车站并不陌生,读书时的寒暑假不知从这里出入过多少次,站台、候车室、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安的表情、期待的眼神,这一切从不因时光和季节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但她没有来此接过任何人,以前,因为家贫,她不敢交朋友,也就没有任何人在她读书时来打扰她,妈妈更是舍不得花钱来北京只为了玩。

不知可是在意她昨晚的气语,纪跃飞今日一通电话把她拉过来一起接从唐山过来的于媛媛。偷偷侧目细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额头饱满,真的好帅,她柔柔地笑了,手装着无意地放进他的掌心,再紧紧牵在一起。他感觉到了,低头看了她一眼,微笑反握住。她目光直视,肩则徐徐地依着他的。他随了她,今天的她难得这般主动。

唐山过来的列车进站了,一大群人大包小包地走了下来。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于媛媛自然卷的头发随风四散飘舞,红润甜美的脸庞高高地扬起,随着目光下去,他们齐齐地愣住了。媛媛足足比从前大了一圈,宽松的孕妇服遮不住已经隆起的肚子。

“你怀孕了。”纪跃飞扔开叶小榆的手,急步上前,抓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于媛媛一看到纪跃飞,小嘴一撇,泪叭答叭答就落了下来,“纪哥哥,他、他欺负我。”说着,就扑进了他怀里,放声大哭。

这世上能欺她这个娇娇女的,只有她老公冯如海。纪跃飞笑着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知道啦,纪哥哥会找冯如海那家伙算帐的,他怎么敢让我的宝贝伤心呢?不过,”他推开她的身子,抓住她的肩,不满地说:“你也不好,怀了孕还敢乱跑,要是伤了哪里,怎么办呢?”

于媛媛乖乖地点点头,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忙不放心地摸摸肚子,宝宝好象还好。然后,她开心地破涕而笑。

“你呀!,还是小迷糊一个。”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过头看呆在原地的叶小榆。他皱了下眉头,“小榆,还不过来帮媛媛拿行李。”

叶小榆不让心中冒泡的不适表现出来,她微笑地走上前,“媛媛!”于媛媛放开纪跃飞,欢喜地抱住她,“小榆,你也来啦!工作好吗?大学老师厉不厉害?”

“不厉害啦,现在的学生比较厉害,老师只有受气的份。”她笑着拎过她手中的包。

“你知道我最怕老师了。”媛媛撅起小嘴,娇声说。她本就长得洋娃娃样,眼睛大大的,皮肤粉粉的,头发卷卷的,现在配上这表情,有说不出的可爱,明明都是快做妈妈的人了。

“我想老师怕你的成份可能比较多。”叶小榆开玩笑地说着。媛媛成绩很烂,一直是老师的心病。

“小榆!”纪跃飞冷声喊道,递过一个责备的眼神。叶小榆一下呆住了,笑容僵在脸上,不知所措。媛媛到不在意,推了他一把,“纪大哥,你干吗呀,这么凶,我和小榆是同学,我成绩烂是出了名的,说说又不要紧。”

“我呀,是不想让你的宝宝知道他的妈妈当年怎么怎么出名,给宝宝一个好印象,是不是?好啦,不要总站在这里,天这么热,快回去吧!”他挽着媛媛,走出月台。叶小榆低低叹了口气,咬咬嘴唇,拎着包追了上去。

“想吃什么,告诉纪哥,你现在可不是一人哦,要多吃点。”纪跃飞看着车,问身边的媛媛。后座上的叶小榆托着脸木然地看着窗外,感觉自已象个闯入别人私人空间的外人。

“我现在饭量很大,而且又不挑食。”于媛媛一笑,两个酒窝,纪跃飞不禁多看了几眼,不防方向盘在手中一滑,差点冲进人行道,三人都吓出了一身汗。

“呵,走神,走神。”纪跃飞不好意思地笑笑,重新把车驶进车道。叶小榆幽幽地又转向窗外。“媛媛,你身子不方便,我们晚上不去外面吃,纪哥给你做点清淡有味的,好吗?”

“嗯,我听纪哥的。”媛媛甜声回道。

“小榆,你在下个路口去超市买点晚上的菜,我想起冰箱中好象没有什么东西了。”不知为何,媛媛怀孕,让他特别兴奋,他还记得媛媛刚出生的时候,包在粉色的丝被里,娇嫩的模样,不知她是不是也会生出那样一个孩子?想起这些,他的心就温柔如水,性情自发地细腻起来。在媛媛成婚前,他的眼中可是只有她。

“嗯,好的!”叶小榆笑笑,这车上太闷,下车后呼吸点新鲜空气,她抑制的心也许能舒展开来。

于媛媛过意不去地转过身,“小榆,外面好热哎,还要麻烦你。”

“老同学了,干吗说这些?”叶小榆真诚地说,“你难得来,我很开心,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嗯,我就是想和你聊天,想看纪哥,我不敢打电话给爸妈,只有找你们了。”媛媛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落莫地叹了口气。

“好啦,不要拉着个脸,没有纪哥解决不了的事。”他揉乱她一头卷发,爱怜地说。

他待她真好,一直都好,叶小榆暗暗羡慕。媛媛真的是集天下宠爱于一身,长相人见人爱,家境优裕,从小就把纪跃飞的视线锁得实实的,老公冯如海更是珍惜她如命,这样的人为何也会不快乐呢?

车在超市口停了下来,她冲媛媛笑着点头,下了车,刚等她站稳,车就飞快地开了出去。

站在那里,叶小榆看看空落落的两手,哭笑不得。包还在车上,钱包和手机都在里面,她现在拿什么去买纪哥要煮的清淡有味的东西呢?

太阳火火地直射着,只几分钟,她就觉得周身象着了火般。寻了个树荫处避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家坐车的钱、打个公用电话的钱,她都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有熟识的。北京这么大,不比她老家的小镇,随便走哪里都是熟人,她真的有点傻了。这些还是小事,慢慢走也有走回家的一刻,而是她现在的心情很坏,她不知道自已竟会这般的妒忌一个人,明知不该,明知很无理。媛媛是孕妇,他多关心一些,她理解,可她就是不开心,而这种不开心还不能表露。因为媛媛是个没有城府的善良女子。

她不禁开始怀念老家的妈妈,她不该留在北京的,如果她当初选择去上海做研究,离妈妈近,薪水又很高,也许就不会象现在这样郁闷了。可时光能倒流,重新让她选择,她可能还会选择留下吧!因为纪跃飞在北京,因为她傻傻地爱他呀!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阵,她常常无意识地就叹气,也不知是怎么了。

前面一个遮阳伞下,一对农民工打扮的夫妇正在卖西瓜,女人收钱,男人卖瓜,生意很好,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稍有空闲,女人便转过身,用毛巾为男人擦去被汗堵塞得眼睛和额头,还心疼地说上两句。忽然,她跑出伞下,到超市中买了一瓶冰茶,男人有些埋怨太贵了,她微笑着打开瓶盖,硬塞到男人嘴里,男人笑了喝了几口,又推给她,她浅尝了一点,又塞了过来。叶小榆傻傻地站着,眼眨都不眨,直看到他们推来推去地喝光了一瓶水,没预期地,她的眼中忽地涌满了泪水。

她终于明白,她为何常常叹息了。

原来,她从不曾被“爱”过。她是纪跃飞的妻子,但她却不是他爱的那个人,他给了她丰富的物质享受,却会在中秋酷热的阳光下,把她独自扔在街头;他不在意当着她的面,对他从前的恋人问寒问暖;他不在意一走多少日,她会想他,幸福的夫妻不会像他们这般平庸呆滞,也不会象他们之间淡定如水。他不是个不浪漫的人,而是他的浪漫不愿用在她身上,他也不是不体贴的人,而是他体贴的人不是她。他未曾拥着她去逛个街,未曾给她买过一件衣,未曾知她喜欢什么,当然他给了她一张可随意刷的卡,呵,随意刷。

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只有一方在爱的家庭,永远也不可能幸福的。不爱她,他为何要娶她呢?叶小榆泪流满面,心疼如扯。

“叶老师,你没事吧?”一个高大的身影为她遮住了一片阳光,她含泪抬起头,一个高大俊逸却又带着点冷漠的男子关切地看着她。

“你认识我?”她拭去泪水,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男子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又靠近了些,撑着树干,帮她遮住全部阳光。“我叫纪超,B大计算机系二年级的,想起来了吧!”

原来他是她学生呀,被学生撞见自已在街头哭的模样,叶小榆有些不自然,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对不起,我因为刚刚做老师,有些紧张,上课时怕别人盯着,没有戴眼镜,所以谁也没看清。”

“汗,”纪超真是服了她,“你这不是明显的排耳盗铃吗?你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吗?”

她同意地点头,“可我紧张呀!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