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唯一的花》作者:明前雨后

文案:
每个姑娘,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花。
几位姑娘的美食与健身日常。
论八百米不及格的姑娘如何完成半程马拉松。
本文是《眼泪的上游》及《直到春天过去》的续篇,想更好了解故事脉络和人物关系可以看那两本哦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小橘、方拓 ┃ 配角:梁忱、张佳敏、莫靖则、莫靖言、邵声 ┃ 其它:攀岩、马拉松、健身、减肥


第1章 序一·坎布里奇的月光(上)

莫靖则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孤身一人,前方是茫无边际的雪野,鸟飞绝,人踪灭;一转身,后面是大雪覆盖的城市,高楼林立,夹着空荡荡的狭窄街巷,窗前垂下冰棱,像空洞眼睛上的白色睫毛。无论旷野或都市,一切景象都笼在浓厚的雾里。弥漫的清冷白烟无所不在,渗透了他的皮肤,将他浸在洪荒之中,不知所起,不知所终,无人同行。
他打了个寒噤,在洛根机场的候机大厅的座椅上醒来。周围并不寒冷,庞大的建筑物内温暖干燥,四周滞留了众多旅客,空气似乎也凝滞了,原本阔大的空间显得无比憋闷。巨大的落地窗外仍然是白茫茫一片,恍惚中分不清是雪还是雾。莫靖则已经在机场枯坐了十几个小时,对开的飞机尚未抵达,航班似乎要无限期地延误下去。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暴风雪,就这样耗尽了他的最后一线希望。这真是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天。
这或许便是天意。他决定放弃无望的苦候,来到航空公司柜台办理了退票手续,然后挎着大衣,拉着行李箱,走向下楼的扶梯。心中说不出是苦涩、遗憾、失望,还是隐藏着他不愿意承认的释然和解脱。他在咖啡店要了一杯黑咖啡,排在他身后的隐约是位亚裔女子,黑色的短发,米色大衣。刚刚在航空公司柜台前排队时,她似乎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身边放着深酒红色的登机箱。此刻她捧了一杯拿铁,和他并肩站在咖啡台前。莫靖则侧了侧身,把糖和牛奶让出来,但是对方没有探身拿取。她只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经过二分之一秒的沉默,问道:“是你吗,莫靖则?”
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跳脱出来,凝神打量面前这张微笑的脸庞。他不敢确定,犹疑着,唤出那个十余年不曾提及的名字:“梁忱?”
“好久不见。”她释然一笑,“你还记得我。”
1、
莫靖则最初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初一期中考试的学年大榜上。那次他遭遇滑铁卢,英语只考了七十多分,好在其他科目成绩斐然,综合成绩在学年也位列前茅。教数学的班主任特意找他谈话,提醒爱徒亡羊补牢,切勿偏科。莫靖则心中略有不平,英语题目他都会,然而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英语考试,不知道卷子上是不需要画四线格的。考试的时间有四分之三被他用来画横线,间距相等,不浓不淡,自然没有时间仔细作答。他一向不与师长顶撞,只是抿了嘴,默然地接受班主任的谆谆教诲。办公桌上摊着全学年的榜单,他的余光瞥过去,一眼便看到榜首的名字——他坚信,那里才是本应属于他的位置。如今却写着:一年五班,梁忱。
榜单挂在走廊里,难免有同学指指点点。“你小子很厉害嘛!”一同踢球的朋友从身后揽过来,胳膊夹着莫靖则的脖颈。他无奈地笑了两声,听到旁边的女生感叹道:“梁忱哦,我小学同班同学呢,好厉害。”
“‘他’爸爸是大学教授吧?”
“是呀,好像在美国呢。”
女生们的讨论传入莫靖则的耳朵,他心中颇不服气。对方的英语是九十九,难道不是胜之不武?然而凝神细看,梁忱的其他科目也与他不相伯,总分将第二名远远抛下。莫靖则心中推算,即使自己的英语正常发挥,和梁忱孰胜孰负,也未可知。走廊的宣传栏里贴着几篇期中考试的优秀作文,第一篇便是梁忱的,笔迹洒脱飞扬,骨架却是沉着硬朗。莫靖则难免又在心中和对方较量一番,想象了一下对方的样子,大概是面向老成,架着一副深度眼镜,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
对,莫靖则心中,梁忱的代词是“他”。
十二月末,学校组织了一场元旦演出,五班的节目是中规中矩的诗朗诵,梁忱的名字出现在领诵人里。前排一男一女,和莫靖则想象的相差无几,中等个子、脸孔白净的男生,嗓音清亮,但是听起来过于漂浮。反而是旁边的女生,有一把漂亮的嗓音,又不像大多女生一样尖细甜腻。莫靖则瞟了一眼节目单,梁忱旁边写着,林帆。
期末考试放榜,梁忱再占鳌头,莫靖则位列榜眼。他这次没花费时间打格,英语拿了98,但是看梁忱的总分,比他高了四分,就连他最擅长的数学,对方都要多上一分。寒假时区教委组织初一的数学竞赛班,各校都选报了十来名种子选手,分了三个班。自然少不了莫靖则,但是他却没看到“梁忱”的身影,倒是和他一同领诵的女生也来了。
莫靖则有些失落,期末考试一时大意,写错一道填空题的符号,数学才扣了两分,他还惦记着在竞赛中和梁忱一较高下,而他竟没有来。五班似乎只来了那位女生,他一回神,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林帆。她似乎对于听课没什么太大兴趣,常常托着下巴,扭头望向窗子。有一天莫靖则恰好坐在她身后,发现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外面掉光了叶子的枯枝上,而是盯着结满霜花的玻璃。她看得入神,还用手指在上面划了道浅浅的痕迹。莫靖则顺着那纤细的手指,想看看她到底在看什么。女生似乎察觉到他打探的目光,侧了侧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她微微一笑,飞速转过身去。
过了两堂课,她就再没有出现在竞赛班上。莫靖则也渐渐淡忘了这个身影。直到四月末的运动会,他报名参加跳远,候场时看到女生站在八百米的起跑线上,她头发不长,扎了两个小羊角辫,跑起步来身姿轻盈。
扩音器里播报着各个项目的获奖名单,莫靖则四百米和跳远都得了第二,班主任喜笑颜开,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文武双全呀。”这时正播报女子八百米的成绩,第一名,赫然是梁忱。莫靖则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这是重名吗?”
班主任也听到了梁忱的名字,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大口喝水的女生,“没想到她也这么能跑。”她穿着最普通的深蓝色白条纹运动服,因为奔跑而脸颊红润,汗珠还没有消尽,阳光就在她的头发上跳跃。
他本来对于“梁忱”这个“书呆子”的不服气,竟然在阳光下一阵烟似的消散了。
那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景象了,如今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说:“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而她身上的气度仍然没有改变,从容自在,聪慧灵动。
“当然记得。”莫靖则笑,“初中时在榜单上压了我三年。”
“是因为这个呀。”梁忱也笑,“也没有吧,你也考了好几次第一呢。”
“没你次数多。”莫靖则故作认真,“我数过。”
“老黄历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你也住在波士顿吗?还是刚到?”
“我在纽约,这次来……出差。”莫靖则隐瞒了真实原因,“本来还要再去芝加哥,看天气,飞不成了。”
“都快圣诞了,还要继续公出呀。”
莫靖则笑了笑,没有作答,问道:“你呢,航班取消了?”
“是啊,来这边工作好几年了。本来打算趁圣诞假期去牙买加,现在看,机票和酒店都要改期了。”
“我大概不必改期了,本来约的今天碰头。”莫靖则微微摇头,“现在也不必去了。”
“也好,明天是平安夜,还来得及赶回去和家人团聚。”
“那只能‘举杯邀明月’了。”莫靖则轻笑一声,“对了,你爸妈都在这边吧?不和他们过圣诞?”
“我爸妈呀……”梁忱抿了抿嘴唇,弯弯的眼睛依旧带着笑,“他们很早就分开了,在我们来美国一年之后。”
那应该是高二的寒假,莫靖则记得,当时他给远在美国的梁忱寄过一张新春贺卡,如同石沉大海,自此再无音讯。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也以为这件事早已经被时间碾压为齑粉。而此时看着面前沉静微笑的梁忱,他忽然想起自己将信封投入邮箱时,紧张不安的心情。
然后,是漫长的等待,五彩愿景渐渐变成灰白。他很想问梁忱,你是否收到了那封信。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了询问的勇气。
金融危机席卷全球,莫靖则在深秋时节失去了华尔街的工作,相处多年的恋人在短短一个月里另嫁他人。而他为了保住在美国的合法身份而四下奔波,他放低身段,联络各地的同学旧友,想要在公司或科研机构找到新的职位,或者退而求其次,重新回到学校,转成学生身份,然而在裁员狂潮中想要找到容身之处谈何容易,飞往芝加哥的行程又被一场暴风雪阻隔。他想,即使去,大概也没有翻盘的胜算。机场里人潮如织,他内心却如一片旷野。
此刻落落大方站在面前的,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需要正视的对手,也是第一个令他感到失落和挫败的人。
而他心中,却涌上一丝暖意。
2、
自从那次运动会后,莫靖则发现自己常常能遇到梁忱,走廊里、操场上、教研室里,他们的名字总被老师们同时提起。也发现原来她家和自己家并不远,她和自己一样,也是骑车上下学。从学校出来,沿着林荫路骑上一道长长的缓坡,路过一带繁华的市场,到了一个丁字路口,正前方是一个小公园,然后他向左转,她向右转。上学时,每天她都会在七点零五分路过丁字路口。他或者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就和她一前一后骑到学校去。
一次他骑过路口,看见梁忱把自行车支在一旁,弯着腰,似乎在检查气门芯和车胎。从她身边骑过时,莫靖则想停下来问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但之前他从来没有和梁忱打过招呼,于是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向前骑去。然而她似乎也算不得陌生人,莫靖则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在到达下一个路口时,顺势停了下来。刚侧身回头,就发现梁忱已经不紧不慢地骑过来,和他之间隔了一辆自行车,停在斑马线前,等着红绿灯。
暑假依然要去数学竞赛班。梁忱报了名,依旧是隔三差五就要缺席。有一天莫靖则出门时耽搁了一些,到达学校门口已经晚了十分钟,却看到梁忱背着书包,从楼梯上施施然走下来。“今天的课取消了?”他问道。
“没,”梁忱扬了扬手中的报纸,“今天不想上课,我就溜了。”
“去哪儿?”他问道。
“博物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报上说,有一具刚挖到的恐龙化石。”
“哦。”莫靖则点了点头,和她错肩而过。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那个,是什么龙?”
那天他们看到了七千万年的恐龙化石,还有猛犸象和披毛犀。有许多鱼类的标本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另一个厅里摆放着各种填充动物,布置成森林里的景象。梁忱说起,在美国的国家公园里,能看到野牛、麋鹿、狼群、灰熊……
莫靖则问:“你爸爸去过那边?”
“他说等着我一起去。”梁忱笑,“但是他会经常给我寄杂志,《国家地理》。有一期就介绍了几座国家公园。你如果想看,下次我带给你呀。”
那个假期里,他从梁忱那里借过几次杂志,两个人就约在丁字路口的公园,有时推着自行车,一人买一根冰棍,一边吃,一边聊些书中的趣事。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这样互道再见。
开学后,两个人依旧像陌生人一样,见面时没有微笑和问候。放学路上,他和几个男生在一起;她和一群女生说说笑笑。他们的名字依旧挂在学年榜单的第一位和第二位。直到冬天上竞赛班,两个人又一同翘了课,依旧去了博物馆,看台湾蝴蝶展。出来时下了一场雪,所有汽车都龟速行进,公共汽车站满是翘首以待的人。梁忱说:“不如我们走回去吧。”他们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莫靖则想起来,问:“你为什么总盯着窗户看?”
“霜花呀,总觉得是一条路,可以通到另一个世界里。”梁忱眨了眨眼睛,“或者是,特别遥远的地方。”
莫靖则笑,“难道是西伯利亚。”他想起了《国家地理》,想顺势问一句,是否有介绍北极的文章,但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那,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梁忱的问话打断了莫靖则的思绪。
“去火车站吧。”莫靖则低头看了看手表,“不知道还有没有回纽约的车票,大巴估计是停运了。实在不行,就在波士顿多住一晚。”
“赶回去有急事么?”
莫靖则摇了摇头。
“不如……一起过圣诞吧。”梁忱侧头,“不嫌弃的话,我家还有一间客房。”
3、两人搭乘出租来到查尔斯河的北岸。梁忱在一所高校下属的研究机构任职,就住在坎布里奇。风雪愈发大了,出门不远就有便利店,买了足够的食物,做好大雪封路的准备。冰箱里还有一包速冻饺子,两个人煮来吃了。将暖风开大,一人披了一条毯子,各自占了一张沙发,聊起这些年的经历。
莫靖则问:“后来你有去黄石么?”
“有呀,不过是和朋友一起。”
“Coyote,buffalo,moose……”莫靖则一一念到,“这些都看到了?”
“哈,看到了啊。你也去过吧?”
莫靖则点头:“不过最初见到这些单词,是在你借给我的《国家地理》上。那年夏天我买了一本新的英汉大辞典,词汇量突飞猛进。”
“我也是,边查字典边看。”
莫靖则笑:“我一直觉得,你英语特别好,就和看中文书一样。”
“我那时候也刚初一呢,你太高看我了。我也得查着字典看,还想已经答应要借给你,一定得快点看完,还都得看懂。要不然聊起来会露怯。”
“我想得一样。给自己好大压力,平时上课都没这么用功。”
梁忱歪头看他,“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厉害呢。”
“是因为,你本来认为,自己的成绩不会遇到竞争对手,是么?”
梁忱摇了摇头:“是因为觉得你特别酷,做什么都很轻松的样子。我最开始,觉得你,有点……高傲。”
“怎么这样说?”
“你走路都不看别人的。在学校里,你都没有和我打过招呼。”
莫靖则失笑:“在学校里,你也没有和我打过招呼啊。”
“那,我是女生嘛……”梁忱说着,也笑起来,“哎呀,就怕别人问我,你怎么认识莫靖则的?”
莫靖则点头,“我也是。”
“不过,我从不觉得咱们俩陌生。在榜单上名字总是挨着,想不看到,都不容易。”
莫靖则想起一桩旧事:“我曾经以为,‘梁忱’是个男生。”他说起领诵的那个男生。
梁忱有些惊讶:“你说林帆,那个小胖子?喂,你是觉得,女生拿了第一,你很没有面子么?”
莫靖则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心服口服。我只是不甘心被一个看起来‘书呆子’一样的人超过,但是对你,我真心佩服。在我心里,你才是高傲的那个,不屑于和我打招呼。”
“真是冤枉。”梁忱大呼,“我看过你的试卷,还看到你参加运动会,真的有些……惺惺相惜。我很想认识你,小孩子嘛,就是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吧。可是别说在学校里,骑车路上看到,你也不会和我说句话呀。”
“也想过,年纪小,腼腆么。”莫靖则笑,“有一次看到你,好像是车坏了,我本来想停下来问你需不需要帮忙,结果你的车又好了。”
“你分明没有停下来,没减速,就从我身边骑过去了。我要是不跟上,上学就迟到了。你知道么,我每天都掐着点,同一个时间出门。”梁忱撇撇嘴,含笑瞥了他一眼,“我的车才没有坏。”
在记忆深处,还有多少,是他们彼此所不知道的?
“如果那天没有一起去博物馆,我们是不是也不会有机会说话呢?”梁忱问。
“也许吧。”莫靖则想了想,“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以问问我,为什么要看着玻璃发呆呀。”
莫靖则回想片刻,“我后来不是问了?”
“那都过了一年了。”
“我当时就想,这个女生,真奇怪……但是……”
“但你又不是爱打听的人。所以说,我一直觉得你很酷么。”梁忱挑了挑眉毛,“如果你真的话特别多,就不是我心目中的莫靖则了。”
“我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哪一期杂志上,有介绍北极的文章。”莫靖则说,“但又怕你觉得,‘这个男生,怎么贪得无厌啊,又来麻烦我。’”
“怎么会?”梁忱说,“我当时多有诚意去结交你?我问你要不要去博物馆,还说会带杂志给你。”
“你没问我要不要去博物馆。”莫靖则摇头,“你就告诉我,报纸上说,那里有恐龙化石。”
“这也是一种邀请啊。”梁忱叹气,“你看,说了这么多,有一次是你主动问候我么?”
莫靖则无话可说。
“不过,你竟然都记得。”梁忱语气欣慰,“都快二十年了呢。”
“你也是,都记得呢。”莫靖则也无比宽慰,原来,记得那些细微往事的,不只是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眼泪的上游》以及《直到春天过去》的后续,所以要看过前两篇文章,才能更好地理清本文的人物和情节脉络哦。


第2章 序一·坎布里奇的月光(下)
4、
莫靖则不知道,是否要告诉梁忱。在公园门前吃冰棍时,她曾经说过,有时会早起,和邻居来打羽毛球。他便也带着一副球拍,清晨骑车从公园门外路过。但是想到她和朋友在一起,自己一个人进去实在唐突。他借口早市有花鸟买,哄着小堂妹一起出门,想着带她去公园打球,就算是光明正大。然而堂妹看到花鸟鱼虫就不想走了,在早市逛了一个多小时,还缠着他买了两条金鱼,于是打球的计划只能作罢。
那时候的他,由衷觉得,梁忱像是一颗闪亮的星星,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她沉着镇定;在操场上她活泼灵敏;她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但又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讲述时神采飞扬。
他们的初中时代,就在一种彼此熟悉的陌生,和保持距离的熟识中度过了。之后莫靖则被保送,梁忱在中考中取得全市前十的名次,两个人来到了同一所重点高中。依旧是在不同的班级,但是因为同一初中考来的人并不多,大家彼此之间更觉得亲近。即使初中时没太多交集的同学,在走廊遇到,也会点头致意,或者是聊上两句,彼此借一下课本或习题集。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发问,你们两个怎么认识。
莫靖则依旧没有和梁忱说过太多的话,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要立时和她热络起来。他们不曾亲近,但也似乎不会疏远。就像以前那几次相遇一般,也不需要什么客套话,随便找一个话题,就能够自然随意地聊下去。
倒是有其他初中同学,先和他们二人热络起来。于是梁忱要出国的消息,莫靖则是辗转着,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梁忱的爸爸在美国,接她和妈妈过去团聚,本来十二月末就要走,但是家里的老人希望她们在家中再过一个春节,于是才改在了二月份。考到同一所高中的一位初中同学建议,送梁忱一张新年贺卡,大家签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的那个春天,几位签名的同学都收到了梁忱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莫靖则收到的,是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半穹顶,背面写着:希望下次是黄石。
他依照明信片上的地址,给梁忱回了一封信,很短,寥寥几句问候。
过了一个月,收到梁忱的回信,写了满满三页,讲美国的学校、城市,初来乍到的趣闻和窘事。
莫靖则的回信依旧不长,因为他觉得周围没有太多的新鲜事可以告诉梁忱,而此时他才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和她的交谈也并不多,没有太多可以当作谈资的回忆。但是他诚恳地写道:“读着你的信,如同自己看到大洋彼岸新奇的世界。”
收到梁忱的第二封信,依旧是三页纸,最后写道:“听爸爸说,这些年来读书的中国学生越来越多,或许有一天,你可以用自己的双眼,来观察这里的一切。”
他们往来着写了三四封信。然而秋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梁忱的音讯。莫靖则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收到上一封信,还是融入了新生活,无暇和一位半生不熟的朋友保持联系。他自然不会写信去问。于是这样等着,一直等到寒假。他试探着,给梁忱寄了一张春节贺卡,也只是提醒她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