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楚晴 作者:茗荷儿
文案
作为卫国公嫡亲的孙女,楚晴表示不愁嫁,内有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弟,外有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
可随着年华渐长,连骄纵蛮横的楚晚都上了花轿,她仍是待字闺中无人问津。
楚晴百思不得其解,暗中一访听,不由气炸了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晴 ┃ 配角:楚晚、楚暖 ┃ 其它:茗荷儿
【金牌编辑评价:】
作为卫国公嫡亲的孙女,楚晴表示不愁嫁,内有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弟,外有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可随着年华渐长,连骄纵蛮横的楚晚都上了花轿,她仍是待字闺中无人问津。 楚晴百思不得其解,暗中一访听,不由气炸了肺… 作者秉持一贯清新自然的文风,刻画性格各异的人物,描述温柔细腻的情感,无论你正爱着,或者曾经爱过,都会在其中找到共鸣。

第1章 噩梦
是个秋日黄昏。
一面小小的镜湖,湖中莲花已败,只留数片残叶兀自在秋风里瑟瑟。沿湖是成片蒲公英,花早谢,叶已枯,却仍有白色的绒球顽强地挂在茎端。
蒲公英中央,有座不大的宅子。宅子才三间,黑漆漆的木门,□□墙青屋顶,院中一棵梧桐树直立挺拔。
树下站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他的身上如同笼着一层金色的薄纱,让人不敢靠近。
因是背对着门口,瞧不见他的模样,却隐约能感觉出有寒意从那高大的背影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蓦地,男人突兀地转过身,手指扼住她的脖颈,目光幽深冷厉,薄唇微启,话语低却清晰,“苒苒,不许再躲开…我不会放手!”
楚晴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入目是绣着虫草的姜黄色帐子,隔着帐帘,可以看到大丫鬟问秋坐在临窗的炕上做针线,小丫鬟暮夏跟半夏头挨着头靠在一起挑拣前几天晒干的桂花。
静谧而安详。
还是熟悉的倚水阁,熟悉的丫鬟。
方才不过是个梦。
可梦中的情形却如此地真切,抵在喉间的那双手冷且粗糙,带着薄茧,几乎教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气息,直直地扑在她耳畔,温热潮湿…可那张面容却是模糊,像隐在薄雾里,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楚晴茫然地翻个身,坐了起来。
问秋听到这边有了动静,窸窸窣窣地过来,轻声地唤:“姑娘醒了?这一觉可睡得久,再躺下去怕是夜里要走了困。”一边絮絮地说,一边撩起帐帘,挂在床侧的银钩上。
次间开着窗,有清风徐徐袭来,楚晴不由打了个寒颤。
问秋忙伸手探她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湿冷,讶然道:“出这么多汗?”
“做了个噩梦,”楚晴无心细说,只觉得浑身上下粘糊糊地腻,开口道:“提些热水,我擦擦身子。”
问秋扬声吩咐暮夏,“你们两个去厨房要热水,路上小心点,也别贪玩磨蹭,省得没到门口水就凉了。”
“姐姐放心便是。”暮夏将桂花收进青花瓷的罐子里,与半夏手拉着手儿走了出去。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两人吃力地抬着一桶水摇摇晃晃地进了净房。
问秋看桶里水不少,伸手试了试,也还烫着,笑道:“把地上的水擦干净之后,接着上午没打完的络子打两条,都经点儿心,可是姑娘要戴的。”
两人齐齐应了,暮夏自去寻了抹布擦地。
问秋兑好水,因怕冷,又特特燃了只火盆放在屋角,才扶着楚晴进了浴盆。
温热的水驱除了浑身的粘腻,楚晴舒服得轻叹一声,微闭了双目靠在盆沿上。
脑海里又浮现出梦中绵延成片的蒲公英。
那么茫无边际的一大片,既不当饭吃,又不好看,竟有人特特地种了那个?
还有…苒苒是谁?
印象里,没有谁叫这个名字。
正思量着,忽听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小丫鬟的喊叫争吵,楚晴纳罕,扬了声唤:“问秋?”
“问秋姐姐在院子里,姑娘洗好了吗?”是春喜的声音。
“嗯,”楚晴站起身,扯过浴盆旁边搭着的棉帕包裹了身子。
春喜忙进来替她绞头发。
镜子里,她粉白的脸涨得通红,胸脯一突一突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楚晴看在眼里,微微笑道:“先擦掉水珠,等换过衣服再慢慢绞,前几天不是说时兴流云髻,梳个那样的发髻好不好?”
春喜简短地回答:“好。”
要换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月白色的中衣,青碧色云雁纹对襟褙子,月白色罗裙,都是上好的杭绸料子。
春喜伺候着她一样样穿好,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针线房把姑娘送去的布料退了回来,说老夫人加了两条额帕,国公爷要护膝和道袍,都是急活计,前头还有二姑娘和四姑娘的衣裳,怕耽误了姑娘,而且…退回来的根本不是先前送去的料子。”
楚晴挑眉,“流光缎没了?”
“就是,”春喜气极,一时控制不住扯断了两根头发,忙赔礼,“奴婢失手,扯痛姑娘了。”
“换成什么了?”楚晴没多计较头发,继续问。
春喜舒口气,小心地控制着力道,“真紫色的明霞缎…暮夏气不过跟她们吵了起来,问秋姐姐带她们一并去了针线房说理。”
楚晴垂眸,低声道:“去也是白跑一趟。”
果不其然,问秋红涨着脸回来,暮夏更是,眼眶还滚着泪珠,边抽泣边嚷:“二房院太欺负人了,那匹流光缎明明就是咱们的,她们却说是二姑娘送去的。”
问秋到底是年纪大些,虽是气着还能保持了冷静,“钱婆子说咱们送去就是这两匹明霞缎,旁边的绣娘也证实了,又寻了簿子来查,上面也清清楚楚地写着一匹真紫色一匹墨绿色明霞缎,真紫色裁褙子,墨绿色做裙子。”
为避免混乱,各个院子往针线房送布料都是要记下来留底的,眼下留底的簿子也被更换了。如此一来,人证物证样样齐全,就是闹到老夫人那里也理亏。
暮夏抽抽嗒嗒地道:“可昨儿选料子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是姑娘先挑的那匹玫红色的流光缎…”
楚晴默了默,打断她的话,“算了,就用这两匹布,咱们自己裁。”
“可是…真紫色最难穿了,又挑人,穿不好灰突突的,墨绿色又显老气,老夫人用还差不多。”暮夏含着眼泪仍是不忿。
楚晴笑盈盈地说:“你们姑娘我长得漂亮,任是什么颜色的料子都能穿得出去,你信不信?”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开了颜,暮夏更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信,信!”
国公府共五位姑娘,大房院只有两个嫡子并无女儿,大姑娘楚晓、二姑娘楚晚和四姑娘楚暖都是二房院的,三姑娘楚映是三房院的,楚晴则是四房院的,行五。
五人中,楚晴的颜色最好。
虽然她刚满十岁,年纪尚小,眉目还未长开,可已显露出美人的雏形,肌肤白嫩红润,柳眉纤细双唇小巧,尤其一双眼眸生得极好,又黑又亮,仿佛天上的星子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眼下虽只穿了件寻常的青碧色衣衫,可看起来却如空山新雨般,叫人见而忘俗。
暮夏收了泪问道:“姑娘裁什么样的褙子?”
“不忙,”楚晴在椅子上坐定,捧着酸甜爽口的秋梨水喝了口,指着暮夏,“你先下去把脸洗洗。”
暮夏赧然,用袖子擦了腮边的泪,红着脸跑下去了。
楚晴把目光投向问秋,“二姑娘的布料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
问秋不假思索地回答:“肯定比咱们晚,我从大房院出来曾看到二姑娘房里的喜鹊抱着两只长匣子急匆匆地从盈翠阁出来…可簿子上却写着是昨天申时送去的。”
问秋是送过布料之后才去的大房院,可见是盈翠阁的人得了消息后临时生出更换布料的主意。
二房院的文氏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在针线房动点手脚最容易不过。尤其文氏又是文老夫人的亲侄女,有姑姑在后面撑腰,文氏没少干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只要不出格,老夫人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楚晴叹口气,将瓷碗里的秋梨水一气喝尽了,才道:“这事先搁下吧,你到库房找几匹素缎出来,祖父的寿筵重要,不能把这事耽搁了。”
问秋应着,带了春喜同去,约莫盏茶工夫,两人各抱了三匹布回来。
楚晴抖开真紫色的明霞缎披在胸前,问秋则拿了素缎一匹匹地比对。
真紫色果真难搭配,配大红显得土气,配湖色显得黯淡,配鹅黄倒是鲜亮,却又嫌太耀目,配白色倒是素净,可是要在国公爷寿辰那天穿,太素淡了讨人嫌…试了五六种颜色,终于选定了。
楚晴将料子放到一边,道:“等徐嬷嬷回来再仔细商量,这次再不能老躲着藏着,总得好好地露个面儿。”
问秋赞同地点点头,将用不着的布料仍送回了库房。
只这一会儿工夫,天色已暗下来,落日的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棂照射进来,半边炕上映出了晚霞的红色。
楚晴看了眼屋角的更漏,已是申正时分。国公府的晚饭定在酉时,按例都要到文老夫人所在的宁安院去用。
卫国公府邸是太~祖皇帝时赐下的宅子,位于寸土寸金的簪儿胡同,占地颇大,分成东西中三路,宁安院在中路的正中间,离楚晴居住的倚水阁差不多一刻钟路程。
时辰尚早,楚晴思量片刻,起身道:“这就往宁安院去吧。”
文老夫人虽不理家事,但内院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总逃不开她的眼皮子耳目。针线房这一出定然也早传到文老夫人耳朵里了,说不得还会有一顿说教等着她。
左右逃不过,那就早点受着。
入了秋的天气就是这样,正午时分还暖得像春天,可太阳一落就起风,这风也不似春日的风那般温润,而是带着萧瑟的寒意。
问秋取了鹅黄色的锦缎斗篷,给楚晴披上,暮夏则提了盏气死风灯,以备着回来的路上照亮。
主仆三人默不作声地朝宁安院走,进了门口,翡翠笑着迎上来屈膝行礼,“五姑娘来了,老夫人在屋里呢…今儿可都来得早。”
楚晴眸光闪一闪,在厅堂伺候的珍珠已扬声冲东次间喊了声,“五姑娘来了。”撩起青碧色的棉布帘子,将楚晴让了进去。
问秋与暮夏识相地留在外面。
进了东次间,楚晴打眼一望,哂笑了下,果然,今儿都来得早。
文老夫人坐在大炕正中,穿件秋香色的褙子,额前笼一条同样颜色缀着玳瑁的额帕,满面笑容。旁边穿着玫瑰紫云肩褙子的文氏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显然是在凑老夫人的趣。世子夫人明氏也含了笑,轻轻捶打着文氏肩头。
挨着炕边一字排开三把花梨木的太师椅,头一把坐着二姑娘楚晚,楚晚是文氏所出,今年十三岁,长相随了文氏,小鼻子小嘴巴小眼睛,看着倒是清秀,美中不足肤色有些偏黄,似是营养不足般。第二把椅子上坐了四姑娘楚暖,楚暖十二岁,生得比楚晚娇俏了许多,尤其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任是无情也动人。
见到楚晴进来,原本“呵呵”笑着的文老夫人笑意就淡了几分。
第2章 见鬼
楚晴假装没注意,落落大方地屋内众人行了礼,甜甜笑着问文老夫人:“刚进屋就听到祖母的笑声了,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喜事?”
眼眸清澈明净,满含着孺慕之情,腮边两只梨涡时深时浅,可爱又乖巧,让人的心不由就软了两分。
“在商量你祖父寿筵请哪家戏班子,”文老夫人默一默,仍是开了口,“听说你院里的丫头在针线房好一顿折腾,又是哭又是闹的,都说奴才关系着主子的颜面,要是传出去…这种不听话的奴才实在该好生管教,你年纪小要是管不住她们,就让你二伯母给你做主。”
竟是恶人先告状了。
不问缘由,先斥责自己不管束下人。
要真的任由二房院折腾,倚水阁岂不就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了?
楚晴暗吸口气,眼角瞥见旁边得意洋洋等着看好戏的楚晚,强压住心里的不忿,诚诚恳恳地说:“没好好约束下人,惊扰了祖母,是孙女的不是,孙女恳请祖母责罚。”
清澈明净的眼眸里尽是愧疚,完全没有为自己分辩或者推卸责任。
文老夫人脸色缓了缓,刚要开口,楚晴已先一步跪了下去,“还有件事,也请祖母责罚…昨儿祖母赏赐的流光缎,不慎丢了…孙女知道这料子难得,也知道祖母赏赐下来是要在祖父寿辰那天穿的,惊吓之余慌了手脚,才吩咐下人到针线房去找。本来一匹布料当不得什么,可那是祖母的一片慈心…”
顿了下,似在隐忍着什么,半晌抬起头,续道:“孙女愧对祖母,自愿禁足十日,抄写孝经为祖母祈福。”
眼眶里泪水打着转转,却忍着不落下来,那神情教人又怜又爱。
文老夫人对事情的真相约莫也有点数儿,虽然觉得楚晚做事不地道,可她正值说亲的年纪,卫国公做寿那天来做客的世家多,她想打扮得出众一点完全可以理解。而楚晴年纪尚小,让姐姐块布料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闹腾得沸沸扬扬的。要是传到国公耳朵里,不免又埋怨她有失公允。
可看见楚晴言辞恳切,又只字未提楚晚,倒是真心觉得这个幺孙女受了委屈,不免狠狠地瞪了肇事的楚晚一眼,对楚晴柔声道:“好孩子,快起来,祖母不怪你。”
楚晚被老夫人这一瞪,只当是祖母责备她,立刻想起早跟文氏商量好的措辞,尖叫着站起来,“昨儿五妹妹不是把流光缎跟我换了,难不成又得了一匹?”
本来事情到此就能了结,老夫人安抚一下楚晴和个稀泥也就过去了,不成想楚晚又跳出来。文氏急得连连朝楚晚使眼色,可楚晚只顾着质问楚晴,根本没往自个儿娘亲那边瞧。
楚晴倒是瞧个真切,睁大双目,茫然地问:“跟二姐姐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往花园走的路上,说起做什么样式的衣服,五妹妹说流光缎单做褙子不好看,得配了同样质地的裙子才好,主动把你那匹流光缎与我的明霞缎换了。四妹妹也在的,是不是,四妹妹?”
楚暖不意会牵扯到自己头上,目光闪了闪,嗫嚅道:“我离得远,没听清。”
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儿,教她怎么回答?答是,不免违背自己的良心,又得罪楚晴,可答没有这回事,自己少不得要被文氏搓磨,只能含糊其辞两不相帮。
就知道她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楚晚轻蔑地斜她一眼,提议道:“当时喜鹊就在我身边,要不叫喜鹊进来问一问?”
喜鹊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自然听她的话。
楚晴冷笑,神情却愈加懵懂,片刻才恍然大悟般叫:“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说咱俩每人一匹流光缎,一匹布足能裁三件褙子,倒不如合起来三个人各做一身,到时候一并出来,既显了国公府的气派与体面,也能显出咱们姐妹的和睦友爱来…四姐姐,这话你该听见了吧?”
楚暖心头便是一喜。
流光缎是江南织造司新出的料子,头一批只织出来十几匹,尽数贡到宫里。谢贵妃得了六匹,自己留下两匹,其余赏给娘家安国公府与卫国公府各两匹。
昨天她也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两匹流光缎,但她是庶女,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晚与楚晴各拿了一匹。
如今有机会能裁这么一身衣裳,她心里是抓心挠肺地痒,可仍不敢应,只懦懦地低着头。
文老夫人闻言却有几分意动。
国公爷六十寿诞,来贺寿的世家必定不少,她特地嘱咐孙女们务必穿着宫里赏赐的布料,一来是讨好贵妃娘娘,二来就是在宾客面前显摆自己家的体面。
如果三个孙女都穿着流光缎,岂不又彰显出她的大度与公平来?要知道并非每个公侯世家都能善待庶女,让她们跟嫡女一般用度。
再者,楚暖只比楚晚小半岁,也该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儿,若能借此机会结门好亲,对国公府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不过数息工夫,文老夫人脑子已转了几转,眉眼间又露出慈祥的笑来,“你们几个和睦,祖母心里也高兴,就依晴丫头所说,这两匹流光缎给你们每人裁一身,玫瑰紫的褙子配着玫红色裙子,最亮眼不过…翡翠,你去针线房跑一趟,让她们紧着姑娘们的衣裳先做,务必要做得精细。”
楚晚大急,想阻拦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楚家人相貌好,姑娘们生得也都不错,个个称得上是美人,楚晚单拿出来也算中上之姿,可在几个姐妹中间却完全不够看的。
平常她就凭借着衣饰打扮增色,所以这次说什么也想昧下楚晴的流光缎来为自己添彩,可老夫人这么一说,三个人穿同样的衣料,岂不就单单显出她貌丑来?
文氏看到女儿的样子,岂不知她心中所想,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笑道:“娘说得对,到时候咱家这三朵花齐刷刷地站出来保准让他们看傻眼…针线房这几日事情多,少不得让她们多辛苦辛苦。”既然辛苦,难免顾此失彼,届时四丫头跟五丫头的衣服没做齐整也是情理之中。
楚晴闻言笑道:“既是如此,我的衣服就不在那边裁了,回头让徐嬷嬷缝也是一样…翡翠姐姐稍等,让问秋跟姐姐一同过去,把我的布料单剪出来。”
楚暖眸光闪了闪,也笑着开口,“我也不麻烦针线房了,反正这阵子都没什么事儿,就自己学着裁一裁。麻烦翡翠姐姐顺便让她们把我的布料也剪出来。”
翡翠见文老夫人点头,笑着答应了。
楚晴就看到世子夫人明氏唇角微翘,露出浅淡的笑容。
此时国公爷并几个儿孙陆续到了宁安院,众人便起身往饭厅去。
卫国公楚恪有四儿一女,其中长子楚溥现在宁夏任总兵,三子楚沨外放在文登当县令,而四子楚澍则外出游学去了。
眼下留在国公府的只有二子楚渐,以及几个孙子辈的少爷。
因没有外人,男桌跟女桌间便未架屏风,一家人团团圆圆地用了饭。
饭罢,说了几句家常话,各自告辞。少爷们住在外院,姑娘们的住处则是在花园里。
楚晚心里憋着气,文氏少不得开解几句,两人便往二房院去。楚暖得了好料子心里窃喜,这喜悦又不能在楚晚跟文氏面前显出来,只苦苦压抑着快步回了秋爽院。
楚晴渐渐地与明氏走在一处。
明氏见她笑意盈盈,步履轻快,悄悄道一声,“你这个小促狭鬼。”
楚晴撇一下嘴,脸上显出少见的任性,置气般道:“她比我大,却次次都要我让她,这次我不想让,以后也不再让。”
明氏笑着捏捏她的手,“她平常太骄纵了,也该长个记性…本想沾便宜,反而折了匹料子,难保不会找你麻烦。”
楚晴亲密地靠在明氏肩头,“多谢伯娘提醒,我可不怕她,以前是不想惹事。”
“你这个鬼机灵,”明氏伸手点一下楚晴额头,“你不用针线房,要不我送到外头做,衣锦阁跟真彩楼的手艺都不错。”
楚晴想一下,也不客气,“那就麻烦伯娘了。”回身让问秋把衣料给了明氏的丫鬟石榴,又悄悄对明氏道:“其实要不回布料我另外也有准备,反正不会让她们如愿。”
明氏轻笑,“总算长大了,不过可得记着,在府里争闹不算什么,千万别闹到外面损了国公府的面子…这府里还是老夫人说了算,以后你的亲事少不得要着落在她身上。”
楚晴乖巧地点头,“我会好好巴结老夫人。”
明氏失笑,眼看着快走到大房院门口,止住脚步,将楚晴斗篷的带子紧了紧,又嘱咐问秋:“好生看着路,走路时扶着点儿…夜里莫让姑娘动针线,书也不许多看,别伤了眼。”
问秋一一应着,“夫人放心,奴婢晓得,万不会纵了姑娘。”
明氏这才笑着进了门。
正值十五,圆月高悬,清辉如水银般淌泄在地面上,泛起银白色的光茫。风却是更急了,吹动着树枝簌簌作响,有枯叶无声息地飘落,正落在暮夏肩头,暮夏不防备,“嗷”一声跳起来,把楚晴与问秋吓了一跳。
问秋气得骂:“你这蹄子发什么羊角风,看惊吓了姑娘。”
暮夏可怜兮兮地道:“明儿还是让半夏提灯吧,我看着地上树枝影子害怕,张牙舞爪的,跟鬼似的。”
问秋听她说得骇人,心里也发毛,身子不自主地往楚晴身上靠。
往花园去的路上树木本就多,加上月光极好,被风吹动的枝杈影子越发狰狞。
楚晴也有些怕,却仍强作平静地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什么?”
话音刚落,前头松树底下突然出现个黑影,直直朝她们走来…
第3章 玉佩
“啊!”暮夏将手里的风灯一扔,撒腿就要跑,可想到楚晴,立刻张开手臂,将楚晴护在身后,战战兢兢地喝问:“谁?”
“是我,”声音很熟悉。
接着,那人走出松树的黑影显在月光下,紧实的圆髻,慈祥的眼神,稍显肥胖的身材——不正是徐嬷嬷?
暮夏叫一声,“嬷嬷,黑灯瞎火地,躲在树荫底下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
“好端端的什么生啊死的?”徐嬷嬷“呸”两声,俯身捡起地上的风灯,解释道:“才刚觉得鞋里像是进了沙子,靠在树旁倒了倒,不曾想惊吓了姑娘。”
楚晴正要回答,突然觉得裙角微动,似乎有道黑影擦过她的身体,倏忽钻进了旁边树林里,吓得她毛骨悚然,可定睛瞧过去,除去树影婆娑,什么都没有。
楚晴恍了会神,问道:“嬷嬷怎么过来了,我们往宁安院去的时候还没见嬷嬷回来。”
“姑娘刚走就回了,听春喜说起针线房的事情,怕姑娘吃了亏,又觉得往常这个时辰早该用完饭了,放心不下就过来迎一迎。”徐嬷嬷伸手摸下楚晴的斗篷,又摸了把楚晴的手,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凉?”转身对问秋道:“这斗篷有点薄了,回去把那件灰鼠皮的找出来,夜里风冷,免得姑娘受寒。”
问秋连忙答应。
楚晴两手交握,搓去掌心的汗,迟疑着问:“你们刚才看没看到个黑影?就是嬷嬷捡风灯的空当儿。”
问秋疑惑地问:“什么黑影,我倒是没注意。”
“我也没看见,”暮夏老实地回答,“我只顾着担心风灯摔坏了没有。”
许是自己瞧错了。
都怪暮夏一惊一乍的,害得她也跟着紧张。
楚晴自嘲地笑笑,只是心头总觉得不安生,似乎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要发生一般,那感觉就像她中午做的梦,令人惶恐。
再走不多远便到了倚水阁,春喜替楚晴解了斗篷,半夏则绞了帕子,双手递到楚晴面前,“姑娘擦把脸。”
帕子用热水绞过,温热柔软。
楚晴擦过脸,再喝一杯热热的羊奶,浑身的寒气立时驱散了个干净,心也安稳了许多。
徐嬷嬷则给楚晴散了发髻,拿把桃木梳子,从头到尾细细地梳,“大夫说语秋的娘已经没法子了,好的话能熬到明年开春,要是不好,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儿…语秋后天回来,我跟外院石头说了,一大早就赶着马车去接人。”
楚晴“嗯”一声,“顺带让石头捎十两银子过去,语秋这次回来,再出去尽孝怕是不能了…”
奴才毕竟是奴才,楚晴给了语秋半个月的假回家侍疾,这已经是恩待了,倘或再想出去,不说别的,文氏那边怕要动心思。说不定会借此撵了语秋,另行派了大丫鬟过来。
徐嬷嬷在府里这么些年,自是明白其中关节,便道:“语秋的嫂子也是想到这点才催着语秋回来。”当然也是为了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