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作者:墨武
前有《江山》奉为经典 后有《歃血》台湾销量夺冠!
2014,唯有《刺心6部完结》不可辜负!
南北朝末年,这是历史中一个甚少被人提及的角落,在那里每天上演的故事,却比任何朝代更加精彩。
现在,就让我们进入这个前所未知的繁乱世界,在震撼的故事中看清历史,一切都将超出你的想象!
内容简介
刺心1-6身既死兮神以灵,吾魂魄兮为鬼雄!
斛律明月为了齐国的大业纵横天下三十年,却四处树敌。郑玄出手,并不稀奇,因为除了孙思邈,道中人和斛律明月早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刘桃枝、火金土三卫均是斛律明月的膀臂,为何也对斛律明月出手?
在孙思邈看来,天下逐鹿,本是野蛮行径,强者的盛宴只会搅乱一世太平,但这世上有几个孙思邈?就像世人,都在贪求阿那律,殊不知,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如意,这“律”,本是天地之道。但孙思邈选择的路,即使再远,他也会走下去…
作者简介
墨武
新历史小说领军人物,“墨门”门主,曾出版《江山》(全六卷)、《歃血》(全三卷)、《帝宴》(全三卷)等新历史小说,其作品布局宏大,悬念迭起,人物鲜活,语言风趣,一扫传统历史小说过于沉重的弊病,突破了传统武侠小说题材的局限,融入了金庸的故事、古龙的情怀、黄易的创意、温瑞安的讨巧、二月河的厚重,开创了融历史、武侠、玄幻于一体的新历史小说的新局面。
第一卷 铜雀春深
前言

记得有研究历史的学者曾说过,中国古代历史不过是封建王朝的循环史。当时听了,觉得很有些道理。后来慢慢发现,人类社会的任何一种制度,无非是人性中某些方面集中固化的结果,如果是这样,人类自出现以来,就一直在进行着一种循环——人性的循环。
人性难揣,历史因此多姿多彩,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华夏上下五千年,精彩的历史层出不穷。这次我写的是南北朝年间——公元572年的新历史。
这是动乱的一年。
选中这一年,不仅因为这是写小说的好年代,还因为这一年发生的很多事件集中反映了人性中的某些特点。
在这之前的数百年间,中国处于一个黑暗的时代。
分裂、割据、战乱连连…千古名城都曾茂草丛生、文明湮灭。
不想过多地去叙说其中的昏暗,因为换角度来看,昏暗总会对应着光明,光明就意味着希望。公元572年是中原大地有希望的一年,思想撞击、融合、交汇成为大势所趋。
动笔的时候,我曾有犹豫,因为对很多朋友来说,南北朝是个混乱复杂的朝代,印象朦胧。我们虽是新历史,毕竟还有历史,涉及到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写的时候又不能不提及。
将复杂的事情简练化是史官做的事情,比如春秋的微言大义。
将简练的事情复杂化是考证家做的事情,比如今古学派。
可要将简单和复杂的东西变得有趣化、逻辑化,吸引人看下去,则是一个小说家致力发展的方向。
我虽致力于这个方向,但仍旧在开篇前,想和朋友们做个历史预热,先提一个问题。
兰陵王的父亲是谁?
如果有朋友很快答出,兰陵王的父亲是齐国文襄帝高澄。恭喜你,你的历史学识已到了非一般的境界。
如果有朋友回答,兰陵王的父亲?先问问你,兰陵王是谁?哦——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当然了,这个问题对于历史学家来说,倒是个不屑一顾的问题,可如果我再补问一句,兰陵王的母亲是谁?只怕很少有人答得出来。
这是个让历史学家也头痛的疑难问题,因为史书上从未记载过此人。
历史学家挠头的问题,正是小说家有兴趣的问题。
在朋友们正式阅读这本书前,我最后补充一句——全文就是以这个问题开始的。

序章

残月如钩。有孤雁越过了魅影憧憧的山峰后,被奔腾壮阔的郁江水所惊,一飞冲天。
有鼓声传来,震人心魄。怒涛如雷的江水,竟也压抑不住那种鼓声。
孤雁被鼓声惊扰,转而北飞,扎入乱山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山耸如枪,直插云霄。崎岖难行的山路两侧竟有许多人跪拜着。
那些人衣着混杂,老少男女各有不同,看装束似郁江如意峰周边各寨的人物,不知为何竞聚集在此。
众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眼中都有着一种期待——期待地望着峰下。
鼓声陡停,天地亦静,众人蓦地向山峰下虔诚叩拜…
一人如履平地般走上险峰,脚步轻盈。路过那如幽灵、似信徒的叩拜众人,他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上了峰顶,静静地望着山顶那如残月般凄美的一个女人…
残月余晖照在他脸上的时候,给他的容颜带来几分朦胧。
他看起来似还年轻,似不经世事,似平凡的芸芸众生,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冷静?
女人背对着来人。来人脚步虽轻,女人却有感应,但她只是轻轻地舒口气,并未转身。
来人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孤独的背影,深施一礼道:“夫人千里传信,以岭南七十二族欢迎贵宾的九宾鼓叩大礼相迎,不知何事吩咐?”
“你能不远千里前来,妾身很是感激。”女人轻声道,“吩咐不敢当。妾身以岭南最高贵的礼节相迎,只是想求先生为我去做一件事。”她终于转过身来,面纱虽罩住了神秘的面容,却露出她皎洁的双眸。那双眼皎洁如明月,却带几分残月西落般的无助。
来人诚挚道:“夫人相召,我若未死,定当前来。”他犹豫半晌又道,“只是以夫人之能,我实在想不出…”顿了片刻,静待女人的解释。
夫人笑了。薄纱遮挡了她的年华,却遮挡不住她眼中的笑意,尽管那笑意中还有多年沉淀的哀愁。
“我相信,这世上有皇帝无法做到的事情,可先生能!因为先生想必已见过了阿那律!”
她一直哀伤的口气中带着热切,说的话却奇怪、费解。
阿那律?来人见过了阿那律?阿那律是什么?为什么来人可做到皇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来人却像是明白了,亦笑。他本看似极为年轻,但那一笑中,却包含着多少沧桑和落寞,“夫人真的这么认为?”
“你没有见过阿那律?那你如何…”夫人眼中带了分惊奇。
来人又笑,“或许只是因为我命不该绝罢了。不过,无论我是否见过阿那律,十三年前夫人的救命之恩,我终生难忘。夫人有事,我绝不会推辞。”他说得或许平淡,但其中的决绝和坚定不容置疑。
一滴泪水透过纱巾,如晨露般消逝。夫人怔怔地望着来人,突然跪了下来。
来人略带吃惊,跪礼还迎道:“夫人何必如此?有事直说就好!”
他心中在想,冼夫人德高望重,有恩岭南各族多年,一声令下,岭南各族无不为之竭尽所能。正因为如此,陈国天子陈顼为安抚岭南,亦对冼夫人极为器重,真不知天底下还有何事让她如此为难?她之前召我前来,让人带给我一个人的画像,又是为了什么?
夫人泪眼朦胧,话语中已带几分哽咽,“先生,你还从未见过我的相貌。只要你见上一眼,恐怕就会明白很多事情。”
来人点头,心中又想:“冼夫人当年救我时就是蒙面,嫁到岭南亦是如此。她气度从容,蒙面至今,其中难道也有什么隐情?”
寻思间,夫人已伸出玉手,掀开脸上的纱巾,露出让明月黯然失色的花容。
来人多年历练,阅人无数,早养成波澜不惊的性情,饶是如此,蓦地见到夫人的花容,只感觉岁月如箭,惊艳地击在心口,遽然而惊,失声道:“你…他…”
他心头狂跳,感觉多年前的记忆点滴刹那间如江水涌上。他本年轻的脸上再现沧桑。
许久,来人才平静道:“夫人想让我去北方齐国?”见那花容憔悴,随晚风而动,来人又道,“做什么?”
夫人凄然道:“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设法让他到岭南。”
来人迟疑许久,才道:“我可告诉他真相,但他不见得会来…”
那一刻,夫人突然变得比冰都要冷漠,“他不到此,只有死!”
来人凝望夫人许久,这才点头道:“在下尽力而为。”他似已明白很多内情,不再多问,起身向山下行去,转瞬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鼓声再响,声声如天雷滚动,惊心动魄。
夫人蓦然泪流满面,望着冥冥暗处,泣声道:“王图霸业,不过尘土。你若知今日,当初是否会换一种选择?”
她的泪水滑落,如珍珠般滴在坚岩之上,花瓣一样地碎裂。

第一章

生死
孙简心进入邺城的时候已近黄昏。
黄澄澄的天光似粼粼漳水,落在巍峨瑰丽的铜崔台上,铺下巨大的阴影,如同神之印记。
孙简心站在阴影之外,眯缝着眼睛,不看铜雀台的楼宇连阙、飞阁重檐,只是若有所思地远望着铜雀台顶的那只铜雀。
铜雀高一丈五尺,舒翼若飞,却像还在眷恋着流年故土,不肯远走。
邺城,天下名都;铜雀台,名都之心。
铜雀台本是魏武帝曹操所建。
昔日,曹操灭袁氏兄弟后,宿邺城,夜见金光由地而起。隔日,挖掘金光之地,得铜雀一只。
谋士苟攸解释说,古有舜母梦见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得铜雀,亦是吉祥之兆。
曹操大喜,于是建铜雀台于漳水之上,以彰显其平天下之功。
只是那时候,铜雀台上并没有铜雀。
时光荏苒,邺城自曹魏后,又有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占领,至北方齐国立都,虽经历代兴衰,仍昌盛不改。
变幻的朝代,恒立的铜雀台。迄今为止,铜雀台好像只是变了一点——多了一只铜雀。在很多人心中,铜雀台似乎建立时,就应该有这只铜雀的。
孙简心却知道并非如此。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很多人要多,尤其是关于铜雀台上的那只铜雀。
舒了口气,孙简心收回目光,发现自己被笼罩在铜雀台的阴影下,不由地微扬了下眉头,举步向长街东侧行去,那里还有阳光。
虽说日落不可避免,但他更喜欢阳光。
他看起来是个极为寻常简朴的人,可仔细看去,却发现他和常人很有些不同。
他衣着洁净,颜如少年,可微锁眉头的时候,神色却带了分沧桑——这种沧桑,中年人脸上都极少见到。
说他弱冠之年,不会有人怀疑。但有人说他人到中年,似乎也是十分可能。
岁月如水般无情,未在他的脸上造就刻痕,却在他的心头留下了印记。他嘴角还带着笑意,带着分从容。
他背负的包裹轻便狭长,似乎裹了一把剑,但他绝不像是侠客。
他就似那万千涌入邺城的百姓一样,来此不过是想要找个安身之地。
如今天下三分,有江北齐、周两国和江南陈国并立。连年来,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江淮、黄河两岸的百姓不奔大周,不向陈国,更喜欢聚在齐国国都邺城周边,只因为在他们心目中,邺城如这铜雀台一样稳固,几世不变。
孙简心信步长街之上,像在享受暖阳的普照。突然,不远处有人嘶哑着嗓子道:“从卦象来看,你应该是性格忠厚却倔强。命运既然将你送到我的面前,如果你信瞎子我的话,最好投身军旅,博取前程…”
孙简心怔了下,鼻翼微动,扭头望去。
街角处,摆着个简陋的卦摊,卦摊旁扯着一面布幡,上面只写个“卜”字。算卦之人眼珠呆滞如死灰,显然是个盲者。
肓者面前坐着个魁梧的汉子,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意,从怀中掏出了两文钱放在桌案上,转身大踏步地离去。
孙简心无声地笑笑,才待移开目光,就见那盲者死鱼般的眼望向他道:“这位客官,可要算命吗?”
孙简心见盲者一瞬不变地望着自己,走过去坐下道:“我不算命。”他平静地说出这四个字后,从怀中掏出两文钱放在桌案上,听肓者轻声道:“难道…客官不想卜算此行任务的吉凶?”
孙简心眼中掠过分诧异,他早就肯定这盲者眼瞎不假。可一个瞎子,恁地有这般判断?
“客官不算命,是因为不信命?还是不信我?”不闻孙简心回答,盲者嘴角似乎掠过一丝自嘲的笑。
孙简心脸上突然露出沧桑,但沧桑转瞬又被笑意遮挡,不答反问道:“先生如何发现了我?又怎知我来此有目的呢?”他在这片刻的工夫,仔细留意那盲者的相貌,暗自奇怪。
盲者容颜憔悴,发迹斑白,乍一看,颇为苍老落魄。可孙简心却感觉,这人不像是个卜者,而像个才子——曾经走马章台、放荡风流的才子。
这样的一个才子,怎么会变成了卜命的肓者?
孙简心不解,却不发问,只感觉那肓者死灰的眼睛似暗夜般地罩着他,心中蓦地有股不舒服的感觉。
“我听不到你的脚步声…但感觉到有人的存在。”盲者咧咧嘴道,“你知道,瞎子的感觉总是比明眼人敏锐的。”
轻轻地咳嗽,那盲者又道:“你和方才的那个莽汉不同。你行如虎豹般轻盈,止有山岳般沉凝,应该是有高明的身手。你坐下来的时候,我听到轻微的麻布摩擦声,说明你衣着朴素。”
孙简心益发地惊奇,不想这瞎子不但感觉敏锐,推断亦是不凡。
“以你这等身手,却甘心贫闲,显然志不在富贵。你不想算命,却付两文钱给我,看似同情我,却是要借机观察我的用意,自然又是个极为谨慎之人…听你坐下来时,动了下胸前的系绳,显然你还背个包裹,除此之外,你身无长物。你行囊简单,不是心怀雄心,想来邺城开创功名;你不屑赘物,定是身怀任务,不得不来邺城,可又不想久留。我想客官属于后者。”
肓者虽瞎,可显然比很多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孙简心微笑不语,目光落在桌面上。
肓者双手放在桌面上,捧个碗大的龟壳,龟壳中放着六枚方孔圆钱,上书“布泉”俩字。铜钱不过是寻常的铜钱。
孙简心不看铜钱,只看着肓者的一双手。肓者容颜沧桑,一双手却很干净,干净得不应该握着龟壳,而应捤着刀笔。
“先生信命吗?”孙简心忽然问道。
盲者怔了片刻,空洞的双眸终于闭上,垂头似望着手中的龟壳,低声道:“我已是命运的手下败将…”
孙简心望着肓者的黯然,缓缓道:“那还请先生帮我看看命运吧。”
肓者霍然抬头,茫然地看着孙简心,嘴唇诺诺,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只是点点头,伸手抄起六枚铜钱问道:“客官贵姓大名?”
“孙简心。”
“人生浮华虚幻,简心不易了。”盲者苦涩地笑笑,将那六枚铜钱投入龟壳中,虔诚地摇晃三次,然后伸手逐个铜钱摸过去,放下龟壳时,长叹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孙简心小看肓者,竟一直看着那铜钱的正反变幻,半晌才道:“原来是大凶之兆。”他不必盲者解卦,也看出卦象不祥。
他居然也懂卦象。
肓者周身一震,灰败的眸子突然直勾勾地望着孙简心的身后…
孙简心内心凛然,但没有回头。
他背后并没有长眼睛,但他信自己的一双耳朵,他身后没人接近!
可若是没人,肓者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不待发问,就听到天地间一声大响——那响声如雷,轰然而起,震得邺城铜雀台的那只铜雀都要颤抖起来。
孙简心笑容微僵,终于扭头向城南望去,事出突然,他还能分辨出声音是从南方传来。
大响过后,天地皆静,本是喧哗沸腾的邺城,奇迹般地静寂下来。
究竟那声响有何魔力,竟然造成这般景象?孙简心不解,素来平稳的一颗心忍不住跳得快起来。
那肓者对巨响却似不闻,脸上惊惶之意不减,颤声道:“不错,不但是大凶之兆、得失有碍,还会有血光之灾!”他说到最后,声音突转凄厉狰狞,本来沧桑的面容急剧地扭曲,像已看到了横祸降临。
孙简心虽早将一颗心锤炼得有如止水,但见到肓者如此,还是脸色微变。他又见肓者突然一伸手,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把琵琶捧在怀中。
孙简心人未动,包袱亦未动,可袖门却微有一耸,里面竟如有活物欲破袖而出。那耸动极为轻微,转瞬就和孙简心一般稳如山岳。
肓者手持琵琶,五指一划,铮的一声响,琵琶乐声就响彻了寂静的邺城。
世上怎会有如此琵琶,能这般嘹亮?难道说肓者手手的琵琶竟有通天彻地之能?
孙简心转瞬发现了谜底,城中并非肓者的一把琵琶在响,而是几乎全城的琵琶都在响。
有琵琶声响,在城南城北、城西城东!
孙简心诧异不减,实在想不出究竟什么事能比城中的乐者这般齐心共意,在此时此刻同时将琵琶拨动?
琵琶乐起,如秋风落叶,本是静寂寥落的邺城,突转肃杀起来。琵琶声转瞬低歇,城南有鼓声振作,有号角长鸣,肃杀的邺城陡然满是金戈铁马的气息。
“客官可知这是什么曲子?”盲者放下了琵琶,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惊惧不过是幻象。
孙简心亦收敛了身心,略有所思道:“听鼓角之声,应是军中之乐。”他未听过此乐,但知道北方有一种横吹乐曲,马上奏之,慷慨激昂,很像如今的乐声。
肓者嘴角带分哂然,突然道:“客官是从未到过北方,抑或是这些年不理世事,竟然连此曲都未听过?”
孙简心目光微闪,想起一事,失声道:“莫非此曲就是《兰陵王入阵曲》?”
《兰陵王入阵曲》!
天下名曲无数,但从未有《兰陵王入阵曲》这般荡人心魄,如斯流传。
提及这六个字时,孙简心眼中有异彩闪动。他的确未听过这首战曲,但知道这曲闻名天下本是因为齐国的一个人。
兰陵王!
兰陵王就是高长恭,本皇室宗亲,齐国文襄帝高澄第四子,亦是当今齐国天子高纬的堂兄。
数年前,周国、突厥联手攻打齐国,周国倾十万大军围困齐国重镇洛阳,势在必得。
齐国天子虽调兵遣将,但屡救无果。眼看城破在即,齐国危难,中军将兰陵王为安军心,竟率五百铁骑从邙山杀出,势如破竹,连破大周七重伏兵,直杀到金墉城下。
齐国军心大振,内外夹击,竟破周国十万兵马,解洛阳之围。兰陵王洛阳一战,杀得周国元气大伤,数年内难对齐国再起战事。
兰陵王一战成名,自此立下无上威望,得以和齐国军中双雄斛律明月、段韶并驾齐驱,成为齐国的中流砥柱。而洛阳一役后,齐军将士共创《兰陵王入阵曲》,颂扬兰陵王之雄伟功业。
曲因人传世,人因曲扬名。
天下共一曲,只为兰陵王!
孙简心虽如肓者所言,的确不理世事许久,但闻曲声激荡,渐渐行进,想起兰陵王平生往事,也不由再次发问:“兰陵王如今在邺城吗?”
肓者沧桑的脸上蓦然泛起光辉,“若不是他入了邺城,谁会布如此声威?”
孙简心这才明白,原来那巨响、那琵琶声、那横吹鼓角,都不过是为一人而鸣。
兰陵王到了邺城!
入阵曲渐转浑厚,向孙简心所在的方向移来。孙简心抑制住起身观望的念头,突然道:“不知这卦象可有化解之道?”他很快从震惊中沉静下来,不再理会兰陵王的前来。就算肓者脸上都有分惊奇之意,不提占卜,反问道,“你初到邺城,难道不想去看看兰陵王真容?”
孙简心淡笑道:“他自是他,我自是我,若是有缘,自会相见。”顿了片刻,他又道,“不过想见他真容谈何容易?我在这之前,虽未听过《兰陵王入阵曲》,但也听过兰陵王的事迹。听闻他极为俊朗,为威慑敌手,阵前杀敌均戴狰狞鬼面,因此常人难见他真容。”
肓者轻叹道:“不错,当年洛阳一战,他亦是戴面具入阵,惊周人军将胆魄,到金墉城下时,大齐军将不信世上有如此威猛之人,只怕周人用诈,兰陵王城下除了面具后,这才得以入城引兵出阵,大破周军。”
城中入阵曲转为悠扬,曲声伴马蹄声轻响。
孙简心终于扭头望去,只见落日余晖生金,照耀着远远长街处行来的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盔甲鲜明,当先骑兵举着的旗帜随微风摆动,绣着“兰陵王”三字。无呼喝、曲声开路,却远比那鸣锣击鼓还要简洁高效。铁骑踢踏、军旗掩映下,一时间让人看不到兰陵王究竟何处。
路上行人百姓早退到长街两侧,楼宇画阁中的酒客歌女也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候兰陵王路过,每人脸上都带着如落日般的光辉——那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仰慕。
孙简心远远望见这般声威,不知为何,轻轻叹息了声。回过头来,见到肓者正空洞地望着他,像要望穿他的内心深处,心头微悸。就听那盲者道:“客官可信命吗?”这是肓者第二次如此询问,孙简心却不厌其烦,只是道:“我想听先生说说。”
城中入阵曲已变得古朴,盲者脸上带分迷离的光,“卦为凶卦。客官若信命的活,命运又把客官带到我这瞎子面前,我就奉劝客官立即走…”
“走,去哪里?”
“走得越远越好,但一定先要离开邺城。立即走!”肓者颤声道,“你若信瞎子的话,最好向南走,那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孙简心笑笑,平淡而坚决道:“我不走,我也小能走!”
肓者怔住,呆呆地望着孙简心,脸上蓦地露出悲哀之意,低语道:“原来你还是不信命。为何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如此?等到老了相信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孙简心沉声道:“先生错了,我信命!”见肓者茫然,孙简心坚定道,“但我信之命,非先生所言之命。世情浮华,人多行侥幸,求之不得,推之以命。却不知命由心生、心由命转、吉凶陈杂、福祸相生。先生卜卦推命,即知《易》之理,岂不知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
盲者脸上带分吃惊的表情,似不敢想眼前这人竟也精通卜辞,吃吃道:“那你信的是什么命?”
孙简心淡然一笑,“我信的命乃天地有道,万物有律,福祸可转,生死相成。前途虽凶,但人若能尽心恕人,未尝不能扭转。前途虽好,但若不知收敛…”说话间,他听着那已转悲壮的入阵曲,感觉队伍行到身边不远,便盯着肓者轻声道,“巅峰之下,只怕祸患顿生!”
话音才落,数点光华从天空划过,有如流星。
孙简心警觉陡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到光亮如流星坠地,落在行进的队伍旁。紧接着,轰地几声大响,烟雾弥漫升腾。
行进的队伍,瞬间被笼罩在迷雾之中,入阵曲遽停。忽有数点黑影从长街两侧的重檐飞阁顶窜下,直扑队伍正中。
肓者震惊忘语,孙简心却眉头一皱,凭空消失不见。
长街乱起,战马长嘶悲鸣,似乎预示不幸之事的发生。马虽悲鸣,阵中却无人惊呼慌乱。只听队伍中有人断喝道:“保护兰陵王!”
有刺客!
刺客要杀兰陵王!
竟有刺客敢潜入齐国都城邺城,行刺齐国如日中天的兰陵王,刺客是谁?
长街惊呼一片,百姓均被眼前之事震惊。可兰陵王所领的队伍不惊,这些护卫皆是身经百战、刀头舐血,动乱起时,虽不知刺客是谁,但知道一点——无论刺客是哪个,刺杀兰陵王者,杀无赦!
刺客翻飞如群鹰搏兔。
就在刺客扑下那一刻,早有十数兵卫急动弓弦,箭如烈焰腾空,直冲云霄,带出两道彩虹。有两个黑影在闷哼声中如石头般坠落尘埃,不等入地就被突出的长枪刺中,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