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作者:风凝雪舞


【内容简介】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妹妹出人意料的逃婚,让她无从选择的嫁入天家。
从大婚之夜的独守空闺,到知晓夫婿刻骨铭心的曾经,她一直淡然处之。
嫁与皇子,本就注定了与爱无关。她所在意的,不过是护得家人安宁。
她伴着他,一步一步,问鼎天下。她看着他,越是微笑就越是冷漠的眼睛。
从未想到会有一天,自己所信仰的一切,被他亲手,毁灭得支离破碎。
楔子
他又一次见到了她。
漫天飞雪里,她的红衣翩跹。
他在马上,白羽铠甲,看她身后,万刃绝壁。
距离那么近,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眼底变幻的光影,不遗一丝一毫。
惊痛,绝望,直到如今,只余一片哀凉如水。
她看着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兵士,微微一笑,长发在风中飞舞。
曜哥哥。
他听到她的声音,异常轻柔,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她并不曾真的开口,这只是盘旋在他脑海中的声音,那么多年了,还是一直顽强的不肯散去。
他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向着她的方向。
而她唇边的浅浅笑影,一点一点扩大,终究幻化为倾国倾城的弧度。
他的心倏然一沉,却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跃下悬崖,那样的决绝,又是那样的沉静,翩若惊鸿般的美丽。
风刀在侧,他的右手手臂一直维持着方才前伸的姿势,古怪的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身体僵冷麻木,心也一样,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殿下英明,天佑吾朝…”
在身后将士的跪拜欢呼声中,他缓缓的,一点一点收回了自己的手。
“回宫。”
握着缰绳,他淡漠的开口。
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雪中,惊碎一室冷寂。
“殿下…”
门外传来总管秦安略带忧心的声音,南承曜微微闭目,同样的梦魇,五年来,如影随形。
他起身,淡淡开口:“什么事?”
秦安停了片刻,声音恭谨的响在门外:“慕容丞相到了,正在前厅候着。”
秦安静静的等在门外,听屋内一片寂然。
并不担心的,他看着殿下长大,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很清楚他的心性有多坚韧,他懂得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门不一会便开了,他并没有等太久。
南承曜一袭玄色长袍,装束随意,却掩不住,贵胄天成。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边,月如钩。
并不多说什么,弧形优美的唇角淡淡勾出一个凉薄笑意,他越过秦安径直朝前厅的方向走去。
到了如今,生命中,还有什么是舍弃不了的?
第一回
慕容丞相府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在好命婆喜气洋洋的祝祷声中,我自铜镜中看到母亲带泪的微笑。
明日,便是出阁的日子了。原以为可以万般皆由心,却终究是,割舍不了太多的牵绊。
“清儿,你幼时离家失散,我好不容易寻回了你,原想着多留你几年,谁曾想…”好命婆手中的玉梳,缓缓滑过我如水的长发,而母亲话语一噎,竟是再说不下去了。
一旁服侍的丫鬟碧芷素来伶俐,见了这般光景,忙递了绢子过去给母亲拭泪,一面巧笑着开导:“小姐明日嫁的可是我南朝三皇子,天生贵胄,俊逸倜傥,是多少女儿家盼都盼不到的恩荣,这样好的福气,夫人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母亲闻言,含泪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只是心里不舍得。”
伴着好命婆“高升”的祝祷,母亲自贵妃椅中起身,亲自扶我在身侧坐下,或许是看我神色过于安静,她方才扬起的笑容不由得一黯:“清儿,此刻房中并无外人,母亲也就直说了。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委屈了你,可是慕容家的小姐同三皇子大喜的消息早已经天下皆知,滟儿又这样胡闹,做出逃婚这等陷整个家族于大祸的事情,不是万不得已,你父亲和我,又怎么肯让你受代嫁这样的委屈。”
“我明白的,并不曾觉得委屈。”我温婉一笑,心底却是清如明镜,虽为代嫁,但凡是知情的人,莫不纷纷议论着我天大的好运,若非妹妹出人意料的逃婚,我又怎能轮到这等如意夫婿,庆幸尚且不及,又遑论委屈。
将视线移到窗前高照着的龙凤烛上,我轻缓开口:“清儿只担心自己最终辜负父母期许。”
母亲听闻我这样一说,反倒微微一笑:“这便是你多虑了,天下人只知慕容家的小姐择日嫁与三殿下,诏书里面并没有写明是哪一位慕容小姐。你父亲一早已赶至三王府向殿下道明原委,有殿下应承担当,皇上那边也并不会太追究。”
我未再开口,看母亲的神情,三殿下必是应允了,一切已成定局。
母亲见我仍不言语,面色闪过一丝忧虑,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握了我的手开口道:“清儿,你可是担心三殿下看重的是滟儿的美貌?”
我微微一征,未曾想到母亲会有此言,片刻之后,也便释然,毕竟妹妹慕容滟的美丽才情,早已名动京城。
还未有所言语,一旁立着的丫鬟疏影已冷冷开口:“以色侍人,有好下场的能有几人,小姐的美丽又岂是寻常人能比。”
母亲大概未曾料到她会这样插话,一怔之后,却是含笑开口:“好孩子,你和清儿一道遭劫,一直陪在她身边,这般维护她,有如此的情分,我很感激你。”
我抬眸对她微微一笑,五年前阖家迁至上京途中,遭遇前朝叛军,我的轿辇在混乱中坠下深崖,那时,我不过十二岁,而轿辇里陪伴我的,惟有疏影。
疏影不再言语,而母亲也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又细细嘱咐了我许多,直到夜深,碧芷几次笑着催促说需得给新嫁娘一枕好眠,明日大喜时才能容颜好,她方才离去,眸中尽是不舍。
我一直送她到小院门外,母亲握着我的手,紧紧的,却是一路无语。
一入侯门深似海,自古便是如此,更何况,天家门楣。
我们都很清楚,明日之后,就连见面,也是万般不易。
直到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曲径深处,我转身,但见天边,冷月如钩。
而屋檐之上,玉钩之下,一个人影白衣胜雪,见我回身,他擎着手中的酒坛向我微举示意。
我微笑:“既然来了,也不进屋,在这屋檐上做什么?”
他一笑,足尖轻点,眨眼的功夫便已稳稳站在我面前:“走,我带你骑马去,过了今日,不知又待何时才有机会。”
我心下微暖,微笑着把手交到他伸出的掌心中,慕容潋,我最小的弟弟。
“先去琴房取筝。”我微笑轻言。
他点头,握着我的手就势一带,轻轻托住我的腰,足尖发力,便凌空跃了起来。
我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间或带来疏影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潋少爷,你要带小姐去哪啊,她明天便要出阁,不可以外出的…”
第二回
月朗风轻。
我与潋并坐在林间,看一旁马儿悠然自得的漫步。
他打开酒坛,自己先饮了一口方才递给我,一笑道:“欧阳伯伯没有骗我,果然是域魄酒,我记得你说过,失散齐越时最爱此酒的清冽冷香,特意托人寻来的。”
我接过,就着酒坛浅饮了一口,大婚前日,新嫁娘按例是不得出闺阁,亦是不能见任何男子的,纵然父兄亲人也是不行。思及此,我不由得微微一笑:“若是母亲知道我同你这般胡闹,必然要怪罪。”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若你像他人一样拘泥礼法,我又怎么会带你到这儿。”
我看着他,我最小的弟弟,月色下,已然出落成一个风神俊朗的磊落男子,再过几年,谈笑间不知该折去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可是,他骨子里的不羁,却一直是父母所头痛的。
潋自小聪明异常,父亲本意是想他入朝为官的,可他偏不喜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繁文缛节,镇日出入羽林军中,倒是深得大将军欧阳廷钊的喜爱。
那些兵法布阵、行军打仗的本事他学到多少我不知道,可是这般挺拔矫健的身手,以及坦荡然磊落的个性,却无疑是其余几个兄弟所没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两年前父母寻我回府后,虽然对前尘旧事并不记得,就连对父母兄妹亦是有或多或少的隔阂,却偏偏与这个弟弟,极为亲近。
“二姐,明日苏先生可会来?”潋的问话,打断我的思绪。
我抬眼,右手却不自觉的抚上左臂,单薄的绫绡之下,凤凰浴火,震翅欲飞。
曾经,有人用炼金朱砂,替我细细描摹,一笔一画,温言浅笑。
炼金朱砂色泽鲜亮,而历久不褪,因此极为难求。那时的我,因坠崖的伤势尚未好全,眼睛仍不能视物,只知他在替我遮掩臂上无法消退的疤痕。
绘的是什么?我问。
他温言轻笑,凤凰集香木自焚,复从烈火中更生。清儿,自此便是你全新的人生。
他带我游历天下名川河流,教我识得星象医理,海棠花树下,漫天金针飞舞如花雨。
他为我创了这套棠花针,一点一点,执手提点。只因我坠崖后身子大为受损,虽几经调理,却已不再适合习武。而他说,这世间,唯一能真正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他教给我自保的能力。
“二姐?”
前尘种种如烟,而潋的声音适时打破了我深陷的回忆,看他不解的扬眉,我淡淡一笑,收敛起自己不和时宜的思绪,轻道:“不会。”
潋的眉目间浮现出微微向往与惋惜的神色:“真是可惜,寒玉公子苏修缅,我原想见识见识这个传奇人物的。早知道当初是苏先生救的你,我便随他们亲自接你去了。”
我微垂羽睫,掩住眸中情绪,还未开口说些什么,潋已经释然一笑:“总会有机会的,待明日,我名扬天下,自能与他试剑眉山。”
眉目间是说不出的英姿俊朗,少年意气,一剑追风。
我微微一笑,起身自马背上取下带来的秦筝,轻捻慢挑,一个个音符便倾泻而出。
潋剑眉一扬,朗声而笑:“二姐,还是你最了解我。”
话语间,长剑出鞘,剑光闪处,蛟若惊龙。
“九重天,意迟迟,手寄七弦桐,挥剑倚天高。四海平,六合收,独醉笑沙场,杯酒酹长空…”
筝声激越,催发剑势,而长剑如虹,蓄势而发。最后一招剑锋凝定,我指下一曲《战台风》恰尽,剑舞筝音,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抬眸,与他相视而笑。
一剑舞毕,潋已是大汗淋漓,然眉目间却掩不住,意气风发。他潇洒的举袖往额上一擦,笑道:“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二姐,你若走了,我上哪找人陪我弹筝舞剑…”
话语未完,他的笑意一淡,想是记起了我明日便要嫁入王府,表情有些沉闷。
我亦不言语,不想说诸如日后还有机会这样虚应的话语,只是微微笑着看他走到我身边的草地上躺下,双手支撑在后脑,看沉沉天幕。
“三姐的婚约,你何必应了?王府并不适合你。”过了半晌,他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听来沉静如水。
我淡淡一笑:“这婚约本是天家旨意,滟儿音信全无,我总不能坐视整个家族大祸临头。”
他眼中闪过几分嘲弄的神色:“你既然都已经记不住过去种种,又何必为了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家族陪上一生,就连三姐都懂得为自己争取。”
“说得好象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似的。”我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我半晌,掉转头去,重又对着漫天星斗,开口道:“对不起,二姐。”
我诧异的转眼看他,他却并不看我,只是声音径自传来,带了些无奈和自嘲:“我没法帮你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心下柔软,对他轻浅一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你心性淡定洒脱,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嫁入王府,在外人眼里荣光万丈,在我看来,不过是委屈了你。而三殿下,”他想也不想的开口,却在这时顿了顿,片刻之后,方才再继续,微带叹息:“未必肯费心思识得你的好。”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到底还是不愿把话说得太难堪,让所有人都能保有颜面。
虽然我回到上京不过两年时间,与这位三殿下从未谋面,然而他的种种风雅事迹,却从来不绝于耳。
见我不做声,潋转头看我:“二姐,你应该是像苏先生那样,随心自由,与山水星辰为伴,不该受这些俗世羁绊的。或许,我们不来寻你,你会过得更好。”
我垂眸微笑,藏住眼中的浅浅悲哀,不期然的想起了两年前他亲自送我出谷时的绝情,并不是我想留就可以留下的。
他的生命容不得牵绊,而我的不期而至,打搅了他三年,已经太长。
再抬头,我的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没有看潋,只是对着如钩明月笑了笑:“既然流水无情,落红何苦痴缠,不如化做春泥,至少,可以护得了那些在意我和我在意的人。”
第三回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行庙见礼,奏乐!”
我安静的任由喜娘扶着,在赞礼官的赞唱声中盈盈下拜,我的手里,握着江南新贡上好的红绸,红绸的彼端,便是当朝三皇子南承曜,我未曾谋面的夫婿。
我看不见他的样子,龙凤呈祥的喜帕遮住了我的视线,整个世界一片明艳的红。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嫁与天家,礼数更不容稍废,待到由喜娘引入喜房时,我鬓间已微有汗意。
喜房外礼乐声浓,越发显得房内安静,一个丫鬟递过一碟点心在我手中,轻道:“请王妃先用了这些点心,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奴婢每样择了一些,王妃累了一日也该饿了。”
那婢女语音舒婉得体,我微微一笑,虽然并不饿,却仍随意拣了一两样尝过,方才将碟子递还给她。
她接过,又再开口:“殿下如今在正厅酒酬宾客,一时半刻恐怕脱不得身。请王妃稍适休息,奴婢就在喜房门外侯着,王妃有事只管吩咐。”
她关上门出去了,礼数周全,诺大的房间便只剩下我一人,这个时候,就连疏影亦是只能守在喜房门外的。
我的手指,细细描摹着喜服上滚金的并蒂莲花,这喜服是远在江南出任营造司监的舅舅,遍选绣女命妇,历时三个月才完成的,快马加鞭送至府上。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一针一线,尽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尊荣。
只是,我极淡的一笑,拂过略显宽舒的衣袖。
原本并不属于我的,再怎样尊贵,终究是不合适,而这段从一开始就错位了的姻缘,又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怎么可以这样?那我家小姐要怎么办?”喜房门外,疏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纵然已经压得极低,却藏不住,不忿与焦急。
方才那个舒婉女声再度响起,亦是轻声做答,带着礼数与歉意,却是不卑不亢:“宫中急诏,圣上龙体违和,所有皇子皆需即刻入宫侍驾,情势所迫,三殿下亦是不得以。”
“再急,揭喜帕的时间总是有的,现在可怎么办,是叫我家小姐自己揭了喜帕还是干等下去?”
那个女子一时无语,显然也在踌躇,而我微一沉吟,开口唤了疏影的名字。
疏影忙应声进来,叫了我一声小姐,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而那个清持有礼的声音,随后响起:“惊扰了王妃,是奴婢的不是。”
我淡淡一笑:“姑娘言重,事有缓急,君父之命原不可违。”
“可是小姐…”
疏影的话尚未成句,我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接续说下去。转而对那名婢女开口道:“请问姑娘,王府中是否有福寿双全的妇人?”
那婢女想了片刻答道:“殿下乳母王夫人当是如此。”
我轻轻点头:“那有劳姑娘请王夫人替慕容清‘请方巾’。”
“这…”她有些犹豫。
我淡淡开口:“宫中既有急诏,必是圣上病势不稳,否则必不会轻易惊扰皇子婚典。因此,殿下此去何时能归尚未可知,这样等下去终究不妥。而新嫁娘若是自行揭下喜帕,是为不吉,纵然慕容清不在意,但日后传出,对殿下未尝是件好事。因此,请王夫人代为‘请方巾’,虽于制不合,却是有礼可循,亦不是没有过先例,事从权宜,有劳姑娘了。”
我的语音平静,言毕,亦不催促。
而那婢女沉默了几秒,开口道:“王妃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唤人去请王夫人。”
王夫人不一会便到了,随着喜帕的缓缓掀起,我看见一个华贵雍容的房间,百子帐、鸳鸯枕、龙凤被,床上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式喜果吉祥之物,摆设陈放,莫不喜气洋洋。
然而,这一片喜庆的世界里,我的夫婿,却并不在其中。
不是没有一丝失落的,然而心底,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纵然知道无可避免,可与一个陌生男子肌肤相亲,我想我仍未能全然放开。
迟,总比早好,至少可以能让我多一些心理适应的时间。
这样一想,又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木已成舟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抗拒,又有什么放不开的。
我在心底自嘲的笑笑,索性不再去想。
耳畔仍有喜乐和王夫人抱歉宽慰的声音,我微笑着,视线却缓缓落到了窗前。
案桌上,红烛摇泪。
此番良辰美景,只能注定辜负。
第四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择床还是别的原因,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宁,睁着眼看天边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起身的时候,还是吵醒了睡在外间的疏影。
她忙过来帮我拾掇衣裳,一面问着:“小姐怎么也不多睡会?”
我微微一笑:“既然醒了,继续躺在床上反倒不自在。倒是你,昨日累了一整天,现在又被我闹醒了。”
“我有什么关系,”她一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我去帮小姐抬些热水来梳洗,只是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知道王府的人有没有备好。不过也不打紧,我可以顺道打听一下三殿下回来没有。”
她还未走到门边,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间杂着一个丫鬟压低了的声音:“也不知道王妃还得多久才起身,大冷的天,寻云姐姐偏还这么早就打发我们过来。”
另一个声音冷冷响起,虽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然能听得清楚:“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值得这样兴师动众么?要我说,即便是慕容家那个美若天仙的三小姐也是配不上殿下的,何况是她。”
我一把拉住疏影欲推门出去理论的身影,示意她不要做声,淡淡笑着听外面的声音传来。
“可是这位新王妃也是很美的,昨夜王夫人揭开喜帕的时候姐姐有没有看到?”
那个女子似是不屑的笑了下,声音依旧冷冷传来:“就连府中那些霓裳歌姬,比她美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也不知道…”
她后面的话语压得极含糊,我听不真切,只听得另一个婢女的声音略带惊讶:“不会吧,慕容家二小姐是曾遇劫,可后来丞相府确实派人寻回了她,自家女儿他们总不至于错认吧。再说了,当时与慕容小姐一同跌下悬崖的丫鬟,她妹妹暗香是慕容家三小姐的婢女,我恰好认得,这怎么假得了…”
她的话没说完,被一个女子打断:“你们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认得这声音,是昨夜那个清持有礼的婢女,淡淡笑了下,这场戏也该散了。
那女子既能进入喜房,言谈间又从容得体,不难知道她在府中虽为婢女,地位却绝不会低。
果然,先前的那两个女子一下子噤了声,讷讷叫了声:“寻云姐姐,逐雨姐姐。”
那个清持女声叹了口气,低低开口:“你们到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么?这样不知轻重,迟早出事,我不可能时时护得了你们的。”
那两个女子尚未开口,另一个娇俏女声已轻笑响起:“好了寻云,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些小丫头心目中,公子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如今他成亲了,她们心里面不舒坦也是情有可原。”
那寻云似是有些无奈,轻道:“逐雨,怎么你也来添乱。轻声些,不要吵醒了王妃。还有,说了你多少次,这称谓怎么总也改不过来,虽然殿下不计较,可外人听见总是不好的…”
逐雨轻笑打断她:“行了行了,好姐姐,下次再不敢了。再说了,你也不用事事这么小心,多累呀。譬如说我们的新王妃,我就打赌她没那么早醒,昨天多累呀,不是她们这些金枝玉叶受得了的。”
“这位王妃与一般的闺阁千金似乎有些不同,昨晚遇到那样的事情,可她丝毫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慌乱,言谈之间,淡定从容。”寻云停了片刻,才再开口问道:“逐雨,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
那逐雨依旧轻笑:“好姐姐,新王妃是不错,可跟着殿下那么久,咱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我可没你那样的心思去注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