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缟素》作者:花日绯

文案:
将军功高震主,一夕之间抄家灭族…
且看将门淡定腹黑女如何变身,完美复仇。

下辈子我们不做仇人,
我还你一世相守,
花开并蒂!


月落沧海玉浪深,风因无月遂逐云。
一生相思缘自月,有心人道月无痕。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步幽晴/江暮云/楚烈/战风/赵璟 ┃ 配角:步惊洛/步明霏/青莲/琉璃/玉笙 ┃ 其它:

1、楔子 ...


作者有话要说:多多指教啊!

清晨的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暴雨下了整夜。
一骑快马如疾电般驰入玄武大道,直奔皇城,头戴斗笠的守城禁军看到骑马之人背系的黄绸包裹,便慌忙打开城门,使马直接疾驰而入。
像这样的加急军情,片刻耽误不得,守城的禁军们这两日来已经迎入了不下十二次的‘八百里加急’。
“唉,步将军乃晟朝之镇国将军,他这一走,边关再难太平了。”一个年纪稍轻的禁军面露哀思,惆怅不已。
“嘘!你不要命了。闭嘴!”另一个年龄稍长的禁军队长神色谨慎的四周观望一周,以眼神警告。
有些事,放在心里随你怎么想,一旦说出来,便有可能是身首异处,株连九族的祸头子。

快马驰入内宫,马上之人浑身湿漉漉的迅捷跃下,捧着背后的黄绸包裹,跟随领路公公之后埋首快步前行,迎着雷电,穿过禁军林立的回廊阶梯,来到一座巍峨耸立的宫殿前,还未开声,便已跪下,将黄绸包裹恭敬奉上。
“边关八百里加急,党项一族已于日前集结二十万大军于延州之外,不日便要攻向我朝边境。”
“…”
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晟朝的大小官员跪满一地,脸朝地,背朝天,噤若寒蝉,殿内的静谧使殿外的雷雨交加听起来分外震撼。
德宗赵佑一袭明黄龙袍加身,面容周正,清雅中透出一股帝王惯有的威严。此刻他正以无比失望的神色冷眼看着跪趴于前的满朝文武,良久后,才将手中的另外几张奏折悉数拍于龙案之上。
“又是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现在不仅兀术、东胡要反,就连相安无事近十年的党项一族也开始集结军队,要攻我晟朝,怎么了?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欺我晟朝无人,朝中无兵吗?”
“…皇上息怒…”
“统统给朕闭嘴!你们除了会说皇上息怒,皇上开恩还会说什么?告诉朕,我大晟朝中当真已无良将出战,无良策退敌了吗?秦太尉,秦瑞呢?”吾皇一声怒喝,殿外风雨雷鸣间,耀白闪电霹雳落下。
“臣在。”一个身着酱红色朝服,头戴进贤冠的人自满朝文武中爬出,跪在龙案之前,不敢抬头。
“你说!”德宗威严一喝,秦太尉吓得脖子又是一缩。
“回,回皇上,我大晟朝人杰地灵,吾皇英明神武,良将奇兵更是比比皆是,只,只不过…”秦太尉浑身颤抖,不敢再往下说。
“说!”德宗怒极,一把扫过龙案,其上物品均被扫落在地,发出巨响。
“只,只不过。步,步将军之死,使得军中大乱,三军皆悲,招贤令出,竟无一位将领兵士上前领令…”
秦太尉一语毕,整座宫殿再次陷入死寂,先前还怒不可遏的德宗在听到‘步将军’三个字后,整个人便像是矮了一截,只见他神色复杂,晦暗不明,一时语塞,良久之后,才挫败道:
“步将军之死,朕也甚感遗憾,但,人既已死,凭他如何军中大乱,三军皆悲也不该眼见外族入侵而无动于衷吧。这是什么道理?他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国家,有没有朕?”赵佑清雅的面容忽明忽暗,在烛光中扭曲摇晃,既有悲亦有怒,忽悔忽愤,使满朝文武瞧不真端倪,断不准圣意,正两难之际,只见群臣中又跪出一人,正是太师楚方寕。
“皇上,事已至此,即便是错,皇上也已经赦免了步将军通敌叛国之罪,三军仍旧不依不饶,那是内政,可留待日后慢慢整治,臣认为如今稳住各族侵略野心才是当务之急。”
楚方寕楚太师身为三公之首,此情此景也表现出了卓尔不群的冷静睿智。德宗稍感欣慰,只见他手微扬,示意楚太师抬头说话。
“那依楚卿来看,当如何稳住各族的野心?”
“启禀皇上,我大晟朝天源富庶,东胡、兀术和党项皆为贫瘠之地,若我朝能稍稍示好,表示愿意资助些布匹、粮草、金银等普通物件的话,臣认为这些事情,并不是不能解决的,请吾皇定夺。”
随着楚太师的一番言论,有一半以上的官员出声附和,剩下的寥寥几声反对也被瞬间淹没。
德宗儒雅的脸上露出疑惑,只听他道:“你是说…纳贡?”
“吾皇圣明。以区区岁钱换来永世太平,烽火连城的仗不必再打,百姓亦能安居乐业,定会赞叹吾皇仁心仁德,圣明无双的。”楚太师满面诚恳,骨透忠贤。
德宗看着楚太师忠心可鉴的铮铮傲骨,心下不禁动摇起来。
“好,这事就交由楚太师全权处理…”
纳贡…总比打仗来的好。
德宗轻抚额头,有些累了,刚想开口让满朝文武退下,忽又想到:“对了,步卿的遗孤都找回来了吗?”
想起那个曾经的忠勇振威上将军步擎阳,一股愧疚与不安便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启禀皇上,步氏一族皆已被诛,当圣旨传到之时,步将军的三名子女,便只剩下一个了。”
“…只剩下…一个了?他是…”
“是步将军的女儿,步幽晴。”一名殿官恭肃答道。
“步,幽晴…”德宗沉吟着陷入深思。
惊洛、幽晴、明霏…他依稀还记得步卿为子女起的名字,现在只剩下一个幽晴…
“是怎么找到她的?她现在如何?”
“是在北地雪原的冰潭之中找到的。一如消息所述,她被保护在陈平的队伍中,当时陈平已经战死,队伍中所有的孩子都被折断四肢,沉入冰潭,如果不是步二小姐福泽深厚,长发飘于冰面被我等发现的话,现在怕是也已经…”
“行了,不要再说了。”德宗赵佑打断了殿官的陈述,只见他深叹一口气,语调疲累的说:
“天怜步卿一门忠烈,终是为其留下一脉,不管用什么方法,定要将她救活,救好。传朕旨意,遂追封步卿为振威义烈忠勇王,永世供奉皇家太庙,他的女儿从今往后,便是我晟朝的第一郡主,赐号福泽,择日封赏,录入宗册。”
“吾皇圣明!此举还可安抚动乱的军心,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良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雨雷电之夜,京师皇城之内,满朝文武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弥盖风雷,雨,越下越大,雷,越劈越响…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天地明鉴!

 

 

2

2、福泽郡主(一) ...


风和日丽的御花园中开满了绮丽花朵,姹紫嫣红,奇珍斗艳。
金雕银砌,六角飞檐的华美渊淑亭中,有两位年轻男女壁垒而坐,男子一袭金丝藏青锦衣,面貌清隽,眉宇间透着犹豫不决,只见他手持一颗白色棋子,举至颊旁,温和的目光自棋盘上左右检视,以寻求最佳的突破路径。
而反观另一面的女子则是神色平常,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端住白瓷杯,肤色竟丝毫不逊白瓷皙透,她轻吹香茶,一派从容自得,浅抿一口后,又将茶盖盖上,抬起了头,只见她容貌极其秀雅,姿丽端庄,只是脸色过分苍白,毫无血丝,身躯单薄如纸,目光很是倦怠,像是久病的虚弱已浸入骨髓般,再也好不了的样子,让人见着便为之心疼。
那名举棋冥思的男子便是当今太子赵璟,而那名女子则是福泽郡主步幽晴。此二人对弈的情形隔三差五便会在风景如画的御花园中上演,宫女太监们早就习以为常,全都静心凝神侧立一旁听候吩咐。
“启禀殿下,户部侍郎柳云秋柳大人求见。”太子的贴身公公尖声细气的跪在赵璟身旁低头说道。
“嗯?柳云秋?他来干什么,让他等会儿,待本宫这盘棋下完再说吧。”太子赵璟一门心思用在破解棋局上,口中敷衍道。
步幽晴抬眼扫过赵璟,容色不改倦怠,轻柔的放下茶杯,话未开口,一声轻咳便已溢出,声音低沉柔软:
“太子让柳大人上前便是,这盘棋已经结束了。”
“呃?本宫手上的棋子可还没下呢,幽晴你便断定本宫输了?”赵璟儒雅一笑,将手中的棋子对步幽晴扬了扬。
幽晴见状,唇角微翘,目光清冷,她垂目望向棋盘,棋盘之上一块块白山黑水透着无尽的玄机重重,她有些吃力的抬起袖口,指了指棋盘中的一处,太子赵璟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惊愕一阵后,赵璟才扔下了手中的白子,对幽晴抱拳作揖,口中道:“哎呀,难怪父皇老夸奖你是我大晟朝的第一国手呢,本宫服了。”
幽晴不甚精神的对赵璟摇了摇头,然后,便缓缓的站立起来,又道:“棋已下完,太子还是处理政事吧。”
赵璟见幽晴站起,便迫不及待的冲至她的面前,着急的说:“你,你要回去了吗?”
被那双深情的眸子牢牢盯住,幽晴不改清雅,倦怠的笑道:“是啊,坐得太久,有些累了。”她的身体状况,在宫中向来不是秘密。
赵璟因为她的一句‘累了’,纵使心头有数不尽的千言万语也只得强行压下,无奈点头道:“那,我让张骞送你回去。”
“不用了。出宫后并无太远路程,何必劳烦侍卫总管跑这一趟呢。”幽晴向来很有分寸,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她心里清楚。
“本宫决意已定,幽晴若不允,本宫便只能请你留在宫中休养了。”赵璟一展俊颜,似真非真的说。
幽晴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唇舌纠缠,便索性不加以回应,赵璟见她稍有妥协,便赶忙开声宣召:“张骞何在?”
太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身着黑色轻甲的中年男子走出,跪在亭外。
“你且换过衣物,护送福泽郡主回去,如有差池,提头来见。”赵璟颇有太子威严的说。
张骞领命称是。
幽晴淡然的行礼后,唤上随侍婢女青莲,便走出渊淑亭,其间正好碰上了赶上前谒见的户部侍郎柳云秋。
柳云秋是文官出身,为人正直,最重礼数,幽晴身为郡主,身份自是崇高,只见他作揖行礼道:“臣参见郡主,多日不见,郡主玉体好些了吗?”
幽晴抬起疲倦的双眸,对柳云秋微摆手势让其起身,口中答道:“我这身子不变坏已是很好,多谢柳大人关心。”
“郡主福泽绵长,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柳云秋恭敬寒暄。
“…”
幽晴听过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便在青莲的搀扶下缓步离去了。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皇城,一路行去,众宫娥守卫纷纷加以避让,尽管已经换过便服,但侍卫总管的容貌不会变,威严不会变,能够让堂堂的侍卫总管换过便服亲自赶车的人,自然是尊贵至极的皇亲国戚了。
宽敞如一间小型房间的车厢内,步幽晴脸色苍白的依靠在软榻之上,双目有些失神的望着忽起忽落的深色窗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薄薄的唇线紧紧抿住,使得绝美的轮廓更显削瘦。
青莲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骨骼出奇的粗大,壮硕孔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雄性魄力,也正是这样一个粗犷的女人,却有着一张刻满沧桑的面容和一双温柔若水的瞳眸,目光清澈,仿佛不知世间险恶般纯粹,一如西天佛祖座前金池中那株不染纤尘的莲。
青莲,是步幽晴为她取的名字,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她自己也快不记得了。因为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再也不属于自己,只属于眼前这个仿佛哈一口气便会彻底消失的苍白女子。
“不知道柳大人此番进宫为了何事,竟然在太子与小姐下棋之际前来打扰。”青莲的声音粗嘎中带点撕扯,显然是声带受过重创而留下的。
步幽晴的目光有些涣散,看上去有些失神,但口中却有条不紊的回答了青莲的问题:“半月前两淮的盐船遭劫八成,三日之后,盐价便开始下跌,柳云秋身为户部侍郎,是该进宫了。”
青莲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见步幽晴才说了两句话,脸色却比先前还要来的苍白,心下不忍,于是说道:
“小姐,您要累了就睡会儿吧,我在热药,热好了叫你起来喝。”
“嗯。”步幽晴倦怠的点点头,许是真的累着了,本就无甚神采的双眸也缓缓闭上,闭上双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高耸入云的宫墙和湛蓝澄净的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传来了此起彼落的喧闹。
行驶的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步幽晴微微张开双眼,像是没有聚焦般,雾蒙蒙的,怠惰中混着点阴沉。
“怎么了?”细弱的声音让她更觉虚弱。
青莲正蹲在一旁看着药锅,听见步幽晴问话,便转过身来,忠厚答道:“前面有迎亲队经过,张大人已经探去了。”
步幽晴无精打采的点点头,青莲见她渐渐转醒,便又开口问道:“小姐,药热好了,您现在喝吗?”
听到‘喝药’这两个字眼,步幽晴几乎是本能的蹙起眉头,但一接触到青莲敦厚清澈的目光,到嘴的‘不’字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她不着痕迹的掩下不愿,无奈点头。
青莲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素帕,从侧柜中的粹白小坛中夹出几块晶莹剔透的蜜饯,然后端上药碗向软榻上的步幽晴走去,谁知道,脚步刚转,一道黑影便猛然窜入车厢。
青莲警觉刚起,黑影便已掠至身前,来不及多想,青莲脚下虎风劲扫,横踢来人,谁知那人身手异常敏捷,狭小的空间内他竟一个侧转便轻易躲过,她却反被那人撞翻了手中药碗,眼看着滚烫的药朝步幽晴的软榻泼去,青莲不禁惊呼出声:
“小姐。”
只见那道黑影迅疾如电的向步幽晴的方向闪去,在她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便已被人扑倒在软榻之上。
车厢内陷入死寂,一双不安分的浅褐色瞳眸略带诧异的盯着眼前那张苍白到似乎都能看到血管的脸,墨色的刘海因冲撞散落脑后,露出较高的发线和光洁的额头,额头之下眉色疏淡,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写满了淡泊,那一瞬间,不知因何,他的心为之砰然一动,绝美的容颜他见过不少,但如此素雅淡然又深不可测的眸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一种超脱三界,抛却世间所有情感般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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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福泽郡主(二) ...


“你…不烫吗?”步幽晴细弱的声音自那人的肩头传出。
他如此慌忙的将她扑倒,为的就是帮她挡去滚烫的药汁吧。
“呃、哎呀!”
健硕的肩头一僵,似乎这时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背部的异样,一碗刚从炉子上盛出的药汁,就这样一滴不落的悉数泼在他的背上,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那人迅速爬起,将手伸到背后来回抚摸起来,一个转身,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却也不修边幅的脸,剑眉斜飞,双目狭长,眸色比一般人略浅,呈浅褐色,一点都不深邃却很不安分,热情洋溢,野心勃勃似的,带着浓厚的侵略色彩。
他一袭衣衫不整的粗衫布衣,只在脑后随意挽起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削瘦修长,个头很高,步幽晴的马车是加宽加高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完全站直。
青莲见那人行为怪异,不知是敌是友,刚想开口问询,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人数怕是不会少于八、九个。
而刚才还在不住抚摸后背的年轻人在听到后,英俊的面容蓦地一肃,停下手中动作,紧张兮兮的在车厢内扫过一圈后,选定了步幽晴软榻,只见他目光灼灼,面露难色,双掌合于额前,对步幽晴请求似的拜了拜。
不待步幽晴回答,他便一窜,如来时那般迅捷如风的钻入软榻下方。
步幽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倒是青莲有些不妥,壮硕的身躯向前跨出两步,想伸手将人扯出来,可就在这时,车厢外张骞奔跑中的喝声传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嗯?”来人明显一愣。
“呃,是楚小姐啊。”看样子是张骞先认出了来人。
“张骞?”脆亮的女声感到疑惑:“你怎么在这儿?车里是谁?”
“车内是福泽郡主,太子令我将郡主安全送回府内。”张骞语带恭谦,知无不言。
“福泽郡主?”楚小姐沉吟片刻,然后,车厢的帘子被猛然掀开,张骞未来得及阻止,只得在帘子掀开后,对步幽晴抱拳致歉。
步幽晴嘴角噙着淡漠的笑,丝毫不避的迎上一张明媚娇艳的脸,那掀帘子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小巧精致,润泽的小嘴总是微微翘起,尽管模样看起来有些娇纵,却还不至于令人觉得讨厌。
“你…就是步幽晴?”她对着软榻上的苍白女子上下打量几圈后灿烂一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唐突。
步幽晴淡淡的点头,不惊不怒,就像一杯早已凉透的水那般,再也泛不出一丝热气。
那姑娘见传说中的福泽郡主不仅没有出声驱责她,反而很温柔的回应她,当场便对这个冰雾般的单薄女子生出好感,于是她干脆将身子趴在车厢的地上,毫无城府,笑嘻嘻的说道:
“他们都说你是晟朝的第一美人,我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多谢姑娘谬赞。”
步幽晴微微一笑,那姑娘的头更是如拨浪鼓般摇晃起来:“不谬赞不谬赞,我说的是真的,以前没见过,现在见过了,我能肯定。”
对于送上门的热情,步幽晴向来乏于应对,只见她耐下性子幽幽说道:“那姑娘既然见过了,是否该去办其他事情了?”
那姑娘的身后跟着八九个家丁,总不会是特意过来截她的马车,只为见她一面吧。
经由步幽晴点醒,那姑娘仿佛这时才想起先前要办的事情,只见她用右手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道:
“哎呀,我怎么把正经事忘了呢。今天可不能再让那小子跑了,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跟我走!”
说完,一声令下,那姑娘一如来时般,又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走了。

张骞这时才走上前,将帘子放好,得到步幽晴的首肯后,才又缓缓的驾起马车。
青莲对接二连三的惊扰感到很无奈,只见她一边收拾先前一个冒失鬼闯入时的残局,一边疑惑的问:
“那个楚小姐是谁?怎么这样没规矩?”明知道这是福泽郡主的座驾,竟然也敢上前掀帘子。
步幽晴自软榻上坐起,抬手掀起窗帘,疲倦的眸子扫过长安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口中却淡淡回道:
“能让侍卫总管尊称为‘楚小姐’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青莲用帕子裹住药碗的碎片,听到步幽晴的回答后,蓦然抬首:“小姐是说…楚方寕?”
步幽晴眯起双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属于人间的气息,幽幽的说:
“除了权倾朝野、兵权在握的楚太师之女,哪家的姑娘能够如此嚣张?”
“…”
青莲面色窒重,看着神色如常的小姐不动也不语,良久之后,才无可奈何的转身,拨弄起炉火。
步幽晴倦怠的目光中有一股阴沉沉的雾气氤氲而生,将原来的眸色渐渐遮蔽…

马车缓缓前行,没过多久便在一所大宅子前停住。
大宅坐北朝南,门前一棵老槐高耸入云,枝叶繁茂,古朴巍峨,透过错节交叉的枝桠,黑底白字的匾额上,‘将军府’三个字如折金断玉般笔锋苍劲。
张骞刚把马车停稳,从车厢内便窜出一道黑影,未多加思索,便出手擒去,腿扫疾风,拳劈山石,张骞师承少林,是少林寺达摩院无尘禅师的关门弟子,鹰爪功和风云手的功力已出神入化,难逢敌手。
若是平常小贼遇上张骞,三招两式之内非死即伤,可如今张骞的三十六式风云手都快使完,却仍连对方的衣角还未曾抓住,这样的事情自张骞成名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
“张大人住手,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
正当二人缠斗胶合之际,一道幽幽静静的细弱声音自一旁传来。
张骞听罢,立时收手,侧立一旁,开始打量起这个从头至尾他都没看见上车,却在他眼皮子底下下车的小子。
只见那小子嘴角噙笑,色狼兮兮的盯着福泽郡主,一副玩世不恭的郎当样,哈,就连街上卖艺的把式都比他注重外表些吧,张骞心中暗想。
“原来,你就是步幽晴。”
浅褐色的瞳眸热情似火,仿佛要将那苍白女子灼伤般的炽烈,被这样一双眼睛牢牢盯住,饶是步幽晴淡然若冰亦有些动容,只见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在青莲的搀扶下,走向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