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半仙印》
作者:红摇

【文案】
一个弱小凡人,成了它神兽生涯中的最大劫数。
孤女青印捡到一只重伤神兽——三尾獬猫。
却不记得他曾赋予她重生。

这个文里包含了某摇的所有最爱元素和重口味,妖异,人兽,异能,养成。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印,陌途 ┃ 配角:朱砂,林梓枫 ┃ 其它:神兽


☆、1

无月之夜,风雨欲来,天空阴云密布。神兽陌途刨动巨大的四蹄,从低空掠过。潮湿的风忽然卷来浓重的血腥气,陌途蹄下踩着的祥云几乎要被浸染成血色。它的脚步不由地滞了一下。地面的凡人们,又在制造某一场屠杀。
弱小又凶残的族类。陌途的金色竖瞳闪过嘲讽的意味。
以往遇到这种情形,它都会不闻不问地漠然路过。愚昧凡人的自相残杀,只会让它发出冷笑。更何况它此行身负重任,没有闲空去看热闹。然而就在它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云层中孕育的闪电划破天空。大雨即来。
想要不被雨淋,必须穿过云层,到达雨云之上。而这一场雨眼看着来势迅猛,显然它来不及穿过去就要被淋透了。陌途最不喜欢自己漆黑华丽的毛皮被打湿了。
于是它迅速压低祥云,降落到人间,找地方暂时避一避这大雨。
地面是一处灯火阑珊的城池。陌途来人间的次数不多,对这座城却是知道的,这里叫做焦州府,是江北一片富饶的地区。是临近地面时,它巨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及至落在一处大宅院的屋顶上时,已然变成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儿,眼眸微微泛着金光。陌途的真身是仙家神兽三尾獬猫,行走人间时,往往伪装成普通黑猫的模样。
落下的一瞬间,它被浓重的血腥气熏得鼻子都皱了起来。好巧不巧,正落在它厌烦的屠杀现场。沿着斜斜屋顶看下去,只见屋前横七竖八卧着十几具尸体,男女老幼皆有,死状各异,血流满地。再抬眼看看四周,宅院中其他屋子里想必也是尸骸累累。怪不得血腥气能冲到云宵上去,这些冤死者深重的怨气就足以让阎王爷的宝座都颤三颤了。
陌途厌弃地甩了甩头,掉转细软的猫身,准备离开这里另寻个干净的地方避雨。却被一阵微弱的哭声扯住了脚步。像是个女孩在呻/吟哭泣。
它不想多管闲事的。沿着屋脊踏着猫步走了几步。哭声断断续续,孱弱得随时要消失,却顽强地绵延进它的耳中。它烦燥地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屋脊上,犹豫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跃下屋顶来到院子里,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血泊,循着声音寻去,终于确定哭声是从一具俯卧的女尸底下传出的。
它倒要看看,是什么小东西哭得这么让人心烦。然而猫身太小,短爪子不能翻开女尸。
颈毛抖了一抖,它的身形忽地变大,变回威风凛凛的巨兽,漆黑皮毛泛着油亮光彩,三条大尾甩在身后,额头竖立着一根锋利尖角,巨齿微露,双瞳凶厉,一对尖尖大耳更添几分凶悍。它抬起巨爪,轻松翻开
那具妇人的尸体,露出她死前护在身下的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
妇人是被长刀从背部插入,穿心而死,而女孩胸口也有一个深深的伤口,显然是刀贯穿妇人的身体时又透入了女孩的胸口。那伤口狰狞地裂着,鲜血已浸透了她的整个上半身。然而她暂时还没有死去,双眼紧紧闭着,用最后一丝力气哭泣着,血沫随着哭声从她的嘴巴里一阵阵涌出。哭声渐渐微弱。
显然,这只是濒死的挣扎,她很快就会断气了。
陌途不耐烦地眯了一下金眸,祈盼着她快快断气,快快住嘴,不要再用这烦人的哭声扰乱它避雨的计划。
硕大的雨滴突然落下,砸在它的皮毛上,也砸在女孩的脸上。
下雨了。它的皮毛要被打湿了。管这女孩哭不哭的,它得马上走了。让她自生自灭吧。急忙转身,想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然而女孩还在哭,还在哭。
那么脆弱的凡人,为什么生命力这么强呢?陌途忍无可忍地折返回去,叼住女孩肩部的衣服,拖着她向屋子里走去。
闪电划过天空,一个家族被灭门后的惨烈情形被瞬间照亮,又攸忽隐没。横尸遍地的院落里,巨大的猛兽叼着一个女孩,迈过一具具尸体,走进洞开的屋门里去,硕大的身躯刚好能钻进门口。大雨滂沱而下。血液成河,顺着雨水渗入泥土。无比凄惨可怖的夜晚。
屋子里尚燃着一盏微灯,光线暗淡。
陌途迈过屋子中间卧着的两具尸体,把女孩放在地上,自己则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卧下休息。
把即将死去的女孩衔进屋子里,让她在生命最后一刻不在大雨中度过。
作为一头冷漠高傲的神兽,陌途很少做出这种善意的举动。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它烦躁地甩了甩尾,三条大尾拍打在地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一定是这小家伙哭得太烦的缘故。它对自己解释说。
女孩这时已哭不出声,咽喉中只发出嘶嘶的艰难残喘,生命渐渐从身体里抽离。陌途忽然感觉十分压抑,呼吸也跟着不畅起来。
——她为什么还不死呢?弥留一刻便痛苦一刻,何苦要挣扎着不肯去呢?
它烦躁地瞥了女孩一眼。这时它忽然发现女孩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微微睁开了,绝望的目光缓缓游移,最终落在它的脸上。女孩的瞳孔有些失焦,也不知是否看清了眼前的巨兽。眼神里透出的痛苦和茫然,令陌途的心中颤抖了一下,尖耳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女孩的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只涌出一股血沫。它却分明听到了话音:救我。
它的眼中透着惯有的冰冷,静静注视着女孩,无声地道:得了吧,我救不了你。除非……
心中猛然划过一个念头,惊得它忽地跳了起来,颈上的毛发悚立起来。
它狠狠甩了甩巨大的头颅。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她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卑微的凡人,它怎么可能为救她的命,去犯那种逆天大罪!
这样凶狠狠地警告着自己,目光却忍不住去看女孩,再对上她求救的目光,只觉得无可遁形。
不能这样任自己胡思乱想了。它顾不得皮毛被淋湿的顾虑,果断站起来向外走去。必须离开这个地方,离这个奇怪的孩子远一点,让她默默死去好了,这事原本就跟它没有丝毫干系!
它迈着恼火的脚步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的女孩发出一声游丝般的绝望叹息,似一个落入水中的人松开手中唯一的浮木。它的头脑忽然懵了,鬼始神差折返回女孩身边,头颅低伏近女孩的脸,张开大嘴,嘴中冒出一团紫色莹光,莹光中浮着一朵玉色仙蕈。这仙蕈状若灵芝,洁白如玉,根部透出一缕鲜红,绕茎而上,在蕈伞上洇开。一眼看去便知非凡间俗物。
裹了仙蕈的光团在女孩和它之间略停了一会儿,攸忽钻进女孩的嘴巴,消失不见。女孩的全身瞬间透出紫色光彩,转眼间又隐去。再看女孩的脸色,已然昏迷过去,神色却安然了许多。
陌途静静注视着女孩的变化。看到她昏睡过去,脸色有些好转,它也松了一口气。然而片刻之后,它突然清醒了。竖瞳嗖地缩成两道线,浑身的毛都惊慌地乍了起来。
它都做了些什么!
它竟然把仙蕈喂给了一个凡人!巨爪猛地按上女孩的胸口,趾端刷地弹出利甲,刺入女孩的衣服。此时仙蕈刚刚渡入女孩体内,尚未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只消轻轻一划,就可将她开膛破肚,将那因为它一时冲动喂给她的仙蕈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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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只消轻轻一划,就可将她开膛破肚,将那因为它一时冲动喂给她的仙蕈剖出来。
然而它的脚爪却脱离了它的控制一般,这一下迟迟划不下去。目光转到女孩脸上。她微卷的长睫像栖息的蝶翼,轻覆在苍白的小脸上。陌途忽然转身奔出屋子冲进雨中,发出一声狂吼,如巨雷在平地滚过,腾空而起,直冲进乌云团中。全城熟睡中的人都被惊醒了,有人披衣起身,站在窗前张望,只看到乌云盖顶,雨幕滂沱。
躺在砖地上的女孩突然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被钢刀斫断的胸骨发出咯咯的脆声,一点点回复原位,裂处迅速接合。断裂的肌肉和血管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弥合,绽开的皮肤迅速愈合,发出嘶嘶的微响。这个过程带来如此强烈的疼痛,使她之前出窍了一半的魂魄被狠狠扯回身体,又几乎要立刻魂飞魄散。
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翻滚,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挣扎了许久,胸前的致命伤全部愈合如初,疼痛总算是缓解,她浑身已汗湿,精神恍惚地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慢慢站了起来,胸前衣服的破口中,露出虽然染血、却完好的皮肤。伤口完全不见了。
她用一双惊恐的眸子,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那是她家的两名丫鬟。一个被割喉,一个被从肩膀劈到腰部,尸体已然冷硬多时。她的记忆慢慢苏醒。
冲进家里的蒙面人。明晃晃的刀剑。家人惊慌躲避,刀光闪过,滚烫的鲜血弥漫视线。一柄钢刀在头顶扬起,她看到蒙面巾后面凶恶的眼。娘亲突然扑过来,将吓呆的她护在身下。钢刀直直戳下,娘亲心口喷薄而出的的温暖鲜血包裹了她的身体,旋即胸口感觉到一道冰冷刺入。
冰冷撤去,留下心脏被撕碎般的疼痛,她在巨痛中失去意识……
娘亲。
她忽然抬腿向院子里跑去,嘴巴里喊着“娘亲,娘亲”,终于在尸体堆中找到时,娘亲的身体已然冰冷。
九岁的女孩儿,尚没有能力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不会想将来要怎么办,她甚至连死亡的意义都不很了解。只是隐约知道,娘亲再不会醒来,再不会抱住她,温柔地唤她的小名。她没有哭。巨变将她完全打懵了,此时的女孩只露出一脸茫然,呆呆坐在母亲的尸首边。
大雨还在下,她浑身已湿透,身体变得冰冷。呆坐了一会儿,爬到母亲身边躺下,头枕着尸身僵硬的手臂,依偎着母亲冰冷的胸口,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睡过去。
也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她会是在柔软的床铺上,娘亲的怀抱依然温暖。
在大雨中,身体浸泡在混了血水的雨水里,依着一具尸体,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死人了——死人了——”有人狂叫着奔走。她爬起身来,眼前依旧是母亲僵硬的身体,泛青的脸。一瞬间,她明白一切已无法改变。
院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更多的人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感觉不能被人发现还有人活着,必须躲起来。随着意识的警觉,她的眼底突然闪过一层淡淡金光,小小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肃杀神情。躲在哪里呢?她四下张望一下,看到了院子里的一棵高大的香樟树。
躲到树上去。她想。打这个主意的同时,自己心中暗暗奇怪。这么高的树,笔直的树干,怎么可能爬的上去呢?可是她此时就偏偏觉得自己能上去。未及解开心中疑惑,身体已然行动。动作迅捷地跑到树前,手搭在树干上,掌心仿佛有吸力般紧紧附住了,四肢微一用力,便沿着树干疾速地攀了上去,体重丝毫没有成为负担,身体意外的轻,简直是轻如鸿毛。
不及细想,院子门口已有人闯了进来,来人是些官兵,看到满地尸首,发出震惊的叹息声。他们被眼前的惨状震撼了,谁也没有注意大树爬了一只小猴子般的女孩,正在迅速地隐藏进茂密的树冠里。
“上到周家老爷子,下到他重孙辈的婴孩,一个都不曾放过,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周家到底招惹了什么人,惹来这灭门之祸?”一名军官痛惜地连连摇头。
一名士兵颤抖着接话说:“您昨晚听到那一声巨响的落地雷了吗?震得整个城都颤了,我就知道,那不是好兆头!”
门外传来一声通报:“知府大人到——”
院门外走进身着锦缎官服的焦州知府大人,身材干瘪,微微有些驼背,几根山羊胡稀疏地翘着。知府大人是当地最大的官儿,出了这么大案子,自然得亲临现场。
他面色凝重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吩咐手下清点死亡人数,逐个验尸。到午后时分,官府的人把该看的看了,该数的数了,才令人把尸体收走,另找地方停放。
女孩看到知府来了,稍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身,寻求官府的保护。但直觉还是告诉她不能出去。她总觉得,那些蒙面人还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盯着这里,一旦她出现,就会把她杀掉。
女孩躲在枝叶后,看到娘亲的尸身被抬走。生离死别的痛这时才从心脏
中刺出来,撕心裂肺。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让满脸的泪水浸到袖子上,免得被人发觉。
夜色笼罩下的时候,官兵们忙不迭地撤离了这阴森的凶案现场,只留了几个值夜的守在大门之外。值夜的人也是半步不愿踏进来的。院子里变得空荡荡的,地面上留着官府用白灰描出一个个人形,记录着死去的人最后的姿态。虽然经过大雨的一夜冲刷,空气中仍充斥着重重的血腥气。
女孩看到没有人了,打算悄悄溜下树。她正打算行动时,对面的屋顶忽然传来轻轻的踩踏声,有两个影子不知从何处飘来,黑色斗篷如暗夜蝠妖,在屋脊上停了一停,旋即跃进院中。女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视力似乎强了许多,尽管这无月的夜晚黑得浓郁,她依然看得清四周事物。这样的变化,似乎是从醒来那一刻就开始的。但那两人身披斗篷,脸上遮着面巾,她视力再强,也看不清面目。他们打量着四周,其中个子高的问道:“一共多少个?”
“一百一十三口。”小个子恭敬地答道。
这个话音传进女孩的耳中,她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这个声音很熟悉,不久前她刚刚听到过。凝聚目力望去,辨认出小个子微微驼着的背。
知府大人。
那是知府大人!女孩的脊上冒出一层冷汗。知府大人,朝廷的大官,跟杀死她一百一十三口家人的凶手,是一伙的。
“一个活口也没剩吗?”高个子问。
小个子犹豫了一下。高个子转身盯住他,目光凌厉。小个子说:“少了一个人。”
“谁?”
“周亦书的长女,闺名叫做青檀的。今年九岁。”
高个子猛然挥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上。小个子捂着脸跪着说:“主子休要动怒!不过是个女孩子,年龄又小,就算是跑了也成不了气候,主上不必在意。”
被称作主子的人一脚踹在他的脸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手脚如此不利落,偏偏要给我留个念想吗?”
小个子磕头如捣蒜:“主子饶命!”
“回去自卸左臂。”高个子冷冷道。
小个子哆嗦着叩头:“是。”
“找到她,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缺爱缺自信。。。
开头感觉怎么样,悬念够不够,虐得疼不疼,人物萌不萌,大猫傲不傲,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啊啊啊啊啊啊


☆、3

两个阴森如地狱来者的人离开许久,女孩才哆嗦着手脚,沿着树干滑到地上,心中惊悸未消。那人说的“青檀”,正是她的闺名。死亡的恐惧充斥在胸口。
要逃跑。离开这里。
大门外有守着的卫兵,不敢从门口出去。她溜到高高的院墙边上,试着跳了一下,身体高高跃起数尺高,小手正好扒住了墙头。那种奇怪的身轻如燕的感觉还在。顾不得细想为什么自己突然具备了这奇异的本事,微用力便翻越了墙头,轻盈落地,像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
躲在墙根的暗影中,观察了一下四周。眼神专注的时候,眼底浮过隐隐金光。这里刚刚发生过血案,邻居们早早就关门闭户,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女孩沿着墙根儿,脚步轻悄地跑走。跑到街口时,站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沉寂的宅院。
所有家人自此阴阳两隔。
一切欢声笑语,亲情环绕,富足和美,从此隐没在过去的时光。前方未知的险途、身后被追杀的死亡恐惧,让她忍不住怕得哭起来,又不敢哭出声,只把抽噎压抑在咽喉,小脸上滚滚泪下。
她收回目光,压住心中恐慌,略略做了一下打算。连官府都勾结了凶手,这里任何人都信不过。杀手可能在任何一处阴影时潜伏着。必须要逃离焦州府。一边抽泣着,循着街边跑向城门的方向。前方路上不管是荆棘还是乱石,都要由她这双稚嫩的小脚独自踏过。
夜视的能力帮助她及时避开巡放官兵,一路走走藏藏,接近城门时,已是凌晨时分。城门尚未打开。她想了一下利用自己莫名出现的攀爬能力爬出城墙去,随即又放弃了。城墙上隔不远便有岗哨,灯火通明,很容易被发现。她在街角发现了一堆烂筐子,就钻了进去,等天亮城门开后想办法混出去。
此时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凉凉的夜风从筐子的缝隙中钻进来,使她的手脚变得冰凉。幸好被血和雨水浸湿的衣服此时已晾干了,否则非要冷死不可。她缩了一缩,蜷成小小的一团。头顶有竹筐罩着,耳边安安静静,总算是有了两分安全感。
静了下来,一夜一天的可怖经历不由自主地在脑中翻滚,眼泪再度忍不住。伤心之际,忽然又想到莫名出现的异能。她把下巴搁在臂弯,蹙着眉头凝神思索,细细捋了一下经过。
蒙面人要杀她,娘亲把她护在身下。刀还是戳了下来,刺穿了娘亲的身体,也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想到这里时,心口跟着一痛,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此时的痛一闪即逝,显然只是来自记忆。她低头查看自己的胸口。想像中
伤口处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像是利刃割裂的,整件衣服的上半身都被血浸透,又经雨水淋泡,变成脏兮兮的暗褐色。手指探入破洞,是她稚嫩平坦的胸脯。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伤口。
难道娘亲完全替她挡去了那一刀?她根本就没有受伤?
那么记忆中可怕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再想下去,记忆中是一段空白。她大概是昏过去了。记忆续上时,便是从昏迷中醒来,那难以想像的撕心裂肺的剧痛。那个过程那样漫长,仿佛在地狱的刀坑里翻滚了一个世纪。
现在,她的身上半点伤痕也没有,按按胸口和肚子,内脏似乎也没有损失,那么那种可怕的疼痛是因何而发?她百思不得其解。
再接下去,跑进院子里时,夜雨之中应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分明是看清了事物,仍然轻易找到了娘亲的尸体。然后又发现身轻如羽,手若吸盘,具备了比猿猴还强的攀爬能力。
从前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从昏迷中醒来后,突然出现了夜视和攀爬这两项异样的变化。
这么说来,在她昏迷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事吗?无论她如何苦苦思索,对于那一段时间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天色泛白时,终于困得撑不住,沉沉地打了个盹。
这短短的睡眠里,她做梦了。现实的恐怖经历侵入了梦里,杀戮,鲜血,大雨,疼痛,充斥着梦境,让她无路可逃。几乎被绝望淹没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对金色的巨大眼睛,有着凶凶的竖瞳,目光冷漠。似猛兽,似妖魔。奇怪的是她对这双可怕的眼睛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找到了依靠一般,恐惧感顿时消散。她努力地想看清眼睛的主人,却只看到一片混沌。她尝试着向眼睛走去,只迈了一步……便醒了。
她被人声突然惊醒,被折磨得脆弱的神经险些崩裂,吓得浑身猛地颤了一下,差点跳起来。在懵懂中惊慌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是城门快开了,一些赶早出城的人陆续来到城门口等着。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时,一骑快马奔来,马上的军官对守卫大声吩咐道:“城里出了凶案,出入人群要谨慎盘查!另外,有人家丢失了个□岁女孩子,怀疑是被人牙子拐走了。凡出城的女孩□岁模样的,一律带去府衙,审明了身份再放人!”
守卫们齐声应着,心中却暗暗嘀咕。前一夜,城内的出了灭门凶案,经营着一家百年药店“仙草堂”的周家,一夜之间百余口被杀绝,满城似乎都弥漫了腥风血雨,老幼皆知,人人变色。今日这盘查的两道命令下来,怎么听起来那个丢失个女孩子的,比灭门凶案来的更肃重?大概丢的是官府人家的女儿吧!
躲在不远处街角一堆烂筐里的青檀却听得分明。那个所谓“人牙子拐走的女孩子”,定然指的是她。这既是官府的命令,那下令之人无疑就是昨天半夜出现在凶案现场的知府大人了。
赶尽杀绝。如此狠毒。
青檀的小脸上浮现出刻骨的仇恨。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她的眼睛,会发现这双满是恨意的眸子泛着灼灼的金色。
知府大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是找到我周家灭族仇人的唯一线索。终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城门已大开,守卫对出城的人和行李挨个盘查,箱子全要打开,轿子全部查看,就连推车上装粮食的麻袋,也用长矛反复刺几下,也不顾弄洒了人家的粮食。见到□岁模样的女孩子就直接带走细审,搞得带孩子的大人满腹抱怨,却又不敢跟官兵大小声,只好乖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