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落 作者:横山秀夫
故事的主人公梶聪一郎是一位口碑很好的警官,而他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梶聪一郎自首后在县警引起了轩然大波。县警担心节外生枝而欲盖弥彰;梶聪一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却对自首前的两天时间的“空白”闭口不谈。围绕处于“半落”(警察用语:不完全招供)状况的梶聪一郎,身居要职的警察、检察官、审判官、律师、新闻记者以及看守所负责人等,都试图并且几乎接近真相,可始终都未能揭开这个谜。悬念一直到故事的结束。
脑萎缩、受托杀人、歌舞伎街、特别报道、特级漏报、急性骨髓性白血病、骨髓提供者……表现现代日本应直面的诸多社会问题的关键词在小说中频频出现,并伴随故事逐一展开。似乎每一个去接近梶聪一郎所隐藏的真相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人生。如果说道义与人情是日本人伦理观中被探讨的一个永恒的话题的话,那么在本作品中它应该又得到了一次洗练。也许这也是该推理小说让人感到清新的一面。
“人活五十年”——书法比赛曾多次获奖的犯罪嫌疑人是留下这几个墨迹未干的字以后才去自首的。
梶聪一郎为什么要杀死自己最爱的妻子?
他拼命要保守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人活五十年”预示着什么?
您将读到一部催人泪下的犯罪推理小说。

 

第一章 志木和正

 

1

 

该行动了吧?此刻紧张感充满着整个身体。心跳甚至比自己参加行动时还快。志木又点燃了第二支烟。黎明。此时窗外的亮度已经可以使用这个词了。六点十分。该行动了!
志木眼睛盯着电话,“响啊!”心里默念道。就在这时。
“指导官!”
视线循声而去。办公室最里面刑侦部值班室的门开了,盗窃犯特别搜查组的土仓巡查探出一张稚嫩的脸。这是为应付深夜紧急情况而设置的值班,土仓当班,所以住在这儿。
“什么事?”
因为焦急,志木没好气地大声问道。土仓也条件反射般不由得提高了嗓门:“您的电话。”
“接过来!
这回志木可真是生气地皱了一下眉。镰田这家伙,讲好了联络时用直通电话嘛。志木灭了烟,握着内线电话听筒,铃声一响立即拿起听筒:“我是志木。”
“一大早对不起啊。”——不是镰田的声音——“我是中央署的石坂,有件事很棘手啊……”
是W县(注:日本的“县”相当于中国的省级行政区划。)警所在地的W中央署值班长来的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
志木一边留意着手边的直通电话一边问着。
“刚才,本部教养科副科长梶聪一郎警部来自首了。”
——说什么呢?
“怎么回事?”
“是杀人。说是杀了自己的妻子。”
鸡皮疙瘩立刻从耳朵传到脖子。
梶聪一郎——名字及其那张有轮廓的脸立即浮现在眼前。教官,书法,温厚,严谨……有关他的印象片段像箭一样在脑子里穿梭。几年前独生子病亡。在学校时比志木高一届。虽没有正式交谈过,但因同在本部工作,在走廊或阶梯遇到时还是有过点头礼的交情。
这个男人杀了自己的老婆?愚蠢!足足过了几秒钟志木才说出话来:“真的是他本人吗?”
“没错,我跟他也面熟。”
“他本人怎么说?”
“说是因不忍看老婆受病魔折磨,帮她解除了痛苦。”
受病魔折磨?没听说梶聪一郎的老婆生病啊。不过一直从事刑侦工作的志木与长期做警校教官的梶聪一郎,虽然同属县警的一员,但实际处于完全不同的环境。类似这种完全私人的情况未传到志木耳里也很正常。
“你那边的刑侦探员呢?”
“联络上了。正往这边赶呢。对不起,现在该怎么办?”
声音中露出困惑。
“把人带到刑侦科的审讯室。一定跟上两人看着点儿。”
即使不逃跑也不排除从窗户往下跳的可能性。儿子病亡,这次又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妻子。虽说是来自首了,可本人内心的凄凉是旁人难以了解的。
“就是说不逮捕?”
“等刑侦科长到了转告他:确认了尸体之后再办紧急逮捕的手续。完事后和我联系。”
“明白了,谢谢!” 棒槌学堂·出品
对方如释重负的声音消失之后电话挂断了。值班长石坂是总署的交通科长。他一定是不知所措了。警察杀妻!谁遇上了都会慌了手脚的。而且,来自首的还是个警部!了不起的警署干部!
媒体会大肆渲染,W县警会又一次受到冲击。
志木重新感到震撼!
“土仓!”
志木回过头高声呼喊了一声。土仓远远地回答着,一脸稚气的样子跑了过来,端端地站在志木面前。
“你,上学的时候是在梶聪一郎教官的教场吗?”
“是啊。”
“梶聪一郎警部是怎样一个教官?”
“和蔼可亲。”
“和蔼可亲?会有这样的教官?”
“助教佐藤副警部很严厉,可梶聪一郎教官很温和。教场的人都喜欢他。”
“比如说……”
“是的,比如说……我们去支援处理伤者很多的列车事故时,教官会对我们说:处理遗体的时候应该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对待。”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果然是印象中的男人。然而,一个温厚重礼、有人情味的人为什么会杀死受病魔折磨的妻子呢?这也是其性格决定的?虽然疑虑不断膨胀,但志木却让这高昂的情绪平息了下来。
不用天平来衡量,以指挥侦破三起强奸案的指挥官立场来看,梶聪一郎杀妻案只是一个单纯的自首案件。既已认罪,犯人又在警察的掌握之中。而现在,撬锁入民宅,将少女双手用玩具手铐铐住施暴的强奸犯尚未绳之以法。镰田没来电话之前还必须认为犯人高野仍不在警察的掌握之中。
志木再次将视线移向墙上的挂钟。
六点二十八分,太晚了。天空不是已经泛蓝了吗?
志木一边紧盯着直通电话一边拨通了搜查科长小此木的电话。转告了梶聪一郎自首一事之后,一时间志木对小此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道了。部长那里我来汇报。顺便问问,那个画画的怎么样了?”
“还没抓到,快了吧。”
志木的回答只是自己的愿望而已。放下电话再看看钟。六点三十五。志木的拳头“砰”地落在了桌上。
——怎么回事?!
不妙!这种念头像支毒箭穿梭于志木全身。逃跑?不可能!高野住处的大门及窗户等都有二十四小时的监视。给镰田打个电话?不行,约好从日出开始行动手机必须关机。焦急的志木正准备点燃第三支烟。
铃声划破了寂静。是直通电话!
志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了听筒。
“完了!”
听到镰田声音的一刹那,脑子里那些竖着的茶叶杆儿顿时消失得没有了踪影。
“那小子喝了农药!我们在门外叫了多次没人应答,破门而入才发现那小子躺在地上乱滚。”
难到监视被发现?
“是被他发现了吗?”
“不知道。”
“农药的种类?”
“是一种剧毒除草剂。”
“没稀释过的吗?”
“好像是。旁边有一个小瓶。喝的量不清楚。”
“给他喝盐水让他吐,多让他喝几次!”
“正弄呢。”
“吐了后立即送熊野医院,明白吗?”
洗胃的话应该就在那里。透析设备也齐全。最有利的是那里离公寓最近。
然而这种除草剂很麻烦。一旦进入体内后,会随着血液循环一步步地侵害内脏。即便是做了洗胃和透析,体内所吸入的量太大的话也没救。问题是在什么时候,喝了多大的量!
——他妈的。
志木一脚踢翻了垃圾筒。
高野罪该万死。如果被害少女们的家属在场的话,一定希望看到他就此痛苦而死的下场。志木也有女儿,想法应该与那些父母们很接近,然而却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让这家伙死掉。最近这类罪恶之徒有所增加,他们犯下灭绝人性的罪行之后以为可以一死了之,逃避惩罚。绝不容许!绝不让他就这样轻易地去死,得把他绳之以法,让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指导官,救护车到了,现在准备出发。”
“知道了。我也去医院。”
挂断的电话铃声又响起了。
“什么事?”
“我是加贺美。”
——啊?……
W县警本部部长——加贺美康博。
“以最快的速度到本部长室来!请你担任梶聪一郎的审讯工作。”


2


二楼是管理部门的各科室。志木在五楼办公,很少来这里,更不用说部长室了。记得还是在升任警视的时候来过一次。
不过,志木并不紧张。相反,随着迈向部长室的脚步加快,心中的愤怒情绪也膨胀起来。为什么非派我去?虽然是W县警的一件大事,可梶聪一郎已在中央署严密监视之中,既逃不了也死不了。
“对不起。”
志木一进部长室便看见豪华皮革沙发上的三张面孔。他们是W县警的头三号人物:加贺美部长、伊予警务部长、岩村刑事部长。加贺美和伊予是警视厅派下来的,所以没有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岩村那种随和的表情。
然而现在,三个人都显得很严肃。刚四十出头的加贺美部长甚至显得有些悲伤。
“你跟梶聪一郎警部关系还可以吧?”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伊予警务部长。
“不。仅仅是认识而己。并没有什么个人交情。”
“那就好。”
肥胖的伊予一边点头一边把厚厚的文件夹往志木面前一推。这大概是警务科保管的有关梶聪一郎的资料吧?第一页是简历。梶聪一郎,四十九岁,三十一年工龄。曾在派出所和所辖的警务科工作过,后在警察学校任助教四年,教官五年。去年春开始任教养科副科长。无赏罚。父母已故。有房产。住在一起的只有妻子启子。
“没时间了。大体看看后就去中央署开始讯问吧。”
——这道命令应该由邢事部长来发吧?
志木偷偷看了看岩村刑事部长。岩村紧闭着双眼。
“可是……”
志木犹豫着。伊予立即打断他:“把你手上的案子交出来。优先处理梶聪一郎的案子。你是我们这儿最擅长审讯的吧?”
志木再看看岩村。依然紧闭着双眼。
的确,志木有丰富的审讯经验。做警部助理的时候曾被称为“专设陷阱的志木”。然而,梶聪一郎的杀妻案是个自首案,动机也明确。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梶聪一郎就“完全招供”了,没必要让手上有案要办的志木特地来设陷阱让其招供。
“中央署也有高明的审讯官。”
志木说完,伊予瞪大了眼睛。
“怎么能让他们来审讯!你,难道不明白这件案子的重要性?这可是警官杀人啊!”
“我知道。可,我手上的案子也……”
“哦,听了汇报。有什么问题吗?就是那个美术教师吧,在搜查员要逮捕他之前喝了农药的那案子?”
“是的。”
“那有什么问题?逮捕之前喝农药应该不是我们的过失吧?”
原来如此,这是他的天平。
志木真想吐他一口唾沫。
好一个传闻中的明哲保身的人,说的话句句令人生气。每当听到这个连尸体都没见过的“科班”部长称“我们”的时候太阳穴就会阵阵作痛。
志木狠狠地瞪了一眼岩村。为什么让这门外汉警务部长一个人说了算?岩村好像明白了志木的意思,这才冲着志木说道:“那个画画的交给辰已处理。”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听计从?
志木急了:
“可是部长,高野正在运往医院的途中,需要有人指挥。”
伊予张了张嘴。志木并不理会还是继续说道:
“即使现在情况不太严重,可杀虫剂是迟效性的,一旦侵蚀了肺部,一周以后也有死亡的可能。听取高野的口供还需要有医生的配合,会是非常微妙的工作。”
“你是担心辰已胜任不了?”
志木无言以答。辰已与自己是同一级别的搜查官。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就是不甘心在这种时候罢手。
“正好相反。我的意思是对梶聪一郎的审讯谁都可以胜任的。对一个完全招供了的人进行审讯并不是一件难事。
“是否完全招供还不清楚呢。
“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梶聪一郎说自己三天前杀了妻子。
志木感到自己全身绷紧了。
并非完全招供?
“验尸报告也表明死后已有数日。有空白的两天让人不解。所以为保险起见让你来负责审讯。”
“可……”
“有级别的考虑。虽说是犯了案,可梶聪一郎毕竟是四十九岁的老资格警部。让低级别的年轻警部助理或同级别的警部担任讯问有些失礼。地检方面也说了,让仅次于副检察长的佐濑检察官来担任此案的调查。所以我们没有理由派一个水平一般的人吧?”
志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况且,按理应该站在自己一方的刑事部长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再拒绝就意味着失职。
“志木君,拜托了。”
加贺美部长这才开口,表情意味深长。
“九点半之前告诉我们结果。”
志木心里一紧,九点半?难道……
“记者会之前。”
伊予补充道。可他的补充还是不完全。志木问道:
“晚上九点半之前吗?”
“当然是上午九点半。”
志木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还有两个小时……
“早上七点紧急逮捕的吧?等晚报截止时间过了之后再通报那些记者。也许会被说成为了庇护自己人故意延迟通报。可县警干部居然犯下杀人这样的罪,组织因这个蠢货得蒙受多大的打击啊。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蠢货?犯罪?
这种话只有门外汉才说得出口。伊予大概也感到志木对他的抵触情绪,所以说话时并不正眼看志木。
没时间了。
志木拿起文件夹离开了部长室。
一张照片从文件夹里滑落出来,一道让人联想起小动物那样的目光从地板上投向志木。
教官,严谨,儿子之死,妻子生病,掐死,空白的两天,自首……
作为审讯官的最初的疑问产生了。
杀死妻子之后,梶聪一郎为什么没有选择死?


3


志木乘坐指挥官专用的指挥车出了县警本部。
因为没时间把专职司机叫来,所以让值完夜班的土仓握住了方向盘。上车后志木将有关梶聪一郎的事告诉了土仓。
后视镜中映出土仓那双发红的眼睛——并非因为睡眠不足。
开车去中央署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志木调好车用无线电话的音量与镰田取得了联系。
高野贡已被送到熊野医院并接受了洗胃处理。这家伙目前处于意识朦胧、尿血状态。小便中查出含有大量除草剂成分。情况不容乐观。志木向院长说明了情况后指示两名警员守在治疗室。小心再小心。万一高野贡恢复意识再咬断舌头什么的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
为什么梶聪一郎没有选择死呢?
下车的时候志木又这样想到。不言而喻,是与高野贡完全不同的理由去选择死。作为警官,犯下了不应该犯的罪行,还使县警的名誉扫地,按常理他应该留下承担责任的遗书然后自杀。老实说,如果这种情况下,听到当事人自杀所受到的打击远没有听到来自首时的打击大。身为警官应该如此。更何况梶聪一郎作为教官,曾经是年轻人的楷模!
志木走进中央署的大门,看看表,时针正指向八点。
他径直上到三楼,推开刑事科的门。科员们整齐地站立起来,但面部表情僵硬。
看来大伙儿对这位重案组指导官有些敬畏。本部搜查一科的警视职位除了科长副科长以外,还有指导官、检视官、广域搜查官三个。而不论上任年次长短,一旦案件发生,指导官便被赋予绝对发言权。只有作为专门处理杀人、放火、盗窃、强奸等这类血腥案件的重案组的成员、长年奔走于现场的有丰富经验的人才有可能被任命这一职位。与历代指导官相比,志木既有现场经验又有作为审讯官的优秀业绩,所以被称为“怪才”。
“没时间了。”
志木挥挥手,谢绝了递过来的茶杯,由小峰刑事科长领着向旧办公楼走去。通向审讯室的这条狭长的走廊,曾经是志木走得不耐烦的“通勤路”。
“山崎到了吗?”
“到了,在八号室。”
W县北署的山崎警部助理被点名担任助手。虽然主要是做记录,但这个角色需要体察随时可能发生变化的审讯情况,并与外部保持联系,起着微妙但不可缺少的调整作用,因此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胜任。志木与山崎以前曾经搭档过,两人很默契。在八号审讯室等候是他的做派。一直以来,八号审讯室好像是块风水宝地,许多疑难案子在这里都会不可思议地得到顺利解决。
然而今天却让人感到没有把握。
“今天改在三号室。转告山崎。”
志木一边对小峰说着一边进了三号审讯室。密闭的空气立刻开始流动。这里也并不比八号室强。七平方米多一点的窄小房间。嵌有纵横格子的高高的窗户。铁桌子两边相对摆放着折叠椅。左角处是记录官用的桌椅。审讯官将在这间枯燥无味的密室中与犯罪嫌疑人对峙。想当年,这里曾经是志木的“主战场”——打过无数“读”与“被读”的心理战。
山崎信步而至的脚步声打断了志木的思绪。
“喂!”
“好久不见!”
“老了啊。”
“彼此彼此!”
山崎笑也不笑,一本正经地把一叠资料往桌上一搁。
“这是拘捕令和询问记录表。”
有人敲门。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正从门缝往里窥视。
“志木,打搅一下。”
是本部警务科的调查官笠冈,他与志木是警校的同期学员,一个爱打官腔令人讨厌的家伙。大概因为相互都没什么好感所以根本谈不上私交。既然如此,他来这里是因为工作?
——会是什么事呢?
笠冈领进一个西装单履的年轻人。三七分头,一张木偶脸。
“这是我手下的栗田警部。”
“警部?这么年轻?”
“是年轻,但很优秀。别客气,他归你指挥。”
“我指挥?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审讯助理啊。”
——怎么回事!
伊予警务部长那张肥胖的脸浮现了出来。
“在你们的监视下进行审讯,是这么回事吧?”
“别那么尖锐,只是个联络员而已。”
“这里已经有助手了。人多反而碍事。把这年轻人带走!”
笠冈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这可是部长命令。”
“哪位部长?刑事?还是警务?”
“两位部长,你可以这么理解,因为刑事部长并没有反对。”
说完后笠冈一副得意的表情。
欺人太甚!太令人失望!刑事部长就这么无力?难道掌握着人事权、财务权的警务部长一旦动用了强权,就可以连刑事部最核心处——审讯室也可以随便出入了吗?
——看着办吧。只好如此。
志木重重地坐在了审讯官的椅子上。
“十分钟后开始,各位请退出。”
“可是栗田……”
笠冈刚要再说什么,志木大声吼道:
“先让他出去! 棒槌学堂·出品
志木在审讯之前习惯有个“仪式”。山崎因为事先了解这一点所以一声不响地出去了。笠冈、栗田也带着不解的神情跟着出了审讯室。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志木闭上了眼,深呼吸。
——忘掉吧,所有的一切!
去掉杂念,集中注意力。志木暗示着自己。
志木开始静思。
审讯好比在读一本书。犯罪嫌疑人是书中的主人公。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可是书中的主人公不能从书中走出来。只有当审讯官翻开这本书的时候,他们才会道出他们的故事。面对审讯官,他们时而乞求怜悯的眼泪;时而希望引起愤怒的共鸣。他们希望有人来读他们的故事。审讯官只需要静静地一页一页地翻下去。他们期待着,期待着快点将他们的故事读完。审讯官不去翻书,他们的故事也许将永远封存。
志木睁开了眼睛。
并没有达到以前的境界,不过也相对镇静下来了,这种状态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