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公府 作者:姀锡

文案

父母相继离世,九岁的纪鸢领着四岁的弟弟投奔显国公府的嫡亲姨母。
然而姨母却只是霍家二房不受宠的姨娘。
所幸太太开恩,纪鸢与弟弟被安置在了府中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废院子里,虽生活清贫,但靠着姨母的接济,却也不愁温饱的度过了六年。
六年后,纪鸢及笄。
因生了一张闭月羞花的好皮囊,渐渐地开始在国公府里招眼了起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鸢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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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小姐,咱们到京城了。”
***
京城,大俞的帝都。
天子脚下,城门巍峨,进出城门的行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昭显了帝都的繁荣昌盛。
此时,一辆毫不起眼的简陋马车缓缓地驶到了城门外,远远地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不多时,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掀开车帘,一个六旬老妪探出头来查看。
老妪相貌普通,装扮更是普通,身上不过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褙子,然而那双老眼,却是无比的犀利精悍,里头装下的,是浸润了大半辈子的智慧与历练,里头波澜不惊,只需一眼,仿佛就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
前头驾驶马车的五旬老汉低声通报了几句。
过了片刻,老妪将帘子落下,重新返回马车禀告着:“城门外不知何故被堵住了,老杨头已前去打探,小姐不必忧心···”
见车上两个孩子面露憔悴,顿了顿,老妪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终于难得露出些许缓和,老妪语气放缓了些,道:“此番从山东行至京城,赶路月余,横竖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小姐莫要心急,若是倦了,可与小少爷在马车上稍作休憩片刻,放心,一切还有老婆子我在了···”
此话一语双关,既为安抚眼下的境遇,仿佛也为那不可预知的将来。
***
“多谢嬷嬷···”
少顷,一道软糯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回应着,软软糯糯的音调十分好听,只是嗓子仿佛夹杂些少许的疲倦。
此女孩儿唤作纪鸢,刚满八岁,虚岁九岁,原本是躺在软榻上闭目歇息的,马车一停,她就缓缓睁开眼了,不知是睡的不熟,还是压根就没有睡着。
纪鸢容貌秀丽,肌肤白嫩如雪,眉眼如画,巴掌大的鹅蛋脸上隐隐还透着些许婴儿肥,瞧着面相气度料想着本该是个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鲜活娇憨的女娃娃才是。
只不知何故,此刻小脸倦怠,那双盈盈如水的杏眸里没了一丝光泽,身上的衣饰也素雅得可以,全身上下没有佩戴一件鲜亮的首饰。
纪鸢身边还躺着一名三四岁的黄口小娃,面色粉嫩,生得白嫩软糯,双手握拳从软被里探了出来,粉嫩的小嘴一下一下的吸允着,仿佛在梦里偷吃的好吃的东西,一脸天真无邪,不知世事。
纪鸢时不时低头替小娃牵一下被子,拭下额角温度,明明还尚且稚嫩的小脸上,已经慢慢地褪下了天真与烂漫,取而代之的是越发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周全与周到。
***
话说,这纪鸢本是山东祁东县上一名教书先生的女儿,身旁这名三四岁的小娃是纪鸢的弟弟,唤作纪鸿儒,取自谈笑有鸿儒,字仲谦,小名鸿哥儿。
两姐弟的名字都是他们的教书先生爹爹起的。
纪鸢一名,则寄寓着女儿一生能够像天上的纸鸢一样无忧无虑、开心自在。
纪家祖上光耀,虽算不上什么簪缨世家,却也出过进士、秀才无数,实乃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只纪家子嗣单薄,到了纪鸢父亲那一辈,只剩下其父一脉单传。
其父纪如霖学识渊博,满腹诗书,就是性子过于迂腐了些,加上考试诸多不顺,一连着几次考试发挥失常,又加上身子羸弱,蹉跎十数年后终于放弃了考取功名之愿。
后纪如霖被尹氏施了一碗水,对其一见钟情,如愿娶其为妻,成亲后,夫妻恩爱,不久生下了长女纪鸢,娇妻在侧,娇女在膝,纪如霖渐渐解下心结。
几年后,纪如霖兴致上头,便在家中开辟了一进院子做起了教书先生,虽未曾如愿考取功名,心中多少有些失意,但好在妻子温柔贤惠,一双儿女聪颖伶俐,生活虽平淡,但日子却也过得甚是美满幸福。
岂料世事难料,天公不作美,原本和美温馨的四口之家在一年前突然遭遇了天大的变故。
一年前,体弱多病的纪如霖忽染重病,缠连病榻数月,纪家散尽千金,寻遍整个山东名医,然纪如霖的身子却病倒如抽丝,依旧一日差过一日,终究没能熬过来,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撒手人寰去了。
因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纪如霖乃是家中的底梁柱,此番病故,对于家中余下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与黄口小儿来说,便犹豫在青天白日里投下了一颗炸雷,炸得整个纪家飘零不稳,摇摇欲坠。
纪尹氏本就是个以夫为天之人,纪如霖缠连病榻时,纪尹氏整日忧心愁苦,已是急得害了半副身子。
丈夫这一走,纪尹氏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迅速枯瘦,病倒如山倒,竟然连一双苦命年幼的儿女也不管不顾,没多久,竟也紧跟着丈夫去了,留下这么一对孤苦无依的苦命孩子。
***
纪家子嗣单薄,并无多少亲近姻亲,族里的一些个族亲都已是出了五服,自纪鸢祖父过世后,与族亲来往就不多了,此番,纪家遭遇如此变故,更没有族亲乐意与之走动。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已算是山穷水尽了,却未料,更加火上浇油的还在后头。
在纪尹氏刚过了头七的第二日,忽有一群凶神恶煞之人上门前来讨债。
为首是一名年过四十,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大汉手中捏着一张五百两的欠条,说是纪家这一年多来的借据,此番是特意前来讨债的。
这大汉唤作王霸子,乃是祁东县上臭名远扬的一名混子,整日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偏偏此人生得肥头大耳,孔武有力,无人敢轻易开罪。
据说以前在镖局打过杂,还跟穷凶极恶的土匪真刀实枪的干过仗,干的可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勾当。
王霸子欺凌纪家无长辈撑腰,一进门二话不说,当场就让八岁的纪鸢将借的银钱悉数归还,否则就要强行占了纪家这座百年的三进宅院,将纪鸢两姐弟给赶出去。
家中何时何地向何人借了这么多银钱?缘何纪鸢从未听母亲提及过此事,是以,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讨债者,八岁的纪鸢一脸无措。
自纪如霖夫妇相继去世后,家中银钱也基本所剩无几,最后的银钱也都全部替纪尹氏办了后世,家中除了这诺大的院落,已是相形见绌。
而丧事办完后,八岁的纪鸢便已自己做主,将宅中十余奴仆遣散回乡,唯独留下同样孤苦无依的六旬老婆子徐婆子与之为伴。
此时此刻,整个纪家,除了这二主一仆,便只剩下这空空如也的宅院呢,哪里还有什么银钱能够偿还。
***
王霸子明显是有备而来,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讹上这纪家,见纪家只剩下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当即便要挥棒将纪鸢姐弟俩赶出家门。
就在此时,一向沉默不语、刻板寡言的徐婆子忽然站了出来,挡在纪家姐弟二人跟前。
这徐婆子原是在纪鸢尚且还在娘胎里时被纪氏夫妇领进家门的,尹氏即将生产,需要请人照料,见徐婆子无亲无靠,孤身一人,索性直接将她接进了家门。
徐婆子处事周全,行事周到,纪鸢从小由她手把手带大,就是性子古怪冷漠了些,全府上下的丫鬟仆人都怕她,有时候就连纪鸢都有些憷她。
徐婆子往日里除了照看纪家姐弟,其余任何事儿一概装聋作哑,全然不作理会。
此刻,却见她微微眯着眼,直言不讳的挡在了纪家姐弟二人跟前,盯着眼前的彪形大汉厉声道:“放肆,混账东西,竟敢在咱们纪家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徐嬷嬷面对着这群凶神恶煞之徒,丝毫未显畏惧,反倒一直气定神闲,全身上下一派淡然,气势尤在王霸子之上。
***
瞧着这架势倒不像是个等闲的粗鄙婆子,王霸子一时被徐嬷嬷的气势给稍稍怔住了,只见他
犹豫了片刻,指着徐嬷嬷道:“你是何人?”
徐嬷嬷双手置于身前,一举一动都颇显章程,只见她目露威严,冲着王霸子微微挑了挑眉道:“老婆子我乃是京城一品国公府霍家二房主子跟前的教养嬷嬷,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接两位小主子入京的,京城显国公府,当今大俞第一国公府,岂是你这等宵小之徒能够开罪得起的,还不速速给我滚出纪家大门,否则——”
说到这里,徐婆子侧眼,看了纪鸢一眼。
纪鸢立在徐婆子身后身子还在隐隐发抖,得到示意后,只极力压制着颤抖着身子,忽然咬牙伸手往王霸子脸上一指,一脸骄矜蛮横的喝斥道:“否则,否则我就···就让我姨母将你们全部乱棍打死,让我表哥调遣军队屠了你们全村!”
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女娃娃,嘴里竟然吐出这么恶毒的话,全然是一副被宠坏了的官家大小姐才有的模样。
王霸子明显被徐嬷嬷跟纪鸢所说的话给震住了,只见他微微眯着眼,似信非信的盯着徐嬷嬷瞧了许久,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对他怒目瞪眼的女娃娃身上瞧了许久,纵使心存疑虑,然而——
“即便是皇帝老子欠了钱,也得给老子还上,老子再宽限你们几日,若是敢诳了老子,老子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霸子是个见惯了世面之人,并不敢鲁莽冒险,撂下这一番狠话,就领着十余人离开了纪府,却仍然派了两人守在纪家附近,倘若她们说的是假话,怕是难逃这一劫。
***
王霸子一行人离开后,纪鸢身子一软,险些滑倒在地。
徐婆子扶着她坐到椅子上,纪鸢立马紧紧拉着徐婆子的手,一脸担忧道:“嬷嬷,你说···你说姨母会派人来接我跟弟弟吗?”
尹氏离世前,派人给京城唯一的亲人送了信,托人照顾纪鸢姐弟俩。
徐婆子与纪鸢方才所言虽不假,到底是托大了。
纪鸢的姨母压根算不上是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不过是显国公府一名不受宠的姨娘,膝下压根没有儿子傍身,不过是一名跟纪鸢年纪相仿的女儿罢了。
本就不受宠,如何还能容得下纪鸢姐弟这两个拖油瓶呢?
更何况,还是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姨母,谈何亲情而言。
徐婆子也不能保证,只难得伸手替纪鸢撂了撂额角的碎发,微微眯着眼,安抚道:“会的,如若不然,大不了老婆子我就领着你们到京城走一趟,主动去国公府寻亲。”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所幸,最坏的境况并没有让纪鸢碰上。
十日后,京城来人了。
纪鸢姐弟二人拜别了已故父母,离开了从小生活的故土,奔赴千里之外的京城投亲,从此,人生逆转,迎接她的,将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奉上,希望大家喜欢,么么哒。

002

话说此番从山东行至京城,原本二十余日的路程,生生行了一个多月。
原来纪鸢姐弟俩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远门,两人年纪幼小,生娇体弱,又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导致一路上是劳苦难行。
鸿哥儿在半道上更是生了一场重病,于是乎一路上是走走停停、寸步难行。
而纪鸢忧心弟弟,鸿哥儿生病时脆弱缠人,一路上哭哭嚷嚷,嘴里不停地喊着要着娘亲要娘亲,好一副哭成泪人的可怜模样。
纪鸢瞧着心疼难耐,一路上只又当娘又当姐的手把手的照料,久而久之,鸿哥儿对纪鸢越发依赖,但凡一睁眼未见到纪鸢,就开始难受哭闹。
临近京城时,好不容易鸿哥儿病好了,纪鸢的脸色却瞧着越来越差了,怕也是已染上了风寒罢。
不过是前途未明,纪鸢心神未定,不想因病徒生烦扰耽误行程,加上病情不算过于严重,便一直强忍着罢了。
***
此刻马车在城门外堵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压根没有要马上通行的意思。
时间一长,堵在外头的马车行人难免焦急了起来。
这天子脚下,遍地权贵,大街上随便一块门匾砸下来,不是富豪便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之家,保管一砸一个准,谁知道谁又比得上谁呢?
果然,不多时便有人等得不耐烦了,马车前头熙熙攘攘的,八成是起了争执。
纪鸢闭目休憩了一阵,便又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
天气炎热,外头日头正高,闷在马车里心里着实有些堵得慌。
父母在世时,纪鸢原本也是被父母娇养惯着长大的,小时候顽劣,举着撒网满园子跑着追着蜻蜓蝶儿扑着不说,还曾偷偷背着爹爹娘亲,脱了鞋袜光着脚丫子跑到池子里摸着鱼儿虾儿玩。
不过才一年光景,却未料想早已物是人非。
眼下,纪鸢终究不过才是个八九岁大的女娃娃,纵使经过这几遭变故,变得越发沉稳懂事,然而在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存着个小纪鸢的。
***
纪鸢想要掀开帘子往外瞧一眼,透透气。
然而一抬眼,便瞧见对面徐嬷嬷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徐嬷嬷一贯皆是如此,即便是天塌了下来,她也一贯四平八稳、不急不缓。
徐嬷嬷似乎察觉到纪鸢的打量,少顷,只缓缓睁开眼瞅了纪鸢一眼。
纪鸢立马便正襟危坐了起来。
徐嬷嬷为人严格,且不易变通,只要是在她跟前,即便是曾经顽劣的纪鸢也都得收起几分小心思,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非但如此,便是一举一动皆得按照她的章程来。
尤其是此番进京,徐嬷嬷对她的管教越发严苛了起来。
以前就连纪尹氏都觉得徐嬷嬷教导过于严格了,结果老人家张口便是引经据典,《女戒》《女德》《女训》及《列女转》里头的典故轮番脱口而来。
纪尹氏没念过多少书,时常被徐嬷嬷说教得满脸通红,从此便再也不敢护着纪鸢了,且每每见了徐嬷嬷便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是有多远躲多远。
于是乎,便苦了纪鸢一人,打小便要接受嬷嬷的折磨。
徐嬷嬷时常一个眼色扫过来,纪鸢便已养成了从个顽劣调皮的小破孩瞬间变成个书香世家大小姐的转变。
***
马车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
徐嬷嬷斟酌片刻,便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隙,纪鸢便也趁机举目望了去,便见城门外有一辆双马并驾的墨青蓬马车堵在了城门口,马车四面皆是用精美昂贵的绸缎装点,一看这行头便知马车内之人身份不凡。
马车前有几个驾马之人,领头的乃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哥,此人身长如玉,头戴珠玉,身穿锦衣华服,因背对着瞧不清楚具体面相,不过瞧着那通身的气度,料想也该是一位风姿不凡之人,而此人此刻手中执一长鞭,瞧着不像善类。
这人似乎想要进城,然而城门口却有人阻挡,两人之间起了争执,年轻公子大怒,一鞭子直接挥了过去。
岂料,对方竟然稳稳接住了,只一把准确无误的拽着鞭子的另一头,厉声呵斥道:“今日乃是我表哥大喜的日子,新娘的轿子没进城之前,今日谁也别想从此处过,谁要敢误了我表哥的良辰吉日,本少爷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面那人眼瞧着竟然比方才那人还要嚣张十倍百倍。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着还尚且有几分稚嫩,没想到竟然如此嚣张霸道。
说着,竟然反客为主,又忽地一把夺过了方才那人手中的鞭子,用力的往那人的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顿时,马儿大惊,几声长嘶后开始四处乱窜,差点儿将马背上那名年轻公子哥给摔下马来。
而堵在城门外的马车行人见状纷纷作鸟散状拼命四处躲闪,结果马车跟马车相撞,行人与行人四下乱窜,一时闹得城门外是鸡飞狗跳,整个乱成一团。
偏生始作俑者还骑在马背上乐得直哈哈大笑。
待惊着的马儿四处窜走后,纪鸢这才将对面那人看清了。
只见那人头发高高束起,头上戴的是紫金玉冠,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尤其是笑的时候两眼弯弯,竟隐隐有些男生女相,瞧着年纪也不大,约莫十二三岁。
没想到小小年纪,竟如此张狂横行。
瞧得纪鸢阵阵心惊,这京城,果然是虎狼之地啊。
***
老杨头见徐嬷嬷拉开了帘子,便指着远处好不容易将马儿驯服的那名年轻公子冲徐嬷嬷道:“此人是魏侯府上的六公子魏怀瑾,是咱们这座紫禁城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全京城没有不知道这位大名的···”
老杨头说到这里忽而一乐,又笑着道:“这位魏六公子啊十三岁时便已花名在外了···”
徐嬷嬷闻言挑了挑眉,忽而指着城门下那道霸道张狂的小少爷问道:“那位是···”
这老杨头不过是尹姨娘铺子上一名掌事儿的,往日里时常奔波于市井,对于京城那些个恶名远扬的八卦乐子倒是时常能够听上半耳朵,至于旁的什么嘛。
此刻老杨头皱着眉头卖力苦想了老半天,终究放弃了,只有些悻悻道:“呃···这位是···恕老奴眼拙,这位小公子老奴却不曾听闻过···”
不过,能够有能力堵住城门,又在为霍家出力者,想来绝非等闲之辈。
徐嬷嬷闻言,只冲老杨头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远远的打量了远处那位意气风发的贵公子一眼,便欲放下帘子。
却未想,正在此时,忽然闻得远处响起了一阵喜庆的奏乐声,徐嬷嬷一愣,非但未将帘子撂下,反而直接将帘子掀了开来。
***
奏乐声越来越近。
忽而不知从哪儿冒出两队人马,只一拥而上,直接将挡在城门口处的一些马车行人给轰到了两旁,这两路人马各个身穿铠甲,腰配大刀,威风凛凛,瞧着不像哪个府中的小厮,倒像是军营中受过特训的将士似的。
每个人拔出大刀,直接往城门外辟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即便连堵在最后的纪家马车也被轰到了一旁。
城门外的奏乐的队伍越来越近,一阵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声,伴随着礼炮、鞭炮齐齐奏响,一队热闹非凡的迎亲队伍出现在了纪鸢的视线范围中。
从前在祁东县时,纪鸢也曾偷偷跑出去观摩过迎亲队伍,哪家哪户大户人家迎娶新娘子,小孩子都爱跟在队伍后边捡糖吃,纪鸢虽未曾跟着捡过糖,却也曾远远地瞧过热闹。
然而,眼下的这支迎亲队伍的奢华程度,却是祁东县任何哪家大户人家都比不过的。
只见一路礼炮鸣过来,未见片刻停歇的,一箱箱系着红绸的嫁妆从纪鸢眼前抬过,每一箱瞧着都沉甸甸的,让一个个孔武有力的八尺男儿都折弯了腰。
一担担、一杠杠都是红漆髹金,奢华富足。
蜿蜒数里长的红妆队伍从纪鸢马车旁一一经过,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
城门在所有人足足驻足等候了一刻钟,这抬着嫁妆的队伍都还没有走完,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说是红妆十里,绝对不为过。
***
而此时此刻,围在两旁的行人全然忘记了之前的焦急,所有的目光全部被这绵延不绝的十里红妆给震撼到了,纪鸢坐在马车里,隐隐听到所有人都在激动得直议论纷纷了起来:
“俺的青天大老爷啊,今日娶亲的是哪家王孙贵族?竟然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大的排场!这可眼看着都快要赶上天家的排场啦···”
“你竟然不知道?今日办喜事儿的可是城北霍家,一品国公府霍家,今日成亲的乃是人家霍家长房嫡子,当今长公主唯一的公子,九五至尊的亲外甥,可不就是天家的喜事儿么?”
“原来是霍家,这就难怪了,我就说嘛,按照咱们大俞的礼制,除了皇子公孙,等闲哪家哪户又敢越过这礼数,原来竟然是霍家···咦,这办喜事儿的既然是霍家,那新娘子又是哪家权贵的女儿,这世道,能配得上霍家大公子的女子可不多啊···”
“定北候沈家知道吗?”
“竟是沈家?”
听到这里,又忽而听到另外一侧有人惊呼道:
“一百零六···”
“一八零七···”
“一百零八···”
“天啦,一百零八担,新娘子的嫁妆竟然足足有一百零八担!”
于是乎,纪鸢对京城的第一印象,就是从这一场浩浩荡荡的迎亲队开始的。
她入京的第一天,恰好赶上了霍家的喜宴。


003

帝都的热闹程度果然不是祁东县上那类小小县城能够比拟的。
在祁东县,若是步行的话,约莫逛上半个时辰,就能将整个祁东县都给逛遍了,若是驾着马车的话,要不了一刻钟就能走完。
而此刻在京城,马车已经行驶了近一个时辰了,非但没有到头,越走,仿佛越发热闹。
耳边皆是街道小贩们声音一个高过一个的叫卖声,有卖早点的包子馒头煎饼果子铺,有叫卖冰糖葫芦、发糕、点心的小摊位,也有买首饰、古董玉石的各类小行当,甚至连摆摊算命的小摊位都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