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春院 作者:姀锡

文案

她本是江南望族沈家世世代代的家生子陈春生。

九岁那年,因沈家五爷大婚,被从庄子上选中入府,成了沈五爷斗春院里的一名跑腿丫头。

至此,高宅大院的一生开始了。

【丫鬟与主子爷的日常,非宅斗】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天作之合 近水楼台 布衣生活

关键字:主角:陈春生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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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

话说在元陵南边有座县城,因盛产瓜果而闻名于世,此处产出的瓜果果肥汁甜,相传在永和年间,曾被当时管辖此处的知县后世闻名朝堂的首辅大人在自传中形容“似锦园林”,遂此县后来改名唤作锦园县,至此闻名于世。
整个元陵乃至整个江南,大到达官贵族,小到寻常人家,皆以锦园县所产出的瓜果作为好坏的参照,因此,那满街贩卖瓜果的小贩在叫卖着:“锦园县产出的新鲜瓜果,不甜不要钱哩···”
这是锦园县街上最常见的景致之一。
在靠近锦园县县城处有座村子唤作安园村,村子最深处的一座庄子里住着三户人家。管事薛家的,园丁王家的和陈家的,另还有厨房的两个婆子。
庄子里都是些个家奴或家生子,据说家主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更是在元陵这地界首屈一指的显赫人家,庄子里的人对外宣扬家主姓沈。
在这元陵地界,“沈”是贵族大姓氏,可是出了许多大人物来着,譬如那元陵城中最大钱庄的东家据说就是姓沈,威震四海的威武镖局大当家,元陵最大的祥泰酒楼的东家,当然顶了天的还数那城北沈宅,那可是当今整个大俞赫赫威名的沈国公的祖宅,里面可是出了位身份高贵的沈贵妃,至今都盛宠不衰啊,那可都是些个顶了天的大人物。
不过仅是听庄子里的人这么宣扬,村子里的人却从未见过主人出现过,因此,到底如何,暂不可考究。
却说庄子里管事的薛家,据说从前可是府里的管家,那也是个通天的人物啊,能爬到管家这个位置定是个有能耐的,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十年前一家子都被发落到庄子里来了。那随行的秦氏似是愤愤不平,整日里怒骂吐槽,喋喋不休的,后来时日久了似是想开了,倒也认命般的一心一意的打理着庄子。
那王家的与陈家的皆是沈家世世代代的家奴,根源追究起来可深远着,据说从曾祖父那一辈起,就开始在沈家的庄子里打理着这片庄园。
而今日要说的,便是这园丁陈家。具体说来,还得跟管事的薛家扯上些渊源,还得从十年前薛家初来庄子时说起。
话说薛家被打发到庄子上时,随行的除了薛管事老两口子,及他们的三子一女及儿媳妇,一孙儿一孙女,一个□□岁的婢子之外,随行的还有一位蒙着面,身份不明的女子。
这名女子叫林嘉云,如名字一般,也曾是个云端上的人,乃永嘉十三年的新科榜眼后入职翰林院试读正六品官员林超臣之嫡女。林家乃殷实之家,祖祖辈辈皆是读书之人,曾祖父在永和年间创立过私塾,后来到了祖父这一辈,顺利通过了乡试考取了秀才,在当地也是极有声望的有学之士。
到了林超臣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朝考取功名,飞黄腾达,直入翰林院,一时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当时朝局涌动,读书人空有满腔热血,其性情耿直不懂迂回藏拙,得罪了当朝权臣,被害入狱。因不堪其辱于狱中自尽以泄心中不满,其妻遭受不了家道中落,丈夫离世之变故,身体一蹶不振,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林家自此一朝倾覆。
十二岁的林嘉云一时由千金嫡女沦落为人人奚落的孤女,因是罪臣之女,族里的人觉得因父亲之事被受到牵连,于是对她肆意欺凌,因不堪被族人残害,她趁夜孤身逃脱了出来。
林嘉云从云端坠入泥泞,一朝家破人亡,受尽世间冷暖,世间炎凉,无处可去,在外挨饿受冻,食不果腹,受尽欺凌,后更是不幸,遇到人贩子,被几经发卖,后来辗转进了沈府,成了一名卑躬屈膝的婢子。
几次死里逃生,几番磨难,似乎把原本清高的性子也给磨平了,遂也认了命,留在沈府里安分的做着一名老老实实的婢子,后改名唤作碧云,因名字里也同样含着个“云”字,很是欢喜。却因生得颇有几分颜色,又聪明本分,被一众丫头忌惮排挤。
后一次无意中被府中老夫人发现选中,预备给三老爷选作通房,却遭人嫉恨,被人陷害险遭处死,后自己挥刀毁容,以证清白,终是留了一条残命,被发到庄子上婚配给了庄子里的家奴。
她的脸上有一道从嘴角蔓延到耳根的伤疤,蜿蜿蜒蜒,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因是新伤,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整张脸都是红肿的,尤其是伤口处,皮肉翻卷,小孩子看了都会吓哭的,怵人得紧。
婚配的家奴是陈家的第三子,唤作陈相近,因他不善言语,性子也有些古怪,故没有体面人家愿意同他说亲,偏又是家里的幼子,张氏的心头肉,哪里让受得了这种委屈,是以婚事误到了二十六岁,还没有相看好。
这回府里开了恩典,张氏自是喜不自胜,只差没到那庙里拜菩萨,却是对着府里的方位,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可是高兴坏了。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光景。
一个毁了相貌,又身世不明的婢子,哪里比得上他们世世代代在这显赫世家里谋得的庇护人家强。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看不上,却是府里的恩典推辞不得,于是把所有的不满与不忿都转移到了那个破相婢子身上。
却说到陈嘉云也就是碧云这边,自打从府里出来,竟觉着恍若隔世。
从世家嫡女,一路沦为任人践踏的奴婢,从云端坠进深渊,一朝家破人亡沦为孤女,受族人残害苟延残喘的沦落街头,遇人不淑被发卖为奴,高门大院勾心斗角人心深似海,数次被逼得在鬼门关处生死徘徊,用尽一切,到最后拼命抓到手的不过只剩一条残缺不全的贱命而已,生活怎的就如此难呢,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华,她心中却早已无一丝波澜了。
过了新春,陈林二人奉命成亲,不久,林氏有孕,次年产下一女,因降临在春天,遂起名唤作陈春生。

第2章 出身

林氏这一胎怀的颇为顺当,之前听闻女子怀孕生产极为凶险遭罪,以前曾听得母亲提及怀她的时候,自己是如何闹腾的,没想到到自己这里却是稳稳妥妥的。怀孕初始,便不吐不闹,后来肚子慢慢的隆起,感受身体里跳动的脉络,竟有一丝安宁的感觉。
起初张氏对她极为不满继而百般刁难,家里其余人对她态度也有些疏离,旁人见她蒙了面纱总得好奇的瞧上几眼,于是每每干完手中的活计她便呆在屋子里,整日不轻易出门。
经常听得张氏在院子里扯着嗓子骂骂咧咧,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她只作不懂。张氏性子火爆彪悍,喜欢逞嘴皮子英雄,心却不烂,家里的媳妇皆有些怕她,却也不曾厌恶。
张氏确实不喜林氏这人,纯粹是替自家幺儿委屈,脸破相了不说,还整日里拉着一张脸,躲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当自个是个官家小姐不成,瞧着家里忙成啥样了也不见搭把手,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不过得知林氏有孕,张氏却也是真的欢喜,天大地大有儿最大,她儿孙成群不假,不过这回却是个特殊的,千盼万盼,盼的就是这一遭,欢天喜地不说,还特意跑到庙里捐了香火,保佑孙子平安出世。
后见那林氏的肚子安静得有些古怪,难免心焦,忙跑到村口把那接生的钱婆子请来相看,村子里但凡有哪个妇人有孕,皆是请这钱婆子相看接生的,鲜少出现过纰漏,是个有能耐的。
那钱婆子一生接触孕妇不计其数,倒是难得遇到这般稳妥的胎位,又见这怀孕的小妇人,虽怪道大白天在自个家里脸上还蒙着块白沙,不过这钱婆子历来走南闯北,是有几分见地的,虽心底好奇,却也不曾表露。
又见这林氏衣着朴实简单,虽瞧不着面相,却见她随意的坐在那里,低着头,手轻轻地扶着腹部,嘴角轻扬,竟有着这安园村寻常妇人身上少见的温婉模样,心中不由自主的亲近起来,遂对张氏道:“这怀相结实稳妥,必是个好养活的,我瞧着你们家这个是个有福气的,指不定能给你们陈家生一堆金童或是玉娃娃呢?”
张氏听得胎位稳妥倒是放心不少,又听那钱婆子好话连篇,虽晓得是些个客套话,但是好话听着准是受用的。
瞧着那林氏乖乖顺顺的坐在那里,也算是个省心的,嘴里回着钱婆子;“我们陈家不过是那元陵府里的家奴,世世代代的打理着这片园林,便是将来生的娃儿那也是给别人使唤的,哪来的那么大的脸面能生个金童玉娃娃呢?你真是说笑了···”
嘴里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却是极为熨帖的。
要知道现在这种世道,寻常人家哪里比得上这簪缨世家,纵使是个奴才,那也是一辈子受到庇护的,这沈府里的奴才那可是比寻常百姓体面多了。
张氏把那钱婆子送走,给了不少赏钱,回过头见了那林氏,倒也顺眼了许多。
数月后林氏发作,顺利的产下小春生。
张氏想要的是孙子,是“金童”,瞧见这一通忙碌下来竟然是个孙女,不由有些失望,可又见小春生生的粉雕玉琢的,可不是一活脱脱的玉娃娃嘛,心里也渐渐的喜欢起来。
小春生生的娇憨可爱,玉致玲珑的,打从出生开始便不哭不闹,也无病无痛,从未闹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极为省心。只是,日子久了,这才发觉些不同来。旁的娃儿闹起来是不分昼夜的,那哇哇的哭声大半夜隔着几户人家都能够听到,可是到小春生这里却是无一丝动静,安安静静的,吃了便睡,睡了便吃,没有一丝闹腾。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哭过一声,甚至连眼睛都没睁过。
请那钱婆子相看过,又到那镇上请来大夫,皆说口眼无碍,到底为何没有动静,却也是晓不得。林氏急坏了,慌了神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整日里不知如何是好,私底下听到二房的王氏幸灾乐祸的捂着嘴说道:“只怕跟她爹一样,是个蠢的!”
心里直觉得发凉。
忽有一下雨天,那性子古怪的陈相近竟带回来一个同样性子古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那老头子满头银发,说话颠三倒四的,在家里避了雨,又拿了些吃食,临走前不知道从身上哪个地方摸出些个签子摇了摇,留下了一句话:“若是家中有那心智未开的小娃儿,得碰到那有缘人搭救方能开窍···”
旁人听了只当他是满嘴胡扯,可是林氏却仿佛是看到了希望,抹了眼泪追了出去,那老头伸出手胡乱一指,隐约是那陵隐寺方向。林氏哪里等得,立即马不停蹄地跑到寺庙里拜菩萨寻找那有缘人,说来也巧,刚好就碰到一位刚闭关出来的大师,原来这位大师正是这陵隐寺有名的归逸大师,平日闭关修行不轻易见客,恰好这林氏是他闭关出来后所见第一人,便询问她所求何事。
林氏便讲了原由,从初怀孕,到小春生产后这一月余的事情,包括得那疯老头提点,事无巨细。末了,朝着那归逸大师跪下,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又是磕头又是哀求,只求救救吾儿。
纵使那归逸大师见惯了世间繁杂之事,此刻也不免有丝动容,把眼前的年轻小妇人扶了起来,详细问了小春生的症状,沉默片刻后,便从怀里摸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子,嘱咐溶于水让其服用,几日后方能见效。
林氏小心翼翼的捧着药丸,如获至宝,拜别了大师家去了,照着大师教的法子一勺一勺的喂了下去,三日后,便见小春生伸着肉嘟嘟的手握成团去揉眼睛,揉啊揉啊,不久,便见她缓缓地睁开眼了。
林氏顿时眼圈红了,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悲喜交加,过了些日子,小春生果然一日好过一日。待她完全稳妥后,便备了香火,抱着小春生到那陵隐寺拜谢恩人。
小春生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眼睛清澈懵懂,忽地见她小手一伸够着那归逸大师手中的佛珠子,便紧抓着不放了。那归逸大师见状觉得有趣,便凑近仔细打量着春生看了片刻,只是不知怎地,忽地神色一变,那归逸大师神色复杂地盯着春生,直愣在原地沉思许久,半晌,才低声喃喃地感慨道:“原来这孩子命格有异,命中注定有此劫数···”
沉默许久,又忽地侧身对那林氏道:“也罢,这小儿今日与我也算有缘,往后每逢初一,十五,你便把她送到寺庙里来,在佛祖的庇佑下盼望她能够平安长大。”
林氏自是百般愿意。
往后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每逢初一,十五,都抱着小春生送入寺庙,风雨无阻,只盼着能沾染些佛性儿,能够让菩萨保佑着平安健康的长大。
到三岁的时候,小春生已经能说会走,已与其他孩童般正常无异了。

第3章 有孕

自打记事起,春生便是被林氏当作眼珠子般护着,真心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一丝委屈。偏又长得灵秀可人,气韵不凡,实打实继承了林氏的美貌,家里人对她也是疼爱有加。父亲陈相近不善言辞,性子有些木讷古怪,偏又长着一张黑炭脸,显得有些吓人,旁的小孩子都不敢亲近。偏是这样性子的人,小时候总是把她架在脖子上,陪着满果园林子撒欢玩乐。
祖母张氏也总是喜欢偷偷的给她留着独食,家中小孩子众多,平日里有些个糕点零嘴什么的,分到手里就没剩多少了,偏她总是比旁人多出了那么一份。
春生虽出生时心智开得晚,却胜在聪慧伶俐,懂事起便跟着母亲林氏念书写字,林氏本是殷实人家出生,虽家道沦陷,沦落为奴,又历经种种,骨子里清高的做派也终被打磨干净,如今走到了现在这一步,那也终是受到了教训,长了几分见识的。无论生处何种境地,胸有丘壑,自是一方净土,遂教春生认字念书,不为旁的,只为盼他日长大,为人处世能够明事理辨是非,方足矣。
春生聪颖可人,又识得大体,林氏很是欣慰。每逢初一,十五,便入得那陵隐寺庙中,跟着那归逸大师读经礼佛,陶冶心境,久而久之,便也能够跟着静下心来。春生初读经书时,许多不解,便询问师父此乃何意,那归逸大师便亲自授意,耐心解惑。春生古灵精怪,常常问些刁钻的问题,归逸大师并无不耐之意,每每耐心作答,并细心引导。
有时春生见解不一,总是道出不同的看法,两人偶有争辩,归逸大师以手抚须,沉思片刻,竟也觉得颇耐人寻味。归逸大师修行颇深,胸中自有丘壑,没几年功夫,春生跟着修身养性,也悟出了许多道理。
春生因出生际遇缘故与归逸大师结缘,自幼便出入寺庙,虽算不得寺中子弟,却道归逸大师半个弟子也并不为过。且她颇有慧根,甚得归逸大师喜欢。
一日又一日,春去秋来,转眼春生已经九岁。这一日春生如往常般从寺庙回来,见家中有些异样,祖母张氏,大伯娘姚氏,二伯娘王氏都在林氏屋中,父亲陈相近杵在一旁,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怎地,而母亲林氏则低头侧身卧在床榻上,脸上有一丝娇羞闪过,旁边大夫立在一侧。
见她回了,祖母张氏率先反应过来,大喜道:“春生啊,你马上就要做姐姐了,你娘给你添了个弟弟!”又道:“怪道前几日你那闷葫芦祖父突然间给我托梦了,原来是老陈家的祖坟冒青烟了,阿弥陀佛,保佑此次一定要一举得男才好啊!”
原来时隔经年,林氏终于被诊有孕,真是大喜。
其实在春生一岁之际,林氏便再次怀上了,但彼时春生身体状况有异,林氏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又焦心过滤,不慎小产,导致亏损了身子,往后再难以受孕。是以,林氏便也不作强求,歇了心思,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春生身上。
而今突然来这么一遭,简直是喜从天降,春生一家竟高兴得束手无策。还亏得张氏反应过来,送走了大夫,又上上下下的安排一通,春生跟着打下手。这一头忙里忙外,而另外那一头,那二房的王氏酸溜溜的跑去跟大房的姚氏咬耳朵:“大嫂,怪道人们常说,这人心啊都是长偏的,人家肚里的怎地就平白无故的要比旁人的金贵?这会子还没出来呢,就把别个的全都给比下去了,你且说说看,这做派让不让人心寒?”
原来这二房的王氏本身性子刻薄,有些小家子气。偏偏运道不好,一连三个生的都是女儿,总觉得在家里矮人一头,说话做事都提不起腰杆。屋里头的男人又靠不住,偷懒耍奸,好吃懒做,日子过得憋屈艰苦。
原本前头还有那林氏垫着,说来那三房也是个惨的,家中三人,一个丑,一个傻,偏偏还生了个病秧子,按理说处处都得被她压上一头才算是个正理儿,可架不住丑人多作怪,也不知花了什么手段笼络了那老太婆,心里处处偏袒着三房。
虽说她没儿子,但那林氏也好不到哪去,也是个下不出蛋的。可这会儿子林氏突然有孕,倘若日后一举得男,那自个往后在这个家里可就真是没脸了。王氏越想心里越是愤愤不平。
却说姚氏是陈家长媳,年岁摆在那里了,自个儿女双全,大女儿嫁给了城里成衣铺子里的掌柜,虽说也是沈家的家生奴才,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啊,掌柜可是个体面的行当,她极为满意,也觉得面上沾光。
两个儿子也听话懂事,大儿子早已娶妻生子,又继承着他爹的手艺,跟着在园林里干活,小儿子如今正在说亲。她丈夫陈家大朗陈之初是家中长子,如今掌管着家业,婆婆虽性子火爆,人心却不坏,对自个儿孙也是不差的,早早就放手让自个儿管着家,也是给足了脸面。她的日子过得也算美满顺当。
姚氏为人聪明,摸准了每个人的性子,也惯是个会说话的,一张巧嘴三两下便打发了那王氏。王氏最不喜的便是这一点,觉得姚氏这人惯会左右逢源,到哪里都是一副好人嘴脸,说的话就像唱戏般好听。
王氏听了心里憋屈着,一肚子苦闷无处诉说,回到房里,对着家徒四壁,只觉得心酸难耐。又见三女儿老鼠遇着猫似得在门口往屋子里偷瞄着,只觉得心里冒火,随手操起桌上的东西往门口砸去,骂道:“贼头贼脑的一副熊样儿,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干活,有娘生没爹养的赔钱货····”
生了一肚子焖火,白白的气坏了身子。
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日子好坏且是因人而异的,怎能随意迁怒他人,所以说啊,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也不是这个理呢?

第4章 干架

甭管旁人有什么心思,这自家过自家的日子,门一关,管它外边是天崩地裂还是地动山摇,横竖是与自家不相干的。
春生素来无事,便帮着家里做些家务,闲暇之际便是练字,有时帮着林氏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她生得一双巧手,绣花打络张手便来,偏偏林氏不喜她折腾则个,怕碍了眼睛,便是练字读书,也非得每隔半个时辰便收眼休息。
碍于她经常出入寺庙,林氏担忧怕她读经入了心,唯恐过犹不及,便不爱把她拘在家里,有意让她跟着院里其他姑娘们亲近玩耍,春生不爱去,一个个小姑娘不是心眼十足便是缺了心眼,便道:“凑到一块横竖也说不上几句话儿,无趣得紧!”倒情愿待在屋里帮衬着。
林氏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偏又是个闲不住的,到头来反倒是被春生拘着这个不许那个不能,林氏是哭笑不得。
这一日春生拿了些换洗的衣裳从屋里出来,厨房里还煨着鸡汤,正宗的家养土鸡,肥美得紧,那香味院里隔老远都闻得到,还是陈相近替村子里杨婶子帮衬活计辛苦换来的,特意留给林氏滋补身体。不过是屋里走一遭,才转眼的功夫,便见那王氏鬼鬼祟祟的从厨房里偷摸着出来,满嘴冒油光。
王氏也有些尴尬,原不过是被这股子香味给馋着了,便忍不住偷摸着尝尝鲜,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却被一个小辈堵个正着,本欲说几句蒙混过去,却见这小丫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嘲哄,王氏从小到大便最是恨极了这样的目光,只觉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遂疾言厉色倒打一耙道:“好个没教养的东西,陈家含辛茹苦便是养出你这么个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么,见了长辈不唤人便罢了,这般瞪着我是何意?”
王氏本欲先发制人,这三房的丫头平日里瞧着性子文静,又经常出入寺庙里,这庙里不常道慈悲为怀么,便觉得是个好糊弄的,想发通脾气好好震一震这小丫头片子,却见春生冷笑一声:“我们陈家可没这样一个偷鸡摸狗,偷奸耍滑的···长辈!”
这话明显是编排她的,王氏听了气结,扯着嗓子叫喊道:“你···你说谁偷鸡摸狗,偷奸耍滑?好你个陈春生,小小年纪便口无遮拦,一个姑娘家家的平白地老往那庙里跑,也不知干些什么腌臜勾当,好的不学,偏学那勾栏里的娼妇似的满地嘴碎,也不怕嘴贱,喉咙里生烂疮,今个儿我可要替咱老陈家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丫头片子,好让你知道编排长辈会有怎样的下场!”说着作势便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