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作者:何宁

又名<那是回不去的的青春时光,如琥珀一般,贮藏着我们曾经的爱恋。

她曾经说:“换了我,这辈子也不要遇上一个注定得不到的杨过!”然而,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到底还是遇上了他。懵懂的童年,他是她的克星。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份针尖对麦芒的尖锐已转化为隐秘不可知的情愫,深藏在心底发酵、蒸腾、蜕变,缠绕纠葛。步入青春,他被无数双女孩的眼睛围绕,众星捧月,如在云端;而她,只是泯然众人的平凡女生。她没有资格对他说:三年之后,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而他衣衫如雪,背脊笔直站在空旷背景下,望着她,以俯仰众生的高度。她只能在心里祷告:“等等我。虽然醒悟得太晚,但我已经用尽了全力在追赶你的脚步。”那个夏天的夕阳,从没有如此耀目过,沈子言对着无限辽远的天空在喊:“我要去北京!”校园的桂树纷繁雪白,馥郁浓密的香,直透人心扉。原来这就是爱。莫失莫忘的青春年华里,这样孤勇的爱,有生之年不会重来。当他的身边站着可堪比肩的校花,当他远在万里重洋之外,这份爱,她还有没有持续下去的希望?

一个关于年华与错过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内心骄傲又隐隐自卑的女孩子,还有一个才华横溢带着优越感的男孩子。他们彼此钦慕,彼此爱恋,彼此猜测,彼此误会,但就是不肯放下自尊,开口先说出那一句爱。亲爱的:与所爱的人相比,自尊,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你是宁可一时低头,还是宁可一世错过?不要被恐惧迷惑双眼。你害怕失去,他,或许也是。输了一时的气势,却赢得了未来的幸福。即便他的想法与你并不相同,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丢脸,除了你,没有人能记得。该爱的时候去爱,该说的时候就要说。勇敢一点。
谨以此文,献给在爱中迷茫的女孩子们.
记得当时年纪小
(1)楔子:
2003年暮春,气温11摄氏度的清晨,沈子言站在阳台的窗口远远望去,清朗的晨曦里,大团灰蒙蒙松散的浮云摊开在天际,空气中弥漫着不可预知的气息,宛如这场突如其来的非典,阴沉沉覆盖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这是被隔离的第六天。
新闻里全国不断攀升的死亡数字宛如末日一般压抑在每个人的胸口,研究生院里相继有人发热、咳嗽,整栋学生公寓都被封锁起来,禁闭成一座孤岛。
看不到未来,也等不到希望般漫长的隔离,除了室友抱着电话不撒手的和男友呢喃通话的声音,室内几乎没有其他的声响。
“知道了知道了,学校每天都有人上来量体温洒消毒水的,你真啰嗦。”幸福的女孩对着话筒那一端一边撒着娇,一边压低了声音,“想我了吗?”
子言的脸微微有点发烫,转过身去拿一只温度计。
身后,对着话筒依依不舍将要告别的女孩,忽然咯咯笑出声来,“嗯,那你爱不爱我?”
浑身一僵,手指似乎有些痉挛,她缓缓回过头去,仿佛看见两年前墨蓝的夜幕下,绽开大朵大朵璀璨的烟花,繁华绚烂的背景下,那个人站在遥远的另一端,唇角挂着残忍的笑意,那个声音一直在时光里萦绕徘徊,“…我不爱你,不爱你。”
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以为早已被遗忘的一幕,原来还是在呼啸而来的记忆里矢志不忘。
慢慢蹲身下去,将掉在地上的温度计拾起,握在手心,又松开。

暮歌
我喜欢将暮未暮的人生
在这时候
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
而结局尚未来临
我微笑地再作一次回首
寻我那颗曾彷徨凄楚的心

——席慕容
卷一:童年
记得当时年纪小
(1)
暮春天气,暖风从教室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无端让人觉得有点燥热。陶老师领着一个男生走进教室时,子言正用心背着语文课本上的一首唐诗,她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着,白净的面庞上,嘴唇微微弯起来,露出一只若隐若现的可爱酒窝。
在爱华小学的四年A班,子言是老师的宠儿,从学生手册上老师的评语可见一斑:尊敬师长、团结同学、聪明好学、成绩优异。这样的孩子都是骄傲而出挑的,并且都有不热爱参与集体活动的毛病,子言也不例外,她结交的朋友圈子很小,也就是前后桌的李岩兵和裴蓓能与她打成一片,其他人都进不了她的视线。
裴蓓是个长头发很爱笑的漂亮女孩,和子言几乎每天形影不离,两人都当班干部,都是三好生,凑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父母和老师宠爱,朋友知心,学业出众,子言觉得自己的生活堪称完美,实在要说有什么缺憾,无非就是——裴蓓当的是班长,而她只当了一个小小的劳动委员。
对于那个一直空缺着的副班长职位,子言在心底朝思暮想了很久,论成绩、论资历,轮也该轮到她了,可是陶老师对她宠爱归宠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小心思。每次想起这件事,她总会不由自主皱起眉,很惆怅地叹一口气。
她望着窗外玻璃上明晃晃的阳光照耀着葱绿浓郁得像要滴出汁水来的树叶,眉微微皱着,对陶老师介绍的新同学简历,有一搭没一搭听得不是很认真,就在她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句话忽然钻入耳朵,子言猛然抬起头来,如同晴朗的天空骤然响起了个霹雳。
“林尧同学在以前的学校就是班长,有现成的经验,从今天起就由他担任我们四年A班的副班长,今后同学们要多多支持他的工作!”
裴蓓很有礼貌地站立起来,走上讲台伸出手:“以后大家互相帮助,互相学习。” 林尧微笑着伸手回应,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倒有一种沉稳的大将之风。
子言紧紧咬住了下唇,将脸别过去不看这一幕。一阵强烈的酸涩感在心中翻涌起来,这滋味不断上升、不断蒸发,最后弥漫进眼睛,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糊住了她的视线、她小小的心和她为之向往了很久的那个无限风光、可以与裴蓓并肩而立的世界。
下课了的教室像个欢腾的蚂蚁窝,只有子言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四年A班的教室位于一楼楼梯的转角处,窗外视线很好,是个一览无余的大操场,操场的边缘种着两株高大的南方落叶乔木,树叶繁盛茂密,枝桠曲折相连,仿佛两个好朋友,手拉着手在做游戏。
子言以前很喜欢把这两棵树想象成她和裴蓓,想象着她们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手牵着手并肩站立在一起又骄傲又得意的样子,旁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只有流着口水对她们行注目礼的资格。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转瞬间都成为了泡影,树上已经成熟的苹果,本来注定要掉到她的头上,凭空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家伙,轻轻巧巧就拣了个便宜去!
她扭过头来,恶狠狠、冰冷冷地朝林尧的课桌方向看去。
那个已经惹祸上身的人正毫不知情地与同桌说笑着什么,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瞟了她一眼,嘴边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仿佛一束阳光穿透灰尘照射进来,教室里似乎突然安静了许多,几乎听不见旁的嘈杂声音,子言眼底只看见这个坐在不远处面目清隽的男生,他眼里清浅的眸光和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令她想起了一句优美的唐诗:青山隐隐水迢迢。
已经记不清是谁教的,大概是在某本课外读物上见过的也说不定。她皱了皱眉,模糊地想:算了,不跟一个插班生一般见识。心里却有些堵堵的,很不舒服。
放学后的子言和往常一样,与裴蓓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裴蓓察觉到了子言的心情不太好,安慰地拍拍她:“在想什么?期末考试还早呢。”
子言心中蓦然一动:期末考试!也许那才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期末成绩能够压过那个插班生一头,陶老师就一定会后悔选了一个不如她的家伙来当副班长!
她忽然就兴奋起来,拽着裴蓓的手飞跑着,两个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像划破天空的鸽哨,轻快地掠过南方小城的林荫小道。
吃过晚饭,子言在家中大衣橱前的镜子面前端详了自己好一会儿:一头柔软细黄的头发,刚够扎起一把小小的马尾,下巴尖尖,眼皮细长,笑起来像嵌了两弯新月,总而言之是个不折不扣的黄毛丫头,除了个子在同龄人中显得高挑一些,并没有其他引人瞩目的地方。平生第一次,子言感觉到了一阵微小的沮丧。
这种沮丧的感觉在洗完澡后到达了顶点,子言盯着母亲早已给她准备好的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惆怅的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今天那个插班生穿的是一件雪白的衬衣,罩了一件V领的毛衣背心,衣型搭配简单大方,站在讲台上显得身姿挺拔、神气活现。
子言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最后确定自己无论穿哪件都不可能彻底的改变形象之后,无奈地放弃了在衣着上比拼的念头。
不单是衣着,子言本能的觉得,那个插班生,只要随随便便在讲台上一站,就已经能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冠上一个副班长的头衔,还不更加光芒四射?他和裴蓓站在台上相视而笑的场景,如同一根针尖扎在子言的心房,并不深,却隐隐有种闷闷的痛。
春天夜晚的月光温柔洒在脸上,触手有细微的凉意。子言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月亮,越看越凉,由丢失副班长职位引发的沮丧心情并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良的预感。
她小小的人生,一向骄傲且完美,就这样被一个转学来的陌生男同学给突兀地破坏了。
记得当时年纪小(2)
预感一点没有出错,子言果然遇到了她读书生涯以来最大的麻烦。
林尧没来之前,子言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语文是她最喜欢最擅长的科目,单科一直稳居全班第一,无人能望其项背。换言之,她是班主任陶老师最宠爱的学生,而现在,这个“最”字加上了 “之一”的后缀。
林尧是个极引人瞩目的人,无论丢在哪个犄角旮旯,好像都会发出炫目光亮。上课抢发言,常常不等老师点名就自动站起来回答问题;听说字写得不错,常常被老师叫去批作业和写学生评语;体育课出奇地活跃,不管哪个项目都要超过体育达标线一大截;平时最喜欢打乒乓球,常常把高年级的同学打得扔拍求饶,因而迅速在身边围了一大群拣球的跟屁虫。
他似乎永远穿着雪白干净的衬衫,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时常挂着笑容,好像很开朗,这样的男生如同漩涡一般吸引住了所有女生的目光,所到之处,女生不是尖叫就是偷笑,三五成群、孜孜不倦地议论着他的八卦。
“想不到林尧画画这么好,连冯老师都夸他有天分。”
“听说刘老师推荐林尧去参加全国奥数竞赛了,要和五年级学生一起特训。”
“四年级学生被推荐当少先队中队长,林尧还是头一个呢。”
这些话语像苍蝇一样嗡嗡围着子言的耳朵,令她烦恼又无奈。
严重的危机意识立刻将子言笼罩起来,原来围绕在她身边夸赞和欣羡的跟屁虫们不知不觉间已作鸟兽散,大部分都被林尧的光芒给吸引了过去。所幸,在不断流失的人员中,她最好的朋友裴蓓和哥们李岩兵还牢牢团结在她周围。
“沈子言,别人不好说,我是一定靠得住的!”李岩兵拍着胸脯保证,白胖的脸蛋涨得通红,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
子言白了他一眼,“你要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他黝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我用小蓓的人格保证,你总该相信了吧!”
“去你的!”她终于扑哧笑出声来,“这回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情了?”
“还是你了解我,”李岩兵脑袋凑上来,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这一期板报的内容你帮我准备好了吗?”
李岩兵坐在子言的后桌,是个脑筋机灵转得飞快的小滑头,平时有点小碎嘴,很招老师和女生的欢迎,他的宣传委员当得很称职,唯一头疼的就是定期出板报的工作。
这年头没立场的人简直太多了,子言托着腮恹恹地想,要不是有求于自己,像李岩兵这种墙头草两面倒的个性,换在革命战争年代,一定早就投靠林尧当叛徒了。
林尧到底有什么好?子言觉得那些环绕在他四周的溢美刺眼碍眼又伤眼,一帮没大脑的女生成天谈论着林尧这样、林尧那样,活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聒噪而嘈杂,更不要提蜂拥在他身边流露出崇拜之情的男生了。
子言承认自己确实是嫉妒了,她过去的经历太一帆风顺,自幼儿园时代就被大人当作样板教育一个宿舍区的孩子,三岁会唐诗,四岁就背得下九九乘法口诀表,爬树爬得比谁都快,就连和男孩子打架也总是她赢,年年三好生,围绕在她身边的光环那么多,没道理会输给一个插班生!
站在初夏澄澈的阳光里,柔软的云团随风薄薄散开成一丝一缕,子言仰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在光尘里飞舞的细小尘埃,暗地下了要收复失地的决心。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陶老师走进了教室。
“起立。”裴蓓的声音响亮而干脆。
这堂是语文课。
陶老师很喜欢点名让子言领读课文,这次也不例外。
她仰起下巴,感觉无数道目光扫向自己身上,自信的感觉立刻充盈起来,她甜美清脆的童音在教室里响起:“春天来了,小草发芽了…”。
在南方出生的孩子,说起普通话来总夹杂着一些特有的地方口音,子言的普通话却咬字清楚,字正腔圆,听起来清甜圆润,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方言口音,水平明显要比同龄的小朋友都高。
子言的声音在教室上空回旋,每一句后面都有群声在回应,她忽然想到,在这一群回应的声音里,必然有那个令她极度不平衡的人,不由暗自感到万分得意。
然而这得意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才刚下课,林尧的课桌前就黑压压聚拢起一大堆脑袋,人群中发出嗡嗡的赞叹声,不时有女生在耍花痴:“哇,真好看!”
仿佛有大片乌云齐聚头顶,子言的眉头皱起来。她使了一使眼色,李岩兵就心领神会地凑上去打探敌情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嬉皮笑脸地跑回来说:“这个林尧,居然集了那么多邮票,还都是成套的,怪不得围那么多人,真稀罕。”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多云转阴。
集邮这么高雅的兴趣爱好显然不能跟收集花花绿绿的糖纸和火柴盒皮来相提并论,正如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实在没有任何可比性。不幸的是,子言除了后两者,从来没有沾过阳春白雪的边,这一比,高下立分。
子言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藏书。像她这样四年级就已经开读红楼梦的孩子大概全校也找不出几个,虽然一本书全被标注满了密密麻麻的拼音,不过并不妨碍子言囫囵吞枣式的阅读。有回到外婆家去吃饭,正逢上在下雨,子言一时兴起说了一句:“何处秋窗无雨声…”一旁的表弟叶莘呆若木鸡地看了她老半天。
可惜她不能把读过的书一本一本全往学校搬,这个工程量比较浩大,攀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使得子言在扳回一局的胜算上大打了折扣。
子言托着腮,暗暗咬着牙,这次无形的交锋显然以她的失败而告终。更令人懊丧的是,老天都仿佛站在他那边,眼下窗外阳光灿烂,连一片乌云都不肯飘过来。红楼梦里那些伤春悲秋的名句,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林尧轻而易举就在全班乃至全校掀起了一股集邮的热潮,一夜之间好似人手一本集邮册,校门口小杂货店里滞销的集邮册几年也没人问津,积着厚厚的灰尘遗世独立,一下子全部脱销,小老板笑得嘴也合不拢。
记得当时年纪小(3)
拖了很久的阴雨天气终于姗姗来迟。
窗外是哗哗的雨声,树叶子在五月的雨水里墨绿墨绿,教室的秩序有些散漫。
“最讨厌刘老师了。”李岩兵凑过来跟她嘀咕。
子言心底有同样的抱怨,好不容易盼来的体育课因为下雨改在教室自由活动,家住学校宿舍区的刘老师于是提来一麻袋花生,吩咐大家给她剥花生。
“把你的那份给我,我帮你剥吧。”子言看穿他的心思。
李岩兵嘿嘿笑着拍拍她的肩:“也就剩你一个女生肯帮我忙。”他努一努嘴,“其余的,都跑林尧那里去了。”
她顺着李岩兵揶揄的眼神回头一看,林尧的座位四周围满了女生,正说说笑笑着帮他剥花生,连带林尧的同桌也沾了光,面前只剩一堆花生壳。而林尧本人正和另外几个男生在讲台前推推搡搡,不知道在干什么。
真是世风日下!子言扶着额头,忽然有种恶作剧的心思,她扭头冲林尧座位的方向喊了一嗓子:“陶老师来啦!”
这声音又清脆又清楚,在嘤嘤嗡嗡的教室上空乍然响起,像打了一道雷。每个人都本能的向着教室门口望去,离开座位的人都慌张四散,急着跑回自己的座位,教室里霎时炸开了窝一般人声鼎沸。
有人尖叫、有人跌倒,地上满是花生壳的碎片,子言目瞪口呆看着她制造的混乱场面,慌乱中不知是谁被谁狠狠一推,有人脚步踉跄,背朝着她的方向跌倒下来,子言躲闪不及,被来人一屁股坐在了大腿上。
有什么暖流翻搅起来,被加热得咕嘟咕嘟直冒水泡,温暖的血气从脚底一直冲进了脑袋,满教室仿佛都是不知名清甜的香气,夏天的气息从未这样贴近。
子言相信自己的整张脸一定红得很彻底:那个舒舒服服坐在她大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讨厌鬼林尧!
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林尧的右手正撑在课桌上,只是,不巧的是,手掌正好覆盖在沈子言同学的手背上。那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林尧好像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坐在她腿上一动没动,他扭过脸来看她,他的长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微微颤了一下,嘴唇抿起来,一脸平静的模样。
只有那么三秒钟,他的面庞无限放大在她面前,眼神清澈见底,像投射入深海的太阳,温暖而透明;修长而干净的指尖轻覆着她的手指,手心柔软干燥,渐渐传递过一点热意,烫的子言几乎要烧灼起来。
无限漫长又无限短暂的三秒钟,子言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所措,脑海空白一片,直到几个顽皮的男生在一旁吹起口哨才如梦清醒。
耳边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哄笑声,伴随着尖利的口哨声,教室的气氛一时之间沸反盈天,比刚才的混乱还要喧嚣嘈杂。这个小插曲虽然短得像蒙太奇电影回放镜头,但由于事件中的男主角是林尧,因而变得分外引人瞩目。
子言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幸灾乐祸的哄笑声和口哨声里已经慢慢涨成了猪肝色,林尧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的样子,他泰然自若的站起身,一句道歉都没有扔,便毫不客气的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扬长而去。
子言嘴唇哆嗦着,浑身发着抖,好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
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花生香,桌上底下散着花生壳与红红的花生衣,宛如台风过境般狼藉。
这是有生以来最丢脸的一天!像这样丢脸和出洋相的情形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受挫的程度好比拿破仑遭遇滑铁卢战役般不可收拾,如果不是碍于面子,她早就应该当场号啕大哭了。
“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我一定要报复!”子言恶狠狠咬着牙,用铅笔胡乱在作业本上戳着“以牙还牙”四个大字,她会的成语不少,对寓意不太好的那种成语尤其擅长,这段时间以来几乎一股脑地全用在了林尧身上。
林尧事后没有任何道歉的言行,令这个梁子结的很顺理成章,林尧的名字从此变成了一个雷区,提不得、碰不得,一触就要火星四溅。哪怕亲近如小蓓和李岩兵,也开始轻易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林尧。
这件事件还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从此她不再吃花生,包括所有的花生制品,曾经风靡一时的多味花生突然就在沈子言小朋友的面前绝了迹。这点令父母非常纳闷,以至于她不得不解释说,吃了花生肚子会痛。这话倒不全是借口,她是真的会痛——气得胃痛。
她和林尧的关系本来就近似于无,在她刻意地疏远之后,就更稀薄得仿若空气,透明得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事实上两人的交集并不多,为了躲避每天早晨踏进校门时被身在少先队纪律巡查中队的林尧行注目礼,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子言甚至习惯了不走正门,宁愿打校门边的一排铁栅栏上翻跳进校门,好在她身高腿长,翻越这些栅栏时也并不怎么费力。
她只失误过一回。
“啊,沈子言!”在攀越栅栏时被人这样惊呼着叫一声,是很容易手抖心慌的,裤腿被栅栏挂住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叫她的是班上的文娱委员郑苹苹。
子言有些气急败坏的回头。
郑苹苹穿着件碎花的乔其纱短裙,整齐的留海下是一双瞪得过分大的圆眼睛,蝴蝶结的头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抢眼。她站在林尧的身边,那个人依然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袖口松松的挽起,右臂上挂了道醒目的两道杠标志,正远远看着她,脸上虽然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嘴角却似笑非笑地微微翘起来,仿佛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