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爱越绝情作者:寒烈
文案
爱你,所以决绝。年少时,月绝情已经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因为爱,父亲同母亲离婚;因为爱,母亲将她独自留在巨大宅院;因为爱,她身后杀机重重…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爱。爱你,所以珍重。五岁时,任海喧已经懂得这样自处。因为爱,即使母亲不在了,也要好好活下去;因为爱,哪怕鼻青脸肿,也要让兄弟适应这个家…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爱。直到,看似热情其实决绝的月绝情遇见看似粗犷其实细腻的任海喧…
主角:任海喧,月绝情,任氏,月氏
类别:都市 豪门恩怨

(任氏七子系列的一部,任三的故事)

楔子 勇敢活下去
妈妈每天都将他带到小小的阁楼里,为他准备一包饼干。饼干并不美味,只比最便宜的苏打饼干略好一些,洒着一些白芝麻同香葱末,油极少,干呼呼,吃到嘴巴里,也不酥松香脆。仅能果腹而已。
家中景况好的时候,妈妈会为他在阁楼的窗台上放一瓶牛奶,而绝大多数时候,放在那里的,都只是一只很小很旧的保温瓶,里头盛着一瓶温热的米汤,那是妈妈烧饭时候特意留出来的。妈妈对他说,米汤是最有营养的,他小时候没有奶喝,全靠米汤才能活下来。
除此之外,阁楼里还有几件玩具,数本儿童读物,还有小小痰盂。
当妈妈带他进了阁楼,搂着他,对他说,小邕,乖乖在阁楼里玩,不要出声,他就会伸出手回抱一下妈妈,然后默默点头。
然后妈妈会把他独自留在阁楼里,从外头锁上门。
他留在阁楼里的时间,有时长,有时短。
长的时候,几乎是整整一日,他只能靠一点饼干同米汤果腹,躺在简易搭出的小床上,看书度日。
短的时候,一两个小时已经可以出来,妈妈往往已经整装完毕,会带他出门去,好好地吃一顿。
虽然母亲从未真确地告诉他,她究竟从事什么职业,然而每每外出时,街童的嘲笑同路人指指点点的动作,都教他隐约明白,母亲为了他,为了教他们能活下去,而将自己置于何等不堪的境地。
如果说,他一点都不怨怪妈妈,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看见妈妈事后强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带着他去吃饭店,替他夹菜,叮嘱他多吃一点时,那些埋怨,终归一点点散去。
有时妈妈外出,会请一位寡居多年的大婶来照顾他。
那位大婶看他的眼神,总是怜悯多过厌恶。
孩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要记住这句话。
有一天,大婶轻轻摸着他的头,低声对他说。
他默默点头,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记得了。
那以后,大婶有很久没有来家里。
然后,妈妈忽然忙碌起来,渐渐喜欢妆扮自己。
他自有记忆起,便没见过妈妈这样眼含喜悦的幸福表情。
虽然妈妈不说,可是,他隐隐知道,妈妈一定是开心的。
妈妈已经绝少将他关在阁楼里,只是出门时,叮嘱他自里头将门锁好,除非她回来,否则不可以给任何人开门。
家里添置了冰箱,小小的,拉开门,冷气会扑面而来。
里面放着的,也再不是便宜饼干,而是自名店买来的各色糕点,以及一整排一整排的牛奶。
妈妈说,多喝牛奶,以后长得高大健壮,像爸爸一样。
他从未见过父亲。
妈妈也很少谈及。
家里没有一样关于父亲的物什。
妈妈不说,他便不问。
他所能为妈妈做的,仅此而已。
看着妈妈那秘而不宣的喜悦,他把所有疑问,都烂在了肚皮里。
很多年之后,他都清晰记得,那一天下午,妈妈出门前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与浅淡表情。
妈妈轻轻蹲下身来,拥抱他,亲吻他的额头,然后微笑与他平视。
“小邕,你的生日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告诉妈妈,妈妈一定达成你的心愿。”
他想了想,竟找不到什么极想要的,便轻轻摇头。
“我只要妈妈陪着我吹蜡烛就好。”
妈妈笑了起来,美丽的眼睛里掠过浅浅的水光,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小邕真体贴妈妈。可是,妈妈想给小邕一个意外惊喜。”
说完,妈妈站起身来,最后一次叮嘱他。
“小邕乖乖在家等妈妈回来,除了妈妈以外,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嗯。”他乖巧点头。
妈妈走出门去,嘴角有勾起的好看纹路。
他站在门后,看着妈妈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楼梯狭窄昏暗,妈妈纤细单薄的背影仿佛被那昏暗一点点吞噬般,终于消失不见。
他常常自问,如果那时,他同妈妈一起去,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是,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答案。
他等妈妈走得看不见了,关上门,坐在客厅里看书。
书是一本崭新的恐龙历史,是妈妈带他去书店时,他自己选的。
里面有彩色图片,恐龙骨骼,以及小小漫画。
许多他不认识的字,联系图片,也能读懂七八。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的天光已经不能让他清晰地看见书上的图文。
他搬了把小凳子,站上去,按开墙壁上的开关。
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看挂钟,时间指向六点。
妈妈说,要按时吃饭睡觉。
他转进厨房,为自己准备晚饭。
一颗青菜,一枚鸡蛋,一把卷面。
青菜一叶叶掰下来,洗干净,剁成细细碎末,连同磕开的鸡蛋,打成均匀的蛋浆。
一边烧热水,一边起油锅。
等锅热了,将蛋浆倒进由锅里,迅速翻炒几下,然后起锅,盛进碗里。
另一边热水已开,将卷面下锅,点过三次凉水,捞出来,浇数滴芝麻油,撒一点点盐同味精,然后拌着菜末儿炒蛋一起,香喷喷,吃下肚去。
这样的动作,五岁的他,已然娴熟。
吃完面,他将锅碗洗干净,放在一旁沥水,然后回到客厅里,拧开一具小小收音机。
家里没有电视,妈妈没有钱,也不想他成为一个电视儿童。
他总是给妈妈等门,无论多晚,即使已经上床睡觉,可是总睡得不沉,要听见妈妈敲门的声音,给妈妈开了门,他才睡得熟。
最近妈妈偶尔整夜不回来,他便彻夜浅眠。
收音机里,有老人哑着一把嗓子,在讲一个小英雄抗击倭寇的故事。
他手臂交叠,将下巴压在其上,静静聆听。
五岁如他,其实十分向往那样的自由不羁。
然而五岁如他,已经极其早熟。
妈妈担心他,不让他出去找小朋友,他就在家里,哪怕孤独,也忍受下来,只为不教妈妈再添多一重心事。
八点整,他关了收音机,回房间拿了换洗衣服,自己搬着小凳子,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浸在洗澡水里,然后准备回房间睡觉。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听见门口有喘息声,十分沉重,即使隔着一道门,仍清晰穿进耳中。
他顿住脚步,饼住呼吸。
五岁的他,终究害怕。
“…小邕…”那声音叫他的名字,带着一种古怪的,“汩汩”的流水声。
他却猛地扑过去,拉开门闩,拧开门锁保险。
黑暗中,那分明是妈妈的呼唤。
门被他大力拉开,随着惯性,有躯体跌落尘埃的闷钝声响。
借着楼梯间那一点点微弱夜灯的光,他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人。
美丽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孔,出门时还梳得一丝不苟,如今已经凌乱的头发,以及 ——捂在腹部,却仍无法阻止血液汩汩流趟的手。
妈妈的手,纤细修长,虽然带着薄薄的茧,可是总是温暖的。
然而此时,映着那不断滴落的血,竟显得惨白冰冷。
“妈妈…”他跪倒在地上,伸出小小一双手,用尽全力,才能托起妈妈的头,枕在自己膝上。“妈妈…”
小邕…
妈妈的视线已经涣散,在黑暗中,循声寻找他的眼。
不行,这样妈妈会死!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想起身呼救,妈妈却却用沾满了血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腕,勉励抬起头来。
“小邕…”妈妈的喉咙里,声音微弱,“…妈妈,要去见爸爸了…”
他的眼泪,蓦然涌了出来。
虽然妈妈从来不说,可是他一直知道,如果不是爸爸早已不在人世,他怎么舍得让这样温柔美丽的妈妈,尝尽人间冷暖?
“…小邕,别哭…”妈妈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爸爸妈妈爱你…连同我们的那一份…一起…勇敢活下去…”
他拼命点头,泣不成声。
妈妈在黯淡的微光中向虚空微笑,然后,手仿佛木偶,蓦地失去了提线,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冷冷的线,落在地上。
徒留,抱着她哭泣的男孩,和他脸颊上血迹染成的手印。
第一章 就让我们虚伪(1)
第一章就让我们虚伪
少女美丽得近乎狂野。
即使抱住膀子,冷眼旁观的样子,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也不影响伊的美丽。
儒雅男子年过四旬,然则保养得宜,兼为人谦和,性情温朗,是以看上去,竟然不过三十岁年纪。见少女冷冷抿起嘴唇,男子微微叹息,与少女有六分相似的脸上,浮起浅淡歉意,向少女招了招手。
“绝情,到爸爸这儿来。”
名叫绝情的少女挑起一边浓长飞扬的眉,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男子先是一愣,继而敛目。
呵,被恨了呵。
这个孩子,继承了他们的血脉,却自有一副绝情淡漠的性格。
既不似他,也不似她。
这样,也好。
男子微笑,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修长的腿,三两步,已经走到女儿身边。
微微蹲下身,男子直视少女的眼。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得仿佛深邃夜空最耀眼星辰的眼,眼里映出他的倒影,斯文淡定。
绝情也直直望进父亲的眼里。
她同父亲并不亲近,同母亲亦然。
豪门里长大的孩子,大抵也并没有几个同双亲十分亲近的。
不是不爱,只是疏离。
教书先生的父亲,与女强人的母亲。
绝情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结合?
难道是因为爱?
这将是永远的疑问,因为今时今日,他们签下一纸离婚协议,和平分手。
父亲没有要求任何婚后财产,只要带走他一书房的藏书。
绝情看着母亲帮着父亲,将整整四面墙壁的藏书,一一装进精致镶有珠母螺钿的樟木大箱子里。两人之间并无交流,只是沉默地将书从书架上取下来,摞成一摞,叠放进箱子里。可是,绝情看在眼里,却觉出淡淡的默契与融洽。
只是,这一点点默契与融洽,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相对过完下半生。
那四面墙壁的书,收拾了一日,连午饭,他们都在书房里,草草吃一点三明治作数。
那些书,装满了十二只樟木箱子,大抵,也装载了母亲对父亲若有似无的一缕情愫。而,随着这十二只箱子被卡车载走,母亲对父亲的那一点点爱恨,便真的彻底了断了罢?
那样爱,也终于成了陌路。
男子读懂女儿眼里的情绪,俊雅的脸上,有一丝歉疚。
“绝情,我和你妈妈,不是因为憎恨厌恶彼此,才走到今天的。而是因为,我们太爱彼此,不忍心见彼此继续为对方退让。你是月竞寒的女儿,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能陪在你妈妈身边交际应酬,在她需要人在背后支撑时,给她帮助的人。百无一用是书生。爸爸就是这样的一个书生,除出教书育人,别无所长。”
月绝情几乎要流下泪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竟然是这样的吗?
教书先生的父亲,不能给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母亲带来任何的利益,所以,就必须和母亲离婚,远远走开么?
竟然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女儿,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男子有千言万语,终于化成一声叹息,伸手,拥抱一下少女。
“绝情,答应爸爸,替我好好照顾妈妈。她晚上睡前,喜欢喝一杯滴两滴白兰地的热牛奶…”
“承冬…”站在一旁,美丽贵气逼人的女子,终于动容,轻轻唤了一声男子的名字。
男子放开少女,直起身,走到美丽女子身边,捧住女子的脸庞,在伊的额头烙下轻轻一吻。
“我不能继续陪你走下去了,竞寒。可是,我在那里,一直都会在那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听从你的召唤。”
女子眼眶中的泪,一点一滴,落了下来。
不是不爱,只是爱情抵不过现实的摧残。
温柔的沈承冬,就快要被这豪门深宅的勾心斗角磨折得失去他最让她心折的清俊谦和了。她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所以,在他们争吵和彼此折磨之前,她放他走。
放开妻女,他拎起放在地上的小小行李箱,决然转身。
承冬。那一声叫了十二年的呼唤,这一次,没有在身后响起。
月绝情厌烦了这一切。
这就是爱么?
因为爱,所以不能让对方为自己再多受一丝委屈,所以宁可放开彼此的手?
可是,母亲的哀伤,终究有限。明日一早,伊又会得一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模样,出现在属于伊的舞台上。
伊再爱父亲,也离不开万众瞩目的商场,离不开那种众星捧月呼风唤雨的神一般的感觉。
趁母亲沉浸在短暂的忧伤当中时,月绝情推开书房的门,跃下露台,跳进花园。
偌大的月邸,仿佛沉睡在暗夜中的古老神兽,守护着传承千百年的月氏一族。
花园里暗影憧憧,全不似白日里花木扶疏,树枝摇曳的宜人景色。
月绝情在幽静的鹅卵石步道上慢慢前行,忽然被一个小小声音吸引。
“玖姐,玖姐。”
一丛大叶黄杨木后头,小小人儿探出一点点头来。
“十一,你怎么在这儿?”月绝情微不可觉地蹙起眉来。
月氏,是一个独特的家族,千百年来,都以女性为家族继承人,不论长幼,只看资质。所有月家出生的女孩儿,都要从月姓,而男孩儿,则可以选择从月姓或者是从父姓。所以,月家的女孩,按出生先后顺序,从月一到月十一,彼此之间,这样称呼。
绝情行玖。
而蹲在灌木丛后头的小小女孩儿,则是这座巨大宅院现下最小的孩子,月十一。
绝情抬眼看了看暗无星月的夜空,又垂眼看向小女孩儿。
这个时候,小小月十一,应该老早在床上睡觉才是,怎么会在这里?
“玖姐,到这儿来。”小女孩儿压着低低的声音,让了让身体,给绝情空出一个位置来。
绝情走过去,蹲下身来。
“玖姐你看。”月十一拨开一点点大叶黄杨的树叶,指着不远处。
远远大宅里的灯光照过来,照在花园里。
绝情透过树叶缝隙,看见一对男女,紧紧搂抱在一起,上下其手,吻得啧啧有声。
绝情忽然伸手,捂住月十一的眼睛。
隐约灯光下,那对在花园里幽会的男女,竟然是六姐的父亲月竞成同十一的保姆许小姐!

第二章 就让我们虚伪(2)
月十一是极乖觉的孩子,见绝情不欲她看见不远处的那一幕,便静静任绝情捂住她的眼睛,只是嘴巴里仍小小声音嘀咕。
“我要告诉六姐去。”
绝情另一只手又轻轻覆在月十一嘴巴上。
小小月十一自然再不说话,蹲在绝情身边,身子温暖,带些奶香。
绝情心底有一些莫名情绪。月家的女孩子,大抵从小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她们不仅仅背负一个姓氏,更承担着月氏一族繁荣兴盛的责任。十一这么小的孩子,最大的叛逆,不过是趁晚上保姆出来偷情时,悄悄溜出来玩而已。
“快回去睡觉,如果被奶奶发现,有你苦头吃。”绝情放开手,摸了摸月十一的头。“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听到没有?”
哦。月十一无声地点头,然后猫着腰,沿着绝情来时的鹅卵石步道脚步轻捷无声地离开。
绝情望着月十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回过头,继续望着不远处的一对野鸳鸯。
三伯月竞成,在月家,是极有能力的,生有一个女儿,在所有与绝情同辈的女孩子里,行六。目前是下一任月氏大家长继承人的有力候选人。
三伯因身为男性,一早已经注定,丧失竞争族长之位的权利,这在男性处于主导地位的社会,不是不教人遗憾的。
连外头的世界,都已经大肆宣扬男女平等,这古老的月氏,却始终秉持着女子为尊的古老传统,实在耐人寻味。
绝情曾经试图寻找家中族谱同文献典籍,想找出令这个古老氏族千百年来都维持着女子继承家业的最初原因,可却始终没有头绪。
母亲曾经抱着她说,绝情,妈妈希望你能登上那个位置,为了妈妈,也为了你自己。
绝情并不觉得成为族长,于她,有多少吸引力。
现在的族长,是绝情的外祖母,精明得近乎冷酷。除了对年纪尚小,几乎是由她一手教养长大的十一,还有一点点祖辈的温情以外,她只是一族之长,而不是某一个孩子的母亲或者祖母。
绝情有时候会想,母亲那么执着,要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是否,仅仅是想引起自己那个冷静淡然的一家之长的母亲的注意呢?
男女纠缠在一处的喘息声,唤回了绝情一点点神游而去的注意力。
绝情冷冷地透过树叶缝隙,看着一对偷情男女表演,眼神平静无波。
豪门深宅里,总不免会有一些令人不齿的苟且之事,时刻上演。
只是——
“你想个办法,赶那个孩子走…”男人一边满足自己的欲望,一边对沉浸在肉欲中无法自拔的女人说。
“…为什么…”女人沉沦欲海,只是勉强问了一句。
“你不用管。”
暗淡光线下,男人的脸色冷酷狰狞,然而沉醉于交欢的女子,并没有注意。
绝情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要赶谁走?
这座宅院里,有什么人,威胁到月竞成,令得他要假借小十一的保姆之手,将之赶走?
少女敛睫,掩去了伊眼睛里所有的光芒,然后,悄悄离开。
防不胜防,弗如不防。
既然他们已经忍不住要动手除去阻碍他们道路的人,即使今次可以阻止得了,也没有办法阻止下一次。
少女嘴角有一朵小小冷笑。统统争破头,削尖脑袋要往上挤。挤上去又怎样?像她的父母?相爱却不能相守?像她的外祖母?一生冷酷决绝?
月氏族长的位置,真有那么大的魅力?惹得所有人都仿佛丧失了人性?
这时候的月绝情并不知道,命运是如此难以捉摸,她的人生轨迹偏偏以她最不屑的方式,脱缰而去。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
隔了几日,绝情放学回来,才进了大宅的客厅,已经发觉气氛凝重迟滞得叫人窒息。
老祖母面色沉冷,看不出伊心底的喜怒,端坐上首。一个男孩子静静站在下首,微微低着头,敛目垂睫,亦看不出此时脸上的表情。月十一的保姆许小姐浑身湿淋淋站在男孩另一侧,初夏微热的天气,竟不能阻止她不停地打冷战。而所有其他在场的,母亲,三伯,月五诸人,都噤若寒蝉。
“外婆,我回来了。”绝情声音轻轻,礼数要到,却不准备打断这三堂会审的场面。
月老夫人淡淡挥手,示意绝情回房间去,竟没有多看绝情一眼。
绝情晓得,一定是,三伯要赶走的人,就是站客厅当中的,这个男孩儿了。
这个男孩儿,是二伯的儿子。
二伯母,是一个来路极其神秘的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莫测气息。
深宅大院里,到处是秘密,却,也没有任何秘密。
绝情就曾经听佣人窃窃私语,说父执辈里,二伯是最受看重的,即使是男子,即使二伯从来没有雄心壮志。而三伯,不晓得因此多么妒恨二伯。
二伯一早便已经搬出月宅,在外头独立,然后娶了身份来路神秘的二伯母,生下了在所有男孩子当中行七的这个男孩儿。二伯尊重长辈,孩子出生时,送了报喜帖。二伯在信里说,不打算让自己孩子再困囿在古老的传统里,永世不得解脱。他的儿子,随他的姓,女儿,也随他的姓,将来,他们的孩子,就随各自父母的姓,月家那传承了千百年的族规,他不再遵守。
据说当年外祖母震怒非常,几乎要与二伯脱离母子关系,可是终于还是没有。
这个在所有月家男孩子里行七的男孩儿,就在外头长大。
直到,二伯出车祸去世,外祖母遣人将二伯母母子接回月宅来。
至今,也不过三个月时间而已。
这中间,究竟藏着什么玄机?使得三伯要用通过十一的保姆,除掉这个男孩子?
绝情上楼,脚步沉稳,脑海里却浮上深深疑问。

第三章 就让我们虚伪(3)
回到自己房间,绝情放下书包,换上居家衣服,然后拉开房门,看了看走廊。
深长走廊里静悄悄,毫无人声,大厅里隐约的对话若有若无地传来。绝情凝神聆听,却听不出所以然来。
绝情细细想了想,终于走出房间,来到月十一卧室门前,伸手轻轻敲门。
“是哪位?”里面传来温和女声,是月家的家庭医生,闻月吟。
“月玖。”绝情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