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人节》作者:寒烈【完结】

序幕

一个下着雨的寒冷的情人节。
一个永远不可重来的情人节。
一个流着血与泪水的情人节。

“童,你不要跑!”大雨中,男孩子紧紧追在女孩子身后,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触到她的衣角了。“童,听话,别再跑了!”
女孩似充耳不闻,急速在路上狂奔,没有注意到十字路口的红灯转换成绿色。
“童,危险!”男孩子的心脏揪紧,奋不顾身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女孩,替她承受了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肉体同骨骼发出奇异然沉闷的声响,飞弹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血,慢慢自他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又被雨水冲淡,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女孩傻傻地仆在地上,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眼前的一切,然后,缓缓爬向男孩身侧,将他的头揽在怀里。
“救命…救命!”凄厉的尖叫声自她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似来自地狱的呼号。
“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自己突然冲出来的。”撞倒男孩的巴士司机紧张地摆手,向赶来的交通警察解释。
“…童--”男孩艰难地蠕动口唇。
“我在。”女孩满头满脸的雨水,苍白的面色,轻轻回应男孩。
“回去,好…”他的嘴角溢出血水。“…好吗?答允我。”
“嘘,别说话。”女孩子嘶哑的声音柔和地说。
“应允我…”男孩声音渐消。
女孩将头压低,把耳朵凑在男孩唇边,终于,她点头:“我答允。”
然后,有水自她的眼角滑落。是雨?是泪?
救护车的声音远远响起…
第一章
有没有一个人,可以看穿你的灵魂。
有没有一个人,可以救赎你的罪愆。
滚滚红尘之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小姐,请替我包二十三支黄色玫瑰。”一把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花坊里正在忙碌的店员耳中,少女闻声抬起头,眼里闪过惊艳。
就男性而言,来人并不十分高大,五英尺九英寸的他,穿灰色烟囱领毛衣,同色系长裤,配一款黑色长风衣。未见得浑身名牌,然而,优雅淡定,浓眉凤目直鼻阔口,深刻的五官,透着淡淡忧悒。象是自杂志里走出来似的。
“情人节送花给女朋友吗?”少女问。“送黄玫瑰恐怕不妥,它的花语有致歉之意。”
童凝低低地笑。“谢谢你,那正是我需要的。麻烦你替我包一下。”
少女一边着手包花,一边暗暗自语,啊,一个要向女友Say Sorry的男人,还能拥有这样淡然的气息,丝毫不见焦急,真正奇特。
接过花,童凝放下钱,转身走出满是红玫瑰白百合的花坊,没有注意到少女恋恋不舍的眼光。
一路上,捧着大把花束的童凝,不知吸引多少女性惊艳的目光。然,其中一人的注视,却与众不同的带着审视评价的意味,一直跟着童凝到目的地。
墓园,在情人节的白天,依旧是冷清共肃穆的。
童凝静静站在墓碑前,不动不语,良久,悠悠地叹息。
“我来看你了。你好吗?冷吗?你知道我想念你吗?”将黄玫瑰搁在墓碑上,弯下身,抚摸在上面的照片。“我要离开了,但,明年此时,无论如何,我会赶回来看你,等我。”
童凝起身,缓步离开。不敢久留,是害怕罢?怕自己凝聚的勇气,会因离去的脚步而逐渐消失。
才踏出墓地,一名中年女士拦住童凝。
“小姐,能不能与你谈一谈。”
小姐?童凝挑眉,打量眼前看起来保养得极其得当的女士,十分好奇她的动机。五年了,她是唯一一眼识穿她性别的人。
“先自我介绍,佳纳?李,IL模特经纪公司的执行总裁。”佳纳递上名片。
童凝接过,礼貌地执在手中。
“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兴趣从事模特行业?”
“IL,由字面理解,不是男模经纪公司?”童凝淡淡问,“又或者,你有意请一位女性充当男性模特?我不穿女装已经多年,亦无意改变自己的品位。”
说完,她淡淡点个头,向山下走。
佳纳陪童凝慢慢步下山道,停在车站前。
“只是因为这个理由,你才拒绝我的提议吗?”她十分喜欢这个明明散发着疏离气息眼中却澄澈无垢的女子,是以不想就这样放弃她的游说。
童凝摇头,这么单纯吗?不,她自己知道。万众瞩目的滋味之于她,并不陌生,由云巅跌落几乎粉身碎骨的痛苦,她更是铭心不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渐渐安于自己的平凡之后,实在无意经由另一种方式,忆起过往。说她鸵鸟也好懦弱也罢,所有能让她的记忆回溯的人事物,都是她极力回避的。
“不。”她诚实。“水银灯下的天之骄女,于我而言,太过虚幻,不是目标。”
佳纳不是不诧异的,不知怎样再说下去。一个外型出色的女子,名同利都不是她的向往,那么,她又有什么条件可以吸引她呢?恐怕一个也无。
“对不起,我等的车来了。”童凝轻浅地微笑一下,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余韵未消,她已经跳上巴士。
佳纳有些许遗憾,她甚至没有留下姓名地址。第一眼看到她,是有疑惑的,不能确定自己的眼光。但,再如何男性化的外在,亦无法掩饰她由内而外的婉约。可惜,还是未能说服她,归于麾下。
蓦然电话响,她取出手机接听。
“佳纳小姐,你在哪里?一房间的人在工作室里等候你的大驾,你自己却一声不响人间蒸发。Anthony已经快发疯了。”电话彼端是带着笑意的声线。“亲爱的妈妈,你又被男色所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是?”
“呵呵,儿子,你一贯自诩了解我。但是,这一次,你猜错了。”佳纳稍微停顿,然后抛出重磅炸弹,“今次我是惑于女色,跑到公墓来了。”
“啊?”另一端的李维愣了一愣。“公墓?老佛爷,你遇到鬼了?什么样的女色入得了你的法眼,需要跟到墓地去?聂小倩?”
“唉。”佳纳长声叹息。“一言难以蔽之,快来接我。”
“尊旨。”李维问清楚地方,挂上电话。“老佛爷现在迷路在公墓,去接她老人家回来。”
“维,佳纳又被拐了?”Anthony揪住自己的灰发,一脸莫可奈何。“这里有一屋子男人不够她看,还要去看野男人?!”
“不是。”李维脸色严肃,可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今天,她在路上跟踪一个美女,跟到山上的公墓去了。”
啊?整间工作室一时之间静寂如死。可有听错?美女?公墓?
“骗人!”Anthony首先反应过来。“在佳纳心目中,除了已经过世的奥黛丽赫本,这世界上没有活着的美女!”
“是。”众人齐齐附和。
李维耸肩。“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工作进度的问题了。公认的男模伯乐,眼光一流,从不涉足女性模特工作的超级经纪人佳纳?李,被她认定的美女,会是怎样?真正期待。
是以,当佳纳走进工作室的时候,九个男人都用兴奋的神情迎接自己的老板。
“维,他们为什么看上去一脸饥渴?”佳纳转头问儿子。
“他们在盼望您所说的美女现身。”
“啊!”佳纳太息,摊手,“真正惊艳,不经意之中透露出天真的性感,淡定自若,绝无仅有,五英尺九英寸,比例完美。”
“妈妈。”李维阻止母亲继续形容下去,“这位天真性感淡定自若比例完美的美女,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她沮丧。
“什么?!”众人一起吼。“你不知道?”
佳纳将经过叙述一遍,然后夸张地捂住心口,“维,她完全不为所动,我太失败了。”
“如果有缘分,你一定还能遇到她。”李维安抚母亲,暗暗用眼光示意一干人可以开始工作,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看,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几组硬照完成。我们可怜的工作狂人Anthony已经快把他的头发拔光了。”
“天,进度!”所有人都哀号。

童凝在外面闲闲逛了一日,才回到下榻的酒店。
“童小姐,有五通电话找您,其中两人请你务必回电。”声音甜美的总机小姐告知她。
“是哪两位?”她将电话夹在肩颊之间,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
“庄安岑先生与沈彤女士。”
童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是--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
“庄先生在十二时十五分来电,沈女士在十五时来电。”
“我知道了,谢谢。”童凝轻轻挂上电话。
多么无奈,当她拼尽全力想要舍弃那段往事的时候,被她痛苦地放开的过去却又伸出手来要抓住她,纠缠不休。
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九,离明天,并不远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拿起电话,拨打那一组烂熟于心,却甚少会使用的号码。电话铃在响了数声后接通。
“喂?”一个熟悉却略显苍老的声音问。
听到这把声音,童凝握紧听筒,她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将电话挂断。
“是--童吗?”迟疑的声线里有着隐约的感慨。
“是,是我,庄伯伯。”她轻声应道。“你好。近来一切可好?”
“老了,身体大不如前。童,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伯伯一声?要不是你爸爸和我联系,我还不知道你在本市。伯伯很想你,明天约个时间,见见面吧?”
“对不起,庄伯伯。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早晨八时机票回阿姆斯特丹。”她深吸一口气,撇开胸臆中的苦涩。
“童,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庄安岑小心地问。当年,他们都错了,这一错,便天各一方。只怕是直到死亡来临,亦无法弥补。“你在荷兰,生活还顺利吗?”
“恩,一切都好。”童凝无意多提往事。“庄伯伯,时间晚了,你早一点歇息,身体健康是要紧。”
“…好罢。童,下一次你再来,要通知伯伯,我给你接风。”他知道,那个笑靥如花声音甜美的童,永远也不会真正回来了。
童凝匆匆挂上电话,拉开阳台的门,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任冬末的风猎猎地吹动衣袂。五年的时间仿如逝水,一去不回。她的世界早已经崩塌,不复存在。她累了,真的累了。只是,挣扎着,也要活下去。
坐在阳台吹了一夜的冷风,早晨的时候,她摸着自己微烫的额头,眨了眨干涩的眼,有点自嘲地想,浪漫的事,失了分寸,便流于自我折磨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童凝拎起小小的费利加莫旅行袋,下楼到餐厅吃早点,然后去总台结帐。
“童小姐,祝你一路顺风,欢迎你下次再来。”总台小姐明知她的性别,仍不免为之心动。如她是男人,恐怕会迷死泰半女性。
“再见。”她低语,走出酒店,坐上门童替她叫的计程车。
“先生,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童凝。
“没关系,可能是感冒了。”
司机也不多罗嗦,四平八稳将车驶至机场。
童凝自旅行袋里拿出皮夹,付钱,然后下车。就在下一刹那,一个矮瘦男子冲到她身边,抢走她手里的皮夹,拔腿就跑,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抢劫呀!”倒是司机发觉,高声喊了起来。
正赶来接机的李维听到有人喊“抢劫”,又看到一个男子从他眼前疾奔而过,本能地立刻追上去。只是,歹徒似乎十分熟悉地形,转眼消失在视线里。他只得返回身,看见一名计程车司机在指手画脚向机场警察讲述经过,倒是似是事主的年轻男子,脸色凝肃,一语不发。
他的心,隐隐动了动。以他的个性,应该事不关己地进机场去接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放心不下那个面色不正常的绯红的年轻男子。或者是因为他的眼中的惘然与无助罢。所以,他走到他身后,站定。
“先生,你的钱包里都有什么?”
李维听见警察询问当事人。
“护照证件机票旅行支票信用卡。”童凝慢慢说。突然之间,变得身无分文了,与当日离开本埠出走他乡时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彼时彼刻,她至少还有护照共一张机票。
“我们会尽力将你的失物找回,但是先生还是要去银行挂失再去使馆申请补办护照。”
“我会。”童凝有点漫不经心,她的头越来越疼,嗓子干涩,一阵眩晕袭来,她向后倒了下去。
李维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好轻,迹近不真实。他脑海里闪过怜惜的感觉。
“他在来机场的路上脸色就很差。唉,现在又被抢了。”好心的司机咕哝了两句,先行走了。
“这位先生,认识童先生?”警察问。
李维点头,没有否认,只是微笑说:“赶来送行。”
“恐怕童先生暂时无法离开本市了。请告诉我们童先生的联系方式及地址,方便我们通知他来指认嫌犯和认领失物。”
看了一眼垂着睫靠在他身前的童凝,李维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然后扶着她走向自己的车,将她安置在后座。接着驱车回家。
“佳纳,我有事,来不及接Usher,你再找个人替我去机场接他。”他打电话通知母亲。
“坏小孩。是不是又和哪个女人混太晚了?”
“妈妈!”李维略微提高了声音,自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仍昏沉沉的童凝,又压低声线,“我今天不去工作室了。”
“好。”佳纳笑,“约会愉快呀!”趁儿子发火之前,她抢先离线。
李维一边开车一边摇头,被自己年过半百的母亲揶揄,实在很是无奈。佳纳不见得急于抱孙子,升格当祖母,但,显然是乐见其成的。想到这里,他英挺的眉不免皱了起来,爱情之于他,太过陌生。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以至于已经麻木得激不起多少涟漪。曾有已经结婚的朋友向他形容初见妻子时的情形与心境,只觉得世界不复存在,只剩他共她。
无法想象!是他当时的反应。朋友拍着他的肩笑言:“当你遇到了,就会明白。”
李维十分怀疑,一个不识爱情滋味的人,会明白吗?谁知道呢?
将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他抱童凝下车,一路引来不少侧目。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横抱着另一个男子,实在是令人遐思的诡异组合。
他不以为意,自在地找到医生。
“老莫,我的朋友不太舒服。”轻轻将童凝放在诊疗床上,李维与好朋友打招呼。
“佳纳的新模特吗?看起来很眼生。”老莫唤护士进来替昏沉中的童凝抽血。“还需要劳李公子亲自送来,好大的面子。”
“老莫,他怎么样?”李维瞪了好友一眼。“他在机场昏倒后,一直没有醒过来。”
“做几项常规检查罢,用肉眼我可看不出什么名堂。”老莫顶了李维一肘,“不过,维,你不会是改变口味了吧?好在,我显然不合你的胃口。”
“莫不医,当心我带一群男模特冲到你府上去连吃三天!”李维眯起眼,掩饰自己被说中的隐秘心思。他对仍昏迷在病床上的人,确实有不一样的感觉,否则他不会对陌生的他施以援手。甚至在他尚位清醒的情况下已经决定留下他。他,确实无法弃他于不顾。或者,这还不是一种爱,但,也许,他终于为之动心的人,偏偏不是女人罢。
老莫吓一跳,连连摆手,解释:“我开玩笑。”
他哪里敢。上一次,李维带着五六个模特来家里吃了一天,简直似蝗虫过境。害他老婆烧菜烧到手软,之后的一个月里不肯下厨。天!真正世界末日。他哪里还有胆让他们连吃三日?
“还不快替他检查!”
“是是,小的马上就办。”老莫暗暗笑,英俊浪子终于一头栽进情网而不自知。而且,对象似乎还是--慢!等一等。他持听诊器的手,在童凝的胸部多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哎呀,他老眼昏花了。嘿嘿,多么奇妙的世界。呵呵,他是个名医,口风紧得很。替病人保守秘密是医生的职责,就让他保持沉默好了。他等着看显然不知情的维的后续发展就好。
护士小姐适时将验血报告进来,打断老莫的傻笑。
老莫接过报告,看了一眼,皱眉,沉吟。
“怎么了?”
“维,她目前不过是染了风寒,又休息不当,所以只是睡着了。”他停顿,斟酌如何向李维说明。“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维追问,顶恨他这种欲言又止似的停顿,平白无故吊人胃口。
“维,她的血液里有抑癌药物成分。”老莫一脸严肃。“她似有长期服药史。虽然我没有她的医疗记录,不过,我估计,她可能罹患重症,或者曾经罹患重症。维,如果你要照顾她,恐怕得花一番工夫。她需要特殊饮食,不能吃太过刺激的东西,你可以吗?”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李维觉得蓦然之间,他听不懂老莫发出的音节,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唉,老莫太息,“维,她可能是癌症患者。”
李维不语,静静望着熟睡着的童凝,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吧?所以脸上毫无欢颜,只有凝肃澹然。
“莫,我要注意什么?”
老莫一震,他从没有见过维这种近乎肃杀的表情。他的确是想看见老朋友为情所困的样子,却从未希望他有一条坎坷的情路。只是,情不由人啊。
“我让护士到肿瘤科为你要一本护理手册,回家你按照手册料理,替她准备清淡饮食,保证十小时睡眠。如果还有问题,再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莫。”李维接过护士递上的纸袋,向好友告别。
望着抱起童凝离去的身影,他深深叹息。
“莫医生,他们--”护士迟疑地问。
“至少,他们不是同性恋。”老莫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回到家,李维将童凝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很少照料别人,但他想照顾他。取出自己的睡衣,他坐回童凝身边,轻手轻脚款去她的外套,褪下毛衣。突然,他解衬衫纽扣的手僵住。在敞开的衬衫底下,是一款拉尔夫女式运动型内衣。
他不是没有替女人款衣的经历,却从无今次的震撼与无措。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不复存在,只得她。过了半晌,他继续完成停下的工作,替她换好睡衣,然后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细细凝视她的睡颜。
他不禁微笑,是他看错走了眼,她的皮肤细腻洁白,几乎看不到毛细孔,更无男人刮胡子的痕迹。或者,她的确没有刻意展示自己的女性特质,但她仍然是美丽的,一种超越了性别的天然的美丽。象是--行走在人间的天使。
李维忍不住又笑了,笑自己天真。曾几何时,他开始相信天使,而且竟然对住一个沉睡的女子,只是静静看着,已经怦然心动。
是注定吧,上天给了他同她这样一场邂逅。

童凝缓缓自昏睡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英挺俊朗的脸,一双浓眉下是曜曜生辉的眼眸,是整张脸上最出色的地方。他还有一管直鼻和一张性感的唇,是一个陌生且英俊的男子。
“醒了,感觉好了一些没有?”英挺男子低声问。
“你--是?”她问,却别自己过分嘶哑粗嘎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是不可以放纵自己啊。
“我是李维,木子李,维护的维。这里是我的公寓。你在机场遭人抢劫,又因为身体不适晕倒了。我不知道你的住址,所以只好先带你到我这里。”李维解释,这一部分是事实,他在心里追加一句。“你饿不饿,要不要喝一点粥?”
童凝摇头,慢慢拾回数小时前的记忆。
“谢谢你。”
“不用谢。”他冲她微笑。“你是不是先和家人取得联系,免得他们担心。或者和本地的亲友联系一下?”
家人?亲友?以她现在的狼狈处境,实在不宜让他们知道进而担心,甚至恐慌。那么,就让她自己独力承担这一切吧。
“不用,我只是旅游途经而已。但,一时间可能走不了了。”
“没关系,你放心住在我这里,明天我陪你去使馆和银行。”李维安抚她。
“麻烦你了,一旦事情解决,我便离开,一定不为你增添困扰。”童凝坐起身,看了一眼身上的男式睡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童凝。”
他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指细长却冰凉。微有不舍地松开手掌,他说:“喝一点粥罢,医生说你感染风寒,给你开了些感冒药,不能空腹吃。”
“我的行李呢?”她低哑的声音稍微恢复了一些。
“替你放在衣物间里。”
“哦。”她应了一声。“李先生,你不用太费心思照顾我,我没有大碍。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