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王为夫 作者:海青拿天鹅

【文案】
身为朔北王,当朝最有权势的藩王,萧元煜不是什麽纯情不知世事的少年,
他见过的女子成千上万,什麽样的美人不曾见识过,女子在他面前展露娇羞,
他见得多了也从不曾流连驻足。更不用说眼前女扮男装的夏初华才十几岁,
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被他这样英俊又高贵的男子拥在怀裡,
面红耳赤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这一回,曾经不羁、曾经傲慢,
曾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萧元煜却动了心思,
不知脾气火爆又任性的夏初华,她……有没有那麽一点可能,会喜欢上自己?夏初华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萧元煜的时候,他刚从战场杀出来,
煞气凛凛,教人生畏,但他却笑得很好看。
他看上她又如何,喜欢她的人可海了去了,而且他得罪过她,
这仇她可是记上的,就算他长得一表人才、风采翩翩,
她也不会对他见色起意。
可做了二回柳下惠的萧元煜,求亲不成,竟拉著她的手,伸往裤裆下面,
夏初华先愣了愣才发现,那裡有一样硬硬的物事杵在二人之间,
萧元煜无赖道:「就凭你看过它两回,我清白都没了,你不负责吗?」


寒春

正月过后,天气仍然寒冷。
五原郡的边陲小城闻县,仍然有积雪,城墙内外却已经搭起了脚手架,守城的军士和民夫忙忙碌碌,将老旧的城砖加固,等天气暖和以后,再清理护城河的淤泥。
城中,行人车马来来往往,有乡下来赶集的民人,有倒换官文的商旅,还有巡逻的军士。街道并不宽阔,却是熙熙攘攘,与内地的县邑无异。
城北是兵营所在,将军府的前堂上,五原郡守刘珙不停地张望,好一会,看向一旁的主簿文钦,和气地说:“不知殿下平日何时起身?”
文钦答道:“殿下平日皆早起,即便冬日,卯时已巡营,今日么……”他的话音微微拖住,笑笑,没说下去。
刘珙听得这话,一抹喜色浮上眉梢。
文钦拱手道:“郡守若有急事,某即刻往寝中去请……”
“不必,不必!”刘珙连声道,笑意盎然,“在下昨夜醉宿府上,今晨要赶回郡中,特来向殿下辞行。既然殿下还在歇息,某不便打扰,还请主簿代为致意。”说罢,不顾文钦挽留,作别而去。
文钦在府前,目送郡守的车驾远去。
站了一会,他转身,将侍从招来:“殿下何在?”
侍从道:“殿下正在后院。”
文钦颔首,径自朝府内走去。
后院里静悄悄的,几树桃花在墙头院角绽露着一抹艳色。廊下的侍卫见到文钦,端正地行礼。
文钦正想问他们殿下何在,忽而望见澡堂的屋顶上缓缓冒着烟气。
心中不禁苦笑。声名响亮的朔北王,朝廷征虏大将军,自己这个主簿,就是给他当管家使的。幸好自己出身平平,脾气和顺,经得住累,耐得住烦,若换作身世娇贵些的人,恐怕早就跳起来了。
文钦腹诽着,小心撩开澡堂的布帘。
毛毡做的帘子很厚实,昏暗的室内点着烛台。
文钦刚进去,一股温暖的水汽迎面而来。绕过门后的屏风,窗台下,浴池冒着腾腾白气,一人背对着他靠在池边。天光透过绢糊的窗台,勾勒着线条结实的脊背,氤氲间,隐见热汤蒸出的淡红。
修容如玉,伟仪如松。
文钦的脑子里突然浮起这句话来。他自知冒失,脚下一转,正要出去,却听里面声音传来:“进都进来了,有事?”
文钦一哂,回头,只见元煜已经从池中站起来,一旁的内侍连忙将浴衣给他披上。
“殿下,京城的诏书来了。”文钦站在屏风后面,规矩地说。
“嗯。”元煜应了一声,隔着屏风,文钦只听得那边传来轻微的衣带窸窣声。
文钦等待着,少顷,忍不住开口:“殿下,昨晚刘珙送来的美人,”他寻找着措辞,“在下以为,刘珙为官,郡中多有非议,殿下收受其馈赠,只怕落人把柄,请殿下……”
“昨夜送回去了。”元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单衣松松披在身上,发际水润黑亮。
文钦愣了一下:“如此……”
“霁云先生甚是有趣,昨夜与他长谈,收获颇丰。”元煜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将衣带系好,“过些日子闲了,定要再邀他一叙。”
文钦笑笑,道:“霁云先生隐居多时,若非殿下昨日有好酒,只怕再请十年他也不肯出来。”
元煜莞尔,没接话,从文钦手中拿过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诏书。
文钦垂手站在一旁。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每年这个时候,春朝在即,各地的诸侯王都会收到入京的诏书。
元煜也是诸侯王,今上的亲弟弟,按理说,也在春朝之列,不过他与别人不同。
从先帝时起,他就封为朔北王,手握着镇守北境的重兵。从朔方到并州,边境之地皆由他管辖。也就是因为如此,没有大事,元煜可以不必回朝。
文钦瞅着元煜的神色,从前,他看过诏书之后,都是直接丢给文钦,让文钦写一篇情真意切的表回过去。繁文缛节,搜肠刮肚,文钦每次都痛苦不堪,却敢怒不敢言……
正腹诽着,元煜终于看完,瞥向文钦,唇角忽而一弯:“你说过,霁云先生最爱陈年新丰?”
文钦不明所以,点点头:“正是。”
元煜从屏风上取了外衣披上,径自挑帘出门,衣袂带风:“我去京中,不久便可带一车来请他。”
京中?文钦怔了怔,他记得这位大王明明昨天还神色跋扈地说过,春朝是闲人们的事,将在外,那些啰里啰嗦的应酬与他无关。
“太皇太后七十寿辰,我不回去一趟不像话。”元煜道。
文钦了然,连忙应下。
元煜是个王,回京要有回京的排场,这下子,文钦这管事的又少不得折腾一场。
还是麻烦啊……文钦心里嘀咕着,无奈地跟着出去。
******
日头将要落下,陈留城的街市上,热闹已经渐渐散去,却仍是人来车往。
宽阔的大街上,石板路面早已被磨得光可鉴人。忽而闻得一阵开道的吹打声传来,车马行人纷纷向两边避让。
“嗬,好阵仗!”街边一座食肆里,有人张望见远远而来的队伍,笑着说了一声。
众人皆望去,只见道路那头,各色旗幡猎猎,在夕阳下张扬着鲜艳的色泽。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虽未将仪仗看得清楚,却一眼即知来头不小。
陈留地近京畿,乃是通衢之地。人们见多了市面,翘首看了一会,又神清气定地继续吃茶。
“这是哪国的诸侯吧?近来春朝,每日都有诸侯到驿馆停留。”有人评论道。
“兴许是。”另有人道,“昨日我出门访友,曾见胶南侯的仪仗从街上过。”
“这可不是寻常诸侯。”一名老者看了一会,悠然道:“那是个王。看到降龙旗和拉车的马不曾?”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讶色,不禁又转头再望去。
仪仗已经近了,只见卫士开道,几十身着锦衣的侍从浩浩荡荡而来。中间拥着一辆气派十足的马车,五匹周身璎珞的白马体态优雅,拉着一乘饰金镶钿的大车,走得不疾不徐。
“旗上无名号,也不知是哪个王。”有人说。
“这还不好猜?”老者抚须,“各位可曾看见那旗子上的鹿?”
众人了然。
“我曾听闻,高皇帝赐鹿义子赵恽,封中山国,此后中山国便画鹿为旗。如今这位,莫非就是中山王?”一人讶道。
老者笑而不语。
众人了然。
旁人笑道,“中山桓王过世后,中山国都只派丞相来朝,如今终于来了个正主。”
“中山桓王?可就是那个传说面如好女,嗜香如命的?”
“正是,听说他嫌汤药太臭,便往里面添了香,结果把自己治死了。”
众人笑起来。
“话说,如今看来,这位中山国新王身体好了?桓王也是个妙人,可惜只得了一个儿子。倒不如隔壁的燕王,嗜色如命,光儿子就生了三十几个。”
众人笑得更乐。
有人意味深长道:“朝廷必定遗憾非常。如今藩国渐势大,朝廷立志削藩,若是这位中山王薨了,朝廷便可名正言顺地撤了中山国。”
“是啊,据说来朝的诸侯,大多称病,只派王子或丞相来朝。”
旁人道:“中山王总是要来一次的,毕竟是个王嘛……”
说话间,仪仗从街面上经过,不少人拥堵在街边好奇地朝马车张望,卫士驱赶也不挪步。
可那马车遮挡得严实,里面的人半个影子也看不到,只能看着那辆精致的马车由护卫森严的侍从们拥着走过。
“管他什么王呢,吃茶吃茶……”众人望着那队伍远去,继续谈笑。
“主人,”食肆一角,侍从见那些人聊得热闹,忍不住对闲坐吃酒的梁荣说,“小人方才从驿馆中出来,见馆中的人早得了消息,好些人想去前庭一睹中山王真容,主人……”
“不去。”梁荣摇摇头,抚着花白的胡须,悠然道,“我已告老还乡,但求清静。”
*****
传说中的中山王驾临,驿馆中不乏好事者围观,欲一探究竟。车驾才到馆前,里里外外已经站着许多人。
“请大王落驾。”内侍将车前的锦帘挽到一边,恭敬地说。
众人望去,只见一只白净的手从帘内伸出,内侍连忙接住,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人引出来。
只见那中山王果真如传闻所言,看着身量不足,约摸十五六岁年纪。可尽管早已名声在外,当众人看清他的相貌时,仍无不暗叹。长眉凤目,肤白如玉,好一个长相精致的美少年。他身形稚气未脱,衣袍穿在身上,略显单薄,却自有一番清俊灵气。
“喵”一声传来,一只毛色纯黑的猫在中山王的怀里探出头来,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中山王摸摸它的头,对四周的注目仿若不见。他抬眼,目光越过黑鸦鸦的人头,望向驿馆四周凡无奇的屋舍树木。
阳光落在秀致的眉宇之间,中山王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漠然。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中午12点更新,欢迎跳坑~


新月

夜晚,一轮新月挂在当空,投下浅淡的光。
三更之后,城中已经安然入睡,举目望去,只有零星灯火。
梁荣夜里睡得浅,一觉醒来觉得口渴,又酒虫挠心,索性起身去找驿丁要酒喝。夜风很凉,梁荣喝了一盅酒,慢悠悠地散步回来。
四周寂静,偶尔有猫叫声传来,似乎惊了夜枭,一长串咕咕声。
陈留的驿馆算是大驿,梁荣的厢房偏僻,只有左侧的室中住了从人毛二,此时正鼾声如雷。
梁荣推开门进了屋子,正要和衣躺下,忽然看到透着月色的窗户上映着个黑影,登时吓了一跳。
他心知不好,转身想夺门而逃,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梁公,”一个声音从窗边传来,低而平静:“别来无恙。”
梁荣浑身一震,冷汗飕飕冒出。他转过身,看着那窗前的人影,室中虽暗,他却几乎能感受到那双漆黑的眼睛和其中的寒光。
“殿下……”梁荣僵立,声音发虚。
*****
田彬出门外守着,足足等了两刻,才看到元煜从里面出来。
夜色中,元煜的神情在看不清:“处置一下。”
田彬颔首,轻快地进去。
室内,梁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月光从半开的门外投来,落在他死灰般的脸上,血在夜里如同黑墨,从嘴唇到衣领污了一片,却无挣扎痕迹。
咬毒?田彬心里想着,却毫不耽搁,手脚利落地取出准备之物,将室内布置一番。
出了门,却见元煜没走,倚在墙边,廊下柱子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只觉沉寂。
“……我自知罪孽深重,此事终不可善了,就算殿下肯放过我,宫中也不会放过我。只是,此事全是我一人做下,求殿下勿伤我家人……”梁荣死前说的话仍在心底重现。
“元煜,北边有了你,朕便心安了……”许多年前,那人微笑的对他说,眉眼间俱是自豪。
元煜闭闭眼。
田彬上前,轻声道:“殿下。”
“走吧。”元煜声音无波无澜,直起身,朝围墙的方向走去。
一串夜枭声传来,轻而诡异,田彬知道那是守在驿馆墙下的徐衡在催促他们。穿过僻静的回廊,驿馆的高墙就在眼前,一棵老槐树挨着墙内,是翻墙的上佳之地。
二人加快步子,才到树下,突然,树枝“哗啦”一动。
田彬大惊,连忙闪向一旁,同时拔刀。
待定睛,却发现那树上,一双圆目在月光下亮如鬼火,朝他露出尖牙:“喵!”
一只黑猫?田彬愣住。这时,夜枭的叫声陡然变得急促。
有人!
田彬凛然,与元煜对视一眼,立刻闪身躲入隐蔽之处。
屏息等待了一会,只听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未几,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前方的月光与树荫交错之处。
田彬仔细看,只见那是个少年,身上穿着长得及地的绢袍,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面容在月光下莹白秀致。
好个俊俏小郎君。田彬心里赞道。
他以为这个少年是路过,可没多久,却见他走到槐树下,四下里看看,一脚踩着树干攀了上去。
呃?
贼?
田彬讶然,用口型问元煜。
元煜没回答,看着少年轻快的身手,眼睛微微眯起。
*****
初华十分小心。她一直等到三更,竖着耳朵听到外面没有了半点动静,才开了窗子,小心翼翼地出来。冯暨那老匹夫耳目多得很,害她找只猫都麻烦得要死。
她远远听到了将军的叫声,果不其然,那笨猫爬上了槐树,却不敢下来,一个劲地叫唤。
“别叫了,来了来了。”初华嘟哝道,顺着粗壮的树干爬上去。
槐花才刚刚开放,四周飘着淡淡的甜香。
“别动。”初华对将军说道,可眼见着要够着,一声尖叫突然打破四周的寂静:“……来人!起火了!快来人!”
初华一惊,转头张望。视线越过院子的屋脊,只见不远处,有明亮的火光照出,滚滚黑烟看得真切。
她不禁皱眉。不是因为失火,而是突然出了这事,院子里的侍卫会惊醒,若是发现她不在……果然,纷乱之声四起,初华忙一把抱起将军,顺着树干下去。
就在这时,树身突然一摇,不待初华回神,两道黑色人影已经矫健地从大树另一侧飞攀而上
初华目瞪口呆,贼?!她想看清些,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
管他呢,先回去要紧。初华忙跃下,借着树影,无声遁去。
*****
驿馆的大火惊了全城,第二日,陈留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据昨夜去救火的府吏说,那火是住客喝醉酒碰翻油灯所致,近来一连几日的大太阳,房屋干燥,火窜得很猛,把大半个院子烧得精光。
“怎么这样不小心,喝个酒还能丢了命。”
“听说还是个告老还乡的朝官,被活活烧成焦黑,唉,可怜哪!”
“哎哎,听说昨夜中山王也住在了那驿馆里,差点把中山王住的房子也烧了……”
离城十余里远的一处路边茶寮里,几个赶路的旅人七嘴八舌议论得热闹。
田彬几人一语不发地听着他们说话,吃完了茶,徐衡叫来店主人,付了钱,起身离开。
马匹在路旁的树荫下吃草,元煜自己解了马,踏着乘石翻身上了马背,动作如行云流水。
田彬也上了马,偷眼观察着元煜的神色,并无异常。
他们半月前从五原出来,来到陈留住了几日,今日午后,跟着出城的人潮离开。对于梁荣,田彬只知道他是太医署中的医官,年纪到了告老还乡。至于元煜为何千里迢迢来找他,昨夜他暴毙前二人说了什么,田彬一无所知。
*****
走在路上,田彬和徐衡交换着眼色。跟随元煜多年,他们知道有事做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怎么?昨夜中山王在那驿馆里?”徐衡想起方才那些人的话,讶异地问。
“中山王有什么稀奇,朝觐之时,京城的各路王侯多得跟不要钱似的。”田彬嘻嘻一笑,“依我看,昨夜那爬树的小公子才有趣,也不知是谁家的。”
“什么谁家的,就是小公子家的呗。”
“这你就不懂了。”田彬神秘地说,“我问你,那小公子看起来多大?。”
“嗯?”徐衡回忆了一下,“十几岁吧。”
“十几岁,却像个成人似的束发,你可想到了什么?”
徐衡茫然:“什么?”
田彬策着马贴近些,拍拍他肩头:“知道信阳的张偃么?”
“信阳张偃?”徐衡想了想,“哦,许多年在京中作赋得了陛下赏的那位?我母亲都知道他。”
“告诉你一件秘闻,可不能传出去。”田彬眨眨眼,低声道,“这位名士,除了好文墨,还好娈童。我听说他最喜欢十几岁的少年,让他们打扮成大人的样子,行事时还要穿得端端正正……”
徐衡听着面红耳赤,没等他说完就嚷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说昨夜那人就是张偃的娈童?”
“哎呀你嚷什么?不是不是……”田彬连忙瞪他,还想再说,突然看到元煜瞥来的目光,两人立刻齐齐噤声。
“怎么不说了。”元煜似笑非笑。
田彬干笑一声,立刻调转话头:“殿下,那位中山王,不是说快病死了么,怎么突然要去春朝?”
元煜看他一眼:“不许人家病好了?”
徐衡有些不平道:“殿下你看看人家,香车卤簿,招摇过市,沿途供奉;殿下比他大多了,加起来就三人,风吹日晒还要自带干粮。”
“那也没有哪个王年纪轻轻就出征在外,手里管着几十万大军。”田彬道:“你倒是带着卤簿仪仗过来啊,再闯到驿馆里抓人,再把房子点了。”
“那也行,索性把中山王也灭了,朝廷肯定高兴……”
元煜听着这两人肆无忌惮地吹牛,没接话,将目光望向路边广袤的原野。
“如果你对庙堂无所求,就别再回来了。”几年前,舅父郭越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知道先帝为何将北境交给你。”
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元煜的目光渐渐沉下,低叱一声,加快了行速。
*****
今年的春朝,恰逢太皇太后七十寿辰,于是格外热闹。
各地的大小诸侯云集京城,即便是不便前来的,也捎上了贵重的寿礼。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各种名贵的宝物,却是第一次入京朝拜的中山王。
当他进入章台宫的大殿,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之声。他大病初愈,皇帝准许乘坐步撵上朝。觐见时,中山王端坐在步撵上,宛若玉人。身后的随侍皆衣饰华美,持花捧香,在中山王身后亦步亦趋。
当今的天下人,喜爱形容修美之士。中山王身份矜贵,容貌出众,甫一露面,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拜见时,连皇帝也忍不住与他多说两句话。中山王年纪虽小,却极有章法。接人待物,有礼有节,面对天子也自有一番大方的气度,更令众人刮目相看。
朝会的隔日,太皇太后的长乐宫热闹起来,寿宴上,皇室的远近族支都派了人来,可谓子孙满堂。
灯烛灿若繁星,照得殿上通明。不仅各诸侯、藩王和宗亲,太后、皇帝、诸公主皇子也齐聚殿上。太皇太后端坐上首,太后和皇帝列次陪坐,乐声悠扬,来贺寿的诸侯和藩王轮番拜见,献上各式各样的寿礼。
太皇太后姓周,与中山王的曾祖母、中山恭王的王后是姊妹。中山王上前拜见时,她看着这个身材单薄的俊俏少年,满面疼惜。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只不肯放。
中山王献上的寿礼中,有一样中山国特产的金丝蜜枣,盛在精致的漆盒里。太后看着,忽而动容道:“你曾祖母在世时,也每年给老妇送一盒蜜枣来……”说着,眼睛发红。
中山王看着她,怔了怔。
身后的中山国丞相冯暨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见中山王向太皇太后一揖,道:“父亲故去前,常言承太皇太后疼爱,奈何沉疴缠身,不得赴京。临终前,仍惦记着要给太皇太后爱吃果脯。睿华不孝,亦常年卧病,去年病好,母亲说这是太皇太后福泽所致,令睿华亲自拜见太后,亦偿父亲遗愿。”
中山王说话不像一般少年那样充足,声音带着些稚弱的软脆,一番话却是熨帖得体。
冯暨愣了愣。
太皇太后听着大受感动,又感叹了一会,方才破涕为笑。罢了,却不肯让中山王下去,让内侍在身旁另置一席,让中山王坐下。
坐在附近的温太后打量着中山王,笑着对太皇太后道:“中山王眉间都有几分桓王的影子,可依我见,却比桓王更俊俏。”
太皇太后亦笑,问冯暨:“中山王此番出来,可有医师跟随?服侍之人可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