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翻身大作战》
作者:关就
第一章
-01-
那天,股市大跌近8%,一片绿油油的那天,几乎满仓的韩贞子瘫在寝室的皮椅上,眼神涣散,双目无光,一摊烂泥状。
那会她手脚发凉,眼睛却咕噜噜转着,四处找寻着什么。她的视线来回找了半天,脑子里却全是绿油油的电脑屏幕,几乎所有人都在抛盘,拼了命的抛盘。
那些少数没有抛盘的,死守到底的,此刻正揣着绿油油的股票账户,找最坚固的绳子,最近的大树,吐着舌头上路。
韩贞子揣着死了的心,饿了的胃,软绵绵得站了起来。
摸了摸口袋,摸出两个钢镚来。够买四个包子了——
能撑上两天了。
她买完了包子,趁着热气胡乱啃起来了,中间还噎了一阵,眼珠子困难得转了半圈,那口包子才算咽了下去。
吃完一个,瞅着林荫道上一片片绿意盎然的树木,想到股市绿油油的那一片,受了刺激,开始吃起第二个。
把第二个干完,走到宿舍边上的拐角时,迎面走来两个穿着绿色情侣T恤的年轻男女,她脑袋嗡嗡一声响,又受了刺激,抖着爪子伸进了饭盒,掏出了第三个包子。
她怎么给忘了,一个小时前,康北打电话说,分手吧。
彼时,她正直勾勾汗津津得盯着自己的煤炭股,自杀式得逼进跌停价位。
她好像听懂好像又没听懂,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韩贞子嚼着白花花的包子,无意识得嚼着,只知道自己很悲伤,却不知道究竟哪个更悲伤点。
暗沉的阴天,股市和男人,都让她悲伤成河。
韩贞子决定,把第四个馒头当成康北,狠狠得嚼进她落魄的胃里。啃完这第四个包子,贞子突然有点做人的感觉了:撑死了。
她瘫在椅子上,摸着装着四个白花花包子的胃,像只不能翻身的乌龟,终于只剩下半口气。
这一刻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与钱有关。她想起往后的日子,抖抖索索得摸出干瘪的钱包,倒了倒,包里掉出五个钢镚,和一张五十元。
面前的全部是她除了股票账户外所有的现金资产。
怀里紧紧揣着五十元现金和六个钢镚,挖空心思回忆是否还有人借她钱没还,结果想了半天,好像自己还欠着康北一百块。她爹妈养她那么大,还供她读硕士,结果被她自己折腾得这么没出息。
贞子盯着天花板,想着自己的凄凉光景,觉得自己都能卖身葬股。
她直挺挺坐在半空中的床上,蓬着一头卷发,呆滞凝视前方时,室友方莹开门走了进来。
"啊,贞子!你干吗大白天的出来吓人?"
贞子依旧不看方莹,如活佛般坐在莲花宝座上不吭声。
"贞子,你他妈还吓人上瘾了。"方莹甩下包,开始发飙。
"方莹,我爸妈给我的两万块,只剩下五千了。而且…康北要跟我分手。"贞子慢条斯理得开口,道出的却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血淋淋的事实。
上午她不太想死,这一秒,突然又有点想了。
贞子突然把头缓缓慢速度转过来,大眼里闪着一抹幽光,衬着她的乱发,好似乱草丛中一缕鬼火,"方莹,我难受,下午我把生死轮回都想了个遍,但是我寻思着吧,我活这辈子,只留个五千个铜板给自己料理后事,我死不瞑目。"
方莹一愣,随即破口大骂,"贞子你他妈给我滚下来,不就亏了一万五吗,不就一龟孙子康北吗,犯得着寻死觅活的吗?"
-02-
贞子被方莹骂得一愣一愣的,只是讷讷道,"方莹,我难受。"
眼泪不知不觉地也掉下来了,随即把头向上45度角,"康北这混蛋还趁今天我生日跟我说拜拜…"
往昔甜蜜微微涌入僵硬的记忆,贞子身子一软,直挺挺得躺了下来,撞得双层木床吱嘎响。
"我韩贞子24岁的生日,居然在考虑棺材钱,棺材前面只摆着四个冷馒头。"
憋了一下午的贞子,挫败感凶猛来袭,捶着枕头号啕大哭起来。
方莹见贞子哀嚎成这样,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劝慰,"贞子别哭了,啊?真不哭了,那康北虽然算是个潜力股…"
哭得起劲的贞子猛地把头抬起来,泪眼铮亮,一脸不屑,"潜力股?就凭他?我呸,ST都不如呢。"
低下头继续哭。
方莹哭笑不得,知道发泄一番也能释放压力,心里稍微镇定了些,"是,ST都不如,要不贞子你回家吧?回家休息两天,反正放假学校也没什么事了,省得你整天对着股票胡思乱想。"
贞子抽抽噎噎,心说姐姐我连回家买车票的钱都没有,还提什么回家。
回家的路从没有这么长途漫漫,贞子想到家中二老愁苦的表情,眼角边的沧桑沟壑,又号啕起来,"我今天把我爸的账户打开看了,60万…只剩20万了,这会儿我…我妈肯定正把我爸往死里骂呢,这…这些可是我的嫁妆…"
贞子哭了一阵,估计有点累了。此时暮霭西沉,暑气稍稍有些退下。
她犹豫了一阵,几度抬头低头,终于怕自己饿死,开了口,"方莹,借我两百行吗?"
方莹白了眼贞子,"没钱了?"
贞子抹了抹泪,"就五十来个子了,撑不了几天,不敢问家里要钱。"
方莹掏出钱搁到贞子桌上,又沉思片刻,"补助今天发了,不过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暑假还两个月呢,我养不起你。"
"补助发了?"贞子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把钱还给方莹,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甩了甩乱发。
之后贞子捏着空荡荡的钱包,胡乱穿了拖鞋就冲出了门,"我去取钱,还欠ST康北一百呢。"
方莹见贞子左右脚穿错了,衬衫一角胡乱塞在粉红色内裤里,露出里面粉嫩嫩的HELLOKITTY的图案,刚想叫住她,贞子自己停了下来,眨了眨眼,冲她露出粉嫩谄媚的笑,浅浅梨涡上的泪痕犹存,整个人在夜幕下,效果很"贞子。"
"方莹,我闻到蛋挞的味道了,你给我留点啊。要不,都留给我吧,好几天没开荤了,我正发育呢。"
然后不等方莹反应,人已经带风冲出了十米外。
没过几秒,听到过道上窸窸窣窣有人跌倒的声音,隐隐有人痛苦闷哼。
方莹跑出去看,清洁阿姨刚拖了过道,湿漉漉的地上贞子同学四角朝天,两只拖鞋跑飞出两米外,倒地的贞子怒吼,"他妈的今天还有完没完,想逼老娘走上绝路是不是。嗷…"
贞子把那350的补贴领到手以后,合着那一张50和六个钢镚,揣在心窝上捂了很久,捂得钱上都是她的热汗。
下次发补贴是一个月以后,她把那几个子翻来覆去数,也就300来块钱。不知为什么,贞子觉得,这300块钱让她好饿,越数越饿。
这光景凄凉的日子…
昨晚她妈打来电话,从头哭到尾,哭中带骂,骂中带哭,都不带停歇的,"贞子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妈妈准备把你爸带乡下戒戒股瘾,呜呜呜呜,咱家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你爸他店也没心思开了,昨天跌了那一百多点,他脸青得跟鬼似的,一出门差点被车撞,把人家的前车杠撞凹了一大块,你爸吭都不吭一声,人家司机差点要揪你爸上派出所了,后来妈跑出去解释了老半天,说你爸今天那五只股都跌停了,人也快跌停了,呜呜呜呜,人司机总算把你爹放了,走之前说了句,股民何苦为难股民,呜呜呜,A股无情人有情……"
-03-
她妈挂电话之前问了她一句,"贞子,你那两万块还剩多少?"
贞子咽了咽口水,"一万五不到。"
她妈一听,语气稍稍有些轻松。
她也没说谎,五千块,确实是一万五不到。
贞子决定死也不抛手里的股票,她有些美丝丝地想,一天用十块不到,三百块应该也够撑一个月了。
结果这美丝丝的盘算,不到半天,就苦丝丝了。
跟她爸妈打完电话,她的手机就停机了。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欠费…"电话里人工女声温柔动听。
很温柔很暴力。
贞子握着电话发了会楞,随即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有些不对劲,她不安得动了动,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身体。
姨妈趁火来打劫了。
这天傍晚,日光不散,贞子浑身颤抖得买了一张20元的话费,后拐进小超市,上下挑了半天,取下了最便宜的日用和夜用卫生巾,又浑身颤抖地花了十元。
回了寝室,贞子躺在床上回想自己当年的挥霍时光。
逛街,两天一次。吃饭,鸡鸭鱼肉。交通,打的。出门,从不喝4块钱以下的饮料。
就连招待姨妈,她也绝对是最好的牌子最软的棉花。
可现在自己抠着吃五毛一个的包子,却用花十块招待姨妈,贞子心里老大不爽。
她刚对姨妈有这个不乖顺的想法,就觉得下腹一阵作痛,她哼哼了一声。
姨妈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贞子痛经了。
宿舍寂静无人,寝室其他两个人都回家避暑了,方莹这两天也要搬到市区男友那里,毕竟学校离市区远了点。
再过几天,就剩她一个人守着这破寝室,对着墙壁流泪花了。
贞子躺在床上,一想起股票,还有康北,就觉得心肝脾肺又扯痛起来。
24岁的贞子真是把世态炎凉喝凉水也能塞牙的滋味尝了大概。
贞子又腾地坐起来,像活佛端坐莲花宝座般目视白墙,静坐,思考。
思考的内容很简单:她吃一个月包子,会不会包子中毒而死。
正思索间,方莹又开门进来。
又是昨天的那一幕。
"贞子你给我死下来,每天瘫在床上,有病没?"
"A股病了。"
"神经病。"
"方莹……"
"说。"
"我想找份工作,外面短期工好找不?我总不能等着饿死。"
"废话,能好找吗?"
死寂再度来临。
"贞子,保姆愿意当不?"
"啊?只要不是做鸡,我都可以考虑看看。"
"我舅妈不是在个富人区当保姆吗?她隔壁的隔壁的人家在找个暑期短期保姆,带一个小孩,要求还挺高,20来岁,学历高,人品高,五官端正,能跟小孩打成一片,并且能下厨。我舅妈前两天问我去不去,那家开出的工资挺高呢,早上9点到晚上5点,中午包吃饭,一个月2500呢。"
贞子眼珠子乌溜溜转了一圈,口水分泌了出来,2500呢,够买五千个包子了,辗转想了想,"乖乖,2500呢,你自己不上?"
方莹放下包,开了电扇呼啦啦享受清凉起来了,"是穷人都想上,可是我从小到大对着小孩,都是相顾两无言,他一吵,我就想揍他,我弟弟的屁股差点被我踢变形,我只能做到跟男人打成一片,做不到跟男孩打成一片,还是算了吧,现在这工作也有2000了,我不折腾了。"
贞子缓缓下了床,缓缓地拉过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自己眼大无神,黑眼圈像是块黑板贴在眼下方,鼻子长得挺好,嘴巴长得挺好,可想而知,她还是能博得一点回头率的。
于是贞子缓缓转过头来,神情诡异,"方莹,我被潜规则了怎么办?"
方莹正拿起水杯喝水,随口问,"什么潜规则?"
"人都说保姆是性骚扰的代名词,那可是男孩。"
"噗",方莹一口水全喷在贞子的黄花闺女脸,水滴粘在她的蓬头乱发下,一滴滴往下掉,滴答滴答。
方莹睁大眼睛,随即哈哈大笑,"6岁小孩性骚扰你?他还怕你骚扰他呢哈哈哈。"
贞子像头鬃毛狮子左右摇头甩了甩水,抹了抹脸上的水,表情像是生吞蜥蜴般很别扭,死鸭子嘴硬。吞吞吐吐了半天:"那…万一孩子爹潜规则我怎么办?"
第二章
-01-
第二天一早,贞子就拉上休息的方莹,找她舅妈去了。
两人晕头转向换了两三趟车,下了车走到那小区低调的门前,嘴巴好半天没有合上。
这就是电视里的富人区呀,绿草如茵,碧空下的白色别墅一字排开,家户门前花园里,摆着几张藤椅,或有秋千随风微微荡开,偶有流线型豪华车进出地下车库,极尽奢华,又极尽低调。
揣着全部财产270元的贞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穷酸相,吞了吞口水,与同样吞了吞口水的方莹相视一眼,硬着头皮迈进了小区门口。
结果还是被保安给拦住了。
鼻梁上驾着墨镜的保安上上下下扫了她俩一眼,肃着脸上前盘问,"你们干什么的?"
方莹不乐意了,刚想发飙,贞子不想惹麻烦,拉着她卖起笑,绕起了山西话,"嘿嘿大哥,俺们是里头的保姆。"
保安大哥稍微把脸色调暖了几分,点头示意她们可以进去了。
贞子从小就跟着她爸妈开店做生意,送客迎门的本事早熟稔在心,嘴巴功夫更是一流,贞子谄媚笑问,"大哥,墨镜是名牌呀。"她翘了翘大拇指,"帅!"
保安大哥挺了挺腰板,抬手推了推镜架,"那是,古奇呢,业主送的。"
贞子一听,心花怒放,这里果然是金窟啊,她要是把小屁孩哄开心了,小屁孩再把有钱爹娘哄开心了,她爹娘一开心就送礼,那岂不是大家都开心?
贞子精神抖擞得暗示一眼方莹,对着保安兄弟扯扯自己的衬衫,"大哥,俺这个香奈而呢,俺家太太送的。"
大哥把视线锁定在她40块的碎花衬衫上,点点头,"恩,金融危机了,难怪香奈儿走平民路线了。"
贞子灿烂得笑了笑,心说,是啊,我这件可是香奈儿的中国广东远亲香奈而,甭提多平民了。
方莹弯腰忍着笑,等走远了一些,蹲下来大笑不止。
"贞子你是我的偶像,说真的,一般人不敢潜规则你,也就康北这号的,敢一般人所不敢。"
"哟,这闺女标致,还是研究生呢?"方莹那胖胖的舅妈拉着贞子转了两转,用菜场挑萝卜的毒辣眼光审视着贞子,眯起的小眼看似慈祥,贞子却觉得她那是人肉版雷达眼,不知道能不能看出她是黄花闺女这个夺目的事实。
方莹四下张望有钱人优雅的客厅,喝着名贵的花茶,跷着二郎腿,"那是,舅妈,我带来的人,准没错。"
贞子懵懂中觉得这句台词很熟悉,眨了眨眼才想起来,每次人贩子把骗来的姑娘往妓院那么一扔,数着钞票飞着唾沫,冲着老鸨一句,"那是,王妈,我带来的人,准没错,你就等着数钞票吧。"
贞子不寒而栗。
接下来舅妈又夸她,"莹莹,你同学靠谱,清纯,前几天上隔壁应征的姑娘个个跟妖精似的,有一个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还唱戏,听说以前是唱越剧的戏子来着。"
-02-
贞子一想,心里激起对世俗的愤慨,娱乐圈的人都下海当保姆了呀,金融危机呀金融危机,大家都穷得没钱买票听戏了。
她转头问慢悠悠品茶的方莹,"方莹,现在的学校海纳百川呀,戏子都有研究生文凭了。"
方莹嗤之以鼻,优雅地吹开水上的菊花,呷了一口,"那是,学校这种地方什么人没有呀,除了戏子,还有股疯,还抢精神病医院的生意呢。"
贞子的嘴角,好半天都是歪着的。
贞子在舅妈这里坐了会,打听了些那户人家的消息,听说那户姓杜,穷得只剩钱了,家里有个冷面老管家,姓林,男主人似乎有一家上市公司,女主人好像是什么基金经理,两人已经离婚两年,但女主人会偶尔回来看儿子,家里一个俊俏男孩,不常出来玩。
贞子一听到"基金经理"四个字眼,人生猛然间就璀璨光明了。
基金经理本身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吃人肉不剩一点渣,喝人血不留一点汁,手里拽着组织给的盖着红戳的纸条,公然干着坑股民,亏基民的黑心事。
黑心事怎么干?拉抬打压股价,坑死一个是一个,坑残一双是一双。
但是接近基金经理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无数的小道消息纷飞,人民币纷飞进口袋,经理说,明天我拉煤炭,今天全仓煤炭,经理说,明天我打压有色金属,今天全抛了。
基金经理有时是榨汁机,有时又是印钞机呀。
贞子内心那口锅,沸腾了。
为了接近小屁孩的经理妈,贞子决定拼了。
她踌躇满志地站起身,眼露道道凶光,问方莹舅妈,"阿姨,那家喜欢清纯的是不?"
舅妈被她凶光所摄,点点头,"是,喜欢本分点的。"
下一秒,甭提多不本分的贞子扬起手,抓起满头乱发,迅速灵巧得编织起来。
"阿姨,俺清纯不?"
"纯,跟黄花闺女似的。"
"方莹,俺清纯不?"
"很土很天真。"
贞子同志就这么挂着两条黑油油的麻花辫,雄赳赳气昂昂得敲开了杜家大门。
在方莹舅妈的引荐下,贞子顺利得踏进了杜家的门,眼中闪烁着幽幽的乡村土狼的饿光。
开门的是个保养尚好,发鬓有些斑白,身材消瘦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方莹舅妈堆着满脸热情的笑,冲着不苟言笑的妇女解释来意,"林管家,饭吃过了伐?打搅了哦,这小姑娘是我侄女的同学,研究生呢,老能干了,暑假想找份工干干,家里条件老不好的,老懂事的。"
林管家丝毫不为舅妈夏天般的微笑所动,依旧保持双脸僵硬的状态,只是寒着脸把贞子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目光尖锐如剑,贞子的心跳顿时就飙上三位数了。
"阿姨好,我叫韩贞子,在A大读经济学研究生,今年24岁。"简短报上自己的情况,贞子慷慨激昂得鞠了一大躬,直起腰巴巴得望着林管家,绵羊的身体下包裹着土狼的心。
"进来吧。"林管家利落三个字,侧身,让她们进来。
小心翼翼得进门,贞子踩在基金经理家那软软的羊皮门垫上,心里"哇"得一声,刘姥姥逛大观园似得偷偷得打量起这穷到只剩钱的家庭。
采光极好的客厅采用欧美风格的装修设计,舒适整洁,整墙的落地窗,相信夏天能观五色彩虹,冬天能赏皑皑白雪,清雅的风格昭示主人的品位,琉璃花瓶中的烂漫鲜花点缀在白墙红沙发中,房子里每一样物件精致低调,金光逼人,无不不宣扬着一个主题:这里是资本家搜刮民脂民膏后堆砌起来的金銮殿。
-03-
贞子顿时觉得,打进敌人内部了。
拘谨得跟在林管家后头,贞子悄悄擦去了嘴边的口水。
五分钟后,一阵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从楼梯那头传来,或轻或重,贞子眨巴了几下眼,就见三个高低人影重重叠叠地奔到自己面前,待她再眨巴了几下,眼前的红沙发上已经坐了四个冷若冰霜的人,四双眼睛八只眼聚焦在她身上。
一个大人,三个小孩。
平生没有见过如此诡异参差的面试官组合,贞子如坐针毡。
最左边的是个十三四岁的长辫子女孩,花木兰般细长的眼正斜睨她,眼里还有一颗灿烂的眼屎,蓬松微黄的长发,身上还挂着一件有些褶皱的吊带睡衣,想来第一时间滚下床来面试她。
女孩边上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花木兰般细长的眼正斜睨她,眼里亦一颗灿烂的眼屎,光着膀子,抿着薄唇,表情桀骜不驯,看起来与女孩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
男孩边上是一个同样光着上半身的小男孩,六七岁粉粉嫩嫩的样子,如传说中的俊俏白皙,贞子一看这洋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心想基金经理的基因就是好啊,不光能赚人民币,还能生白雪王子,果然是心狠手辣美貌如花的股海狂花。
男孩身边就是林管家了。
八只冷冷的眼睛围攻一匹土狼,土狼被逼到了角落。
贞子心里叫苦不迭,这什么家庭呀,怎么个个表情跟个跌停板似的,就不知道给穷人一点爱的关怀啊?
女孩先开口,"名字?"
某人唯唯诺诺,"韩…贞子。"
三个孩子噗嗤笑了出来,脸对脸小声耳语。
大一点的男孩收起笑,又拉下脸。"你跟日本的贞子什么关系?"
"不敢有关系。"
老娘要是跟日本的那位有关系,你们几个毛孩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得坐着审问老娘?老娘早气势磅礴地把这豪宅给占了。
接着贞子又被四双浸过冰箱的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双膝并拢,手规矩得放在膝盖上,以不变应万变。
孩子们对她有了兴趣,开始七嘴八舌,"你是韩国的贞子?"
"我…国产的。"
"你是大学生?"
"我比大学生有文化。"
"你有男朋友吗?"
"这个……"
"不说你可以走了。"
贞子无语泪流,传说中的"逼良为娼"就是这么来的,残酷的世界,冷血的小嫖客啊。
"这个…昨天以前我还有个。"
"今天呢?"
"跑了。"
"跑了?他是通缉犯吗?"
"咳咳,不是,他嫌我穷。"
"你看起来确实像第三世界国家来的。"小女孩以专业口吻下了定论。
贞子哽咽了,这帮资本大鳄的崽子资本小鳄还真是发人深省的犀利,确实啊,她韩贞子的生活水平比第三世界还第三世界,却还怀揣着成为"暴发户"的美丽梦想。
她的美丽梦想,就全托付在小男孩那股海狂花的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