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校对】《千钧》作者:府天

内容简介:
不要用你们那轻蔑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没你们的身份尊荣。
不要用你们那讥讽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没你们那强悍的武力。
更不要用你们那嘲笑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没有你们那富可敌国的金钱。
一切有个开始,也终将有个结局。
卑微的我,只能在黑暗中,沉默的微笑着……
一语千钧。

第一卷 惊风密雨
楔子

“钧如哥,你在干什么?”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歪着头,看着身边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大婶说,不许你调皮捣蛋!”
“你懂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少年不服气地转过头来,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肉了,如果能掏到这个鸟窝,说不定还能抓几只小鸟给爹补补身子,最少也能收获几个鸟蛋!”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嗫嚅着说:“可是,小鸟也很可怜,它们还这么小,你这么干,小鸟的爹娘也会伤心的。”
“那谁来可怜我们!”少年气愤地挥了挥拳头,“爹病了快十几天了,我们家没有钱,非但请不起大夫,连好好的饭都没让他吃过一顿,你让我怎么办?”
“那,你不要把它们都抓光,留下一只好不好?”小女孩的脸上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
“算我怕了你,好吧,听你的。”言语间,名叫钧如的少年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噌噌噌就上了树。
树上的鸟窝中并没有他想象中肥肥的小鸟,只有一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老乌鸦,练钧如怔了一怔,咬咬牙,还是把它抓在手里,三两下爬下了树。“真倒霉,只有这么个老家伙!”他的脸上满是懊丧和厌恶,早知道何必费这么大劲。
“钧如哥,你看天上那只是什么,是不是你抓的这只乌鸦的爹或娘?”小女孩对于这只黑漆漆的鸟儿并没有什么厌弃,反而感到一阵同情。天空中的一只乌鸦不断在两人头上盘旋,发出阵阵哀鸣。
“开什么玩笑,这么一只老乌鸦,它的父母早死了!”钧如对这种说法很不屑,但头顶那只乌鸦的凄厉叫声仍然让他打了个哆嗦,“也许是它的孩子吧。”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是放上去吧!”小女孩的脸上满是不忍,“钧如哥,赶明儿你再抓一只不就好了?”
沉默了半晌,钧如只能再次上树,把手中的老乌鸦放进了窝里。
默默地注视了一会树上的那两只乌鸦,钧如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钧如哥,你怎么了?”小女孩不解地问。
“没有了他,今天爹爹还能吃什么呢?”少年没有理小女孩,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
一个装饰华美的房间内,一个少年正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十二三岁的年纪,头上却已经有零星的几根白发,看上去煞是惹眼。他的肤色是那种很少见阳光的白皙,虽然不算英气,但至少不能归到那种纨绔子弟的范畴。
“殿下,该喝药了。”一个相貌清丽的红衣侍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跨进房门,室内顿时充满了一阵药香。
“好像从我记事开始,这药就从未停过。”少年的嘴角牵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总没有效果,倒是药的滋味越来越苦了。”
“殿下不必忧心,别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这么尊贵的人,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红衣侍女抿嘴一笑,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少年呆了呆,随即端起那碗药汁,毫不皱眉地一饮而尽。旁边的红衣侍女连忙将一块糖喂进他的嘴中,还唠叨着:“殿下真不简单,奴婢不过是熬药的人,都觉得那味道苦不堪言,您居然一口就喝下了。”
“如果你习惯了,也不会觉得苦。”少年的脸上一片平静,“红如,父皇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红如浑身一阵,惊惶地看着她的主子,她明白,一句话回答得不好就可能引起这位殿下的心病。小心地斟酌着语句,她回答说:“这些天政务繁忙,皇上可能没功夫上您这儿来,听说他一直在勤政殿,连娘娘们那里都很少去。”后面半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但少年明知是谎话,却没有反驳的心情,挥手让她退下了。
父皇已经多久没有到这里来了,年轻的皇子风无痕陷入了沉思,大概有三个多月了吧,上次来时也不过时偶尔路过,坐了一盏茶功夫就离开了。这也难怪,谁愿意到一个病泱泱的皇子这里多呆,就连母妃不也是一样?自从自己的弟弟长大后,又被某个相士推算出有极贵的命格,原来还到风华宫来坐坐的她就很少再上这里来,就算来了颜色也是淡淡的,仿佛自己不是她的儿子。生在帝王家,如果这就算金枝玉叶,那他宁可不要,他只希望有疼爱他的父母和亲人。可惜他做不到,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做到这一点,没有……
练钧如硬着头皮踏进了家门,每次回到这个家,看到娘的强作笑脸,他就觉得心头似乎压了铁石一般重。“我回来了。”他低声叫道,屋内却没有人回答,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自从爹摔断了腿以来,娘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唯恐爹有什么想不开。一个猎户没有了行走能力,那他就失去了生活能力,而年幼的钧如根本没有能力顶替父亲养家糊口,这个原本就不宽裕的家已经陷入了窘境。
“爹,娘,你们在哪里?”惊恐的钧如大声叫道,一个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冲入他的脑海,让他不由地害怕起来。
他冲进里屋,发现了一张小纸条,那是比孩童学字更幼稚的字体,但在这种小村庄已经是很难得了,这还要归功于钧如经常跑去村中富户的私塾那里偷听,然后教给他爹如何写字。“儿子,娘带你爹到寸(村)外的赵庄去了,听说那里有人能只退(治腿)。”草草的几个字令他眼睛发酸,赵庄,那可要走十几里地,贫穷的练家雇不起驴,这样走过去,恐怕那个能治腿的人也走了。
孤独地靠在墙上,虽然没有吃的,但他还是渐渐进入了梦乡,那里,他不再是贫苦家的孩子,他梦见了自己穿着华丽的衣裳,周围有好多漂亮的女孩,住在好大好大的屋子里,甚至有几次,他看见过一位美丽得像仙子一样的女人,还有一个比县城中的官老爷更神气的老人……自从记事以来,每天他都会梦见这样的场景,有时他甚至有这样的幻觉,自己的苦难都是假的,自己本该在那华丽的屋子里生活,然而,每次一觉醒来,在他眼前的仍然是那空空荡荡的屋子,满脸风霜的爹娘。
倚在门前的栏杆上,风无痕望着天上的朵朵云彩,恍惚间又进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六岁时第一次经历那几近真实的梦境时,他还惊骇于那二老的满面风霜。在那个家里,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贫家孩子,没有绫罗绸缎,没有华屋美食,只有家徒四壁和简陋的屋子,年迈的双亲,还有就是自己。虽然生活无比艰难,但是,总是有机会畅快地笑着。
沉浸在贫穷却又愉悦的梦中,他多么希望永远不要醒来,永远享受着这难得的快乐时光,没有什么比父母的关怀更让他心碎的,他不想每次醒来就面对那冰冷的宫室,虚情假意的太监和宫女,还有那总是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许,自己还是不要出现在这个人世上更好……
两个年轻少年的精神紧紧连接在了一起,倏忽间,他们仿佛成为了对方的模样。两个互不相通的现实世界中,遥远的天际闪过一道耀目的电光,随即便是轰然巨响。躲在屋子里的人们无不惊恐万分地捂着耳朵,任那隆隆雷声肆虐。与此同时,在两个少年的梦境中,突然有一道粗大的雷电直挺挺地朝两人所在劈了下来,直中他们那微不足道的精神世界。一切都碎作了光点,他们只觉得整个人被带到了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渐渐地沉了下去……

第一章 重生

口鼻间依稀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焦味,想到那突如其来的雷击,风无痕唯有黯然苦笑而已。只可惜,他眼下却是动弹不得,除了黑暗找不到其他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吗?下意识的,他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有几分期待,长久缠绵于病榻的废人,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看不起的废人,还是死了的好。尽管他的耳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焦急的呼声,但是,他仿佛看到黄泉道就在眼前,内心的执念驱使他一点点沉沦下去。
突然,风无痕感到面上传来几分清凉的感觉,随后便是一股奇冷无比的液体灌进了他的嘴里,转瞬之间,他几乎认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结冰了。到底是谁?明知道自己自幼秉性脆弱,还敢用冰?难道就连宫中的那些下人也这么急切盼望着自己死吗?一股怒火瞬间冲散了刚刚求死的念头,他微微动了一下。
“孩子他爹,你看,醒了,冷泉还是很管用的。我就说没事,咱们家钧如哪会那么容易有事!”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
他缓缓睁开眼睛,还是黑暗,可是,自己不是醒来了吗?大惑不解的风无痕吃力的抬起手臂,这才感觉到一阵不对劲。那粗壮有力的手臂,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还有身上的粗布衣裳,那种微微霉臭的气味,更是皇宫里不可能有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抬头一看,他便发现一张如同老树般密布着皱纹的脸出现在了他眼前,“钧如,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和你娘一回来,就见你昏倒在柴堆旁,是不是饿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苍老的声音中流露出一种浓浓的怜惜。
钧如?风无痕只感到一片茫然,自己不是叫这个名字啊,可是,为什么有那种该死的熟悉感?一股奇异的眩晕感又笼罩了他,脑际中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搅动,一声无力的惨叫后,风无痕又晕了过去。朦胧之间,他只听到两个截然不同的焦急呼声。只是此时,那呼声反复愈来愈远。
“孩子他爹,怎么办?怎么办?钧如这孩子一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怪病?”金洋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急得快要哭了出来,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的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急有什么用!要不是你相信那见鬼的走方郎中,钧如也不会弄成这样!”练云飞呵斥道,“看钧如这样子,恐怕不是小病,这么着,上次我的腿伤是山上紫云寺的慈海大师给医的,我上山再去求大师一次就是了。”
“可你的腿不能多走动……”金洋欲言又止,“不如我去吧。”
练云飞摇了摇头,“慈海大师一向喜欢清静,平日就只有钧如还上去陪他说说话,你一个女人去那里不好,说不得我再拼一次命吧,唉,只要儿子没事就好!”说完支起旁边的粗木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风无痕只觉得自己脑中似乎多出了不少东西,那是另一个人的完整经历,但是,最蹊跷的是,居然和自己从前那些奇特的梦一模一样。看样子,自己似乎变成那个练钧如了,可是,即使这样,那这身体的正主儿到哪去了呢?他思来想去,却是半点头绪也无,所幸属于练钧如所有的完整记忆尚在,他在之前的梦境中又和二老相当熟悉,骤然真实享受到那种浓浓的温情,他竟有一种惊喜的感觉。
“阿弥陀佛,练小施主终于醒了。”一声佛号打乱了他的思绪,没错,从今天起,自己就是练钧如了,不必因为那虚伪的皇子头衔而每天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风无痕,不,他现在的名字应该是练钧如才对,使劲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当那阵剧烈的刺痛感告诉他并非梦境之后,练钧如才确信,自己确实已经改头换面了。
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丝笑意,练钧如挣扎着坐起身子,“多谢大师相救。”
慈海身着一件淡黄的僧衣,外面罩着一袭半旧的袈裟,脸上隐隐泛出一丝神光,他面带深意地看了练钧如一眼,这才双掌合十道:“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练小施主又和老衲有缘,一个谢字就免了。若非你时常往紫云寺向老衲请教经义,老衲也懒得救一个无缘之人。”说了这句话时,慈海的面上突然露出了和出家人完全不相称的讥诮之色,“想不到老衲前半生杀孽无数,如今竟也会坐起救人的勾当。”说完也不顾旁边的练云飞竭力挽留,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行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念诵《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声音。
练钧如却觉察到慈海大师言语中的一丝含义,尽管还没有熟悉这个身体,但他却是已经接受了其中所有的记忆。包括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曾经在慈海大师那里学习经义和学问的事实。令人惊讶的是,这位看上去佛学精深的高僧教授的竟全是经世济国那一套道理,有时甚至会说出一些偏激至极的话语,大大有别于他以往的认识。
练云飞只是一个猎户,自然听不懂慈海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也是个精细的人,隐隐约约发现完好无缺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同了。眉宇间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东西,倒是和平日大相径庭。管他呢,反正儿子没事了,如果他将来有出息还不是给家里争脸?练云飞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繁琐的思绪,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真正的儿子早就不在这里了。
眼看唯一的外人也离开了,金洋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痛哭失声。“钧如,你以后可不能吓娘了,你知不知道,娘快急死了。如果你再不醒来,可让我和你爹怎么办呢……”
练钧如只感到一滴滴灼热的泪水溅在自己的衣襟上,手臂上,脸上,那早已冰冷死去的心似乎又暖了过来。即使贫穷如斯,那又怎样,即使富可敌国,那又怎样?在他的心目中,这个面色慈祥的妇人,比自己那风华绝代的真正母亲要美丽千万倍。反手搂过金洋,他不住地安慰着母亲,“娘,我不是没事了吗?您不用担心了,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您再哭下去,可就不漂亮了!”
练云飞只看得目瞪口呆,一向执拗的儿子什么时候会哄人了?这可是天大的变化,唉,希望这次大病能让他懂事才好,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认输,什么事情都要赌一赌,跟自己上山打猎是这样,和其他的孩子玩耍是这样,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越要尝试,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分量。想到这里,他不禁微笑起来,还是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啊!
练云飞轻咳一声,随即开口道:“好了,阿洋,在儿子面前哭个什么劲,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对了,家里还有些什么吃的?”说到这里,他的脸立即阴了下来,前两天都是靠些野菜糊糊对付了过去,可今天儿子大病初愈,不补些东西怎么行?
听了父亲的话,练钧如这才感觉到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不免有些尴尬。可是,看到父母更难看的脸色,他马上领悟到了一个严峻的事实,自己现在可不是在皇宫里,从以前的情形看来,自从练云飞,不,应该是说爹爹摔断了腿以后,家里就日益艰难了起来,自己以前不是还上树掏过鸟窝的吗?没想到,自己现在要面对的第一关,便是糊口,真是异常的讽刺啊!
终于,练云飞狠狠心道:“总不能坐着饿死,阿洋,你去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卖了!好歹应该值几个钱!”
什么盒子?练钧如听得满头雾水,他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知道练家世代以打猎为生,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几张兽皮,可是就这点家当也早就变卖了钱给爹治腿,哪里还会有什么贵重物品?
“孩子他爹,你疯了?”金洋不可思议地盯着丈夫,“十几年了,你从来就没舍得动过那盒子里的东西的念头。难道你忘了当年说过的话?”

第二章 初猎

“都那么多年了,我们练家如今的样子,怎么配得上霍大哥的女儿?你还留着那些东西干什么?”练云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更多的事无奈,“连肚子都没解决,你还想着给儿子娶媳妇?真是异想天开!”
练钧如终于听明白了点意思,敢情那盒子里的东西是和自己有关的,而且还价值不菲。他在宫中多年,尽管尚未染过男女之事,但至少还是明白一些。看看这里家徒四壁的样子,他怎么也不明白那个与练家订亲的人究竟是为什么。
儿子疑惑的样子,练云飞都看在眼里,他轻叹一口气,“你也大了,告诉你也无妨,你爹曾经救过一个贵人,就是你霍伯伯,他虽然和我身份有别,却一点都没有大人物的架子。当时你娘正怀着你,而霍大嫂也正好有孕,这才定下了亲事。按照那些有学问人的说法,应该叫,叫……”练云飞为难地挠了挠头,他实在记不住那些拗口的说法。
“指腹为婚!”练钧如不禁脱口而出,可话音刚落就后了悔,自己这么多嘴干什么,那些出身显贵的女子,哪会看得起一般的男儿,况且自己家里现在的状况,正如父亲说得那样,如何配得起那位小姐?再说自己刚得到了关爱自己的父母,对什么婚事的根本就没心思。十三岁的少年,谈婚论嫁确实还早。
“还是钧如念的书多!”金洋慈爱地看了儿子一眼,“要我说,霍大哥和霍大嫂都是实在人,未必会嫌弃我们家。当年的婚事还不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再说,这种订亲信物怎么也不能变卖,否则传扬出去我们练家还能做人么?”
“那现在怎么办?”练云飞本来就不是下了十分的决心,但眼看着儿子挨饿,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随便活动了一下手臂,练钧如蹬脚就下了床,抓起旁边的一副小弓箭,“爹,娘,我去山上看看,也许能打到什么也说不定,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钧如,你病刚好,这几天又什么都没吃,不行,你绝对不能上山!”金洋惊呼道,“吃的东西,爹和娘会想办法,用不着你操心。”
看着那张同样倔强的脸,练云飞仿佛看透了些什么,他挥手阻止了妻子,“让他去吧,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上了山,练钧如才感到自己行动的荒谬,不是吗,虽然这个身体很熟悉打猎这种活动,可即便自己继承了那些经验,到底还是生手,再加上这两天根本没吃什么,只行了几步,就感觉两腿发软,只得无奈地停了下来。待要寻个地方歇息一下,可这山上,除了烂石头破树桩,哪里有什么洁净的地方可以坐下?
想起自己先前在宫里的洁癖,练钧如不禁自失地一笑,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惦记着从前,现在除了日子清苦一些之外,有什么不好。想着想着,他瞥见身旁几步远有一棵歪歪扭扭的小树,上面还结着几棵青涩的果实。虽然自己是从没吃过这种奇怪的东西,但他知道,这种被以前那位称为鼠儿果的东西虽然味道极差,但还是能暂时顶一下饥。仅仅犹豫了片刻,练钧如便决定摘两个尝尝。
一口下肚,练钧如就感到一种比药还苦的味道直冲脑门,五脏六腑也觉得一阵发寒,天哪,这种东西居然能吃?从那些记忆里,他清楚地知道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曾经连续几日都以鼠儿果为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下咽的。满心想把那个只咬了一口的鼠儿果扔了,但思量再三,练钧如想到家里的爹娘,只得狠狠心,三口两口地消灭了那两个果子。果然,虽然嘴里又苦又麻,但肚饿的感觉确实减弱多了。狠狠地勒紧裤带,练钧如操着弓箭,继续向高处爬去。
村里和练家一样以打猎为生的人并不算少数,在练云飞腿脚灵便的时候,还是数一数二的好猎手,可即便如此,山上的猎物有时也无法维持一家的生活。这种贫瘠的地方,能打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再加上动物习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个个机灵无比,往往一个精明的猎手连一只兔子都逮不着。一路行来,除了看见几棵稀稀拉拉的野果树外,练钧如一个活物都没看见,连只老鼠都没有,真是见鬼。
突然,他眼前一亮,不远处的山崖上,似乎有个鸟窝,透过那用来做窝的稀疏的树枝,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个硕大的鸟蛋。练钧如心中一喜,三两步冲到崖下。
只看崖下杂草丛生,连野兽脚印也看不到半个的样子,练钧如就断定这里很少有人来,而自己也从来没有这里的印象。奇怪了,这座山林印象中曾经来过不知多少次了,怎么可能遗漏任何一处可能有猎物的地方?他回想了一会刚才的小路,这才发现自己似乎闯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心里不由有些发虚。
山崖高百余丈,而那个鸟窝,却正好位于半当中,无论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都得大费周章才行。仰头望了好一阵子,练钧如才下定了决心,自己的经历已经够离奇了,再多一桩估计也不打紧,饿死和摔死也没什么两样,况且一想起家中父母,他就无法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