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有毒/祸乱秦朝 作者:风晓樱寒
繁体中文版全二册已由台湾长鸿出版社出版,出版更名为《小妹有毒》
【接挡古言《与暴君同眠》】
祸水…有毒?
姬晚禾知道,她在师父眼中,就是一个屡教不改、不学无术、离经叛道的奇葩。
她这一生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唯一的目标就是,把狂酷霸拽帅(大雾!)的师兄给吃掉!
女主奋斗成长史。
故事背景:秦统一前的战国乱世。
CP已定,结局1V1
1、伊始
公元前242年,天下依然维持着七分的局面,但齐、楚、燕、赵、魏、韩六大国已无力与强大的秦国抗衡。
只是,秦国君主嬴政继位至今不过五年,因为尚为年幼,无法亲理政事,秦国政权实际上全部掌握在相邦吕不韦手中。

秦国政权斗争接连不断,势力的明争暗斗令秦国政坛暗流涌动、政局动荡,疲惫的秦国已无心外战。
因此,自秦王政继位的这五年间,秦国与六大国之间并没有发生多少大的争端,依旧维持着对峙的局面。

于是,这战国乱世,得以迎来了暂时的平静…

初春。
夜凉如水,没有一点属于春的气息。
半轮弯月清冷的光辉隐匿在云翳之下,透出淡淡的凉薄。
整个夜空,显得苍颓失色。

咸阳,秦宫。
太后的寝宫依然燃着明亮的烛火,散发出的橘黄颜色似是为这座宫殿笼罩上一层不真切的薄纱,影影绰绰,犹如虚幻。
一位穿着华丽的华贵妇人在案几前踌躇不安地来回踱步,襦裙上金丝绣成的流云图案暗光流转。来回踏下的脚步声在安静得骇人的寝室内放大数倍,一下一下扣人心弦。妇人的脸上透出的着灼之色,目光不时看向侧门。
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陡然在寝室内响彻,打破了这紧张的寂静。
妇人犹如惊弓之鸟,身子一震。
“谁?!”她的神色陡然变得警惕,她压低声音喝问道,极力用威严去掩饰自己的惊慌之态。
门外传入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回夫人,吕先生已经到达,正在偏门外等候。”
“快请他进来。”妇人忙道,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又不忘叮嘱,“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瞧见。”
“是。”

寝宫的侧门打开,又飞快合上。

来人是一位英姿飒爽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高挑,眉目英挺,眼神威严,脸上透着从容高傲的神色。他穿着一身秦宫服饰,腰系革带,却没有任何佩戴装饰,但这样简陋的打扮,却丝毫不能掩饰他眉宇间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他大步走到妇人面前,伏跪下地:“吕不韦参见夫人。”
“吕先生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妇人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吕不韦站稳身子,静静地凝注着妇人,眸光幽暗深邃:“夫人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这事实在十万火急,才不得已麻烦先生。”妇人不自觉地皱起眉,秀丽的脸容上强自压抑着着急的神色,“先生也知道,政儿自小就体弱多病,如今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要知道那华阳老婆子早看我们母子俩不顺眼。若真有一天政儿有什么不测,我可怎么办?”
吕不韦微微抿唇,柔声安抚道:“夫人莫急,此事并非全无解决的办法。”
妇人神色一怔,连忙问道:“此话何解?”

“夫人是否记得…”吕不韦说着,嘴角扬起高深莫测的弧度,他从宽袖中伸出左手对着妇人,右手食指在手掌一笔一划慢慢写出了一个字的轮廓。
妇人耐心地看他写完那个字,稍有错愕,随即眼前一亮,嘴角终于露出欣喜的笑意:“原来,先生的意思是——”

看着塌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老者,姬晚禾完全无法将他跟平日那个气宇轩昂的师父联系在一起。
她不过是在挑拣药材的时候打了个盹,没想到醒来时就见师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筒被打翻的药汁,那是用洋金花种子研磨出来的汁液。

“师父这不是中毒。”姬晚禾翻开老者的眼盖皮,又伸手在他的额上探了探,然后十分肯定地下了结论,“要是误服了洋金花,师父早该断气了。而且会有瞳孔散大以及全身发红的症状…”
“吱吱。”
女孩的身旁蹲着一只金色毛发的小猴子,一尺来高,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老者的脸看。
“不过真是奇怪,师父明明没什么大问题,刚刚给他扎了几针,怎么还没醒过来?”又见姬晚禾收回了手,喃喃自语地说道,“莫非我扎错穴位了?”
“吱!”小猴子眨眼。
主人好笨啊。它忍不住捂脸。

跟小猴子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个人。
正躺在榻上的老者依然双目紧闭,但是那白花的胡子却忽地抖动了一下,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说起来,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姬晚禾又抬眸看向老者,颇为疑惑不解地道。
还不是为了考验你这个臭丫头!
榻上的老者在心里怒道。偏偏他不能言语,只能气得胡子直抖。
“吱。”这时,小猴子用爪子扯了扯她的衣袖,递过来一个红果子。
“哦,谢谢。”姬晚禾怔了一下,顺手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小猴子也捧着一个果子,坐在她旁边啃了起来。
一人一猴就这样边吃着果子边聊天。
“真是的,师父平时总是叮嘱我不要随意去尝试草药的毒性,可他偏偏以身犯险。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胡来…”姬晚禾嚼着果肉嘟囔道,又转头对小猴子说道,“小猴子,你千万别学师父那样,知道吗?”
“吱吱吱。”小猴子抱着已经啃掉了一半的红果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师父把自己弄出了什么毛病…”
那该怎么办?
“吱?”
小猴子下意识看向榻上的老者。

“别急,我给他把脉看看。”
姬晚禾扔掉果核,从一旁扒拉出一卷竹简,边翻看边将手指搭到老人的手腕上。
“脉象很平稳,不是喜脉。”
双眼紧闭的老人眼角突然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咦…不对,怎么突然变成了…”姬晚禾翻着着竹简,自言自语道,“这是滑胎的脉象?”
老人嘴角也跟着狠狠地抽搐起来。瞬时,他的气息微弱了许多,堪比一个奄奄一息即将要垂死的人。
“呀,脉象没有了?”
姬晚禾惊讶道。她迟疑地将手指伸到老者的鼻下,却试探不到鼻息,又起身伏在他胸前听了一会,心跳也静止了。
最后她很肯定地得出一个结论。
“师父没气了。小猴子,我们去把他埋了吧!”姬晚禾欢呼出声,笑靥如花,“去年我在屋子后面埋了一枚野果果核,今年就真的长出了一颗果树。今天把师父埋了,说不定明年可以收获一树的师父。”
“吱吱吱吱!”小猴子也很兴奋地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一人一猴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欢呼的时候,老者的手忽地紧握了起来,上面暴起了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青筋。

“对了,将师父埋好后,再浇上他最爱的酒,那种下的师父明年一定会长得更好的。”姬晚禾起身,雀跃地跑到一个柜子前,踮起脚从上面拿下一个竹筒。

却在这时,周边覆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光亮,姬晚禾下意识回头——

啪!
她手中的竹筒掉地,里面的酒水洒了一地。

姬晚禾吃惊地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师、师父,你又活过来了吗?”

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他精瘦的脸上皱纹不多,但大多很深,是岁月的沟壑。那一双如鹰般双眼正紧盯着姬晚禾——正是刚刚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老者。

姬晚禾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身体僵硬如石,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很努力地朝老者挤出一个讨好却僵硬的笑容:“师、师父…”

老者没有言语,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更酝酿着狂风暴雨。

“对不起,师父!我去把师兄找回来!”不等老者开口说话,姬晚禾似是收到了严重的惊吓一样转身跑出了屋。
“吱吱吱吱!”小猴子也跟着抱头狂奔而出。

终于清静了。老者暗叹了一口气,看向一人一猴消失的方向,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三月初春天气微凉,正逢细雨连绵的时节。
远离尘世喧嚣的深山中,正是薄雾弥漫,细如银丝的雨丝无声飘洒。
濛濛细雨懒懒散散地落在邯郸的郊外,徐徐微风撩动绿草野花的腰肢,花草的笑声寄托在低空飞过的鸟的喉咙,清脆如风铃。

湿润的风夹杂着凉意扑面而来,跑出木屋的姬晚禾渐渐放缓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用手遮住落下的雨丝:“雨还没停啊…”
“吱吱。”
小猴子见状,立刻跳到一旁的树上,几步蹦跳消失不见。不一会又它重新出现,回来的时候,它的手上多出了一片足以遮盖两人的大叶。
小猴子带着叶子飞快落回到姬晚禾的肩膀上,将它举起,遮到两人的头上。

姬晚禾就这样带着小猴子沿着那条唯一的泥泞小路向前。
前方是一片竹林。
细雨拍打在苍翠的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姬晚禾绕过一丛竹子,快步前行着。望不到头的竹林间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鞋子踏在落叶上发出的细微声音在寂静的绿色中清晰可闻。
不过她对附近一带的环境很熟悉,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失措。
铮——
姬晚禾忽地听到了一声长剑出鞘时震人心弦的鸣响。
然后,在烟雨朦胧的翠绿间,她依稀看见一个穿插在竹林中的修长身影,黑衣如墨。

细雨绵绵。
竹叶肆无忌惮地在他周身飞舞盘旋,但是又似是被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所慑,很快又随着他舞剑的动作四散飞去,旋舞落地。

姬晚禾却没有继续走近,而是停下了脚步。
“小猴子,这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她小声地朝刚从自己肩上跳下的小猴子招呼道,然后半弯下身,摄手摄脚向右侧绕了过去。
那里有一块巨石,刚好能把他们都遮住。
“吱吱。”
小猴子也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前。
一人一猴躲藏到石头后,冒出半个小脑袋。

只是刚抬头,姬晚禾却对上了一双仿若淬了寒冰的黑眸。

2、师兄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虽然眉眼间带着些许未曾褪去的青涩,但他的相貌已是如此出众。黑眸清冷如寒泉,深邃而难以捉摸,隐隐透出冰冷孤傲的味道。少年黑色的长发被灰色的发带束起,不过简单的一裳黑衣,却让人觉得他身上带着不可言说的气势,以及…隐约的戾气。
是的,是戾气。
少年丝毫不在意被细雨沾湿,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把长剑,破风而舞。只是,再缠绵再轻柔的春雨,也化不掉他眼中暗藏的戾气。

剑华一露,拉出一道雪亮的剑光,剑尖直向着姬晚禾这个方向刺去。但是下一刻,少年的动作蓦地一顿,刺出的剑被他硬生生地收回。

糟糕,被发现了!
姬晚禾一惊,迅速低下头,同时伸手按下小猴子的脑袋,但是已经迟了。

黑衣少年微怔,那双黑眸里的冰冷情绪渐渐转为讶然。随即,他收起剑,朝着石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脚步声渐近,最后在石头的前方停了起来。
姬晚禾有些狼狈地抬头,撞上了少年稍微柔和了几分的目光。方才舞剑的少年正低头看着她。
“晚晚…”见她看向自己,少年有些生涩地开口,朝她伸出了手。
“哼!我才不是来找你的,是师父要找你。”姬晚禾霍地起身,拍掉了他的手,将头转向一边,语气生硬地说道。
少年的手僵在半空,一瞬间显得无措:“我…”
“我还没有原谅你呢!小猴子,我们走!”
姬晚禾对小猴子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开。
“吱吱吱吱吱。”小猴子很欢乐地叫了起来,狐假虎威地朝少年做了一个鬼脸,回过头,迅速跳上了姬晚禾的肩膀,随她离去。
少年不觉一阵肿怔。

“小猴子,你似乎重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又贪嘴了?”姬晚禾用手指戳了戳蹲在她肩上的小猴子,问道。
才没有。
“吱吱吱吱。”小猴子用爪子捂着脸,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着少女蹦跳着远去的背影,少年眼中的神色渐渐化为无奈,随后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前,姬晚禾和少年,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少年默默地跟在姬晚禾的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好一段距离。

回到木屋的时候,白胡子老者正在屋里整理角落那堆繁乱的竹简。
听到姬晚禾进屋的脚步声,老者放下手上的竹简,站了起身,负手而立,又恢复回那副威严的姿态。
他看着姬晚禾,冷哼道:“舍得回来了吗?”

姬晚禾脚步一刹,神色顿时变得慌张:“师、师父…”
其实这一刻她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姬昊,是老者的名字。
姬晚禾一直不明白她这个如斯凶恶的师父为什么会有如此文雅的名字,明明这个名字跟他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吗?”姬昊厉声斥道。
姬晚禾立刻缩了缩脑袋,示弱道:“师父,我错了…”
“吱吱吱吱!”她肩上的小猴子也学模学样,抱着头缩成一团。
姬昊扬眉,紧盯着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哦?知道错了?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
“呃,我错在…明明知道师父因为流产而大受打击,却没有阻止师父喝掉我用洋金花种子研磨出来的汁液。”像是没有看到姬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样,姬晚禾犹自说了下去,一脸痛心的表情,“那是我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毒汁啊,实在太浪费了…啊,不不不!师父要喝,那是我莫大的荣幸!”
她睁大眼睛,一脸无措地看向老者。

“你…把这些都背熟,明天我来检查!”姬昊气得胡子直抖,他指着桌上小山高的一堆竹简,怒火地扔下一句,便甩袖离开。
不过才刚转身,却被姬晚禾的小身影拦住了去路。
“等等,师父,等等…”
老者脚步一顿,不得不清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还有何事?”

“师父,我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姬晚禾抬头仰望着姬昊,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的表情。
“说。”姬昊一愣,紧皱的眉头有少许舒缓。他心里有些欣慰,这个丫头终于肯认真地向自己请教了吗?
姬晚禾眼睛眨了眨,好奇地问:“师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恼羞成怒’?”
“吱吱!”不等姬昊开口,小猴子已经很有先见之明蓦地捂上了耳朵,从姬晚禾肩上跳了下去,躲到了紧随进屋的少年身后。
“滚!”
果然姬昊在下一刻怒喝出声,他简直要七窍生烟了。
姬晚禾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吧,小猴子,师父这就是恼羞成怒了。”
“吱吱。”小猴子爪子抓着少年的裤脚,睁着圆碌碌的黑眼睛,似懂非懂地朝姬晚禾点头。
“所以说师父还真是幼稚。”

“你…你…你!今天之内把这里所有的内容给我背熟,背不完不准吃饭!”姬昊用发颤的手指着姬晚禾,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地上那一堆竹简怒声道,拂袖转身离开。
这一刻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臭丫头。

姬晚禾轻哼了一声,很不以为然。

可是这种心态仅仅维持了半天,姬晚禾便后悔了。
她饿了一整天,唯一进食过的就只有小猴子从外面摘来的几个果子,那根本就无法抵消腹中的饥饿感。
夜深。
“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什么…呃,名为…这个忘了。然后是伤寒一日…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哎呀,又忘了!”
简陋的房间里,姬晚禾趴在竹简堆上,捂着被饥饿折腾的肚子,显得无精打采:“好饿啊,小猴子…”
“吱吱。”小猴子突然伸出爪子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小猴子?”姬晚禾回过头。
咚咚!
有人敲门,声音很轻。
是谁?
姬晚禾怔了一下,还是挣扎着爬起身去开门。
但是门打开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但是姬晚禾确信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刚刚的确有一角黑衣从她的视线范围内一闪而逝。

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放着一份饭菜,还冒着热气。

姬晚禾站在门口失神了许久,才带着饭菜回到屋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吱吱。”小猴子蹲在姬晚禾旁边,转着黑眼珠,不解地看着她。
既然你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要吃他送的东西?
“笨!”姬晚禾拍了它的脑袋一下,含糊不清地说道,“生气归生气,可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的肚子啊?”
“吱吱吱。”小猴子用爪子捂着脑袋,露出委屈的表情。
“别以为给我送饭我就会原谅他,即使他是师兄!”
可是,大概连姬晚禾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起来。

师兄——
没错,这位黑衣少年便是姬晚禾的师兄。
自她记事以来,他就一直被寄养在师父姬昊的身边。
但令她奇怪是,迄今为止,她却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3、古琴
这让姬晚禾觉得极不可思议。
就连她一个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小小孤女,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虽然她的名字是那个无良师父给予的。
可为什么师兄…

姬晚禾困惑不解地摇了摇头,将碗筷放到一旁,对着烛光继续研读那一堆堪比小山高的竹简:“…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阻不藏,肾气独沉。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逆其根,则代其本,坏其…”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威,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主耳…”
“足太阳之疟,令人腰痛头重,寒从背起,先寒后热,搞炼喝喝然,热止汗出,难已,刺部中出血足少阳之疟,令人身体解付,寒不甚,热不甚,恶见人,见人心惕惕然,热多汗出甚,刺足少阳…”(注1)
可是,这些生涩难懂的句子实在无法让姬晚禾提起兴趣。坚持不到一刻钟,姬晚禾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她在屋外种的那株半夏上去了。

半夏,性温,味辛,全株有毒。
中毒者咽乾,舌麻,胃部不适。严重者舌肿,呼吸困难,痉挛麻痹,可致死亡。
至于半夏的药用功效…谁还记得呢?

想到这里,姬晚禾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一旁的木床——床底下有几卷被她偷偷藏起来的竹简,上面都是记载着诸如此类有毒植物的毒性和中毒症状。
姬晚禾一直觉得研究毒花毒草比研究那些正经的医术有趣多了,但她始终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称这些东西为邪门歪道。
姬晚禾似是很不理解地撇了撇嘴,随后收回了思绪,继续强迫自己去琢磨那堆宛如天书的竹简。
但是,看着看着,她还是抵挡不住不断卷席而来的睡意,不知不觉趴在竹简堆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有湿润的风夹杂着凉意从窗外吹入房间里。
姬晚禾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习惯地伸手去摸被子,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
“…我的被子呢?”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有什么磕得身体生痛,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有些不适应地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突然,门“哗啦”一声被踢开,惊醒了姬晚禾。
“吱吱吱吱!”随后在耳边响起的是小猴子惊慌失措的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
她迷糊地睁开了眼睛,眯着眼向四周张望起来,才赫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
简陋的木屋里,破旧的木桌后,竹简堆成了小山,而她正躺在这堆竹简上。
“唔?…呜啊!糟了!”姬晚禾下意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臂烙满了条形的红印——那是竹简形状,而刻满字体的竹简上也残留着她打瞌睡时留下口水的痕迹。
不好!她竟然在背医书的时候睡着了!万一被师父看见…

姬晚禾一个哆嗦,立刻看向门外。
这时门外站着一个人。
只是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容。

“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门外那人冷声道。
片刻的停顿后。
“赶紧梳洗好出来,别忘了我昨天吩咐你的事情!”
扔下这么一句,门外的人便甩袖离开,听得出他的怒气正在不断膨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