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向从容行事的秘书大惊小怪的神情,祈煜翔冷着脸,咬着牙解释。“她是我的……”

“私生女?”梳着包髻头的李文雅不等他说完,不加思索的说出推测。

他一听,身上散发的冷冻光束更强了。“谁说她是我的女儿?你从哪里看出她是我生的”

平白丢个幼儿炸弹给他也就算了,还让年轻有为的他莫名升格为人父,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从头到脚都是呀!尤其是鼻梁和人中部位简直是如出一辙,绝对是大老板你家出品的,用不着验DNA.”

李文雅完全不在意自家老板的脸色,自顾自说着,真是赏心悦目,一大一小并立而站的画面多么和谐,难怪人家说孩子不能偷生,遗传基因真玄妙,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个体,却因为血缘关系而有了复制品的错觉。

“没错,她叫祈筱涵,不过不是我的女儿,她是……”

“老板,难道你被始乱终弃了?”她打断他的话,眼神流露出同情。

祈煜翔表情一厉的狠瞪。“很丰富的想象力,我们公司正缺乏创意人才,你不妨换个部门试试。”

“不用了,老板,我很满意目前的秘书工作,没有其他想法,不过……”人的好奇心很难被满足。

“不许问。”知晓她性格上的劣根性,他先一步出声制止,他的家务事不列入年度八卦话题中。

不问她肯定一整天都坐不住。“还是老板把人家抛弃了,只要孩子不要妈?”她继续探听。

留子去母,最近火红的几出宫廷戏都这么演,豪门大户要孩子传宗接代,母亲嘛……可有可无,用钱就打发了。

祈煜翔气到快喷火,没能减轻的宿醉让他的头隐隐作痛。“李秘书,今年的年终奖金不想要了是不是?”

非议老板的是非,捏造不实传言,现在居然还想探听老板的私事,简直是万恶的狗仔,扣她几个月奖金都算便宜了。

一提到令人眉开眼笑的高额奖金,李文雅立即端正面容,条理分明的报告今日的行程,最后又吶吶的补上一句,“……老板,一会的会议不好带小朋友进会议室,令千金……”

“我说了她不是我的女儿,要我把你的耳膜震破再装上电子假耳吗?”真耳不中用就用假的,省得他多费口舌。

她一脸正经地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保密,守口如瓶,绝不会传到第三者耳中。”

“保什么密,什么守口如瓶,你到底又想到哪儿去了,她真的不是……”是怎样,他脸上写着负心汉三个字吗?

“爹地,我口渴,要喝汽水。”眨着纯真大眼,童稚嗓音娇软的说。

吼!逮到了,小孩叫他爹地,分明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想抵赖也抵赖不成。李文雅在内心吶喊。

“小涵妹妹要喝汽水吗?我们还有饼干和巧克力,香甜不黏牙。”她蹲下身,用自认最温柔的表情询问。

“我要吃巧克力……”

“不行,她吃过早餐了,甜的东西不准入口。”

两道声音同时扬起,眼神凶狠的祈煜翔瞪着扁起小嘴的小女孩,严格制止她吃出一口烂牙。

不过祈筱涵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让人打心底舍不得,让李文雅忍不住想说情,小孩子嘛,何必太严苛。

“老板,只吃一点点嘛,发育期间的小孩子要多吃点才会长高。”贪吃本来就是孩子的天性,谁克制得了。

“她在换牙。”糖果饼干吃多了会蛀牙,而他抽不出时间带她去看牙医,半夜牙痛更会吵得人不得安宁。

祈煜翔不是不疼小孩,相反的,他对小猫、小狗、小孩子这些萌系生物相当喜爱,只要他们用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望就心软了,让他所有的原则不再是原则,任其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才常常板起一张看起来很凶的脸,让生人主动回避,不敢靠近,因为他怕别人发现他心肠软到不行,一有事情就来求他帮忙,狠不下心拒绝的结果是全往身上揽。

让别人怕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样子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因此他渐渐变得少笑,这样可以少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老板,偶尔放纵一下才是疼爱小孩的好父亲,大不了吃完后立即刷牙漱口,我有个当保母的朋友,对小朋友很有一套,她说事后的口腔清洁……”李文雅试着纠正,不能因噎废食,矫枉过正。

“等一下,倒带,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做了个回带的手势,让她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吃完后漱口刷牙?”她有说错什么吗?

“不是这一句。”

“不是?”李文雅又想了一下。“吃完东西后口腔洁牙,保证每一颗牙都白得可以当镜子来使用?”

祈煜翔没好气的一哼。“你的脑子也不是那么管用,才说出的话一眨眼就忘个精光,我开始怀疑你是否能胜任秘书的工作。”

他眼前最大的烦心事就是把小包袱扔得远远的,要不然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老板,我的专长领域不容质疑,虽然不是过目不忘却有超强记忆力,我想你想问的应该是我那位当保母的朋友。”她有些不确定的回话。

“女的?”祈煜翔问道。

“女的,如假包换。”保母很少有男的吧,她在心里腹诽,猜不透老板有何意图。

“有保母执照?”

“有,她连幼儿教育和学龄前孩子心理都修了学分,以高分通过考试,也领有国家颁发的保母人员证书,她十项全能,样样精通,没有一个孩子不服她。”

“好,让她从明天起到我家照顾小孩。”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个好保母。

正想好好夸奖好友一番的李文雅像被卤蛋梗住喉咙,她怔愕的张大嘴,半晌过后才阖上嘴巴。“等等,老板,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我们确认一下,你说的是明天,我的朋友?”

“除非你还有第二个当保母的朋友,而且比第一个更优秀。”他不耐烦的双手抱胸,目光冷峻。

“老板,哪有人一开口就要人家隔日报到,好歹也要先问问对方手头上的工作能不能先搁置,她每天要带很多的小朋友,恐怕没办法。”

“一个月八万。”

她一顿,话在舌尖又转出来。“老板慷慨,我也不好代她拒绝,八万算高薪了,不过她住的地方离老板家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有没有交通费的补贴?油价越来越高了。”

他咬了咬牙,吐出保母界不可能的高薪。“十万,试用期十天,我只要求她一件事,带好祈筱涵。”

他再也禁不起三天两头换保母,如果这次再不行,他就……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的秘书,心里盘算着若是再找不到人看管小麻烦,真要带到公司让专人看管了。

“当然,我这个朋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小朋友拿手,不管长歪、长斜的,甚至一肚子坏水的,只要她出手绝对万无一失,全都扳得正。”不怕教不乖,就怕教乖的小孩离不开她,哭哭啼啼不想上小学。

李文雅弯下腰,轻抚可爱小女生的头,笑得好不迷人。“小涵别担心,苗阿姨人很好,不常揍小孩,只要你乖乖听话,她会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保母,让你天天过得很快乐。”

“不常揍小孩?”祈煜翔眉一挑。

祈筱涵也听到了,发亮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合年龄的狡猾,多了隐隐的兴奋。

又有不怕死的人上门陪她玩,她要好好发挥长处,妈妈说的,聪明人玩人,笨蛋被人玩,她遗传到爸爸妈妈的聪明,绝对要好好“玩”人。

“呃,爱的教育有时不怎么管用,现在小孩生得少都被宠上天,因此她……因材施教嘛,能把孩子教好就行,过程不重要。”李文雅避重就轻。

“我拭目以待,若是不到三天便落荒而逃,李秘书,你知道什么是连坐法,让我失望的后果非常严重。”他半带威胁地说。她介绍的保母若不符合期待,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第二章

“我……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我以、以后娶你当老婆,好不好?”

一名体型瘦弱的小男孩白皙的皮肤像蒸好的豆腐,软软嫩嫩的,脸有点婴儿肥,身高跟同年龄的孩子一比真的矮了很多,瘦瘦小小的,没什么肉。

他站在秋风中瑟瑟的抖着,原本白嫩的脸上浮现羞怯的红,手里拿着舍不得吃的饼干,用很漂亮的糖果纸包着,要送给他认为全幼儿园最可爱的小女生。

小真、小美、小玉要跟他做朋友他都不想理,因为她们又黑又丑,又凶巴巴的,他最讨厌动不动就打人的女生,太坏了,他只喜欢安静又对着他笑的小芝芝。

妈妈说看到好的女生要趁早抢过来,不然坏男生会把她偷走,芝芝是他的,谁都不能抢。

“你为什么喜欢我?”扎着两条麻花辫,头上绑着好看的粉红色发带,眼睛圆圆的小女生笑得好腼眺。

“因为你很可爱呀!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可爱的女生,我也好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让我也想跟你一起笑。”他眼睛瞇起,两排白牙跑出来见人,笑得好开心。

小女生有些急切的抢过他手中的饼干,很不文雅的拆开糖果纸大口吃着,口齿不清的说:“好吧,我让你当我的男朋友,以后你都要听我的话喔!”

“好,都听你的。”小男生很兴奋的直点头,很绅士的用随身携带的小手帕为她擦去嘴边的饼干屑。

“那你帮我拿书包好不好?它好重,把我压得都长不高。”小女生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其实以她的年纪来说已经算高的,在花田里野惯了的她运动够,发育也比一般孩子好,站起来甚至比小男生还高上一点点,看不出实际年岁,事实上她比小男生小三岁,一个是幼儿园大班,一个是小班。

成功把小女生变成女朋友后,他当晚就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最支持他的妈妈,母子俩躲在被窝里偷笑了好久好久。

后来小男生发现小女生虽然可爱,但是个性根本不温柔,比小真、小美、小玉她们还要凶悍,但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所以她做什么他都要陪着。

“芝芝,爬树很危险,你快下来,我们不能偷摘龙眼,想吃我叫我妈妈买给你吃。”小男生站在树下紧张大喊。

“我就快摘到了,你在底下要接好!”她就不信摘不到。

“死囝仔,敢偷摘我家的龙眼,我饶不了你!”突然一声大喝从高高的围墙那一边传来,伴随着凶狠的狗吠声。

两人都被吓到了,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办。

“芝芝,你快跳下来,我接住你。”小男生很勇敢的张开双臂,他要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好,你一定要接住我。”

她立刻往下一跳1

那一次,他的手臂骨折了,打了一个半月的石膏才好转,但身上有伤的他照样替小女生背书包,在她的吆喝下又干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譬如打破校长心爱的奖杯、偷捞学校养殖教学用的小丑鱼,然后扮家家酒放在沙里烤成小鱼干。

还有拔猫毛、拉狗尾巴,骑校工养的大白鹅,不小心捏死借来观赏的昂贵独角仙、锹形虫,两手一拍拍死罕见的长尾凤蝶,把同学的门牙打断,用水球砸破了玻璃……

林林总总的大小事不计其数,每当小女生闯祸时就一定有个无辜的小男生陪着受罚。

在大人眼中看来是孩子们顽皮好动,但对一群小朋友来说,这些“壮举”简直比猪在天上飞还了不起,小女生在孩子群中十分受欢迎,连带着小男生也成了被崇拜的一个,他们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

“快,压住他的脚,不要让他踢到我,这次我绝对要揍扁他,家里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我要替天行道,代替被你欺负的人惩罚你。”小女生小小的拳头落下,哀嚎立起。

“芝芝,他是镇长的儿子,你不可以打他,你爸爸说你再打架就要把你埋在花田里当花肥。”小男生慌张的阻止。他不要芝芝被埋在土里,这样他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好打抱不平的芝芝了!

“管他是谁的儿子,我照打不误,敢说我表姊胖得像猪,我绝对要把他打成猪头……”

小女生揍得起劲,完全不管旁边的人,感觉到手臂被拉住,她本能地就给对方来个肘击,却听到熟悉的痛呼。

她赶紧转头,就看见小男生捂着鼻子,指缝间还有血不停流出……

幸福的脚步一起走,我在月牙湾的尽头等你,你在日光尽处守候,我们的手是触不到的冰冷,眼中看见的是你的身影,迷蒙的是我眼底的泪光……等着你,等着你……

鹅白色的智能型手机里传来女歌手温婉清亮的歌声打断了梦境,一只纤白藕臂从盖得扎实的被子底下伸出,准确无误的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我快死了,有事没事别来打扰,让我安息吧!”说完,就打算挂电话顺便关机,避免骚扰。

“不许挂掉,把你的手机贴近耳朵。”

手机另一头的李文雅大喝一声,把睡到懒人殿的女人吵醒,不让她继续与枕头长相厮守。

“姓李的魔头,我恨你!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总共睡多少小时吗?说出来会吓死你,不要再来相害了,我要补眠。”再不睡足二十四小时她真的会死掉,她快累垮了。

“你不是很缺钱,我给你送钱来了,快起来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她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

人穷志短,一提到钱,死人也从坟墓里翻身。“是很缺,快断粮了,你要接济我几天?”

黑色及腰的长发从栗色枕头旁滑落床边,碰触到黄柚色地板,那如黑夜般墨黑、光亮似绸的直发柔顺无分岔。

苗秀芝的长相不算美艳,但清亮的水眸漾着水波,五官是小家碧玉的清秀,如果上点妆应该也是美人胚子,只可惜她不爱化妆,顶多拍点化妆水或乳液,也不肯在衣着上下工夫。

外表柔弱的她常让初识的男人心生保护欲,英雄主义作祟地认为她需要强大的臂膀呵护,殊不知那是假相呀!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害死人,她既不温柔也不柔弱,十几公斤重的花肥她一次能扛三袋,会开大货车,随便一个过肩摔就能把比她粗壮两倍的男人摔倒在地。

“不是接济,是给你工作,还可以接吧?”李文雅怕她力有未逮,不行还硬撑。

“什么工作?”苗秀芝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用头夹着手机,从床头柜取来记事簿。

“你的专业,保母。”她能拿出来见人的也只有这一样了,其他的她还真不敢担保。

苗秀芝先是一怔,大笑。“居然有人没被我的坏名声吓走,你不会是没照实说明吧?”

她会这么缺钱,是因为半年前她被一位家长告虐童,那件事闹得很大,让她幼儿园的工作干不下去。

起因是一位未办离婚手续的单亲爸爸不知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看上她,假装他念大班的儿子要加强小一的入学课程,拜托她帮忙,她想孩子没有母亲照顾挺可怜的,便每个礼拜抽出两天,到他家上一小时的小一课程。

没想到那个男人常常借机制造肢体碰触,甚至要求她留下过夜,吃定她不得不从。

她的响应是二话不说离开,还奉送五根手指印明显的大巴掌,决定再也不多事的特别关注学生,免得徒生是非。

谁知几天后那位单亲爸爸的妻子拿了验伤单来,指控她殴打学生,还恬不知耻的勾引学生家长,告她伤害和妨害家庭。

警方调查时,曾询问男童,她满心以为平时安静不多话的小男孩就算不站在她这一边,至少也会公平的说出真相,她相信天底下有公理正义。

不料那孩子居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她打他,还威胁他不能说出去,让他每天都哭着睡觉,害怕地不想上学。

要不是小孩子前后供词矛盾不一,最后被查出施暴者是父亲,她这黑锅是背定了。

“点到就好,是我老板的女儿,今年五岁,听说前后换了十二个保母,你是第十三个,大吉大利的恶魔数字,正好符合你的为人处事。”

“你是跟你老板有仇,还是看人家小女生不顺眼,想找我去整治整治?”她最擅长把各年龄层的小孩“教导”成乖顺的小羊。

李文雅没好气的说:“少乱讲,我看那小女生挺乖巧的,不是调皮捣蛋之流,不过一连十二个保母都待不久,想必大有内情,说不定和你是同类。”

“人不可貌相,别当孩子小不懂事,有些小滑头比鬼还精,让人无法相信他们居然只是六、七岁的小孩。”她吃过暗亏,深深引以为戒,绝不轻看小孩子搞破坏的能力。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吗,说真的,我老板那里急缺保母,你明天一早能不能过去?他会空出时间来等你一会,别去得太迟。”李文雅没空跟她抬杠。

“有这么急?”她原本准备大睡三天再去找工作的。

“不急怎么找上你,连油钱津贴包含在内,一个月十万,先打三个月的契约。”老板就怕保母跑了,他又得辛辛苦苦从头找人,一个人疲于奔命,家庭、事业两头烧。

苗秀芝听到薪资吓了一大跳。“是不是太高了?”

“老板有钱,只缺个能干的保母,他额外要求你早半小时到,替他们父女俩把早餐弄好,午、晚餐他会让附近的餐馆送来,你想吃什么还可以点餐,老板付钱。”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好得教人生疑。

李文雅得意邀功。“所以发薪日要请我大吃一顿,是我极力为你争取到的福利,我把你吹捧得跟神人一般,我老板才同意,谁教我是他身边最得力的秘书,没有我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谢了,李莫愁。”真是一场及时雨。

“啐!再叫我大学时期的绰号我咬死你。”她们大学同校不同科系,当了三年室友,交情自是不比一般,毕业后仍常有往来。

“把牙磨利点再说,我的皮很厚,当心咬碎你一口银牙。”怕她不成,她厚脸皮是出了名。

“你呀,还能跟我说两句嘴硬的话,和你爸……”两块铁板,父女俩的个性一样倔。

一说到禁忌话题,苗秀芝马上拿开手机。“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再大声一点,什么,要请我吃饭?免了啦!我还没穷到吃不起白吐司,好意我心领了。”

“苗秀芝你敢挂我电话试试,我到你的住处砸烂你家!”李文雅再次发挥狮吼功。跟她来这一套?

可惜苗秀芝不甩她,越说越小声。“我困得睁不开眼,等我有空再约出来聚聚,睡觉去了,勿扰,感谢。”

嘟……嘟……

苗秀芝的老家在南部,家里从曾祖父到父亲三代都是花农,主要育种的花苗以天人菊、寿菊、桔梗、香水百合为主,近年来也种三色堇和矮牵牛,以六到十寸的小盆栽销路最好,也有花商大批采购。

普遍来说价格都不错,只要不受虫害和台风侵袭,卖价相差不大,家里堪称小富。

家中成员除父母外,上头还有个大她两岁的哥哥,可是在她考上大学那年和朋友去游泳时不幸溺毙,痛失爱子的苗家夫妇大受打击,放下花圃的工作不再打理,成天以泪洗面。

因此她休学一年留在家中帮忙打理,而爸妈看见她的努力也振作起来,一家人一起重整赖以维生的土地。

但是问题来了。

苗秀芝想回去完成大学学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幼保员,照顾学龄前的孩子,那是她的志愿。

但是苗父已经失去儿子,怎么也不愿再让仅剩的女儿离开家,父女俩为了这件事闹得僵持不下,互不交谈。

后来是最疼孙女的祖父出面,先替她付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赶在开学前回校申请复学。

尔后所有的花费全靠苗秀芝自己打工支付,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因为苗父一块钱也不肯给女儿,他就是想让女儿在外头过不下去,逼不得已回来低头认错。

而且他一直认为当幼保员一年赚的钱还不如一季卖花的收益,何苦去看人脸色讨生活。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倔脾气,谁也不肯先低头,因此几年过去了仍是拉不下脸谈和。

之后,年事已高的祖父生病,送医检查发现是癌症末期,他原有五子三女,苗秀芝的父亲苗大勇排行老二,大伯早年因病去世,四叔也因车祸过世,小叔离婚,三叔在国外,姑姑们一个个推拖家里有事,谁也不愿意照顾年迈的老人家。

那时刚好她被诬陷虐童,索性辞职,长期住在安宁病房陪伴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祖父,肩负起身为儿孙的责任,直到他溘然长逝。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生前俭朴得连一件内裤都舍不得丢掉,补了又补的祖父居然留下为数不少的遗产,几个叔伯和堂哥堂弟全都争红了眼,差点把灵堂给砸了,让老人家死了也不得安宁。

只有她父亲不争,认为那是老父的棺材本,抢了是儿孙不孝,他默默的去挑棺木、看墓地,包办一切丧葬事宜,自掏腰包没让其他人出钱,一肩扛起所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