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茉莉秋有桂,回去后她还要摘些桂花,混着茶叶做成桂花茶,像她去年做的茉莉花茶就很成功,清香味自然持久,她还试过用兰花和荷花入茶,但香气不足,没法把茶香味衬托出来,她想明年再试一次,挑选新的品种。
“小姐,喝茶。”
携带方便又好用的红泥小火炉再度派上用场,装着八分满水的窑烧陶壶置于炭火上,白雾状的水气漫散开来,驱走了秋雨带来的凉意,让人有四肢回暖的感受。
“青桐,你越来越贤慧了,可以嫁人了。”佟若善调笑道。贤妻良母的好苗子,换成是她,绝对做不到这般无微不至。
“小姐,奴婢才十五,不急着嫁人,况且青蝉姊的年纪还比奴婢大呢,要嫁也是她先嫁。”青桐还想陪着小姐,以后当小姐的陪嫁。
佟若善没好气的睨她一眼,说她傻,她还真傻。“青蝉没有家人,早嫁晚嫁随她心意,可是你爹娘健在,他们总不希望你一辈子当个丫鬟。”
青桐有一大群兄弟姊妹,家里却只有几亩薄田,所有人吃不饱也饿不死,她爹娘逼不得已,只好在她三岁时把她卖入佟家。
她刚当小姐的丫鬟时,小姐穷,她连带的也穷,她们和周嬷嬷三个人又寄人篱下,只能尽可能省吃俭用,那时她除了三餐和季配两套衣服外,没有月银可拿,等到老夫人发现她们的窘况后,才发一些银两当日常所需,她才有少得可怜的月银能够拿回家。
不过真等到主子有钱了,可以给她更好的月俸时,她和家人的关系反而疏远了,因为兄弟姊妹都长大了,各寻各的活路去,反倒少有往来,只有她爹娘偶尔会来探望。
“当丫鬟有什么不好,小姐待我好,又给我银子,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青桐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可当年无饭可吃的饥饿感,彷佛一道阴影,长存心间。
“傻丫头……”
忽地,在道观外把门的老炭头忽地飞身入内,挡在佟若善和青桐主仆俩身前。
“怎么了,老炭头。”青桐有些紧张的问道。
“有人来了。”在三里外。
“有人?”
老炭头不是程家的家生子,也非佟若善带来的佟家下人,他是三年前昏倒在山涧旁的异乡客,一身江湖人打扮,手边还留着半截的刀,背后被砍了一道见骨的伤口。
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好遇到佟若善,她打了一把手术刀,那时刚拿到手,尚未开锋,便拿他来试刀,并以桑皮线替他缝合伤口。
老炭头发了三天高烧,居然让他扛过去了,此事过后,他成了佟若善的私人车夫,他只为她一人赶车,对于其他人皆视若无睹,自然而然地,他也被归于佟若善的人,每个月拿二两月银。
“老大,这里有间道观,我们去进躲雨……”
几匹快马由远而近,哒哒的马蹄越来越大声,在雨声中,有种叭答叭答的回声,地面也跟着微微震动。
蓦地,马蹄声在道观附近戛然而止,有道嗓门大得像熊吼,连不会武的佟若善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自觉螓眉一颦。
“他们要进道观?”
“小姐莫惊,老炭头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姐一分一毫。
“我不怕,就怕人一多,气味不好。”佟若善配了几种防身的迷药随身携带,倒是不惧歹人为恶。
老炭头嘴角上扬,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小姐,向来枯水般的双瞳轻泛笑意,多了几分活人的生气。
“老大,不要逞强,让我们扶你,中了一箭非同小可,你这伤再不看大夫就要废了……咦!怎么有人先占了……”明明是一间破道观,屋顶还破了个洞,居然有百姓在此躲雨。
“你们没看到外面的驴车吗?是我们先来的,不能赶我们走。”怕被赶出道观淋雨,傻胆无敌的青桐连忙严正声明。
佟若善真后悔自己没有捂住她的嘴巴,她没看见人家带剑背弓,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吗?
“呵呵呵!小姑娘,你别担心,我们只是路过的漠北军,在此暂歇避避雨而已。”说话的是一名不带血气、面白无须的男子,看来约莫二十一、二岁。
一听是漠北军,老炭头绷紧的神情略微一松。
“你们是漠北军?漠北军不是应该在漠北打仗,跑到我们健康城干什么?难道蛮子要攻过来了?!”一说到战争,青桐面露恐惧,连脖子都缩到看不见了。
“莫怕、莫怕,没的事,有我们漠北军守着,北方蛮子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们将军一刀能砍一百颗契丹人头颅。”刀起刀落毫不迟疑,跟切面团一样简单乾脆。
“莫不破,你话太多了。”若是主将未坐镇大帐的消息传出去,于军情不利,且他泄露军情,依照军法,得挨三十大板。
因为被老炭头挡住,佟若善瞧不见在道观另一边席地而坐的兵痞子,可是沉厚如酒的嗓音一出,她心里不免为之震动,好像听见大提琴醇厚有力的乐音。“咦!声音真好听……”一发现自己无意识的说出心里的感想,她的脸颊立即染上酡红。
她的嗓声虽然轻柔,近乎耳语,可是道观里除了不会武功的青桐外,其他男人全都听见她说的话,不约而同的挑眉谑笑,看向伤了腿、脸色微白的孤傲男子。
莫不破又道:“咳!这位姑娘,你喝的是什么茶,闻起来很香,可不可以给我们一杯暖暖胃?才刚入秋就冷成这样,漠北今年的冬天又难过了。”北方蛮子肯定又不安分,抢粮抢女人。
“青桐,杯子。”
“是的,小姐。”青桐从形型竹篮中取出三只陶杯,一一斟满了才递给对面的军爷。
“来,你先喝,这茶真香,光闻就口齿生津。”
“入喉铁定甘甜,瞧这茶水的清澄,浅浅的金黄色。”
人多杯少,莫不破先把拿到手的第一杯茶送到众人的领头面前,不是邀功,而是出自敬意,真当亲大哥看待。
腿受伤的男子一接过茶杯便要就口一饮,却被佟若善出声阻止,“等一下,你身上有伤吧?”
男子一顿,沉声反问:“那又如何?”
“茶对伤者不宜,不利于伤口的癒合。”佟若善解释道,任何刺激品都不该入口,像酒、茶之类的,饮之会加快血液流动。
“你是大夫?”莫不破顿时两眼发亮。
“不是。”佟若善否认得极快。
“那你懂医理吗?像是什么药对伤口好,什么药具有疗效?”莫不破没想过人家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完全不像行医多年的医娘,着急的认为逮到一个是一个。
“我不……”佟若善想说她不会医术,以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偏偏她有个专扯后腿的丫鬟,三两句话就把她出卖了。
“我们家小姐可神了,把肚皮剖开掏出肠子洗一洗,切掉坏掉的肠子再把其他肠子缝连在一起,然后再把肚子缝起来,居然没死耶,一天后还活蹦乱跳,照吃照喝……”青桐的话语猛地一顿,吓!她说错了什么,怎么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金子似的闪闪发亮?
她根本不晓得她的话引起那群漠北军多大的兴致,他们的目光投向老炭头身后茜红色衣裙的女子。
莫不破兴奋的问道:“姑娘,你会把人的肚子剖开再缝合?”而且人还活着?
“我不是……”这个青桐,到底知不知道给她惹来什么麻烦啊!佟若善抚额轻叹,暗暗祈求雨快点停,她才能快点离开。
“你有好医术就该救难扶危,来来来,别害羞,相逢自是有缘,也是老天注定的缘分,我家老大那条腿就托付于你了,咱们大弘国的兴衰就看你的了……”

第二章 有钱不赚是呆子

佟若善就知道会这样,她被那无脑的蠢丫鬟坑惨了。
人家是养条狗能看家,她是养了只硕鼠,专门来啃自家的米袋,还呼朋引伴一道儿来偷。
偏偏她现在面对的是几个人高体壮的兵痞,还个个配剑带刀,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跑不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光靠一个老炭头,人在屋檐下,不低头,难不成要跟一群兵对打吗?
在心里哀叹一番的佟若善,轻拍了拍老炭头的背,让他退开。
“小姐,不妥,你是尚未说定人家的闺阁千金,不能跟这群胡搞瞎混的家伙掺和。”他不赞成的摇摇头。
她笑笑地眯起秋水瞳眸。“无妨,反正是救人,功德一件。”
“小姐……”你太任性了。
佟若善回他一个“人家气势比我们强,我们能硬拚吗”的眼神。“不会有事的,若是这些人嘴巴太大,让我闺誉有损,这里有一、二、三、四、五……九个人选,就挑一个顺眼的当我夫婿。”
她是在开玩笑,一群漠北军却当真了,当下你推我扯的,还猜酒拳定输赢,活像个事儿。
莫不破还大声调笑道:“嗟!你还真敢挑高枝呀,知道咱们哥儿都是军中将领级的好汉,你福气到了,真能治好我们老大,保你富贵一生……”可是当老炭头一站开,露出身后茜红色的娇小身躯,他的话语便跟着一顿。
佟若善小小的脸蛋巴掌大,细细的胳臂宛如柳条儿,不及盈握的小腰还没眼前军爷的一条大腿粗,什么都细细小小的,精致得像只易碎的青花瓷,轻轻一碰就碎了。
莫不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鬼,年纪怎么这么小,她及笄了吗?”
“我也觉得我不能胜任这般艰钜的活儿,不如你们再忍忍,等雨停了再进城找医馆的大夫,我看他的腿一时半刻也好不了,顶多锯断条腿,人还留着一条命……”
“不行!命要,腿也要,你快帮他治,只要能治好他,我们兄弟欠你一条人情。”莫不破激动的大叫。
佟若善不晓得眼下这些人的人情有多重,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的福分,连朝中大臣和有意九龙之位的皇子巴着大腿也要巴住的人物,她只觉得玩刀弄剑的人脾气一定很坏,她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见。
“你要用麻沸散还是银针封穴……”佟若善的话还没说完,顿时有种错觉,她是不是看见九头狼了,怎么瞅着她的目光一片狼光发绿?
“你有麻沸散?”出声的是先前脸色发白,现因伤口发炎身子发热而面色转红的孤傲男子。
“咳!有麻、麻沸散很奇怪吗?不是到处都买得到?”麻沸散等同于现代的麻醉药,她试了几回才调出适当的分量。
很会背书的佟若善当真有过目不忘的天分,十岁那年外公给她一本厚重的《中医方剂精选集》,她断断续续背了一个月就把一千剂药方给背熟了,直到十数年后还能粗略背出。
来到古代后,她发现她的记忆力较之前又强了些,已经被遗忘许久的药方又从记忆深处被挖了出来,她如看一本书般的倒背如流,稍做整理后脑中有如藏了一本中医药典。
但是她很清楚这种事对她而言并非好事,即使是一般的仕绅名流,若是身怀生财的宝物,恐怕还没等到发财就先被毁家灭门了,毕竟有太多人想去抢这笔天上掉下来的财富,尤其她还是个年少的姑娘家,既无家族支撑,又无绝世武学傍身,若真把一身惊人的医术亮出去,说不定赞誉未到毁谤先至,还有可能会被当成惑世妖女活活烧死,连骨头也不留下。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她才不想让自个儿走向早亡的命数,总是尽可能活得低调。
“你到哪里买到的,你说说看。”莫不破的两只虎目睁得老大,口气显得相当不满。
“药铺呀!你到药铺配药,店主自然就会给你。”佟若善圆睁着翦翦水眸,一脸很无辜的模样。
“药方呢?”莫不破伸手讨要药方。
“不知道。”佟若善没好气的瞅他一眼,这人是土匪吗?强取豪夺的。
“你……”莫不破抡起拳头,高挺的身子往前一站,作势要打人。
但事实上他是不打女人的,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胆小的人,以往用这招十分有效,十个有八个跪地求饶,另外两个则是吓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可惜这次他遇到的是连胆子也敢摘掉的女英豪,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做出赶人的手势。“他的腿到底要不要治?不治我要回那边把茶喝完,刚炒菁的新茶可不能浪费了。”百年老茶树的茶叶不苦不涩,嫩芽摘下来口里嚼是甜的,制成茶叶有股自然天成的清甜,若再用跑虎山的清泉煮沸泡茶,味道更清冽了,口齿留香。
“治!”九张嘴同时一吼。
佟若善抬眸环视了九座山一样的男人,眼皮抖都不抖一下,点了其中一人。“你,到我的驴车上取来这么大的药箱。”她比了比大小,驴车的空间有限,一眼就能瞧见。
“我?”眉尾有道不明显刀疤的男人抖了抖眉毛,好像不敢相信她像使唤小厮似的指使他做事。
“你饭吃得比人家少吗?连个小箱子也拿不动。”她没好气的道。不过是一群兵痞子,派头却一个比一个大。
“谁说我拿不动,你这个臭丫头!”他十三岁就砍下蛮子的脑袋,谁敢说他是四肢不动的饭桶!
“好了,周藏七,快去拿小姑娘的药箱,老大等着治伤。”莫不破正经起脸色道。
麻沸散呀!兄弟,有那玩意儿咱们能少受多少罪。
在战场上厮杀谁能不挨刀,或多或少都有几道刀疤剑痕,严重的命都丢了半条,而且治疗的过程中,不怕伤好不了,而是那挖肉拔箭、去腐切骨的痛,比被人砍一刀还要疼上几倍。
他们都听过麻沸散,华佗圣药,但谁真正见识过,只当做一则传说,毕竟世上哪有抹上就不感觉到痛的药。
可是这个不及男人肩高的小姑娘说了,还有两个选择可以挑,她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想亲自瞧瞧,他们也想危急时有人救助。
“好,我去拿,你等着。”周藏七面容凶恶的撂下话。
一会儿,他拿回一只漆白的花梨木方匣,不大,两尺见方,宽约五寸,方匣正中央漆了十字的朱漆。
佟若善接过匣子便往地上一放,她蹲了下来将方匣盖子打开,纤纤素手洁白如玉的往上一提,几个大男人骤然瞪大眼。
经过改造的匣子里别有玄机,一直拉直便成了高一尺的三层柜子,第一层放的是奇形怪状的刀具,有大有小、有方有钩,还有像筷子的夹子,细长的小剪子;第二层则是一粒粒搓圆的棉球和剪成方块状的纱布、成捆的纱带、一瓶烈酒、一瓶不知何物的水,还有几片削成板状的竹片,两、三瓶味道奇特的药水,还有膏状黏物;最下面一层则一目了然,无非是一些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有葫芦形、有圆肚形、有长颈形、有南瓜形,一看就知道是放药的,林林总总算来共有二十几瓶。
“把他的裤子撕开,露开受伤部位,我要先看他伤得如何。”佟若善是脑神经外科名医,不是一般外伤外科,看个小外伤简直是侮辱她的专业,她只好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在意。
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看了受伤的男子一眼,待受伤男子点头示意后,这才蹲下身,双手一用力,将已经用刀挑开的裤管撕得更开,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以及已经发黑生腐的伤处。
“你这伤起码伤了十来天,没找大夫看过吗?”他是不要命了,还是逞英雄,再延误治疗真的要截肢了。
“看了,军医。”原本更严重。
惜字如金的男子目露冷光,盯着在他腿上东瞧西瞧的小丫头,眉头微皱地看着她从匣子侧边抽出类似皮套的东西,手法俐落地往葱白五指一套,彷佛在手上多了一层薄皮。
“不要看了,这很贵,我要弄这一双不容易,别看到好东西就打主意,我不会给的。”佟若善马上道。在现代随便买都有的手套,她用了十来头猪的肠子才弄出三双,她还舍不得丢,回收用烈酒浸泡再重复使用,反正用到的机会并不多。
她完全没想到在这次的手术后,她日后会接到更多更艰险的救急手术,而在她看来十分难成事的消毒手套,在某人的一声令下,成箱成箱的送来,堆积如山,教人傻眼。
男子微微挑眉,那种东西她就觉得贵?看来这丫头没看过真正上等的好物。“你要如何治伤?”
她先看了看,以指伸入伤口探探深浅,不意外的摸到一硬物。“你有截箭头的倒钩扎在肉里没拔出来,卡在腿骨位置,造成你的皮肉溃烂,无法癒合,我的方式是把腿肉切开,取出倒钩,削掉腐肉再缝合,你有建议可以下刀前提,我一向尊重伤患的意见。”
“尊重个屁,你分明是见死不救!”周藏七个性直,最见不惯婆婆妈妈、尽说废话的人。
“好,那你来动手。”佟若善冷眼一扫,周藏七立即缩颈往后一退,确定没人干扰后,她才又转回头对受伤的男子道:“先清洗伤口,把伤处完全露出来我才好动刀,这会很痛,你先忍一下。”嗯,更正一下,是非常痛。
“不是有麻沸散?”男子利眸一闪。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男子的嗓音一沉。
“没有药材呀!谁会随身准备一包麻沸散。”
其实她有,由汤剂研制成粉状,撒在伤口上便能局部麻醉,可她不甘愿呀!她每制一种药都费尽千辛万苦,还要从日常家用节省下来,有的药材可不便宜,做成的成药才那么一点点,用完了就没了,而她不想整日埋头制药,把自己搞得一身难闻的药味。
说穿了她就是懒,她自认是医师而不是制药师,药够用就好,无需整天埋首其中,攸关个人骄傲。
“也就是说,你手上有麻沸散的药方?”只是凑不齐药材?
佟若善突地将半瓶盐水往伤处倒,十分愉快地听见某个人的痛呼声。“我说过有点疼。”
“不是只有一点吧!”男子冷瞪着她。
“没听过良药苦口吗?你这条腿还能感觉到痛楚算是幸运了,若是三天内没治,你就该和它告别了。”佟若善说得实际。
“你是故意的。”他很肯定。
“是又如何?你可以不让我治。”又不是她求他,保不保得住腿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男子抿着嘴,目光冷冽如刃。“你要是没治好,你会知道后果。”
佟若善这下子不免也来了气,他居然敢威胁她,当她是吓大的吗?“那我要不要顺便把你毒死,免得你事后翻脸不认人,把我砍成碎片?”
“你敢──”
“敢下毒就要你的命!”
“你敢下毒……”
“你好大的胆子……”
“在爷的面前也敢毒害边关大将──”
受伤男子沉下脸还没开口,围在他四周的众男便纷纷发怒,把眼珠子瞠到最大瞪着她。
“你们很吵,到底治不治?”佟若善一脸他们再吵她就抽手的神情。
几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的大男人,立刻憋屈地吼出一个字,“治!”
“很好,谁再发出一个音我就不治了,包括你,大块头。”在治疗过程中,大夫最大。
几个大男人的几张嘴闭得死紧,只能愤愤的瞪着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片子,莫名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委屈。
“刑剑天。”
佟若善用棉球擦拭伤口的手一顿,又继续动作。“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今日一别再无相见日,你不认识我,我没见过你,我们是茫茫人海中两颗小小的米粒……
“还有,我很穷,买不起金针,只能用银针代替,你还是会感觉到痛,但我相信在战场上刀里来剑里去的你应该忍得住,你要切记一件事,不要跟我说话让我分心,我必须在两刻钟内拔钩、清创和缝合,若是时间耽搁过久,你的气脉会堵住,以后就算治好了也会行动不便。”说完,她朝方匣下方一旋转,匣内另有机关,露出一排长短粗细不一、排列整齐的银针。
她的双手不抖不颤地依照穴位,分次将银针插入伤口的四周,整整十八根银针巍巍抖颤。
别说是插在身上,光用看的就够惊心动魄了,几个杀敌如砍瓜的将领在看到她插完十八根银针后,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心中不禁微微发凉,上下滚动的喉头欲吞难噎。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个丫头不简单。
当他们再看到她面不改色的下刀挖肉,刀法准确的挑出一小片箭钩,接着手指穿梭如绣花般的剔除腐肉,已经有几个人受不了冲到外头去吐了,而她依旧神色如常的挑开血脉割肉。
看到这情景,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敬佩,小姑娘有过人勇气,见到喷出的血肉居然不惊不惧。
“小姐,奴婢替你擦汗。”
“嗯!”
小姐一应允,青桐立即取出绣有小鸡啄米的手绢拭去小姐额头冒出的薄汗,并小心地不遮住她的视线。
在确定腐肉全部清除后,佟若善从方匣最下层取出雪白瓷瓶,看得出来她很舍不得用,再三迟疑后才拉出瓶塞,只倒出一些些白色粉末在伤口上,然后赶紧收起来。
就在大家正要嘲笑她小家子气时,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况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