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琬挽着木氏的手臂,撒娇道:“在我心目中的娘亲只有你一人,你生了我,便是我娘。”

木氏苦笑一叹,轻抚着女儿乌黑发丝。“钱财乃身外之物,别太执着,你要是想要银子,姨娘这儿还私藏了两、三万两,日后你和溯儿分一分。”

单青琬一听就乐了,两眼笑眯成一直线。“你怎么还有银子?怎么没被那老妖婆给搜刮走?”

“你二舅舅把银子藏在娘旧妆盒的夹层中,他说以防万一,那时娘还说他多疑,杞人忧天,和百万两嫁妆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没想到……”就只剩下那些了,二十万两现银和几十万两银票陆陆续被“借”走,她明面上只有几千两银子,以及记在她名下、收入却不归她所有的铺子。

木氏的嫁妆中有两座占地五百亩的大庄子,和两座分别为五十亩、三十亩的小庄子,平时以种粮居多,农收所得大多分给庄子上的庄户和佃农,因为少人管理,收获也不高,有一年十万两的珠玉在前,以及铺子的收入,简氏并没有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因此木氏每年还是能收到庄子送来的几百两银当零花,至于随银子送来的几车粮食、鸡鸭蔬果等,则是直接送入武平侯府的厨房,让简氏顺理成章的收下。

“娘,那你可要收好了,别再让老妖婆拿走,弟弟都六岁了,要进学了,我不认为她会给我们长溯找什么好夫子,你看三哥哥、五哥哥、六哥哥被她拖到十来岁,若是没点上进心的,只怕早就放弃了。”尤其是她六哥哥最可惜,三岁就能背《三字经》,五岁能吟诗,七岁就能写一手好文章。

单长明越来越出色,快把长子单长闻的锋头压过去,简氏就让他“病了”,一病五年,送到庄子上养病,去年才把人接回来,但功课也耽误了,人也明显变得呆滞了许多。

“别再老妖婆、老妖婆的乱叫,传入别人的耳中,连姨娘都要有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吧,那我改叫她夫人成不成?不过没见过比姨娘还穷的正室,自个儿的银子舍不得花用,别人的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泼。”她娘的嫁妆银子没花在自己身上,却被老鼠搬空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说上瘾了,口无遮拦,为了你和溯儿,姨娘不会再步步相让了,至少要守到你们都能独当一面。”儿女都是债,还清了,她也解脱了。

“娘,你的东西你自个儿留着,谁也别给,我和弟弟的我会去挣,挣了给弟弟读书、娶妻子,创一份家业。”这一次由她来守护他们,侯府里她在意的人也就这两人,其他人的死活关她何事。

闻言,木氏掩唇轻笑,眼神温柔地看向女儿。“又在说胡话,你一个姑娘家挣什么银子,翻过年就要十三岁了,也该开始相看人家了。”

唉!日子过得好快,总觉得女儿还在牙牙学语,一步三跌跤地睁着无邪大眼要人抱,没想到一转眼间都大得可以嫁人了。

“娘觉得夫人会给我找到好人家吗?”单青琬说出没人敢说的实话。

“这……”木氏也迟疑了。

以简氏的为人,不下死手的践踏已经是厚道了,是绝不可能为庶子、庶女找个好出路,以她狭窄的心胸来看,庶子会配丧母女、绝户亲,人不丑便能进门,而庶女大概是鳏夫、上了年纪的老头,或是连娶了几任妻子的克妻男,她是见不得庶子、庶女们过得好,他们日后越惨她越开怀。

“求人不如求己,若我们自己够强了,哪需要看别人脸色,只有别人来求我们的分儿。”单青琬反省过了,她就错在前一世太软弱,三姊说什么就是什么,习惯被人当拧”着走,这才有接下来的不堪,毁了她的一生。

“变强……”成吗?

“我们已经拿回两间铺子了,这便是我们的资产,暂时先放出去收点租金,等过阵子再找舅舅们要人,让他们派稳妥的掌柜来经营,我们坐收银子。”有舅舅不用是傻了吗?江南首富的称谓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样好吗?又要麻烦你的舅舅们。”让他们操心一辈子,木氏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嫁出门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娘不麻烦舅舅们他们才难过,你是木家最疼惜的闺女,太过生分才是见外。”

单青琬记得前世她被迫入镇国公府为妾,三个舅舅被打了一身伤也要带她走,是她不忍心他们被打折了手脚还要护着她,这才撒了谎说自己是自愿的。

其实那时候她多想跟他们走,即使终身不嫁也甘愿,只是镇国公府不放人,扬言他们再不走便要一并打死,她才狠心将人推开,哭着转身奔入后院,再也不见舅家的人。

舅舅们也看得出她的用心,你扶我、我扶你的离开了,从此渐行渐远,少有往来,只有偶尔会收到表哥们托人捎来的银两,不过她知道他们仍默默地关心她。

木氏一听,嘴角浮起怀念的笑容。“是了,你大舅舅、二舅舅最疼我了,打小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头一个先给我,你小舅舅小我六岁,等于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感情一向很好……”她越说越想念江南故乡,期盼着有生之日定要回去一趟,看看水绿山青,渔船满岸,暮鼓晨钟是否依旧。

“娘,你是和爹拜过堂、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到了侯府要矮人一截?你可要坚强起来,别让人小瞧了,这事若揭出来,没脸没皮的是武平侯府,咱们可是带着大批嫁妆、风风光光进门的,看看,有哪家姨娘是自带嫁妆的?”

重生前她不懂,以为姨娘就要伏低做小,打骂由人,等她经历了一些事才知晓,原来她和她娘都被骗了,一般的姨娘都是签身契,死活捏在主母手中,一个看不顺眼就能发卖,而她们母女俩是自由身,随时都可带着嫁妆下堂求去。

镇国公府在银钱方面是比武平侯府宽松了一些,但禁不住人多,五代人将近一百位主子,每个月的月银就是笔可观的开销,加上爷儿们普遍都好色,爱拈花惹草,在女色上的支出更是大钱,即便身为京中三大国公府也有些吃不消。

不久后因为天灾,木家亏了不少银子,得要好几年功夫才能恢复江南首富的荣景,但他们仍送了她一间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当陪嫁,一年最少二十万两的收益,全被国公府取走了。

若不是木家突然遭逢大难,简氏和单青华不敢算计到她头上,她们母女俩可都巴巴惦记着她的铺子呢。

“青琬,娘真的不是姨娘?!”木氏的心情有些激动。

她一直以身为姨娘为耻,当年她好歹也是众多名门公子求娶的大户千金,却因为误信了风度翩翩的单天易,情窦初开的她克制不住汹涌的爱意,与单天易结识不到三个月便允婚,有媒有聘还行了六礼,事急从简仍拜了天地,席开百桌。

当然,婚礼由女方一手操办,单天易谎称出门在外没带那么多银两,先由女方代垫,宴请了地方仕绅和官员,宴席办了三天,贩夫走卒、乞丐都可入席。

不过木家有钱,没和单天易计较银钱之事,成完亲后他也未再提起,在木家别院住了月余便启程返京。

可惜骗局也有被揭穿的一天,一回到武平侯府,一切真相无从隐藏,木氏被迫由妻沦为妾。

“不是,但是爹已有元配妻子,所以你只能是平妻。”至少在身份上不丢人,有立足之地。

“平妻……”木氏鼻头一酸。

“爹骗了我们,夫人也压了我们多年,他们以为我们不懂,以势凌人,其实若把事揭发出来,站不住脚的是他们。”单青琬一步步谋划要如何翻身。

木氏也看出了女儿的转变,而且女儿确实想得比她多、比她远。“青琬,娘听你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第二章 来自江南的靠山(1)

“上香?!”简氏挑了挑眉。

当了祖母的她,容貌已见老态,眼角有几条细纹,眼袋略微下垂,脸颊的肉松垮垮的像吊了一斤猪肉,且皮肤不再光滑,微带灰败的黯沉,曾经乌黑的头发也出现不少银丝,眼神少了明媚,多了锋利。

反观不到三十岁的木氏,用貌美如花来形容也不为过,细眉若柳,不画而黛,眼似秋水,风情万种,细肤嫩肌,白里透红,将江南美女的柔情似水展露无遗。

虽然周姨娘的姿色不比木氏差,可是简氏容得身份低下的伶妓,却无法不妒恨宛如少女般美丽又气质出众的木氏,要不是为了木家的银子,她早就想办法弄死木氏了,不过她还是要想想办法替自己出这口怨气,她想让木氏形同槁木。

这是女人之间一种不死不休的恨,看着丽质天生的木氏,简氏对于日渐腐朽的自己难以忍受,更别说在武平侯府的后院,木氏是唯一和丈夫拜过堂的女子,对她是个威胁。

“是的,我想带青琬和八郎到文觉寺上香,他们许久不曾外出了,我带他们出去走走,顺便求个平安。”孩子们闷久了也会闷出病来,去郊外可以散散心,也可以开阔视野。

简氏面色一沉,冷笑道:“木氏,你可长了胆子了,在本夫人面前也敢以我自称,你姨娘不想当了是吧?”

“我本来就不是姨娘,我有侯爷亲手签的婚书,在身份上我也是他的妻子。”木氏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如同春雨温润的沁入春泥里。

“放肆!谁让你胡言乱语!侯爷只有一位元配妻子,那就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能与本夫人相提并论。”她以为一纸婚书就能翻身吗?简直是天真得可笑。

“当初侯爷上门时是以妻位求娶,有媒有聘,当年的颜县官、如今的荆州知府也是座上宾,夫人就是不认也不行,除非你承认侯爷骗婚。”起先有些心虚的木氏不敢明着和简氏叫嚣,但依着女儿的话越说越多后,她也觉得有道理,不知不觉便有底气了。

“木氏,你拿出地方官来威慑我,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是不是忘了本夫人出身镇国公府,普天之下有哪个官员敢和国公府作对?”就她那点小伎俩还上不了台面,她一巴掌就能将人拍死。

“京兆尹。”

简氏眼皮一抽。“你敢告状?!”

“为了正名,只好奋力一搏,就不知夫人赌不赌得起?”简氏要顾及武平侯府的颜面,她可不用。

“你竟敢威胁我?!”简氏怒极拍桌。

木氏眼神清正。“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免得你找不到人,以为我们娘仨被人掳走了。”

“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允不允许,你们都要到文觉寺上香?”她哪来的底气敢直接和自己对上?

“是。”木氏此话一出,顿时心头一轻,不免觉得这十几年来这般畏惧简氏实在很没有意义也很冤。

女儿说的没错,穷得只剩下一张面皮的武平侯府凭什么对她呼来喝去,府中一百多人全靠江南的木府养着,出钱的是大爷,她为何不能财大气粗横一回?最多丢失了脸面而已,他们还敢把她逐出府不成?

以前她就是顾虑太多,担心女儿太小无人照顾,会被恶奴欺负,又放不下年幼的儿子,怕别人想着法子害他,但她想了很多,却没想过这年头有银子的是老大,亏她还是家财万贯的商家女,一本明帐摆在面前居然不会算,难怪她这些年吃了那么多亏,讨都讨不回来。

“木氏,你今天要是敢踏出侯府大门,明日你就会收到侯爷的休书。”简氏有恃无恐,一脸鄙夷。

“那好呀,我们就先来算算侯府借走的百万两嫁妆,你何时给休书我就让人上门来拉嫁妆,到时可别不要脸的占着不还,我嫁妆单子还在,咱们来核对核对。”木氏越说越兴奋,原本就娇美的面庞越发艳丽,恍若染了胭脂的海棠。

“你……”简氏像被掐住咽喉一般说不出话来,只能气闷得瞪大眼。

木氏的嫁妆早被她花得差不多了,光是女儿的陪嫁她就动用了不下二十万两,又拿了一些贴补娘家,而她自个儿也用了不少在妆扮上,还有一府的吃吃喝喝、爷儿们的花销。

武平侯府就是个空壳子,看着体面,其实在几代人坐吃山空的情况下,真的是到了挖东墙补西墙的地步,想硬也硬不起来。

“大夫人,你还想给我休书吗?”看她紫胀着一张脸,木氏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简氏怒极,精明的双眼都发红了。“滚——有多远滚多远,少在本夫人面前碍眼!”

木氏螓首一点。“麻烦大夫人告知府里的人,从今尔后再无木姨娘,请称呼我为二夫人。”

“你……”简氏气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了。

“我不想状告武平侯府骗婚,所以你也别逼我,不过你先入门为大,我不会占你元配夫人的位置,一声二夫人我也能接受。”说完,木氏并未行礼,秀颈一仰,直接转身离开。

直到出了正厅,木氏的十指指尖还在发着抖,她浑身冰凉,冷汗直冒,双腿发软,只能勉强拖着走,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她嘴皮打颤地道:“青……青琬,给我一、一杯热茶。”

马车内红泥小火炉正温着一盅热汤,单青琬盛了一碗,递给双手抖着的母亲,便吩咐车夫出发。

漆黑的平顶大马车内坐着母子三人,后面跟着一辆载下人的小马车,五人挤一挤还带上主子的随身物件,几件换洗衣物和鞋袜,以备不时之需。

“姨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惨白?”单长溯担心的问道。

“从今天起要叫我娘,我不是姨娘。”喝了口热汤,木氏的身子暖和了起来,后怕的露出虚弱的浅笑。

“娘?”单长溯与姊姊神似的黑玉眸子漾着困惑。

“咱们娘当初可是过了明路的,是让爹带着走正门嫁进侯府,只是府里有大夫人在,大家畏其势大避而不谈,硬把咱们娘当姨娘看待。”单青琬气愤的说道。爹是个没用的,敢做不敢当,别人不问便顺其自然错到底,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还能走得掉吗?

“姊姊,你是说我们不是庶子了,跟大哥、四哥一样是嫡子?”单长溯稚嫩的脸上有一丝企盼。

“对,我们是嫡出。”他们不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任凭宰割。

单长溯欣喜若狂的往上一跳,小脑袋瓜子差点撞上马车车顶。“太好了,我是嫡出,不是庶子。”

“你很高兴?”单青琬单手揽着弟弟的肩头。

他点头如捣蒜。“嗯嗯!这样简家的表哥表姊就不会老说我笨,用手指头戳我脑门,说庶子全是一群蠢猪。”

“他们什么时候说你笨?”为何她不知情?

看来她做得还不够多,才会让弟弟被欺负,她得尽快强大起来,给自己找齐信任的人,好扭转重生前的劣势。

“就在姊姊伤到头的时候,他们一直嘲笑姊姊太笨了,居然用蠢脑袋去撞石头,死了也是蠢死。”姊姊那时候流了好多血,地上的泥都被血染红了,他们还笑得出来,真是太可恶了!

“所以你和他们打架了?”单青琬摸摸他额头上的一条疤,很细、很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单长溯忽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往车壁一缩。“什……什么打架,我才不做那种事!”

“溯儿,你真的跟人家动手了吗?”木氏心疼的摸摸儿子的脸,就怕他被人打伤了,有了暗伤不敢说。

“没有,没有,姊姊什么也没看见,我这是不小心绊到脚跌了一跤。”他赶紧否认,却克制不住眼神慌乱的四下飘移。

“没有就没有,我和娘还会逼着你说是不成?不过挨了打也不能闷着不说,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单长琬察看他的小手小脚,确定无伤才安心。

“我知道了,姊,我以后不会了。”被打很痛,他不想打人也不要挨疼,可是别人老喜欢欺负他。

“阿溯,过阵子姊姊给你找个小厮,再找人教你习武。”他的身子骨太差了,要锻炼锻炼。

“我可以学武功?真的吗?!”单长溯喜出望外,有模有样的挥动小臂膀,好似一夕之间成了武林高手。

“小心点,马车内地方小,一不留神就会弄伤了自己。”单青琬往弟弟后脑杓轻轻拍了一下,要他安分点。

“不会的,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我会护着娘和姊姊。”他有些奶声奶气的说着,一脸稚气。

“还不够大,你要多吃饭,多读书,明辨事理,日后做个有用的人,不可当个仗势欺人的纨绔。”想到弟弟前世一事无成,只晓得逞凶斗狠,她心里不免忧虑。

小孩子都不喜欢听大道理,单长溯也一样,马上眉头打结,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瞧,岔开话题道:“啊!姊姊,那是什么人,穿着一身红衣袍,腰上还别了一把刀。”

“什么红衣袍……”单青琬不太在意的瞄了一眼,随即面色大变的将幼弟往回拉,迅速放下车帘子,小手飞快捂住他的嘴巴。

见状,木氏也跟着紧张起来,想问又不敢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越过马车而去,逐渐弱了下来,单青琬这才敢小口喘气。

“怎么了?”木氏也吐出了长长一口气,赶紧问道。

“是锦衣卫。”单青琬小声的回答。

木氏一惊。“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不清楚,也许是捉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楣了,哪个不碰上,偏让他们遇上了。

“姊,什么是锦衣卫?他们身上的衣服真好看。”红色的很喜气,上头还绣着飞鱼纹,十分威风。

“那叫飞鱼服,腰上的刀为绣春刀,他们执掌刑狱,巡查追捕,不管有罪无罪,进了诏狱很少有人活着出来,是相当可怕的酷吏,即使出得来,也会刷掉一层皮,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受罪。”没人得罪得起。

单长溯惊得白了脸。“姊姊,我怕……”

“以后遇到他们就闪远一点,不然脑袋就没了。”单青琬叮咛道。

单长溯往姊姊一靠,正要点点头,忽然马车外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哼声,在日正当中时分带来诡异的阵阵寒意——

“他的脑袋太轻,本指挥使瞧了不中意,若是换了你这一颗,本指挥使倒是愿意试试刀。”没有几个人敢在背后谈论他,小姑娘倒是勇气十足。

“凤……凤九扬?!”不会那么倒霉吧……

重生前她只听过此人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在他面前没有该杀不该杀,只有他想不想动手,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达官贵人,犯到他手上,全都不留情。

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千个,他从未失手过,从十三岁就进入锦衣卫,由正五品的镇抚一路扶摇而上的升官,去年接下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手底下有一千五百名锦衣卫,但暗地里的手下有多少,恐怕连皇上也不知道。

他不是一般的勋贵,一出生便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当今皇后是他一母同胞的姊姊,姊弟俩相差十一岁,但是凤九扬也不是皇后驾驭得了的,两人一旦吵起来便像仇人,不敢劝架的皇上通常会闪远些,以免受池鱼之殃。

他同时也是一等候文锦侯,和武平侯那种最末等的侯位不是在同一等级,武平侯爷想给凤九扬牵马还会被高傲的马儿嫌弃,镇国公府虽是一品位阶,在文锦侯面前也得低头,他狂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唯我独尊,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原来你还有点见识,认识本指挥使。”一把绣春刀劈破车壁,露出寒意森森的刀尖。

“敢自称本指挥使的,小女子相信在京里只有一人。”谁不想活了,连杀人如切豆腐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敢冒充。

“你不怕?”凤九扬一收刀,马车上出现寸长的裂缝。

“怕。”只有死人不会觉得害怕。

“怕还敢接话。”果然是人傻无畏。

单青琬拍拍抖个不停的弟弟,又以眼神安抚面无血色的娘亲,其实她自己也吓得肝儿直颤,但仍故作镇定的道:“大人想杀小女子早就动手了,犯不着和小女子多说,小女子的脑袋也很轻,你砍起来不过瘾。”

“磨磨刀也不错。”难得有个胆大的,不逗弄逗弄未免对不起自己。

她冷吸了口气,小心应对。“大人何必拿小女子寻开心,小女子胆子小,被你一吓就吓没了。”

“哼!牙尖嘴利,敢在本指挥使跟前对上两句的,你是第一人,本指挥使心情不坏,就饶了你一回。”下次再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可不容易,还是别把人吓傻了。

觉得被鄙视了,单青琬不知哪来的脾气,忍不住嘲讽道:“要是你一肚子火气,我们不就沦为刀下鬼,让你当黄瓜砍着玩……”

“青琬,闭嘴。”

“姊姊,别说了,他真会杀了你。”

单长溯和木氏同时面色慌乱的拉了单青琬一下,她才有点怕的回过神,感觉脖子上凉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重生还没多久呢,居然就这般挑衅杀神。

“原来你叫青琬。”倒是个好名字。

“你……你想杀我吗?”单青琬的声音再也禁不住,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