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夏春秋决心当个茧居族时,许久不曾响过的折叠式手机发出令人震撼的军乐,鼓乐声霍地响起。
这是用来醒脑的,此时倒是让人吓一跳,以为敌军来犯,得赶紧找掩护,否则将身首异处。
「哇啊!」
「小夏,是手机,瞧你吓得脸色发白。」让一个怕鬼的人通灵,老天爷这玩笑开得可大了。
「七月是个魔咒呀!」夏春秋捂着胸口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见号码不陌生才接起。「喂!你找我干什么,借钱免谈……什么,要我接个案子,不,不行,你知道我已经离那圈子很远了,我做不来……夏小瑜,你做了什么?!我要宰了你,卸了你的四肢喂王八——」
一个小时后,说不出门的夏春秋穿着一身白袍跨进医院大门,自动门一开,迎面而来是刺骨的冷。
除了大型的灾难事故现场外,哪个地方死的人比医院多,夏春秋一进门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病患,他上半身穿着医院病服,腰以下完全透明,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还有七十几岁的老头推着点滴架,步履蹒跚的慢慢走动,头部低垂,缓慢地走进墙壁里。
所幸在医院死去的人大多很安详,偶尔才有些人流连在死前最后待过的地方,不记得自己已死。
「夏小瑜,你皮在痒呀!明知道我已改行,你还敢私自替我接案,真以为我不敢涨你房租吗?」她发起狠来可是六亲不认。
一名苹果脸的可爱实习医师笑得很僵,跑到夏春秋面前,头一低要接受惩罚。「堂姊,我也是没办法了,那个孩子才十岁,不哭不笑也不动,谁靠近他就发狂,冲着人脸拼命的抓,我们好多护理人员都被他抓伤了。」
「难道我就是铜墙铁壁,百折不挠?」她也怕好吗?面对病人跟面对匪徒没两样,攻击性更强。
「堂姊,你是这一行的翘楚嘛!病人家属也是听过你的名气才指定你担任治疗师。」还是高薪聘请耶。
「在医院要叫我学姊。」当她堂姊很倒霉。
「是的,堂……学姊。」好拗口。
「病人和家属的关系是?」夏春秋接过病历表仔细翻阅,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
「甥舅。」堂姊走得好快,夏瑜小碎步跟上。
「为什么是甥舅,他的父母呢?」
「死了,在车祸中丧生,一个哥哥两个姊姊,一家六口就只剩他一个活着。」所以被他唯一的舅舅领养。
闻言,夏春秋略微一顿,看着病历表上填写的资料。「看过心理治疗师了吗?」
「看过,没用,除了他舅舅外,他对谁都有攻击性。」稍一走近,受伤小兽的防备神情便会浮现。
「嗯,我了解了。」是创伤症候群。
夏家一门都是医师,夏春秋也上过医学院,但她采在家自学的方式,以电脑视讯完成学科上的学分,解剖学、病理学之类的才到校上课。
由于夏父的缘故,她是少数的特例。
她的医学天分不亚于其父,有人为此推断脑科或外科会再出一名神仙手一般的名医,所有人都看好她,还没从医学院毕业,各大医院已等着抢人。
可是跌破众人的眼镜,特立独行的她并不依照别人的期望去走,她选择了冷门的复健科。
为了这件事,她父亲和她闹得很不愉快,就连她母亲也无法理解,多有苛责,认为她不该自作主张,任职于脑神经外科的大哥、胸腔外科的大姊虽未责备,但是言语上的失望在所难免,他们都希望兄弟姊妹能完成一门四杰。
唯有选择了血液肿瘤科的弟弟支持她,他觉得每个人的性向不同,要以兴趣、志向选择,而非强迫。
所以夏春秋跟弟弟感情最好,即使两人相隔遥远,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会在网上相见,互在脸书留言关心对方。
「堂……学姊,你有把握吗?」夏瑜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目前刚下放实习的她正是复健科的实习医师。
她冷然的一横眼。「没把握干么找我来。」
要不是堂妹跟人打包票,还千求万求的求她出马,她真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一看就是个麻烦。
一打开复健室的乳白色门板,夏春秋未见到人先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脸色微微一变。
定眼一看,脚上有拆下石膏痕迹,手上还绑着绷带的小男孩抱膝缩在角落,在他身边两侧各站了一名神情木然的男女,五官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孩子的父母。
请你帮帮他,拜托你了,医师。

像是放心了,两道透光的白影朝夏春秋深深一鞠躬,然后手往后一伸,又出现三道年纪较小的白影,一家五口人又是躬身一弯,而后流光般的消失在四方白墙内。
果不其然。
「真是麻烦。」夏春秋小声的咕哝。
「学姊,你说什么?」很敬业的夏瑜准备好当助手,她小心翼翼盯着现在很安静,一会儿就可能暴动的小野兽。
「我说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怕他咬你吗?」这么没用当什么医师,还不如去卖鸡排。
夏瑜咽了口口水,干笑。「我是想病人若有异状我也好赶紧通知护理站,请他们派人支援。」
「看。」夏春秋往墙上的红色按钮一比。
「看什么?」要叫她贴墙站吗?
「VIP病房的紧急按钮直通警卫处和护理站,你是今天才来的菜鸟?不知道有这设备吗?」就算普通病房也设有紧急呼叫铃,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身为医护人员都该知晓。
「我……我太紧张了,堂姊,你原谅我这一回。」她吐吐舌,表示是无心,神经太紧绷就会出点小包,她不是有意的。
「少撒娇,你该庆幸自己待的是复健科,复健的路相当遥远,一次的小疏忽尚可容忍,若在手术房,病人不会给你第二次的机会。」一刀下去不是生便是死。
夏瑜惭愧的低下头。「我不会再犯了。」
「学着点,能学多少是你的本事,别向小叔哭诉我没教你。」小叔家就她一个女孩子,难免宠了些。
夏春秋一说完,也不急着接近蜷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她忽地慵懒的往地上一躺,然后朝小男孩的方向滚动两圈。
小男孩初时像受到惊吓般抖动了两下,把自己藏得更深,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人靠近,又恢复放空的表情,呆滞地用指头抠着墙上的油漆,无意识地轻抠。
见他没有动静,夏春秋又挪近了些,然后取出放在口袋的沙包,自顾自的玩起来。
一开始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随着沙包的掉落、拾起,又掉落的轻微声响,小男孩的眼神畏怯地转动了一下,不自觉地看着一上一下的沙包,眼睛也跟着一上一下。
夏春秋像是漫不经心的越玩越近,竟离小男孩不到一百公分,接着她像失手似的不小心将沙包丢到小男孩脚边,吓了一跳的小男孩看了看沙包,又看向丢沙包的她。
可是夏春秋一副浑然不觉,继续玩着手上仅有的沙包,根本不看小男孩,一个人自得其乐。
过了一会儿,一只沙包丢向夏春秋,她神色自若的拾回,丢了几下又「不小心」把沙包丢出去,从头到尾她没看小男孩一眼,彷佛他不存在,自个儿玩沙包玩得很乐。
但是沙包又丢回来了。
一丢,一扔,一丢,一扔,一丢,一扔……夏春秋和小男孩有了互动,那只因车祸而伤到神经的手正吃力的弓成鸡爪形状,许久未动的指头因拎起沙包而微微颤抖……
一来一往,如此持续了一个小时。
【第二章】
「堂姊,你累坏了吧!我请你吃麻辣锅,慰劳慰劳你……」十分狗腿的夏瑜巴着堂姊的大腿不放,认为堂姊太厉害,比她见过的心理医师还要厉害一百倍,对治疗受创的小孩子胸有成竹。
其实夏春秋早就不当复健师了,只是偶尔基于人情压力才接案,现在她是收入更高的通灵师,而且空闲时间更多,海丽从来是看单接案,不够灵异的还不屑接。
但是对灵异事务所有需求的人却越来越多,想排进客户单子里的人多方钻营,海丽依轻重缓急挑选,她要每位员工都保持在最佳状况全力以赴,不做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
到目前为止,劳资双方都很满意。
有点忙又不算太忙,薪资过得去,能助人又能赚得上钱,还有私人的时间和空间,她不会要求员工怎么做,只要他们收尾收得无懈可击,便是对客户的负责。
「你这会儿才想请我会不会太迟了,而且大热天的请吃麻辣锅,存心想让我热得上火。」没诚意。
「堂姊,实习医师很穷的,太贵的我请不起,你当是投资小妹我,以后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让人指名我看诊。」夏家出名医,她希望自己是其中一个。
「不要先想着自己要有多厉害,这种自我膨胀的心态不对,你要想着怎么对病人才是最好的,给他们最适合的治疗。」从心做起,不要草草了事,以为每个病人的治疗方式都相同,从心理、从精神状态、从身体接受度着手,一个小小的环节没扣上便功亏一篑。
「堂姊,你明明对医师工作还有热忱,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我看你对吕稚明很有耐心,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引导,我蹲在一旁腰都挺不直了,你还是持续的扔丢沙包。」换成是她早就放弃了,一扔一丢手多酸呀!
她光看就累。
因为有口难言呀!医院的「那个」太多了,一轮到她值夜就来「聊天」,她撑了足足两年还是撑不住。
夏春秋实在不喜自己的聚阴体质,一到月圆夜,身边聚集的孤魂野鬼更多,他们也不是要伤害她,只是难得有人看得见他们、听得见他们的声音,他们就幽幽荡荡的飘过来和她这阳世人谈谈生前事蹟,或一诉死后未能完成的遗憾。
一只、两只她还不太怕,但一堆鬼聚在一起就可怕了,各种死状鲜明,你一句我一句的逼着她听他们说话,只要听漏一句,还会发火。
有些鬼很善良,维持生前的模样不吓人,对人也和气。
有些鬼却十分恶劣,故意露出死时的惨状捉弄人,还把一身难闻的尸臭味散出来,叫人闻之欲呕。
「少罗唆了,快掏出钞票,我饿了,今天要是没让我吃饱,我剥了你的皮。」想起来一把辛酸泪,夏春秋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后脑杓被巴了一下,夏瑜还是很开心。「我骑车载你,我刚拿到驾照,我们抄近路……」
话还没说完,前方十字路口的转弯处蓦地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一股很浓的汽油味飘了过来。
「啊!车祸,堂姊,我们快过去救人……」救人为先,她们是拥有专业医学知识的救护人员。
满腔热血的夏瑜边说边往车祸现场跑去,跑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堂姊好像没跟过来。
往后一看,夏春秋果然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走着,看着没有救人的意愿,只是个旁观者。
「堂姊……」
「叫什么叫,七月别乱喊,小心把不该喊来的喊来了满谷满坑。」她有想救,但有些时候救不得。
夏春秋没见过鬼差,但她见过无数枉死的鬼,知晓人世间的轮回,在能力范围内她能救的尽量救,反之,无能为力,时候到了,该走的人还是得走,死拖活赖也留不住。
「车祸……」堂姊还慢吞吞的干什么。
「我看见了。」两辆车对撞,其中一辆车的驾驶已自行脱困,副驾驶座还有一名满脸是血的年轻女子。
另一辆车翻覆在另一侧,已有路人前往搭救,车上的人似乎不少,卡死的车门怎么也拉不开。
「堂姊,你走快点。」夏瑜急得都要出手拉人了。
「走快一点干么?看热闹?」她们能做的事不多。
「救人呀!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她是未来的医师,要发挥人溺己溺的精神,抢救一息尚存的生命。
「怎么救?」
「当然是用……」看着两只空空的手,夏瑜愣了一下,在医院里,她随手就能拿到急救器材。
「你没有医疗包,也没有包紮用品,单凭一腔热血能救得了几人,你有力气将人从变形的车内拖出吗?还是打算打破车窗救人,或是接回断骨,或是维持他们基本的呼吸?
「不,你什么也做不到,反而妨碍别人的救援行动,人困在车里不易救治,只要不起火燃烧,等救护人员抵达反倒安全,他们配备有最先进的急救器材,你别急诊室影集看多了,以为气胸用一支原子笔就能医治,削尖的笔芯要穿透人体并不容易……」
她试过,在大体老师身上,下的力道不够会戳破肺血管,到时呼吸顺畅了,人却因内出血而死亡。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夏瑜很难过。

 「那要看他们需要什么帮助,若是心肺复苏术、止血等事,我们尚可帮上一二,不过要等人从车内救出后再看看情况,要是人手不足再上前,否则人太多反倒阻碍救援。」有些人会自作聪明移动伤患身体,那是不对的,若是有人脊椎移位或肋骨断裂,这一动便是加重伤势恶化。
「堂姊,那辆车里还有人……」夏瑜心急的指着离她们较近,驾驶已逃出却遗弃同伴的那辆车。
「你真是……」
看到堂妹的心急,夏春秋淡然的叹了一口气,她发现车内女子有苏醒的迹象,沾满血的双手拍打着车窗,很无奈的移动双足准备当一回救难女英雄。
那女人的伤不重,应该救得下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飞掠而过,铺天盖地的黑罩住她的双目。
咦!这是什么?
一根黑羽掉落,夏春秋伸手一抓,那羽色墨黑,是乌鸦羽毛的三倍长,触之有凉意。
心头一惊,她仰头一望,顿时,双目瞠大,目露诧异。
那……那是一个人?
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俊美男子身着黑色大斗篷,未遮头,露出一头黑豹似的黝亮长发。
长得真好看……啊!不对,他离地十公尺呢!这不是人吧!那一身冷冽气息反倒像是……死神?!
就在夏春秋惊愕之际,上空的冰冽男子似听见有人在呼唤他,低头一视,对上一双清冽水眸,他眼眸一眯,迸射出更冰寒的冷意,像要冻结不知死活的人类女子。
殊不知,她竟对他笑了。
这女人……胆子不小。
浑身黑的男子右手往上一翻,一把比人还高的巨型镰刀倏地出现在手上,见状夏春秋飞快的扑倒正要往前奔去的堂妹。
「小瑜,小心——」
轰隆一声,车体爆开,来不及逃开的女子在车内挣扎哀嚎,熊熊的火光将她吞蚀,无情的巨镰挥下,女子的尖叫声终止,僵硬的躯壳倒向火海中,瞬间烧成焦尸。
「啊——堂姊,她、她死了……呜呜……」刚刚还活着,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如果再快一点……
不知是吓的还是后怕,夏瑜整个人抖个不停哭个不停,抱着堂姊的手不肯放,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觉很不好。
若是女子的同伴没丢下她独自逃生,也许她就不会死了,如今还活得好好的,顶多受点伤。
「是的,她死了,当医师的以后还会看见更多的死人,你走上这条路就要有心理准备。」不能因害怕而裹足不前,选定了就要往前走,医师的甘苦只有自己晓得。
「万一我救不了他们……」这一刻,夏瑜怀疑自己有没有救人的能力,要和时间赛跑太难了。
「救不了就救不了,你尽力了,无愧于心。」凡事都有遗憾,人不可能百分百的完美无缺。
神都做不到。
「堂姊,我好难过。」心口揪着疼。
看着堂妹泪流不止的蠢样,夏春秋好笑又好气。「我们去看看另一辆车的人救出来了没。」
「嗯!」夏瑜抽了抽鼻子,忍着不再哭。
五死两伤。
「什么?」谁在她脑子里说话。
「怎么了,堂姊?」怎么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是她听错了吗?「没事,耳鸣。」
「刚才的爆炸影响的吗?」实在太近了,她耳朵里也残留轰隆轰隆的声响。
「大概吧。」身边的杂音太多了。
女人,不要多管闲事。
咦!又听见了?
心中打鼓的夏春秋将头抬高,不意外对上一双冰冷银眸,银眸的主人讥诮的勾起唇。
「是你在跟我说话?」除了他,好像没别人了。那种闷闷地,低沉到让人心颤的声音不是普通人的声音。
你不怕我?
「怕。」她怕死了。
似听见她的心语,银眸男子眼中诮色一闪。
怕还敢靠近,不离远些,一会儿还有人要死。
而他等着,等待死亡的时刻到来。
「不能不死吗?」生与死掌控在他手中。
天真的人类。
「我只是想少死一些人,五死两伤太过了。」那是一家人出游,只余目前被救出的小女孩一人存活太可怜。
呵!你试着改变结局看看。
「什么五死两伤,堂姊,你的病又犯了吗?开始胡言乱语。」看到堂姊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夏瑜害怕地拉拉她的手,堂姊的情形不太正常。
「车祸的死伤人数。」两辆车七个人。
「堂姊,你算错了,只有六个人,全救出来了。」只有两个当场死亡,其他还有救……吧?
她不敢确定,由外伤看来并无大碍,但是人体构造精密,未做全身检查前谁也不能担保真的无碍。
「不对,车里还有一人。」死神不会有错。
夏春秋高喊着跑向对面车道翻覆的车子,佯称有听见微弱的哭声,让已赶到现场的救护人员再仔细的查看一番。
「啊!真的还有一个,是个五、六个月的孩子,体积太小卡在座位底下,被翻落的毛毯盖住了。」
陷入昏迷的幼儿完全哭不出声音,包裹着身体的小衣服满是鲜血。
「快解开孩子的衣物,看看是不是哪里出血了。」夏春秋提醒救护人员施救。
女人,你救得了他吗?
落在夏春秋耳中的是一记冷笑。
「搏一搏。」她小声的回应。
小婴儿的衣服一解开,大腿内侧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对出生仅数月的孩子而言是会要命的大伤。
他伤得太重了,夏春秋也在考虑要不要救,以这失血速度来看,他撑不到医院。
再抬头一看,孩子的父母和祖母泪流满面的哭着求她,他们已经死了,数条魂魄聚在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中。
救,或是不救,两相为难。
蓦地,小小的手捉住她的食指,非常有力而执着,像在说:不要放弃我,我还没长大。
突然间,夏春秋动容了,孩子想活,她为什么不帮他?
「小瑜,把你的发带借我。」就赌他的命够不够大。
「好的。」夏瑜解开绑头发的发带,递到堂姊手中。
接过发带的夏春秋对身边的救护人员说了一句「我是医师」,随即接手孩子的抢救行动。
她先将发带勒住孩子受伤处上方强制止血,过了一会儿,出血量减缓,几乎停止,她才又做了简单的包紮,防止所剩不多的血再外渗。
「好了,送上担架,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往医院,让急诊室医师紧急做缝合,止血带最多只能勒住三十分钟,时间一到就要立即解开,否则这条腿就救不回来了。」
她能做的就这些了。
吁了一口气的夏春秋擦了擦额头的汗,一道愤怒的冷音冲进她脑子,令她脑子抽痛不已。
你以为你救得了他吗?他非死不可!
往上一看,黑幽幽的巨大镰刀朝小婴儿的头上一挥,见状夏春秋不假思索的拿手去挡,没人听到铿锵声,唯独她听见了,外公送她挡劫的金刚石尾戒顿时裂成两截。
呜呜咽咽,是孩子的哭声。
他还活着。
女人,你惹恼了我。
胸口一紧的夏春秋看着半空中的男人,他身后那数尺长的黑色翅膀让她心如吊钟,一左一右的摆动。「我是医师,救人是我的天职,你不能怪在我头上。」
你坏了我的收魂,我不该找上你吗?
「那是他命大,命不该绝,你今天已经收割了不少人命,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她的手心在冒汗。
死亡册上有他的名字,怎么就不该绝命,这世界太污秽了,早死对他是一种解脱,活着比死还痛苦。
死神手中的几条魂魄拼命地想挣脱,逃回自个儿的肉体复生,但他手指一紧,透明的灵体便如被挤压成丝的白烟般卷入银白色的收魂器中,所有的叫嚣声倏地消失,也不再有哭号。
「那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人都该有一次机会。
冰银色的眸子眯了眯。我记住你了,女人,几百年来第一个敢让我失去的人。
夏春秋笑不出来,只觉得整个背都湿透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你收你的魂,我做我的通灵师。」
哼!我从不相信人类的话,尤其是女人。
她嘴角一颤,笑得比吞黄连还苦。「你别当我是女人好了,其实我是变性人,不男不女。」
一声哼笑,重得令人头疼。
「堂姊,你几时是变性人,我怎么不晓得?」夏瑜不明白堂姊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而且堂姊明明是女的呀!她要变哪里,胸部吗?
嗯!是有点平,该动隆乳手术。
「我说笑的你听不懂呀!你堂姊是标准美女,走在路上一片狼嚎声。」她揉捏堂妹的苹果脸。
感觉头顶上的天空晴朗许多,肩上的压力一空,夏春秋回头一看,巨大的镰刀和俊美的黑羽男子不见了。
「堂姊,你会不会太水仙了。」自恋。
呼,终于走了。心情一放松,夏春秋手一勾,勾住堂妹的脖子。「走,吃麻辣锅去,别忘了你要请客,今天不吃到嘴巴肿起来不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