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叫高招,既得钱财又赢名声,还让夫家感到对她亏欠甚多,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她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因商、安两家老夫人不在了,他们才薄待她这长媳,借故让她自求下堂,令他们心虚。
「救人于急难最难能可贵,并非人人如夫人一般善心,愿施以援手,巫某在此代小厮谢过夫人,日后若有所需,定竭尽全力。」他拱手施礼,温言道谢。
看了看他脚旁的药箱,安玺玉唇畔笑意微微一凝。
「应该用不上吧!我身子向来强健,少有病痛。」
巫青墨看了一眼她额上尚未消除的伤疤,眼中流露医者的怜悯。
「人生难免遇到风风雨雨,谁能保证绝无万一,无灾无病是福分,夫人能长久安乐自是再好不过。」
「蒙你金言,我会好生保重。」不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还是跟学有专精的大夫攀个交情,要是伤风感冒,也好找人拿个药。
「相逢自是有缘,妾身姓案,人称玉夫人,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舌头快打结了,古人的文言文和矜持太难了,她好想往他肩头拍去,直接问他混哪里的,怎么养出这超然出尘的极品气质。
他一颔首,将上了夹板的小厮右腿拉直,缠上一层层白色棉布。
「在下姓巫,名青墨,是个四处为家的游医,暂住张家屯村三里处小院落。」
「咦?张家屯……」不就是房契上写的地方,他们是邻居?
安玺玉才这么想时,远远看到三棵合抱的老榆树,约屋脊高度,不算特高,但树宽丈余,一眼望去便可瞧见郁郁苍绿,离树不远的地方有个二进屋子,以竹篱为墙,墙上爬满开着小白花的蔓生植物,墙高六尺,不易从屋外朝内窥探。
「夫人是来探亲或定居?」看她风尘仆仆行来,车多负重,似有久居之意。
「定居。」她毫不隐瞒,实话实说。
她微惑一问:「有亲族在此?」
她摇头,眉眼飞扬地染上恣意快活。
「我是和丈夫和离的下堂妇,当时陪嫁的嫁妆里有一处庄园,无处可去的我,只好来瞧一瞧,看能不能做为容身之地。」
「嗄?!」他讶然,目光从小厮的伤退移至她脸上,诧异地看向神情明显欢畅不已的女子。
她……她未免笑得太快意了!
毕竟她是人妇,巫青墨并未仔细端详马车的女主人,始终谨守男女分际不越礼。
但是此时听闻她以如此轻松的语调说自己是夫家休……呃,和离的少妇,难免多看两眼,见她眉似远山眼若秋水,瑶鼻樱桃口,肤若凝脂,宛如水中青莲,不由得微怔。
「巫大夫,我们住得不远,有空来泡泡茶,串串门子,别给生疏了。」远亲不如近邻,多个人常来走动多层保障,不然她们一屋子的女人,若有人三天两头来找碴可就不妙。
车夫、护车的壮丁在卸下马车货物后,他们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没有一个会留在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荒僻野地,一个个赶回去覆命领赏,谁会在意她们的死活。
不晓得安玉儿奶奶给孙女的庄子大不大,里头养了多少人,用什么方式维生,她乍然出现会引发何种波澜,她心里没个底,只能见招拆招,端出主人的架子先占上风,不让恶奴欺主,踩到她头上。
「你们不会是‘洗花坞’的人吧?」小厮突地吃痛的怪叫,一张痛到变形的国字脸布满骇色。
「洗花坞?」她偏头想了一下,从诸多产业中跳出一个模糊印象。
「听说闹鬼……嗷呜!少爷,你轻点,压到我痛脚了……」好痛,好痛,骨头都要碎了。
巫青墨悄然松手。
「弄壁向来口无遮拦,爱道听途说,请夫人勿见怪。」
「闹鬼呀!听来挺有趣的。」她不见惊慌,反而兴致勃勃,久未日晒的娇妍小脸透着红晕。
「有趣?」墨黑的眉微扬,黒曜般的眼眸褶褶生辉。
安玺玉掩起唇,装羞涩。
「我是说乡里的大叔、大婶着实有趣,这话令人莞尔,奶奶她老人家待我如珠如宝,怎会寻一处晦气庄子相赠,定是旁人多想了,绘声绘影编出个小趣事。」
她是碟仙社的一员,最沉迷的就是鬼神之说,虽然没有见鬼的经验,心里却是又爱又怕的期待能瞧瞧鬼到底长什么模样。
怕归怕还是非常兴奋,鬼屋啊!她不去瞧瞧、探探究竟怎么成,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发现人不过以另一种无形的形态活着罢了。
「真的有人死在后院的树下,舌伸三尺,眼珠子外突、颈部有鬼的抓痕……
噢!少爷,你不要打我头,会把我打笨的。」呜!他真可怜,受了伤还挨打,痛上加痛,他只不过把口耳相传的事说出来有何错,少爷也晓得那件冤鬼索命之事。
「稻草脑袋不打也笨,要你学灵光点,我看要在你头上多扎几针,吃上十年八年的苦药也许会有所长进。」巫青墨语调感慨的摇头叹气,面露愧色。
闻言,小厮弄壁脸色发白,抖得如风中落叶般直讨饶。
「不要呀!少爷,我会改,绝对不多话,你千万不要用针扎我,我怕痛。」
见他二人对话逗趣,安玺玉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巫大夫,我们的确住在洗花坞,不过这地方是头一回来,人生地不熟的,看在同车一行的缘分上,望能多加照顾一二。」
黑瞳的主人因那抹灿烂小容而略微失神,但他很快回应,「不敢当、不敢当,邻里之间相互关照是理所当然,用得到巫某之处,定不推托。」
洗花坞确实有鬼魅传言,源自七年前一名如花少女在那殡命,因此多年来庄子始终给人鬼影幢幢之感,乡野间多添了一则鬼怪奇谈。
这处庄园原来的主人要搬到城里,转手托人卖了,不厚道的经手人并未告知买主此事,高价卖给正准备给孙女添妆的安老夫人,但养尊处优的安玉儿并不晓得陪嫁品有庄子,她以为只有珠钗宝簪、玉石珍珠,还有充做场面的黄金白银、上好的布料而已。
要不是安玺玉心血来潮,挖出压箱宝好做为跟安玉儿丈夫较劲的本钱,还真不知道她私房钱多得吓人,除了名下有庄子及三间店铺外,庄子外三百亩水田、二百亩旱地全是她的,她只需翘脚收租就好,什么也不必做,钱自然滚滚涌进。
一到二进院门口,巫青墨先命里面的下人将弄壁扶进他自个儿的小屋,自己并未入屋,反以步行的方式随同马车,引领安玺玉一行人来到看似不小,但门上朱漆已掉的宅院,大门上高悬的「洗花坞」乌木横匾摇摇欲坠。
他没有入内,仅是代为叩门,等到一名佝偻的老汉来开门后便自行离去,为多逗留。
「玉夫人?!」听见安玺玉报出的名字,沙哑的老声多有怀疑。
安玺玉眉心微拧地审视有待整顿的门面,螓首一点。
「我是这庄子的主人,管事呢?叫他来见我。」
他眯起看不清楚的老眼,一脸局促。
「苏管事不住这里,他在城里有房子。」
「那么现在庄子由谁来管?」哼,管事不住在庄里另外置屋,好大的手笔。
「呃!这个……」他支支吾吾地,说了老半天说不出个人名。
果然是奴大欺主,没人管就个个成精了。
「庄子里有几个人全给我叫来,先清出几间能住人的屋子,再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天黑以前我要能吃顿热饭,睡个安稳觉,谁要敢发懒就给我滚出庄子,再不聘用!」
「是,是,老奴立刻去喊人,绝不敢误了夫人的休憩。」他连连弯腰,吓得冷汗直流。
老汉姓唐,叫唐大,是个看门的门房,人老了又生一身病,只能找个最不费劲的差事做,有得吃、有得住,一个月有一贯钱可领,勉强能养家活口。
可是洗花坞是地方上远近驰名的鬼屋,少有人肯到这儿干活,除了打杂的老牛一家三口和两、三名家境困苦、胆子较大的下人,偌大的庄园竟再也找不出人手。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徐嬷嬷带着胭脂、桃红打了几桶水四处清清洗洗,老牛十五岁的女儿牛小妹帮着拍拍棉被,整床铺被,打扫里外。
牛嫂也没闲着,把养得肥嫩的老母鸡给宰了,生灶火下锅烹煮,暂时充当厨娘,先把这一餐应付过去再说,把主人伺候好才有活路。
一忙起来,一天很快地过去了,星子在黑幕低垂时升起,天也渐渐地暗了,弯弯月儿高挂枝头。
「谁去知会什么苏管事一声,明日正午前若没让我瞧见人他也不必来了,有钱不愁请不到新管事。」安玺玉火气不小,故意冷着脸以显其威。
做一分事领一分工钱,主人都来了大半天,吃人头路的管事居然连露个脸都没有,不仅人没到也未差人问候一声,好似他才是主事的大老爷,柔弱无能的女主人只能仰他鼻息过活,若是对他不够恭顺只有自找苦吃的分。
身为会计的安玺玉最恨拿钱不办事的人,尤其拿的是「她的」银两,花钱养老鼠她死都不肯,要是谁敢跟她的钱过不去,她绝对是先咬死他,绝不浪费一毛钱。

 

第三章

外面下雨了吗?
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斑驳的飞燕檐,顺着低檐柱往下滑落,春雨霏霏,洗去多少的尘嚣和轻愁。
那雨是谁的眼泪,流也流不尽的惆怅,烟雨蒙蒙,弥漫在无边无际的天地间。
地震、穿越、生病、由死里逃生到智斗商府大少,她一路走来倍感艰辛,来到洗花坞以为终于有一处栖身的桃花源,在累了一天后可以轻松地睡个安稳觉。
谁知一躺上硌骨的硬板床,这具娇贵的身躯竟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总是无法入睡,不管换了什么姿势,困得很的眼皮就是不安分,翻个身又睁开。
看似很长的一生,其实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安玺玉躺平了,瞪着花色平淡的床帐,走马灯似的回想她比开水还淡的人生。
小学以前就算了,年幼无知,打哭隔壁苹果班男生的事不怎么光彩,不值得一提,上了小学后是师长眼中的好学生、同学里大受欢迎的好人,平顺而无味的尽完学生的责任,她竟然拿了三张全勤奖!
除了偷摘水果、偷丢垃圾、有时闯闯红灯外,她还真没干过什么坏事,中规中矩的生活一成不变,只为三餐生计而努力。
她这个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没什么特色和长处,像她这样的人路上随便一捉就是一大把,可是老天爷是瞎了眼吗?给了她这么离奇的遭遇。
也怪她不好,冲着碟仙问什么姻缘,一句「穿越」就把她们带到这个鬼地方,难不成她真要嫁个作古的古人……呃,等等,她们?!
安玺玉忽地睁大眼,呼吸急促,想着闪过她脑海的可能性,当时她问的是「我们四个」,如果她穿了,那其他三人呢?她们会在何处?
越想越心烦的她干脆不睡了,掀开翻红花锦被下床,藕白双足套入绣着鱼戏夏荷的绣花鞋,足尖轻巧如猫,走到贴着喜鹊登梅窗花的窗户边,伸手推开纸糊的木窗。
雨势不大,雨水随风飘进屋里,她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眼前的古朴景致不再是她能逃避的事实,她离原来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玉夫人,外头在下雨,你要到哪里?」
到哪里……感觉雨丝飘在脸上,安玺玉怔了怔,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门外,回头一瞧在身后唤她的小丫头。
「你是牛家的小妹?」
见夫人认出她,容貌清秀的牛小妹高兴地迎上前。
「嗯!小妹给玉夫人请安,夫人出了房门要披件衣袍,一下雨,天就凉了,小心冻着了。」
「什么时辰了?」看到半大不小的稚气面庞说着叮咛的话,她不禁感到好笑。
在现代,这年纪的孩子还在念书呢!五谷不分的背着数学公式,哪有父母舍得这么小的儿女去工作赚钱,当个听人使唤的奴才。
「卯时而已,玉夫人,你起早了。」她大眼眨呀眨的,憨实可爱。
不是起早,是根本没睡。
「天快亮了,我到附近走走,认认路。」
「可是在下雨耶!玉夫人会淋湿的。」牛小妹很勤快,赶紧冲进屋里取出一件白鼠毛及膝长袍给主子披上,免得她着凉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护主行为,却令人窝心。
「不打紧,雨快停了,我走一走而已,不会走远。」天将明未明,别有一番滋味。
牛小妹咬了咬唇,不太放心地又拿来一把不算精致的油伞。
「撑着伞吧!我替玉夫人带路。」
看她衣衫单薄,发颤的唇瓣冻得发青,安玺玉轻笑着接过油伞,将小丫头推回雨水打不着的廊下。
「去,去厨房里煮锅白粥;炒两盘小菜等我回来,一会儿我饿了就有得吃了。」
「但你不熟路,我担心……」天雨路滑,泥泞路容易使人跌跤。
纤纤葱指点住她开阖的小嘴,将她的忧虑封在口里。
「小小年纪操什么心,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去帮你娘挑水煮饭,等会儿徐嬷嬷她们起床后告诉一声,我只在庄子附近转转,不要大惊小怪。」
劝不住她的牛小妹只好点头,目送她撑着伞走出大门,一步一步消失在绵绵细雨中。
因为庄子之前一直无主,里头的下人也就变懒散了,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的苏管事也不会加以管束,由着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园子里不长杂草就好。
不过牛家人一向老实,主人没来就松土种菜,早起施肥浇水,捉捉虫子,乡下人家不贪眠,鸡鸣即起。
因此牛小妹在多年的习惯下照常早起,才会碰到一夜无眠的安玺玉。
而同样忙了一整天的徐嬷嬷、桃红和胭脂可就爬不起来了,她们以往的活就是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夫人,几时做过劳筋伤骨的粗活,一时体力透支了,没力气,累出一身疲惫。
「这雨下得好悲凉,像六月飞霜。」寒意透心。
伸出洁白柔荑,安玺玉从伞下承接微微细雨,有点凉、有点冻手,她轻笑玩着雨,暂时抛却烦恼,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天色微明,照出雨中的景色,一条不算宽的小路延伸到远方,两旁青绿的树木抖着雨露,显得特别有精神。
路面是泥泞地,枣红色小鞋染上污泥,她不在意地往前走去,拉紧保暖的衣袍。
蓦地,一只长耳的灰兔子从草丛中跳出,她吓了一跳捂住受惊的胸口,随即取笑自己变胆小了,连只兔子也能吓着她。
天空越来越明亮,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大致走过一遍后,她发现自个儿资产着实惊人,一眼望过去的稻田居然都是她的,一到收成季节要几个米仓才装得下。
安玺玉口中的逛逛其实是勘察名下的土地,一亩有多大她不清楚,但是和手中的地契一比较,再问问几名疏浚除草的农夫,这才明白他们种的是她的田,一村子百来户有一半是隶属她的佃户。
问题是她拥有几百亩土地,连着六年没大旱水灾,年年丰收,那收成贩粮的银两到哪去了?安玉儿手中并无这笔钱。
很明显,关键人物是比主子还像主子的苏管事,他究竟污了多少钱,又能从他口中挖回多少,这是她该最优先处理的事。
「咦,不会又是兔子吧!长草动得这么厉害,肯定又肥又大,捉回庄子打打牙祭也不错。」想吃烤兔肉的安玺玉嘴馋了,看着摇动的草丛做出准备捕捉的模样。
雨是停了,草上仍是湿漉漉一片,她收起油伞放在树干旁,脚步很轻地移动,双眼盯着晃动的那一点,小心翼翼地趋近。
蓦地,一张俊雅面孔近在眼前,她霎时傻了眼,久久没能回神。
大树上方的树叶积存的雨水忽地哗啦啦地淋下,她大叫一声往后跳,想避开教人无措的尴尬,因为「兔子」竟变成一个大男人!
谁知她退得太急,没注意脚下踩的是生了青苔的石子,脚一滑整个身子失衡地往后倒,吓得她放声尖叫。
「玉夫人,小心!」
一只大掌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巧劲一施,将 人往回拉,免去佳人出丑。
只是他拉的力道虽不大,可回扯的跌势却是始料未及的,害怕摔倒在地的安玺玉将全身重心往前一送,没料到她会扑向自己的巫青墨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及,竟被撞得倒向杂草丛生的泥地。
不是很痛,因为有厚草垫着,但是下了一夜的雨,衣服不湿也难,他身子连背都湿透了。
「玉夫人,你没受伤吧?」他闷声问道,表情有些紧绷。
有,伤得很重,她的自尊啊。
「你为什么不是兔子?」
「……兔子?」和他有关吗?
「我本来想捉兔子。」她沮丧地低道,懊恼地想挖个洞,把丢脸的自己给埋了。
「现在?」他忽然想笑,胸膛震动地一起一伏。
「不是,我刚才看见一只小笨蛋从我面前跳过,我想有一就有二,看到草动,以为又有兔子送到我手中,」她怎么也不愿错失良机,想起烤兔肉的美味,就让她不顾一切想逮住送上门的猎物。
忍不住了,他真的轻笑出声。
「显然我不是肥兔,让你失望了。」
「噢!别说了,我正在羞愧当中,友人比我还糊涂吗?人和兔分不清,还一心想着这只兔子这么肥,一半火烤、一半生炒……」喔!天呀!她在说什么,越说越自曝其短,把贪嘴的毛病全给说了。
巫青墨的笑脸变大了,几乎阖不拢白牙外露的嘴巴。
「你还是可以吃了我,我不介意被烤炒两吃。」
「嗄?!」她微微发怔,搞不清楚他是开玩笑还是取笑她的迷糊,竟摆了个大乌龙。
他咳了两声清清喉咙,正色道:「玉夫人,你要不要先起身?你还压着我。」
尤其是柔软处贴着他的男性,比风刀刮肉还折磨人。
「我压着你……啊!抱歉,我没注意,只觉得怎么一点也不痛……」原来是有人当垫背。
窘然的安玺玉心慌地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可是她越急手脚越是笨拙,移了手脚又滑进他双腿间,刚要抬脚手又滑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跌压在他的胸口。
她从没这般笨手笨脚过,急得快哭了,心里埋怨安玉儿的身体太迟钝了,连累她这位宿主跟着丢人现眼,尽闹笑话。
「别急,慢慢来,反正我湿动物差不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何况她并不重,柔馥娇躯还散发沁人幽香。
薄嫩面皮霎地红如晚霞,「你……你的手不用扶着我的腰,我可以……呃,不会再压着你。」
「你确定?」他根本不敢放手,因为再有一次碰触,她会发觉他身体因她而起的异样。
他已经很久不曾因为女子的靠近而失去控制,自以为自制力过人,再美的女人也如过眼云烟,无法挑动他的心。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不小心压到他,如老僧般如止水的心忽地起了波澜,清楚感受到她是拥有温热柔软身躯的女人。
巫青墨没发现他嘴角流露出真心的笑意,眼前直率的她让他涌起想怜惜的心情。
安玺玉想叹息了。
「相信我,平时的我不会这般丑态百出,我爬树拿鸟蛋的技巧比谁都俐落。」
说完,她很慢、很慢地动着,慢到让她很想滴两滴泪。
呜,她不想做人了,还有人比她更蠢吗?居然跌在男人身上犹不自知,然后还爬不起来。
给她一把面线让她上吊自杀算了,她哪来颜面见人。
「不是你的错,用不着自责,下过雨的地面一向湿滑,长年在山林中行走的猎户都难免失足,对四周不熟的你更难行走。」末了,他语气略微一重。
「你该庆幸碰到的人是我,而非毒蛇猛兽,或是居心叵测的歹人,女人独身在外要更谨慎,不可疏忽自身的安危。」
她听出关心,面上微微一赧。
「我睡不着,才想出来走一走。」
「睡不着……待会我开帖安神的药,用三碗水煎服……」他没多想地想为她把脉,看她哪里不适。
一想到中药的苦涩和难以入口,她闪得极快,没让他把话说完便从中截断。
「不用了,我没事,是到新的地方还不能适应,过个两‘三日便无妨。’」
「你怕吃药?」瞧她眼神惶恐,巫青墨一眼便看出她对汤药的抗拒,不免好笑。
「没病没痛吃它干什么,食补得当比吃什么药都强身,巫大夫不妨想想什么食材更适合女子食用。」最好是能调经补血,把手脚虚寒的毛病给根除了。
他一听,陷入深思,认真的思考食补的功效。
「对了,巫大夫,你一大清早躲在草丛里做什么,要吓人也太早了,胆小的人不禁吓啊。」像她,被他一吓,心脏快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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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蛙?!」
她想到一种生存在丛林里,有剧毒,毒液常被涂抹在箭头上的蛙,是高度危险的生物,颜色越鲜艳越毒。
不过他口中所言的雨蛙应该不是她书本中认识的蛙类,不够潮湿的气候形态孕育不出杀人蛙。
「一种背上长两条红线的绿蛙,微毒,将它的胆晒干磨细可治皮癖,蛙身火熏得干扁可入药,以多种药材混合对干咳有极其显著的疗效。」可惜数量极少,非得大雨过后才有少少数只蛙影出没。
「果然是干大夫的料,三句话不离本行。」安玺玉把话含在嘴里,咕哝地说。
「嗄!你说什么?」他微惑地望向她。
在别人背后说话还是得提防耳朵尖的,让人听见了可不妙。她在心里os。
「行医者都像你这般细心吗?天未亮就冒雨寻找各类药材,很辛苦吧!」
要是她绝对爬不起来,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大忌,忙了一天还不能睡饱觉,这世间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