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作者:寂月皎皎

凤舞迫入龙帷/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他是北朝皇位年轻继承人,她是他皇兄意图染指的南朝公主。
视她如珠似宝的南朝皇室,在兵临城下时,将她当作了和亲的祭品。少年时那场青山翠竹间的纯真恋曲,竟是一段无可挽回的情错。
当她惨遭他的皇兄蹂躏时,当她被迫成为北朝宫妃时,曾经的海誓山盟,换来他轻蔑一笑,袖手旁观。
她指天立誓:她受的所有折辱,将要他十倍偿还!
爱你,但绝不做你的爱妃!
【南朝北朝,皇位迭替,一地荆棘,处处陷阱。她步步走向权力巅峰,只为自保。可亲人射来暗箭,爱人布下机谋……他们都曾爱过,却都在权斗中渐渐忘却该怎样去爱!】
楔子
江北,广陵。
南伐齐国的北魏皇帝临时驻跸之处。
我成了祭品,失败的南齐的祭品,奉献到魏帝跟前。
魏帝拓跋轲淡淡的笑意冷若清霜:“你是齐明帝最宠爱的宝贝女儿,没错吧?”
想起父皇和他的杀父之仇,我战栗:“陛下,我父皇早已龙驭宾天了。”
拓跋轲微笑,凌厉而阴郁:“没关系,还有你和你的哥哥们在!十七年前欠下的帐,总会有人来讨还,总会有人来赔偿!”
“就从……你开始吧!”他扬手扔开银盏,很清脆的当啷一声,惊破了一室的迷朦寂静。
巨大的惊悸蓦地将我包围,盯着他伸向我衣带的有力手指,凭我怎样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只懂得本能地大叫一声,连爬带滚向后缩去。
下一刻,头皮骤然一疼,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迅速跌入一个坚硬的臂膀,坚硬如钢铁浇铸,一如与我山盟海誓的阿顼。
可扑头盖脸的气息,却如此霸道陌生,连那尖锐的眼神,都可撕裂我的皮肤,让我惊悸害怕。跌落厚厚的锦衾时,那高大的身躯一同扑入。
衣带松开,层层绫纱软罗散落,倾颓于衾被那华丽的明黄缎上,烛光透了拂动的层层帷幔映入,光怪陆离的暗影充斥飘浮在销金帐的每一寸空间,和那雄健的身躯一起,紧紧压迫着我,从心到身。
武者粗糙的大手抚上胸前,陌生的湿软唇瓣在面颊脖颈间游移,炽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光洁的肌肤上,让我身体惊怖得激起层层的粟粒,胃部阵阵抽搐,酸苦的液体直往上涌。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手足并用,想将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体推开,指甲过处,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出现了几道血痕。
拓跋轲眸光一沉,左手随意一抓,已将我的两只手腕捉住,并拢捏于他的宽大手掌中,略一用力,相抵硌的骨骼便痛得我哭出声来。
“陛下,陛下,饶了宝墨!宝墨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宝墨还没出生!”怀着一线希望,我呜咽着乞求。
拓跋轲忽然止了动作,并迅速拖过一条衾被,掩住我的口,连同我的呜咽和哀求,专注地侧耳而听。
屋外,传来了近卫的招呼:“豫王爷,皇上已经歇下了。”
“让开,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顿住。我听错了吗?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
近卫在赔笑:“豫王爷,今夜有女子侍寝,此时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应答。
我的头被埋在锦衾中,还是忍不住呜呜出声。阿顼,阿顼,是你吗?是你吗?
“闭嘴!”拓跋轲低喝,似颇是顾忌,将锦衾压得更紧了。
我被压得完全窒息,再也无法呼吸,更别说出声呼救了。
外面那位豫王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转头又问:“皇兄有带妃嫔出征么?今日是谁在侍寝?”
近卫答道:“回豫王爷,是南朝送来的公主,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子。”
“呵,齐明帝的女儿!”那人轻笑,不屑中带了快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锦衾被拿了开去,带了檀香和陌生男子气息的空气钻入鼻中,我终于从接近昏迷的窒息缓了过来,勉强睁眼,又对上了拓跋轲俊挺冷峻的面容,却连他眼底的颜色都看不清晰了。
“连九弟都恨你!”拓跋轲轻笑:“我原以为,那孩子学不会恨一个人呢!”
原来是拓跋轲的九弟豫王,不是我那纯净如水的阿顼……
或许那阵快要人命的窒息是种好事,它模糊了我所有的感觉。
肌肤与肌肤磨擦的触感已经变得迟钝,连他的抚摩和亲吻都像隔了厚厚的棉袄,我麻木地躺着,开始怀疑这具躯壳还是不是自己的。
但拓跋轲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一阵尖锐的刺痛,蓦然在麻木中飞快散开,在我的惨叫声中深深扎入下腹,如同一把锋锐的着火的刀,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在体内肆虐纵横。
我失声痛哭。
可我的痛哭同样无力,低弱得如蚊蚋振翅而过。
凤枕鸾帷,绵连流苏,俱在眼前跳跃,隐隐看得那屏风上三千里的江南河山,映上了明黄帷幔的深重阴影,如漫了满天烟雨,满天飞絮,失了名士吟诵中的千古风骨,万代蕴藉。
男子不均匀的低喘声中,我听到了江南的声音。
琐窗春暮,海棠堆锦,梨花铺雪,落花有声。双双燕儿飞于柳烟花雾中,轻吟浅鸣,若含笑靥。
竹林萧萧,我平生第一次为那个少年起舞,轻扬袖,漫舞袂,风为伴,笑为歌,舞那曲,《倦寻芳》。
晨雾霭霭,山树透碧中,那红着脸的倔强少年追逐于山路,认真地叮嘱: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阿顼,我知道。
可我还是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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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开篇有XXOO才好看。
据说,我写的XXOO很小儿科。
据说,大家都懒得收藏我的文。
是么?这篇先挂着,收藏超过五十我就正式上传。
(读者路过:才一章?坏皎,鬼才理你!)
(某皎:那,再传几章?)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一)
我出世那一年,桃蕙正芬芳的时节,忽然便下起了鹅毛大雪,伴着雷声隆隆,引来万民惶惑。雪霁后,夜空出现一道彗星,长十丈有余,经太微星,扫过东井星,月余不散。
我父皇齐明帝萧銮召来太史令,询问是何征兆。
太史令出语惊人:“天生妖孽,亡国之兆!”
此时后宫传来消息,玉妃腹痛,怕是要早产了。
太史令痛哭流泣:“妖孽生矣!”
不久,后宫再传消息,玉妃产下一女。
明帝释然大笑:“若是皇子,恐怕会太过不肖,动摇我大齐根基。若是公主,早晚是臣僚妻室,于我大齐何碍?”
当即下旨,封甫出世的女儿为文墨公主,小字宝墨,冀盼小公主知书识礼,终生与书香墨香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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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与书香墨香为伴,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自从八岁那年,教我读《女训》的那个先生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挂冠而去,我父皇明帝就没指望过我能成为知书达理的大国公主;十岁时父皇驾崩,我大哥太子萧宝隽继位,改了年号为永兴,我更是逍遥自在,无人管束了。
我能认得几个字,记得几句诗,全仗了母亲玉妃和三皇兄惠王萧宝溶的亲自教导。
母亲怀念父亲,自请入上清寺修行后,我在惠王府居住的日子,比在皇宫居住的日子要长很多。
大齐皇室中,真正能舞文弄墨满身书香的,只有我三哥惠王萧宝溶,我也和三哥最亲。也许,我那样骄纵跋扈顽劣不堪的性子,也只性子平和宁谧如水的萧宝溶能受得了。
于是,等我长到十六岁时,惠王府的上下人等,乃至养着的白鹿灵猿、野雉仙鹤,见了我无不避退三舍,抱头而去;我住的书宜院,房前廊下,都铺了厚厚的红毯子,为的是怕我爬窗钻户时摔伤了;亲近的宫女内侍,随手都带有跌打伤药,以防我舞弓弄剑时误伤别人。
可能,也怕我误伤自己。那些弹弓刀剑,根本不长眼睛。
“阿墨啊阿墨!”萧宝溶总是卷着本书,倚在榻上看我整天算计着玩闹,清俊如玉的面庞一脸无奈:“你该收敛收敛啦!”
我自然不晓得什么是收敛。
我这温文俊秀的三哥哥待我极好。
尤记得母亲出宫后,太史令又向我大哥永兴帝萧宝隽进言,说我行为放纵,与当日妖孽之兆相符,建议将我也送入上清寺中修身养性。我恰在殿外听到,当即抓起弹弓,两颗石子把那太史令打得满脸是血满地找牙。待他离宫后,我又叫人把他抓起来暴打了一顿,终于惹怒了我那皇帝大哥,叫人将我捆了,要重重责罚我。
萧宝溶听说,来不及换衣裳就冲进宫里来,连抢带抱从内侍鞭下把我带走,才去向皇兄谢罪。后来带我回惠王府时,因为我被打了两鞭子,他几乎一路都将我抱在怀里,藏在他雪白的裘衣下。
他的面色,当时也和雪一样白,眼睛里水蒙蒙的,却不曾怪责我一句。我便知这世上,最疼我的便是我这三哥了,从此更懒得回皇宫居住了。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二)
他虽叫我收敛,可我知便是我闯了再大的祸事出来,他必定也会护着我。
但后来有一天,他终于也和我说:“阿墨,从今后少在王府里走动,若是出府,多带几个侍从在身边。”
我惊讶:“为什么?还怕天子脚下,宁都城中,有人敢伤我文墨公主半根头发么?”
萧宝溶难得露出了烦恼之色,他苦笑道:“天子脚下……若是青州的兵马守不住,让魏军冲入广陵,挥师渡江,便指日可待了。我们这天子脚下,只怕……只怕全要沦丧在北朝拓跋氏的铁蹄下了!”
我一惊。
纵然我不理国事,也知晓如今南北割据,诸侯混战。
南方还好些,自从我祖父高帝受了宋帝禅位,建了大齐国,这数十年来,总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北方最广袤的中原地区,烽烟迭起近百年,直到这二十多年,由自关东崛起的鲜卑族拓跋氏建立的魏国日益壮大,逐渐吞并北方诸胡所建各国,并有南犯之意。
大齐升武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北魏靖元帝曾经攻破齐国的边防重镇襄城,我父皇明帝遣大将萧彦率大军北击魏军,一直打到洛城附近,连靖元帝都中流矢而亡,北魏因此元气大伤。继承帝位的拓跋轲巩固了他在国内的不二地位后,也只将目光投在北方,何时又开始南侵大齐?
“咱们大齐的将领呢?还有萧大将军呢?”我坐到萧宝溶的榻边,将他身边两个美姬赶得远远的,倚在他身畔问着。
“萧彦大将军镇守齐闵边境已经有九年了。大皇兄发现青州有险,已经下旨令他领兵回援,但萧彦……还要安排闵边的布防事宜,不知能不能来得及。”萧宝溶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苦笑。
他微笑时眸子黑亮如水晶般透明,出神时却会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看来格外地高贵沉静,加上轮廓清秀圆润,别说他那些爱姬,便是我瞧了,都会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男子,看得有些发呆。
萧宝溶见我发怔,大约以为我给惊着了,捏了捏我的鼻子,柔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管在府里安心呆着,跟好在我身边就是。”
我淘气地皱着鼻子,在他手指下扭来扭去,嘿嘿笑道:“我才不担心呢!我只想着,我母亲在城外上清寺住着,要不要接回来?”
“玉妃娘娘……”萧宝溶神思微一恍惚,才道:“那倒不用。上清寺出家的女子大多为年老失宠的无依妃嫔,北朝又和我们大齐一般,素以佛门为尊,便是攻到宁都城下,应该也不会为难一群出家的女人。”
“我母亲也算是年老失宠么?”我嗤笑,蹲到榻上,拿了弹弓去弹刚歇上杏枝的一只红嘴儿翠鸟。
石子飞过,只打到了枝桠,惊动了翠鸟振翅掠去,也惊动了一树杏影香雪乱飘,缤纷落于树下芳草间。曛风微动,轻盈洁白起伏于绿茵茸茸,更觉明媚可爱。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三)
“杏花疏影,杨柳新晴,吟诗弄月好时节啊!”萧宝溶没回答我的话,站起身,舒展着蜷在榻上好久的手脚,云过天青色的轻袍缓带,更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出尊贵从容的优雅气度。
我也懒得为我宠冠六宫十几年的母亲分辨,只是突然想着,万一北魏兵马突然打来,我可能一时半会没法出城去见母亲了。
算了算,已经三个月没去探望她了。
“来人!来人!”我站直身,将雕着富贵如意牡丹的竹榻用力踩踏地吱吱嘎嘎乱响,叫道:“快去给我备马,收拾行李,我要去上清寺!”
萧宝溶本已走到一边,准备拉两个爱姬回屋去,听我这般大呼小叫,顿时摇起了头:“你还真说风就是雨,不提起玉妃,也没听说你想念母亲来着。罢了,今天晚了,明早再去吧,也好让那里的侍从先把你的屋子收拾收拾。”
他抬起那双水晶般莹亮的眸子,抬头望一望一碧如洗的天空,自语般道:“其实……也不用急。北魏打到宁都来,哪有那么容易?呵……我也无聊了,杞人忧天哪……”
第二日,我照旧换了男装,带了七八名便装的侍卫出府去探母亲。
因萧宝溶总说我引人注目,从不许我穿女装出去。我自觉远没母亲那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看在从小到大萧宝溶为我操够心的份上,我每次出去逛时,还是会乖乖地换上男装,——换上男装四处闯祸。
有一次,我只挑热闹的地方扎堆去玩,结果闯到了一家妓院去,找了两个漂亮姑娘,也想学萧宝溶那般左拥右抱,谁知反给两个不长眼的*客盯上了,和跟随我的侍卫大打了一场。可惜还没打出结果来,惠王府的兵马便赶来,直接将那妓院封了,两名*客也不知给按上什么罪名拉去了官府,好生无趣。
去年春天到城外玩时,我更谎称是萧宝溶的表弟,跑去和敬王府踏青的家眷混作了一处,还学着萧宝溶亲他的美姬一般,亲了他们家漂亮的初晴郡主好几下,两人亲亲密密拉着手玩到傍晚,如果不是萧宝溶派人来到,我差不多都跟着她回家了。更好玩的事,第二天,敬王府居然有人来查探我的底细,流露出求配之意了。
那一次萧宝溶比我去妓院还恼火,足足十天不许我出府一步。据他说萧初晴很不规矩,府里养着好几个俊秀的青年才俊,怕带坏了我。
我很不解,便问他:“除了三嫂,你不是也养着几十个美姬么?同是皇亲国戚,为什么你养得,她养不得?”
“因为她是女子,我是男子。男为尊,女为卑。”
“男尊女卑?谁规定的?”
“呃……男人在外保家卫国养家糊口,自然应该为尊。”
“咦,三哥你什么时候出去保家卫国养家糊口了?”
“呃……我是皇族,大齐最尊贵的氏族,就不用出去了!”
“我也是最尊贵的皇族。初晴虽是旁枝,可也是尊贵的皇族啊!就算男尊女卑,你养几十个,我们只养几个,也公平得很啊!”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四)
我说这话时,萧宝溶睁大他漆黑的眼睛,差点从榻上滚下来,半天才道:“阿墨,你的驸马一定很倒霉!”
其后,常年窝在府中很少外出的萧宝溶,出人意料地接连去拜访了几位家有美男初长成的宁都高门,并没找到让他称心如意的“倒霉驸马”,便不再找了,说让我随缘,连我和初晴成了手帕交都不太干预了。
而我,依然常常穿着男装,大摇大摆在宁都招摇过市,扎着热闹的地方玩耍,顺带注意起周围衣着华丽的俊秀男女。可惜比府中女人漂亮的美女虽然不少,可比萧宝溶漂亮的男子却一个也没见到。——于是,萧宝溶多了几个我带回府的美姬,而我的驸马依旧毫无着落。
如果真的要打起仗来,萧宝溶就不许我出去玩了,真是可惜。
不过从宁都东城门驰过时,我也相信萧宝溶在杞人忧天了。
江南形胜地,盛世繁华都。这座古城一如既往地笑语暄闹,春色无边。碧柳画桥,风帘翠幕,间杂着风流名士醉品箫鼓,吟赏烟霞,风光无限好,哪里有半点即将陷入战局的危困景象?
韶光明媚,和风曛暖,马蹄没于浅草,溅起清新好闻的气息,直沁肺腑,早让我忘了大齐可能面临开国以来的最大危机,一路留连赏景,很快便到了相山,沿了舒缓的山势踏马而行。
上清寺所在的相山又称竹山,山间遍是翠竹苍梧,此时新绿未绽,深深郁郁,春风拂过,沙沙若潮声涌动,起伏如海波翻滚。嘻嘻哈哈的稚嫩笑声在竹声中隐隐透出,该是随了家人在山间挖笋的孩童在玩闹了。
我不觉放慢了马匹,正东张西望着,寻找笑声来源时,却听到一旁的山道上传来幼童的哭叫:“顼哥哥,就是这些人!就是这些人捉走了我哥哥他们!”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物迅速飞来,又快又准地打在我的马儿额部。我的马儿虽是温驯,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我惊叫一声,青天在下,蹬道在上,平生第一次飞了起来,轻飘飘地一头栽下山坡去。
身后的侍从连连惊呼,忙着引开马儿,唯恐踏着我,再要设法救助我时,我已重重落到坡上,几处骨骼与石头棱角亲密接触,痛得我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
“公子!公子!”侍从慌乱地跳下马来扶我。
萧宝溶早就下过严令,我在外游冶时绝对不许以公主相称,以免惹出祸事来传到永兴帝萧宝隽耳中,又受责罚。侍从们早已习惯了,这“公子”的称呼倒还顺溜。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扶了扶撞得歪到一边的白玉冠,神智还没从那种失重的眩晕感中恢复过来,眼光飘浮间,只看到一个烟黄的人影拦在山道正中,料着刚才必定是这人用石头或什么东西砸了我的马,立刻气急败坏地叫道:“哪里来的野人?给我打!”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五)
侍从们见我能好好地站起,倒也放了心,只怕我出不了气回府告状,留两人扶住我,其他人一拥而上,打向那烟黄的人影。
我挽起袖,察看撞到的手臂,已经青紫了一大片,蹭出了鲜血,料想背上腿上,必定也伤着了,还好脸上头上没伤着,不然母亲瞧见,又要心疼落泪了。
擦一把疼出来的眼泪,我更加气恼,再没了踏青赏春的心情,今天不叫侍卫们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我便不是文墨公主了。
不过我既无大碍,打他一顿就罢了,耳听得兵刃破空交击之声尖锐凌厉,可别把他给一刀杀了。可抬头时,我不由愕然睁大眼。
前方竹影幽篁间,几个侍卫各持兵器,围着那人纵跃攻击,那人执剑在手,居然不慌不忙,衣袂飘动,闪避自如,甚至不时寻隙而上,简洁朴素的招式,清冽从容的剑光,平平淡淡,可我那些号称一流剑道高手的侍卫们,居然躲闪不过去,不时发出一声两声的闷哼和惨叫。
片刻之间,我的六个侍卫,都已或多或少挂了彩,那人已欺到我跟前来,剑华如倾面泼洒而来的水银,森然袭面,我身畔的两名侍卫根本拦他不住。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家公子,快把抓的人放了!否则,我绝不饶你!”
那人用剑逼住我,声音清朗里带了几分纯稚,甚是年轻。
我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眉目清好如女子,眼睛的形状与萧宝溶很相似,都拥有着桃花瓣般柔和的轮廓,连瞳仁都同样如水晶般清澈透明着,只是这少年眼底泛着微微的墨蓝,头发也是不同于中原人的栗色。
这是……异族人?可五胡之人大多牛高马大,大约没这等丰姿神秀的少年吧?
他的容貌俊秀倒是能和我三哥媲美了,可惜这脾气也太坏了!
我眼看那剑尖快抵我的咽喉上,再不顾揣度此人来历,张嘴叫骂道:“谁抓了你的什么人了?你敢对我无礼,我让我哥哥们剁了你包饺子!”
侍从们早就慌了,忙上前来想救我时,那少年猛地将我手臂一扯,已将我拉到他胸前。接着我脖子上一冷,他手里那柄濯亮宝剑已横着搁在我脖颈间。
“公……公子!”侍从们惊叫着再不敢上前。
“少装糊涂!把抓的人全放出来,我就放了他,不然,今天得请他随我走一回了!”
那少年清泠泠地回答,抱住我手臂强悍而有力。
而我这个一向强悍得让惠王殿下头疼不已的捣蛋公主,已经再也强悍不起来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摔得那么惨,第一次被人劫持,第一次被人用剑逼着,还有,我给摔伤的地方很疼,而我一向特别怕疼……
“我们刚到相山,没抓你的人,快放了我们公主,否则……”几个蠢不可及的侍从色厉内荏地叫骂着,并不敢上前。也不知那满脸的担忧,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怕回去受萧宝溶责罚。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六)
我发誓,我的身躯直往下坠,绝对不是给吓的,我只是疼得实在站不住了。
少年显然发觉了,将手腕向下挪了一挪,试图将我提起挟紧。只是,他的臂腕手掌隔着春衣触碰到我的肌肤时,身体忽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