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二夫人连连扼腕叹息,刘妈妈自然不好说她嘴里那起子下贱胚子,都是有朝廷封号的,又是太子正经的妾室。
只是后宅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太子倒是个处世做事有章法的,也尊重嫡妻,但架不住皇家以子嗣为大。
姑娘嫁入东宫已有五载,只诞下一女,一直未再有所出。这几年东宫是一个又一个往里面进人,尤其那胡良娣在生下一女后,如今再度有孕,如果这次对方要是生下庶长子,太子妃的地位危矣。
二夫人担忧女儿处境,最近一直心事重重,也是她做事不够周全,竟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大夫人从来是个笑面菩萨,转头就把这事捅给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都知道,另外两房自然也知道了。
如今其他三房天天打着为太子妃解忧的招牌,寻了娘家亲戚中适龄女儿来家中做客。说是做客,还不是给老夫人挑看,就想从二房那顶顶尊贵的太子妃身上分一杯盅。
于陈家人来说,这是一家子的荣辱,可于二夫人来说,分她女儿的宠就是在喝她的血挖她的肉。
她即使想寻人帮衬女儿,也会寻个好拿捏的,怎会择了妯娌家拐着弯的侄女,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那几个妯娌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姐妹才好互相帮衬。
帮衬?
这些泼皮户,指着谁看不出她们那些肮脏的心思!
可架不住老夫人态度暧昧,二夫人只能病急乱投医捎信给女婿裴永昌让他在江南寻一绝色,才会有盘儿的入京。
“既是大姑爷专门从江南寻来的,那必定是不错,如今夫人手里也没合适的人儿,难道真从家里丫鬟中挑?那些个小蹄子们放在外面是不差,可若是进了宫那是真不显。”
要知道这世间貌美的女子,都聚集在宫里,真要挑个人进去替太子妃固宠,怎么也要选个能说得过去的。
“把人叫进来我再细看看。”
很快,侯在抱厦的盘儿就被丫鬟领着来到二夫人的面前。
方才隔着帘子看,二夫人只觉得此女长得还行,此时认真端详,她似乎也明白女婿为何会择了个这样的人送来。
且不提姿容如何,最引人瞩目的反倒是此女那纤纤弱质之态,眉宇间可见温婉怯弱,却又格外有一种婉转风流,让人心中怜惜,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
二夫人不自觉皱了皱眉,联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在她记忆里,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惺惺作态,让她深恶痛绝。
就在二夫人观察盘儿时,盘儿也在偷看对方。
她现在的情绪十分奇怪,也非常复杂,她还没忘记自己前世半生坎坷的罪魁祸首是谁,便是这陈二夫人和太子妃母女两人。
可她又想起睡着之前,冷宫报来庶人陈氏殁了的消息。
她跟陈家的恩恩怨怨太多,拖的时间线也太久,若说曾经有恨,随着时间的磨砺,以及她们的下场都不太好,那些恨早已风吹云散,留下的只是复杂。可她偏偏又有一种明悟,哪怕重来一回,这宿世纠缠依旧解不开。
这一切情绪都隐藏在盘儿半垂的眼睑之下,二夫人又看了盘儿几眼,越看眉间皱得越紧。
一直观察她神色的刘妈妈心中暗暗直叫糟,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二夫人突然出声了。
“让人领她下去。”
盘儿适当地露出一抹诚惶诚恐,让小丫头领下去了。
*
往回走时,盘儿还在想这个问题。
难道说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把曾经经历过的再经历一遍?
也许未来的某一日她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可她刚入宫时候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举步维艰,是拼了大力气大运气才能走到最后,几番险死还生,她实在不想再来一遍。
可盘儿不是懵懂不知事的少女,她十分清楚以她目前的处境来看,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跑是不用想,她一个弱质女流,恐怕前脚跑出去,后脚就会被拐子卖进勾栏瓦舍。回家更不用说,一来她是裴永昌买来的,二来她就算回家,也只可能被家里人再卖一次。
当然她也可以故意扮丑,让二夫人厌恶自己,可盘儿没忘记如果陈家的事不成,她的下场只有两种,跟了裴永昌,或者被裴永昌送给其他人。
与龙姿凤章的太子爷相比,她自然不会选了别人。
毕竟那个男人也宠了自己大半辈子,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心早已在艰难漫长的宫廷生涯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其实她也是心悦这个唯一的男人的。
盘儿又想起方才二夫人厌恶的神情,想来二夫人并没有看中她。
只是当初为何会定下她,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盘儿记得前世送她进宫是十分仓促的,彼时她满心忐忑,为未来忧心,为不明的前路垂泪,成天过得浑浑噩噩,很多事情根本没弄清楚就被送进宫了。
可经历了一世的盘儿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陈家到底是官宦世家,帮太子妃固宠这种事关家族的大事,怎么可能草率为之?
送谁不送谁,看似就是挑个人,实则牵扯着大干系。陈家不止二房一家人,陈二老爷在陈家也算不得拔尖,却恰恰是二房出了个金尊玉贵的太子妃,这里面该有多少人羡慕眼红,恨不得在二房身上咬掉块肉下来。
所以这事根本不可能是二夫人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不过盘儿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她初来乍到,又是这种尴尬的身份,现唯有静心等待小心筹谋方是正途。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前世那般艰难的境地。
这么想想,盘儿到底静下心来,打算趁着有限的时间好好养养自己的身子。
……
这一切不过是盘儿内心的纠葛,于香蒲和青黛两个小丫头来说,只发现姑娘突然大变态度。
往常吃得不比鸟多,总是吃两口就放下筷子,问她想吃什么都是没胃口,这几日倒是胃口大开,也让她们终于放下心来。
老爷可是说了,若是姑娘不好,她们也不会好。
香蒲和青黛不过是裴永昌临时现买来侍候盘儿的,没被买下之前两人天天饿肚子,现在的日子对她们来说就是掉到福窝里,自然一心一意想盘儿好,也不会瞧不上盘儿身份低贱。
可她们不会瞧不起,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上面的主子不管内里如何,表面都是和善至极,生怕坏了体面,下面人却是牛蛇鬼神,捧高踩低的不在少数。
裴永昌是二房的姑爷,却带了不明来路的女人住进客院。刚开始还有人猜莫怕是四姑爷的妾,可又见四姑爷从不和那女子同居一室,这猜测自然就立不住。
后来就有流言传出,说这女子是四姑爷买来的扬州瘦马,打算送人办事之用。
这一切不过是小范围面积的流传,于裴永昌所住的客院来说,服侍的下人们难免有鄙夷怠慢之举,于整个陈家来说,却不过是风过水无痕。
倒是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得更勤勉了。
*
香蒲怒气腾腾拎着食盒走进来。
青黛忙迎了上去,没等她走进落纱罩,就将她拉到了外间。
“你这又是怎么了?”
“姑娘不过想吃碗鸡丝粥,她们就推三阻四的,又说菜单是厨房里早就定下的,又说厨房正忙着给各房备饭顾不得,让我来看她们就是故意刁难!”
青黛一边往里面看,一面小声道:“行了,你声音小点,咱们寄居在此,姑娘的前途又未定,小心给姑娘听见白惹她生气。”
香蒲不忿地翕张了下嘴唇,到底没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像她们这种穷苦出身,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
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和青黛进去了。
盘儿正坐在窗下的大炕上,望着窗外静静出神。
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褙子,月白色的挑线褶裙,乌鸦鸦的头发只随意挽了个纂儿,插了根鎏金的簪子。
听见动静,她望了过来,见青黛手中拿着食盒,便主动从炕上下来了。
青黛打开食盒,把午饭拿出来。
三菜一汤,最简单不过的饭食。
没看到自己想吃的鸡丝粥,盘儿差不多也明白为何香蒲的脸色不对了。
不是盘儿矫情,非要吃那碗鸡丝粥,而是她被‘家里’养大,‘家里’对姐儿们的饭食有极为严苛的要求。
何为瘦马?
纵然有侮辱女子之嫌,但‘瘦’字恰恰切中要害。
时下女子以瘦为美,而到了江南此风更甚。瘦马的首要条件便是女子身形消瘦,腰肢细美,以不盈一握为最佳。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要求,这里且不提。
可也说了以瘦为美,这瘦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养瘦马的人家从小严格管控其饮食,以此来保持‘女儿’的体态。
像前世,懿安皇太后活了一辈子都没吃过几顿饱饭,为了维持身体的柔韧度,每日都要练功半个时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皇龙驭宾天。
可到那时也晚了,懿安皇太后因多年少食,胃被饿得奇小无比,又有严重的胃病,汤药断不得,更吃不了难以克化的食物,只能以粥代食。
此时的盘儿虽不如懿安皇太后那般严重,但已经被饿了这么多年,一时难以改善,只能先吃软和的粥慢慢调理着。
见盘儿也不动筷,香蒲和青黛心知瞒不过,两人对视一眼,磕磕绊绊将缘由道出。
盘儿也没说什么,静静吃饭。
她没动碗中的粳米饭,只挑了几筷子素菜吃了,就恹恹地放下筷子。
就知道会是这样,香蒲之前才会急成那样。让她来看每天吃这么少,是个人也受不了,姑娘的身子怎么能好?
可她们一个做丫头的又能怎样,只能看那些人的脸色!
这事盘儿本没放在心上,在哪儿都少不了捧高踩低之人,计较是计较不过来的。可见香蒲圆圆的小脸,气得像包子一样,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喜怒形于色的丫头,不免生了两分玩笑的心。
“不过是一点子吃食,何必与她们计较。”
“可她们实在太欺负人了!”
“那你去找了裴老爷,把这件事告诉他。”


☆、第4章

04
听了这话,香蒲和青黛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其他,而是她们在姑娘身边也服侍的有一阵子了,姑娘的性格素来温和,很少提出什么要求,像今日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姑娘从不说什么,怎么这会倒是大变态度。
“我即是老爷带来的人,自然代表着老爷的颜面,她们欺了我,就是欺了老爷,裴老爷可是这府里的姑爷。”似乎看出两个小丫头的犹豫,盘儿柔声解释道。
她本就是水乡长大女子,说话自然带着属于江南女子的软糯。香蒲和青黛两人,一个是河南籍,一个是江西发大水被卖到扬州的,每次见姑娘这么柔声细语的说话,总是羡慕至极。
更不用说姑娘那身赛雪欺霜般的皮子,如羊脂白玉,触手生香,搁在青黛和香蒲两个没啥见识的小丫头眼里,那就是仙女。
这般仙女似的人物,即使被送了人为妾,那也定是富贵至极。再加上盘儿性子好,从不对下人打骂,也因此明明才侍候盘儿不久,香蒲和青黛却都存了想一直留在姑娘身边的心思。
心想姑娘是不是在试验她的忠诚,又想哪个主子身边也不会放个不会办事的下人,香蒲咬牙一跺脚道:“奴婢这便就去,总要让老爷替姑娘做主。”
盘儿莞尔一笑,清亮如水的眸子瞬间波光流传,以前美则美,但比她更美的不是没有,可此时竟一跃有了天人之姿,顾盼之间摄人心魄。
香蒲和青黛心驰神荡,更是笃定了姑娘以后的前途定不小。
香蒲下去了。
盘儿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又去了炕上坐下。
她心知香蒲肯定是误会了,不过误会了也好,她本就存了探一探裴永昌的心思。如今的她太被动了,可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又处在这种复杂的环境,无疑是如无根的浮萍,想要做点什么,自然要借势。
而她目前唯一能想到可以借势的人,那就是裴永昌了。
*
另一头,香蒲去寻裴永昌。
可惜没见着人,裴永昌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了,不过转头裴永昌就从随从那里知道了香蒲来寻他的事。
本来裴永昌不打算来走这一趟,可他素来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格,此番他京城之行,看似是替二夫人办事,实则对自己也有好处,做生意的都笃信善缘,能随手结个善缘,他并不排斥。
他刻意等了一会儿,才去了盘儿住处。
香蒲心知姑娘是个脸皮薄的,有些事情得做下人的出面,便拦在门外‘多嘴’地把陈府下人瞧不起姑娘,屡屡与姑娘为难的事都说了。
裴永昌听完也没说什么,入了屋中。
盘儿见裴永昌来了,忙下了炕来对他行了个福礼:“见过老爷。”
裴永昌见她螓首低垂,纤腰盈盈,姿态优美而不失柔顺,满意之余目光落在那褶裙下的莲足上,不免有些惋惜。
盘儿是个天足。
所谓天足,便是没有裹过脚的女子。
大周乃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建朝之初便明令禁止女子裹足,可惜民间愚民多阳奉阴违,尤其是江南一带,裹足之风更甚。
甚至达到了一种病态,所以瘦马除了身形纤细,腰肢细美外,还有便是要有一双三寸金莲。
这金莲美不美,也关系着瘦马的身价。
以瘦、小、尖、弯、香、软、正为上品。可盘儿却因为是半路出家,幼时根本没有缠过足,等送到‘家里’时已经过了年纪,这也是当初为何‘娘’觉得盘儿卖不出价格,漫天喊了个高价的原因所在。
谁知反而阴错阳差被裴永昌买了下。
见裴永昌目光落在自己的绣花鞋上,盘儿寒毛卓竖,一种膈应感上了心头。
她当然明白裴永昌为何会看她的脚,也许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懵懵懂懂,重新再来一次的她却十分明白——宫里不会要一个裹了足的女子。
这也是裴永昌为何会在一众瘦马中,独独挑中她的原因。
“老爷请喝茶。”
盘儿从青黛手里接过茶盏,恭敬地放在炕桌上,她自己则在裴永昌坐下后,去了他对面坐下,也接了盏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裴永昌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皱了皱眉。
盘儿眉眼不抬,柔声道:“不是什么好茶,老爷多包涵。”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太多,盘儿本就是裴永昌带到陈家的人,再加上有香蒲之前的告状,盘儿此言反而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说香蒲之言,裴永昌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有些不耐,那盘儿所言则让他感觉到十分没有面子。
别看裴永昌每次来到陈府,陈家的下人总是热情之至。可实际上那种热情是浮在表面的,明摆着是冲他的银子而来,那些人骨子里根本瞧不起他。
哪怕他富甲天下,哪怕这陈家的主子们没少收他好处,士农工商,大周朝虽没有禁止商人家子弟不得入仕,可地位依旧排在末列。
裴永昌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来。
盘儿也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美目一转又道:“这几日总有陌生的丫鬟婆子走错地方,妾身等不过初来乍到,什么人也不认识,也不敢出去乱走,就是这些人看着脸生,又一而再再而三,不免就寻人问了几句。原来那几人有的是府上大夫人院子里的,也有三夫人四夫人院子里的,也不知为何几位夫人院子里的人会来这里打听消息,奴家也不懂这其中原因,便说给老爷听。”
裴永昌目光一凝,须臾落在盘儿脸上。
“这些事你不要多管,只管养好身子便是。至于下人慢待,此事我自会处理。”
“是。”盘儿柔声道,将闪烁的目光藏在卷翘的睫羽之下。
果然孝顺女婿如裴永昌,也有自己的心思。
人有不如我有,若不是动了别的心思,裴永昌何必把到嘴的肉舍了,还千里迢迢送到京城,打得不就是如若有一日她真富贵的心思。
可惜曾经的她不懂这一切,甚至对裴永昌避如蛇蝎,浪费了这一好助力,重来一次她自是不会放过。
思及这些,盘儿又道:“奴家还想要一个人。”
她历来少言,尤其在面对裴永昌的时候,因此裴永昌不禁愣了一下。
“是奴家寄养那户人家的一个教养妈妈,”她半垂了垂首,鬓角的一缕乌发掉落下来,衬着那晶莹剔透的雪肤,让人心生惊艳感,“家中的姐妹都是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养瘦马的人家中也算有点薄名,可惜妾身是个半路出家,有许多东西都没学到,这些东西对妾身有大助力,于老爷的大事也有大助力。”
裴永昌没忍住打了个激灵,这种感觉于他来说太陌生了,忙端了茶来喝以做遮掩。
同时,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突然对盘儿有些改观。
本以为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可通过方才所言,他才发现此女极为聪慧,且她似乎洞悉了自己的目的。
裴永昌眯了眯眼,目光在盘儿身上足上来回流连,眼中异光频闪。
他向来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通常容易打交道。
“我这便让人去安排,至于你,就好好养着,老爷还等着你替老爷办事。”
说及最后一句,他目光颇有意味,盘儿与他对视一眼,眼光盈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状似害羞地垂下首。
见此,裴永昌不禁更满意了,吩咐青黛好好侍候姑娘人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香蒲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个荷包。
“姑娘、姑娘……”
她将荷包放在炕桌上,有些激动道:“这些都是老爷给的,老爷说姑娘想吃什么不用屈着,直接给银子让那些下人去安排,那些下人定不会不从。”
香蒲的心跳都快停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青黛也是惊喜万分。倒是盘儿,浑不在意地翻了翻荷包,似乎根本没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荷包里银子很杂,银锭子银角子都有,大约有五六十两的样子。还有几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
以盘儿曾经的眼光,自然不会将这些银子放在眼里,可这些银子现在恰恰正当用,能办好多事。
*
有了银子,盘儿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一日三餐拿银子打点,那些跑腿的下人最是愿意接这种差事,几乎是盘儿想吃什么,厨房里就能弄来什么。
更不用说三餐之外的茶点热水果子,平时想要点热水还得看管热水婆子的脸色,现在不用说,就有人主动把热水送来。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非虚。
盘儿还让人准备了些零嘴,让香蒲和青黛拿着零嘴出去玩。
她不能出去,是因为盯着她的人太多,可香蒲和青黛不过是两个十来岁的丫头,不往招眼的地方去,就寻了那扫地洗菜的粗使丫头说话,总能打听到点细碎的消息。
尤其是香蒲,在外面人缘很好,没几天下来就有人主动上门来寻她玩了。
期间裴永昌来过一趟,说是寻人的事已经让人去办了,盘儿见他行色匆匆,言语间颇有暗示,恐怕自有计量。
盘儿也没多说,只是言语之中点了点——枪打出头鸟,不管几位夫人那儿是何意,其实并不影响什么,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何必得罪人。
裴永昌浑身一震,心中不禁想她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怎会知道他在愁什么。
这几日他正为送盘儿入东宫的事忙着,本以为不会太难,谁知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府里几位夫人竟都有想寻人进宫帮衬太子妃的想法,而且这事仅二夫人一人说了不算,还得过老夫人那一关。
如此一来,这事就难办了,盘儿的说法倒让他眼睛一亮,又有了新主意。
又想,之前盘儿能提点他几位夫人派人来客院探消息,又猜出他的目的,必然有其消息来源渠道。可他却知道平时盘儿从来足不出户,尤其又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如此看来,此女真是了不得了!
裴永昌看盘儿的目光更是欣赏,之后急急忙忙走了,恐怕是将盘儿的话听进了心里。
至于盘儿什么都没管,一心只管养身体,平时听香蒲说些陈府的琐碎事,就当打发时间。
而她想看到的局面,很快就来了。


☆、第5章

05
荣安堂是陈家老夫人所居之地。
此时荣安堂的东梢间里,陈老夫人正在和余妈妈说话。
说的正是二房的事。
其实二夫人并不知道,就算没有大夫人把事捅到老夫人面前,陈老夫人也是要寻着机会把这件事办成的。
太子妃八岁之后就养在她的膝下,让她来看这个孙女被她教得极好,唯独就是性子不容人。
而这不容人的性子,陈老夫人觉得是随了二夫人的根。
“四姑爷这趟从江南寻了个瘦马,二夫人也见过人了,让老奴来看,这事不日就能成。”余妈妈一边给老夫人捏着肩,一边轻声说道。
老夫人闭着眼睛,手里拨动着佛珠:“若不是七丫头是个不容人的,我又何必费这些心。”
“有您看着,必定错不了,这府里能越来越好,多亏您老把持。”
“我到底年纪大了,也有顾不到的地方。就说这七丫头,若不是当年她出嫁时闹了那么一场,谁能想到她竟是这种性子,可惜当时知道也晚了,如今就盼她能想开些,哪怕她能抬举个人养个庶子在手里,也比这样硬撑下去强。”
提起当年那事,余妈妈也是知情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