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全程围观,看瓜尔佳氏对待庶子妾室的态度,觉得她太过宽和了。可想着她初来乍到,胤礽宁愿她是害羞,也不愿把她想成泥塑木胎、表面功夫。胤礽注意着自己的态度,不让自己破坏嫡福晋在后宅的权威,妾室也老实。妻妾天壤之别,又是东宫这天下目光聚集的地方,稍微行差踏错,即是灭顶之灾。后宅同样如此,谁也不敢放肆。
婚礼正常举行,见礼过后,毓庆宫迅速进入平稳时期。蓝生看着,觉得哪里不对,太和平了些!可她已经被无数次打脸教训,再不敢妄加揣测。
大婚过后,胤礽就正式成年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更多了。皇父愿意给成人的儿子更多历练的机会,朝臣除了天然支持嫡子的清流,又多了很多认为太子“应该”立业的朝臣。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胤礽还是不太满意他的嫡福晋。
钦天监测好了日子,六月初七正式册封太子妃。太子妃拥有比亲王更高等级的礼仪,这也是胤礽地位的体现。胤礽怀着对福晋的爱护之心,向她讲解册封大典上的注意事项。
“是。”
“是。殿下教训的是。”
“是。臣妾谨遵。”
胤礽看着瓜尔佳氏一张严肃恭谨的脸,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自己真是来解说册封大典的吗?他能比礼部官员更清楚?他是来联络感情的,他娶的是妻子,不是佛像!
胤礽说不下去了,愤愤甩袖而出。天子骄子的胤礽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胤礽忍不住想,瓜尔佳氏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不然怎么是这种态度?孤有什么不好,凭什么瞧不上孤?
气不平啊!胤礽出了门,胸中那一把火烧的贼旺,顺手取了马鞭,疾步向前。
突然前面一对太监抱着绿菊走了过来,胤礽举得这绿菊简直是对自己的嘲讽,忍不住举起马鞭。
见着太子殿下怒气冲冲的过来,一对太监也是茫然,可生存的本能让他们迅速跪倒磕头。
胤礽不想找借口问话,他只想鞭挞发泄。
对!就是现在!蓝生突然觉得她终于等到了时机!蓝生迅速把体内的力量凝结于手中,一个光球迅速形成,砰!狠狠撞击在胤礽身上。
胤礽突然冷静下来,感觉往日模糊的东西瞬间清晰了,恍如撤下了薄纱屏风,突然清明起来。
“往哪儿送的?”
“回太子殿下,送往延禧宫。”回话的太监心想,要是能过了这一关,一定去佛堂拜一拜,这运气哦。
“哦,汗阿玛赏给惠妃娘娘的?”
太监能说不是吗?只能硬着头皮回:“是。”
太监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等着太子殿下发怒了,殿下手中的鞭子不是摆设。可今天殿下心情太好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没追究他们。
胤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冷静的转身回了毓庆宫,回到嫡福晋殿内。
瓜尔佳氏正委屈呢,说得好好的,太子怎么突然间走了?还那么生气,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吗?可自己已经这么恭谨贤惠,慈和宽仁,宫中太后、汗阿玛,甚至各宫妃嫔,谁能说出自己不好的地方来?太子究竟哪里不满意,这般拂袖而去,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瓜尔佳氏再忍不住眼泪,哭道:“奶娘,我做错了什么?”
“我的娘娘啊…”奶娘能说什么,她说太子不好那是妄议储君,可她也舍不得说自己主子的不好啊。
奶娘告诫一番,打发了伺候的人,只留两个心腹宫女,让瓜尔佳氏哭出来,发泄发泄。
胤礽回来的时候,瓜尔佳氏正哭呢!
胤礽突如其来的出现,惊得几人不知如何是好。
“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瓜尔佳氏奶娘迎上来,准备卖卖老脸。
“退下!”胤礽冷着脸,奶娘不敢违背储君的命令,提溜着一个老心退下。
瓜尔佳氏已经擦干眼泪,恢复从容,挺直脊背,福身为礼,问道:“殿下何来?”
胤礽坐在椅子上,怔怔盯着瓜尔佳氏,突然问道:“你不想嫁进宫来?”
什么?
瓜尔佳氏一惊,立刻跪在地上,这是什么罪名?她怎么担得起,瓜尔佳氏一族也担不起!
“殿下何出此言?”瓜尔佳氏惊惧问道,还有她不曾察觉的愤怒。这是对她的侮辱,对瓜尔佳氏一族教养的侮辱!
愤怒就好啊,有怒气证明不是真的。胤礽庆幸自己回来了,决定把事情问清楚。“那你这几天怎么是这个态度?”
“妾身对上恭谨,对下慈爱,哪里不对?”瓜尔佳氏也迷糊了,看样子太子不是故意找茬,那是自己哪儿做得不对吗?
“那对孤呢?恭敬过头了吧?”
“殿下是一国储君…”
“孤娶得不是庙里的泥塑木胎!”
“嬷嬷说太子妃要端庄!”
好的,明白了,两人都是受最顶尖教育出身的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明白了误会在哪里。
胤礽扶起太子妃,两人对坐,胤礽问道:“哪个嬷嬷说的?”
“大婚前,宫中派出的礼仪嬷嬷,四位,都这样说。”瓜尔佳氏紧张得拽紧帕子,她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查一查吧。”胤礽叹息,他母后早逝,皇父又立了两任皇后,都没多长时间就去了。宫中将近十年时间由四妃打理。平时她们自然各自为政,可在对付太子上,倒是众志成城。“汗阿玛说了,等你册封,后宫由你掌管。”
“是。”瓜尔佳氏应了,这也是应有之义。天下谁家就没有姨娘掌家的道理,满人三妻四妾,可入关了就要遵照汉人的礼法行事,尊重嫡妻。这么说吧,宫中名正言顺,有资格掌管后宫的只有三种身份,太后、皇后、太子妃。可天家是最不讲道理的,这“应有之义”也让瓜尔佳氏看到了汗阿玛对太子的重视。
就算是旁人设计,也是自己出了纰漏。瓜尔佳氏重新跪下请罪,“都是妾身的错。”
“起来吧,吃一堑长一智。”胤礽扶起她。
“孤是太子,更是你的丈夫。你先前那般态度,孤以为自己入不了你的眼呢。可孤信瓜尔佳氏的教养,更信汗阿玛。汗阿玛为孤挑选福晋花了多少心力,孤不信汗阿玛会错待孤。幸亏孤忍住怒气回来问你。”胤礽叹息,“至亲至疏夫妻,你我要做前者啊!”
“是,殿…夫君。”瓜尔佳氏红着脸,把自己的手放到胤礽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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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储君之路3
“岂有此理!”康熙狠拍御案,还是气不过,把茶盏都扫到了上。
乾清宫的奴才跪了一地,不敢高声喘气。太子把人打发了才和瓜尔佳氏说话,可他们的谈话一晚上之后,依旧传到了康熙的御案上。康熙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国之储君,天下除了自己,还有谁比他更贵重!可居然有人敢误导太子妃,破坏天家和谐。若是胤礽没有反应过来,岂不认为自己这个汗阿玛为他挑了有问题的福晋。小人!小人!离间天家父子!
幸亏胤礽诚孝,康熙看着折子上那句“信汗阿玛”心中温暖,这才是自己的儿子啊!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就没有活过五十的,他已经是知天命之年,能在有生之年解决了葛尔丹,给胤礽留下河清海晏的江山。胤礽再把江山传给嫡子,江山传承有序,大清的天下就稳了。若是有人敢破坏这安稳,坏了满人的江山,这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
“查!”康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寒冷入骨。太子是自己的心血所在,是国家未来所在,太子嫡子是未来的未来,谁都不许破坏!
皇帝想查什么,没有能阻拦的,很快前因后果就摆在了康熙的御案上。这件事情,四妃插手,其他嫔位也少不得顺水推舟、推波助澜。自己吃点新鲜水果都紧着太子,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太子居然受了这么多委屈吗?康熙瞬间慈父之心爆棚,下旨,让太子妃接掌后宫事务,又令贵妃和四妃教权。当然,贵妃就占个名义,谁不知道她不掌宫权。
原本康熙可没想四妃交出权利,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也想给她们留份脸面。可这些人不给自己做脸啊!
康熙怒中下了决定,后宫闻风而动。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储君的地位,这不仅仅是用金黄色,太子妃的礼仪比亲王高出一截的表面功夫。康熙传达的态度是,众人该像对他一样对待储君。没看到吗,威风赫赫的四妃在太子妃面前,不过庶母,没有受礼的资格、没有管家的权力。
这一巴掌打得狠,把争锋相对的大阿哥,暗暗别苗头的三阿哥都打了个措手不及。众皇子都是在皇父的呵护中长大,而今迎面而来一巴掌,被打得有些懵。
胤礽躲在被窝里偷笑,他想起那天和瓜尔佳氏在床榻上的谈话。胤礽何尝不知毓庆宫有探子,他这些话就是说给探子听的,真话都在榻上耳语里。
“你说,孤凭什么做这个太子?”胤礽在耳边问瓜尔佳氏。
“殿下乃元后嫡子,聪慧有加,允文允武,治国有方…”瓜尔佳氏张口就能说出一大段溢美之词。六岁出阁读书,皇太子的教育集天下之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弓马骑射、治国理政,甚至西洋学问,太子所学无所不包、无所不精。即便是异母兄弟们,也不得不赞一句:殿下之才,令人望而生畏。
“呵呵,只对了四个字——元后嫡子。”胤礽从没有这么深刻的剖析过自己,“孤尚在襁褓便被立为太子,一个婴儿看得出聪慧、文武双全来?孤做太子,是额娘的遗泽,是礼法,是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要把这份天赐机缘传下去。福晋,给孤生个嫡子吧。”
太子抚摸着太子妃的小腹轻叹,太子妃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孤还担心你因不能为岳父守孝难过…”
“从来卑不动尊…”太子妃马上辩白。
“礼法不束缚人心,孝不在表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生个嫡子吧。”胤礽轻叹,“为你、为孤、为岳父、为瓜尔佳氏。”
太子夫妻交心,真是天大的好事。
至此,后宫在太子妃手中,内务府在太子奶兄凌普手中,太子协调好两人关系,后院无忧矣。
康熙的重心却不再后宫是非上,葛尔丹才是帝王的心腹大患。朝堂上早就议定了,翻年之后,帝王亲征葛尔丹。
在出征之前的新年大宴上,太子给皇父送上了最好的贺礼。“汗阿玛,太子妃有孕了。”
“好!好!好!”康熙大喜,连饮三大杯,太好了!后继有人!这是上天赐给大清的吉兆,在他即将出征葛尔丹的时刻。
大阿哥胤褆不屑的撇撇嘴,若论重嫡出,谁又比他更重呢?在嫡福晋生产之前,他根本没让侧室有孕。胤褆一向瞧不上太子,胤礽就是凭嫡出之身登上太子位的,可他是最不重嫡出的。太子妃未过门,就生了两个儿子。以往看太子根本不尊重自己这个长兄,胤褆心想,他倒要看看,日后他怎么处理嫡子和庶长子的关系。
皇太后亦是大喜,赐下许多礼物,源源不断抬入毓庆宫。后宫诸妃无不顺应潮流,一时间送礼的人塞满了毓庆宫。
未出正月,康熙就带着诸位皇子、大臣,亲征葛尔丹,由太子监国,总理国事。
瓜尔佳氏有些不安,三巨头此次看中她这一胎,若是女儿…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瓜尔佳氏不敢找太子诉说担忧,前朝已经够太子忙了,何必让他为女人家的小心思再劳神。太子处理朝政终究不如康熙那般自如,尤其在太子重新审视自己之后,更加小心谨慎了。看清楚自己和太子妃应有的位置,由此及彼、举一反三,太子对自己的定位更清晰了。朝臣上的折子都快马加鞭送去给皇父批阅,即便是请安折子,也把名录理出来,让皇父过目。这样的小心谨慎被康熙骂过两次,可胤礽依旧不改,康熙也没再多说。
胤礽把瓜尔佳氏代入自己额娘,若是额娘在的时候,汗阿玛能多些关爱,想必不会是而今这般结果。宫中自有人注意这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很快就报到太子这里来了。
夫妻俩的谈话还是在床榻上,这里安全又私密。
“胎像可好?”
“挺好的,太后娘娘慈爱,诸位母妃关心,宫务也由几位嬷嬷分担着,并不使人劳累。”瓜尔佳氏轻声道,她不是不放权的人,虽然把权利交给奴才也不还给四妃令人诟病,可她宁愿要诟病,也不放弃安全。
“那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瓜尔佳氏斟酌半响,终于说出了口:“万一是女儿…”
“安心。孤为何在你过门之前有子,不仅是为了皇长孙的名头,更是为你着想。女子产育就是去鬼门关过一趟啊,额娘就是…男女孤都疼爱,是儿子更好。万一是闺女,我们夫妻早有了儿子,满人最重姑奶奶。就是生产有个万一,孤也保你,宗妇,国母啊!”宗妇死不起啊!她是用来生孩子的吗?她的职责是管理家务,与丈夫齐平,庶子也是她的儿子。胤礽为此愤愤不平多年,他想试试相反的选择。若是保大人,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瓜尔佳氏没想到丈夫如此体贴自己,感动万分,心中更坚定了要给他生个嫡子。庶出怎能与嫡出相比,大阿哥胤褆再能干,在太子跟前依旧要打拱作揖。
亲征葛尔丹一事在军事上十分顺利,噶尔丹之妻阿努可敦等被击毙,最后,噶尔丹只带了几十名骑兵脱逃。清军大胜,这是在皇帝的指挥下取得的胜利,更令人鼓舞振奋。
可在宫中,欢欣鼓舞的背后,并不全然是高兴。
索额图进言,“殿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二十九年已经错过了一次,如今不能再错过了。”康熙二十九年,在第一次征伐葛尔丹的时候,康熙患病,若是此时卡死粮草,康熙必死无疑。国朝理所当然交到太子手中,大阿哥即便再有战功又能如何,三阿哥在文人中的名声难道能让清流冒天下之大不韪支持庶子、反对嫡子?一切的大好形势都因胤礽的软弱、念及父子之情而断送,这是最后的机会。
“叔祖父,不是错过,是不能再错了。”胤礽自那天突然起清明,就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深刻准确的剖析。
索额图劝不了,悻悻而退。
康熙三十五年六月,帝王班师回朝。胤礽兴冲冲给皇父送上贺礼:“瓜尔佳氏诞下小阿哥!”
“大善!这是首功!”
一身疲累的康熙顾不得辛苦,执意先去毓庆宫看过孙儿,他甚至想不起来让人把孩子抱到乾清宫,那是他的孙子,嫡孙,国朝的未来。
一同回来的胤褆、胤祉等人漠然对视,胤褆更是嘀咕:“咱们风里来雨里去,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劳,倒不如他生孩子的功劳大。”
胤祉没说什么,他在想世上是不是很有天命这回事儿。大福晋和他的福晋也怀孕了,大福晋不好说,都生了四个闺女了,可她的福晋娘家是出了名的多子多福。胤祉何尝没想过福晋在太子妃之前诞下儿子,这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皇长孙。现在好了,不论嫡庶,皇长孙都在毓庆宫。看皇父的态度,这位新生儿的分量,比所有孙辈加起来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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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储君之路4
新生儿已经褪去了皱巴巴的红皮肤和黄乎乎的丑相,漏出如白面馒头般的面庞和藕节般的胳膊。康熙抱着孩子,喜不自胜。这是大清的传承,满人的未来!
太子妃还在月内,向来重规矩的康熙,居然隔着门窗,道了句辛苦。太子妃在房内叩首谢恩,陪同坐月子的石文炳夫人西鲁特氏也喜极而泣。终于否极泰来了,生了嫡子,太子妃的位置稳了,连带给太子殿下增加了砝码,这功劳可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圣裁的!阿弥陀佛,终于转运了。从石文炳去世就提着的一颗老心,终于放下了。
太子得了嫡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满月礼,大办!抓周,大办!
期间,大福晋终于在生下四朵金花之后,九月挣命一般剩下大阿哥的第一个儿子。十一月,三阿哥福晋也生下了嫡出长子。三十六年三月,四阿哥嫡福晋诞下嫡出长子。
康熙大喜,认为这是太子开的好头,才让嫡出子嗣如此频繁的到来。而这些孩子的到来都没有得到名字,康熙说了要亲自斟酌取名,他们的阿玛也只能等着皇父的圣谕。
等到三十六年,太子嫡子抓周之后,康熙才批发一般给现有的孙子都取了名字。
首先是太子妃瓜尔佳氏所出嫡子、大清朝的嫡出皇长孙,取名弘昊,皇孙泛日字辈,没有比昊更好的字了。太子的庶出长子被取名弘晗,也是难的的好名字,虚岁八岁的他,眼看就要进上书房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大阿哥嫡子被取名弘昱,三阿哥嫡子被取名弘春,四阿哥嫡子被取名弘晖。剩下的人,没有资格让一国皇帝赐名。没见太子的庶出二子也没得到这个荣耀,康熙让胤礽自己取名。胤礽给二儿子取名弘皙,虽不如皇帝赐名尊贵,但太子赐名,也是荣耀。
康熙三十六年,除了弘昊满周岁之外,最大的喜事是葛尔丹败亡,大清皇帝圣明烛照,臣民一心,护卫了边疆安宁,阻止了准噶尔的东进,又将喀尔喀蒙古并入版图,是足以列入史书流芳千古的武功。
在这个档口,趁着皇父心情好,胤礽上了一道谁都没有想到的折子——令索额图至仕。
折子写的四骈八文,历数索额图擒鳌拜、讨三番的功劳,从赫舍里氏祖上的功劳说起,索额图是根正苗红,忠君爱国,而今年老体衰,疾病缠身,劳苦功高,大打感情牌。若非最后点出主体请求致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索额图表功呢!
“这就是前些日子,你和索额图不欢而散?”康熙指了指折子,皱眉问道。
“求阿玛允准。”胤礽也没指望瞒过。
“为何?”康熙不解,这又是闹哪一出,即便索额图近些年有些过分了,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康熙仍旧决定用他。怎么太子反倒拖自己人下水,这不科学。“朕要听实话!”
胤礽苦笑,“阿玛,让索额图致仕吧,好歹保全了他。”
“放肆,朕难道是刻薄寡恩之人!”康熙怒了,一拍桌子,本就清场过的乾清宫更是鸦雀无声,殿内只有梁九功一人伺候,现在他也低低俯身在地,不敢抬头。
只有太子安稳如初,慢慢走到康熙面前,跪在他脚下,轻声道:“阿玛,让人退下吧。”
康熙还待说什么,敏感得察觉到太子好似在哭,身子微微颤动,这是竭力隐忍的表现。夏天袍服轻薄,很快就察觉到了湿意。
康熙一挥手,梁九功求之不得,如蒙大赦一般快步离开,殿内只剩至尊父子二人。
没了外人在,胤礽不再忍耐,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太子真情流露,康熙心有所感,不再佯装愤怒。轻叹:“保成啊,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阿玛,保成苦啊!”胤礽抽泣着,“阿玛,案牍劳形不苦,劳心劳力不苦,苦的是左右为难。叔公从小照料我长大,是亲近之人;入朝之后,屡有帮扶,信之爱之。除阿玛之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康熙轻笑,“那还让他致仕?”
“可渐渐的,叔公就用‘为我好’的名义联络朝臣,我也觉得是一片好心,一国太子在朝中怎能没有拥护。然后,就有人冒着索额图的名义,勒索臣下,我听说了,虽生气,可也觉得难免树大有枯枝,大面上肯定是好的。再等等,就有人冒着太子的名义,与诸兄弟相争。朝上为反对而反对,大有党争之势。第一次见这情景,我吓得夜不能寐,叔公说这是成事必须经历的。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就到了这争锋相对的地步!”
“索额图所图越来越深,求汗阿玛看在赫舍里氏百年清名和他一生劳苦的份上,准他致仕吧。”胤礽拜倒,身子颤抖,好似再也承受不住。
康熙大恸,把胤礽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这孩子,心里委屈,怎么不和阿玛说。”胤礽的话真情实意,都是干货,可康熙仍旧听出了其中引而不发的含义。索额图冒用太子名义结党营私,挑动皇子争斗,甚至离间天家父子。这样的罪名,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可索额图真这样做了。
康熙念索额图这些年的功劳,可更心爱子。瞧瞧索额图,都把太子逼到什么地步了?如太子所说,最苦的是内心。索额图自然是为了太子好的,康熙也必须承认。可在这份好里夹了私货,令太子背负罪名,这就不行!
“保成怕。”
胤礽没说自己怕什么,康熙却脑补出胤礽两面为难的景象。胤礽是被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于国事朝政上精明,在这些私事上却单纯如孩子,再不懂复杂人心算计。康熙忍不住心疼太子,若是他早些察觉,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索额图、明珠针锋相对,已成党争之势。更可恶的是拿皇子挡在前面,把自己勾心斗角说成夺嫡争位,可恶!天家从来太平,都是自己亲手教养的孩子,康熙自然信自己的儿子!
原本康熙想,既然党争已经起来了,不如借此机会磨砺太子,有自己这个皇父看着,总不会让孩子吃亏,让事态不可控制。现在,看着太子哭得红肿的眼睛和鼻头,康熙开始思考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