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去看看小夏醒了没。”柳妈接过她手中未摘的豆角,“我来便好。”

柳落雁起身,似只兔子般,身姿敏捷地奔向正屋,拐进房里。嘻嘻,还是小时候的身子好用,轻便!

柳妈瞥了眼她远去的背影,眼里一闪而逝的温柔,低声嘟嚷,“还是这么调皮。”

柳落雁五短的身子,爬呀爬呀,爬上两级台阶,蹑手蹑脚地进得房间,但脚下的木板还是咯吱咯吱的响。走近里面那张床,趴在一旁静看柳焱夏睡梦中的脸,小小的脸,小小的身子,似只小老鼠般。柳落雁不知为何自己小时候会那么讨厌他,水火不容的那种。

柳焱夏忽然睁开眼,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两粒眼珠子比浸了水的黑葡萄还漂亮,几乎见不到眼白。

睡醒后的柳焱夏全身懒懒的,也不哭闹,朝她伸出双手,糯糯地喊,“小雁,抱。”

小雁?看来柳家小的对大的直呼其名是有样学样。

柳落雁摇了摇头,和声道:“小夏,你该喊我姐姐。”

“不要,你怎么不叫小鱼姐姐?”柳焱夏固执地伸长了手,“小雁,抱!”

看来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学着做个好女儿,好姐姐。

柳落雁趴在床沿与他对视,定定地道:“小夏,以后我喊小鱼姐姐,你也叫我二姐好不好?”

柳焱夏翻身坐起,与她对视,半晌,小脸皱成了一团,愤愤道:“不要!你天天骂我是柏油!”

柏油?咳咳,柳落雁才想起小时候挺爱给人取外号。柳焱夏,是夏天出生的,据说他们那个太爷爷最初给他取的名字,就叫柳百友,就是把夏字拆开了念。自从柳落雁听得这个典故之后,便把百友演变成柏油,时不时地戏弄她这个弟弟。

柳落雁忙检讨,“以后二姐再也不叫你柏油了,小夏,叫我一声二姐来听听?”

柳焱夏嘟起了红艳艳水润润的小嘴,猛地撇开脸,“不要!你说话不算数!”

柳落雁欲哭无泪,看来以前自己好像是时不时地趁大人不在,欺压一下这个万众举目的弟弟。柳焱夏心中的寒冰,也非一日可去除,慢慢来吧。

“好了,不叫便不叫,等小夏高兴了再叫。”柳落雁张开双臂,“来,二姐抱你下床。”

柳焱夏大眼里盛满狐疑,扑闪扑闪地望着她,却似只瘦猴般整个吊挂在同样瘦小的柳落雁身上。

柳落雁将他放在一旁的竹椅上,给他穿凉鞋。

柳焱夏贪图凉快,不肯穿鞋,待她穿好,又踢开。

柳落雁恼了,斥道:“小夏,不穿鞋会硌痛脚!”

“不要,光脚舒服!”柳焱夏踢了鞋,“这破凉鞋硬的才硌脚!”

“不可以!”柳落雁又把他按回竹椅里。

“妈......”柳焱夏挣不脱她,当即哇哇大哭,“妈,小雁欺负我!”

“怎么又打起来了!”柳妈妈的大嗓门在窗边响起,“小雁,弟弟小,要让着弟弟。”

柳落雁退到一旁,瞪着得意地朝她做鬼脸的柳焱夏,暗想,怪不得小时候自己老是欺负他。这小子,忒鬼!

柳落雁一直催眠,自己好歹是二十七岁的人了,不和三岁无知小儿一般见识。

柳焱夏一看柳妈妈进了房,立马滚落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哽咽道:“妈,小雁打我!”

“小雁!”柳妈妈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我没打他!”虽然解释起来很幼稚,但柳落雁还是不想蒙受不白之冤,“我给他穿鞋,他不肯。”

“不穿就算了,乡下孩子,哪个不是光着脚的。”柳妈妈一把抱起柳焱夏,往外走,忽然间折转身子,盯着床上挂着的那顶破旧的发黑的蚊帐,无奈地摇头叹道:“小雁,今晚不许再吃蚊帐了!”

“蚊帐那么脏,我干嘛吃它!”柳落雁撇嘴。

“晚上再发现你吃蚊帐,我就在你手上抹辣椒水!”柳妈妈一脸的严厉,丢下话,抱着柳焱夏走了。柳焱夏在柳妈妈肩头朝她做鬼脸,柳落雁又做了件幼稚的事,就是......竟然也朝着他瞪鼻子竖眼睛。

哎,二十七岁的人了,幼稚啊!

忽然间,想明白为何老妈威胁自己不准吃蚊帐。柳落雁这才记起,老妈常取笑她,小时候一吃完饭,就发现她躲在蚊帐后裹着帐子吃手,吧唧吧唧的弄出好大声响。

恶,吃这黑呼呼的帐子?

柳落雁颤危危地摊开手,果然,右手食指被她吮吸的比左手的食指大了一些。

囧,还不是给饿的!

卷一 第四章:亲爱的小鱼

天色渐暗,柳妈妈在厨房乒乒乓乓准备做晚饭。

水井旁是厕所,正对着牛栏。再过去是厨房,挨着厨房则是带顶逢的过道,过道很宽,过道的尽头是后院门。再过去,则是猪舍。

见柳落雁在外头探头探脑,柳妈妈清咳了一声。

柳落雁赶紧主动去烧火,十几年没用这种灶,她弄了半天也没升起火来。

“我来!”柳妈妈弯腰,夹了些松毛,点燃,再一根根地加入细树枝,火渐渐旺起来。然后,再放入较粗的柴火,不消一会,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柳落雁郁闷地坐在灶口,看着火势添柴。

烧红了锅,柳妈妈小心地放了点油,那种浓稠的菜油味便散发在空气中。洗好的豆角带着水珠啪地倒入大锅,劈啪地冒油花,滋啦滋啦地响着。

菜的烹调方法很简单,就是红烧,加点青椒和盐,便可起锅。

晚饭是一碗红烧豆角,一碗空心菜,还有一碟咸菜。柳落雁闻着这股久违的菜香味,忽然觉着肚子饿了。

饭菜上桌,柳妈妈嘟嚷着,“小鱼怎么还没回?”

柳焱夏站在桌旁,眼巴巴地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几个菜,咽着口水,糯糯地喊,“妈,我饿。”

柳妈妈拿了个小木碗,盛了大半碗饭,又加了几筷子青菜添了几勺汤汁,吩咐道:“小雁,喂你弟吃。我去看看,你姐怎么还没回。”说罢在围裙上胡乱地擦了几把手,便往外走。

柳落雁望着妈妈的背影,忽然就想,怎么没看见爸爸。

柳焱夏拽着她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小声叫唤,“二姐,我饿。”

这小子,倒是会见风使舵。

柳落雁拿着铁汤匙挖起一勺米饭,浸透着汤汁,引诱道:“小夏,再叫一声二姐。”

柳焱夏皱了皱鼻子,不甚情愿地喊了声,“二姐。”

“哎,真乖。”柳落雁已是很高兴,小心地吹凉了饭,才喂给他吃。

柳焱夏小小的脸颊子被一口饭撑的鼓鼓的,边吃边拖着她往外走,自顾自地在井旁的小矮凳上坐下,挥着小手示意她也端个凳,出来给他喂饭。

“你倒是会享受。”柳落雁认命地一手端碗一手端了个小凳,放在他跟前,再一勺勺地喂饭。

“喂,你不准吃掉我的。”柳焱夏嚼着饭菜,含糊不清地嚷嚷。

柳落雁一脸好笑的表情,“我才不吃你的口水!”

柳焱夏哼了几声,但大大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的举动,生怕她把那勺子饭往自己嘴里送。他吃的很快,一口接一口。

柳落雁摇头,轻笑道:“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不,吃慢了都会被你吃掉!”柳焱夏被热热的饭菜烫的呲牙咧嘴,但仍是一口未咽下,就猴急地张开嘴要她喂下一口。

柳落雁威胁他,“再不吃慢点,我就一口吃掉!”

“不嘛......”柳焱夏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吵吵闹闹折腾一番,才把柳焱夏喂饱。四岁的孩子,能吃下一碗米饭。这倒令柳落雁奇怪了,按理能吃饭,应该不会瘦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吧?怕是一直吃素,一年吃不到几次肉。

舀了勺水给柳焱夏,逼着他漱了口,洗了手。这小家伙死活不肯,折腾的她全身暴汗。这小家伙倒是自在,吃饱了,便去扑鸡玩。被他追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柳落雁一看大人还没回,怕菜凉了,洗将了两个碗,反着盖上。

再等了一会,便听见后院门外响起牛走路沉重的‘笃笃’声,夹杂着柳妈妈讲话的声音。还有一个轻柔甜润的笑声,是小鱼!不,她应该叫姐姐。

柳落雁呆愣地站在过道里,紧握双拳盯着半敞开的后院门。

“哞......”自家的大黄牛先露面,接着是牵着牛的妈妈。最后,是柳沉鱼轻快的身影。七岁的柳沉鱼,穿着一袭及膝的仿纱连衣裙,米黄轻柔明快的颜,洗的有些发旧,却是干净清爽。光脚穿着双旧凉鞋,沾了些泥。

没有人能想像,一个已死之人,活生生地再出现在面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柳落雁只觉一阵窒息般的狂喜,全身无法动弹,微张着嘴,傻愣愣地望着柳沉鱼朝她走来。

柳妈妈勒住牛,不耐烦地大声叫她,“小雁,挡着道了!”喊了几遍,柳落雁置若惘闻般。

柳沉鱼笑着朝她走来,一把搂住她,将她半抱半拖着退到一旁,待柳妈妈牵着大黄牛通过。

“小雁,怎么了?”柳沉鱼低头望着她,一脸关切之情。

那张古典的小瓜子脸,两只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扑闪着,挺翘小巧的鼻子,小小嫣红的唇,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啊!

“姐......”柳落雁艰难出声,小手紧紧地拽住她的裙摆。

柳沉鱼似个小大人般文静,微微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声问道:“小雁,今天乖不乖?”

二十七岁的柳落雁,拼命地点着头,泪流满面,哽咽道:“姐,我很乖,不要离开我......”

柳沉鱼吓了跳,连声问道:“小雁,怎么啦?”

柳落雁流着眼泪摇头,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她,却又咧嘴笑着,“没事,见着姐真好。”

“傻小雁......”柳沉鱼一副好笑的表情望着她,轻抚着她短短的头发,笑道:“小雁每天不是都能见着大姐?”

“嗯......”柳落雁含糊地应了声,一转脸,满脸的鼻涕眼泪都抹在柳沉鱼的裙子上。

“小雁,你今天发什么傻!”柳妈妈在井边洗好手,喝道:“快洗手吃饭。”

柳沉鱼默默地放开她的手,到井边,打好一盆水,笑望着她,“小雁,你先洗。”

“我也要洗.....”柳焱夏冲过来,一把挤开柳落雁,巴巴地朝柳沉鱼笑道:“大姐,我也要洗嘛......”

“好,小夏先洗。”柳沉鱼永远是那么温柔,温温的没脾气。

三姐弟闹哄哄地洗了手,进厨房吃晚饭。

柳妈妈已给每人盛好了满满一碗饭,疲惫地道:“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妈,我还要......”柳焱夏见两个姐姐上了桌,也在底下耍赖要上桌。

柳妈一把将他抱起,放在一旁的长凳上,夹了筷子菜给他。

卷一 第五章:挨打

“妈,爸呢?”饭后,柳沉鱼乖巧地帮着柳妈收拾碗筷,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妈冷哼了声,道:“估计又是上哪混酒吃去了!”

柳落雁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扫把正在扫地,闻言扑哧一声乐了,看来老爸啥时候也没改掉贪杯这个遗传性的毛病。

柳妈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吩咐道:“小雁,提水去洗澡,洗完了早点睡。”

“妈,我来吧。”柳沉鱼拿了桶,在院子里的大缸里舀了小半桶水,柔声道:“小雁,水晒过了,不凉。”

柳落雁应了声,巴巴地问,“姐,在哪里洗?”

柳沉鱼奇怪地望着她,“你不是一直在院子里洗?”

柳落雁郁闷了,“姐,你在哪里洗的?”

柳沉鱼扫了眼厕所旁随意搭建的一个矮蓬子,吃力地将水提过去。

柳落雁跟了进去,挑剔地查看了一番,又退了出来,跑到柳妈面前,巴巴地道:“妈,给我一条新毛巾。”

“要新毛巾做什么?”柳妈弯腰收拾灶前的柴火,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柳落雁绞着身上那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格子衬衫,小心翼翼地道:“我想一人用条毛巾。”

“一起用的好好的,干嘛要单独用?家里哪里有那么多毛巾!”柳妈不耐烦地吼她。

柳落雁坚持,“一起用那么脏!全家人,每人用一条才好。最好每人有两条,一条洗脸,一条洗澡!”

柳妈猛然直起身子,瞪圆了眼盯着她,皱眉道:“小雁,你哪里学来这么多破讲究?”

“这不是破讲究,是讲究卫生。”柳落雁坚持,“家里还有新毛巾吧?”

“没有了!”柳妈脸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发飚。

柳沉鱼在旁边拉了一把她,小声地劝道:“小雁,将就着洗吧。”

柳落雁嘟嚷道:“而且那桶子多脏,全家人一起用,这个洗脸、那个洗脚,这会却拿来洗澡.......”噫,她真的洗不下去。

“桶不脏,我刚才用井水洗干净了。”柳沉鱼不自在地搓了把手。

“就算洗干净了,也不该一起用......”

“柳落雁!”一声暴喝,柳妈横鼻子竖眼睛,咬牙切齿吼道:“你洗不洗?不洗就去猪圈睡!”

“好啦,我洗......”柳落雁焉焉儿地走向澡间,蓦然又回转过身子,巴巴地道:“妈,明天去集市,多买几条毛巾......”

“至少要五条。”柳落雁掰着手指头,眼角余光瞥见柳妈黑着脸朝她走来,忙见风使舵,“当然,桶多添一只就好了。只要洗澡洗脚分开用就好。”

“好!”柳妈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一把抄了门边的一根细小的竹竿,吼道:“三天不挨顿打,你就皮痒了是吧!”

柳落雁头皮发麻,未动,哀怨道:“妈,我们讲道理,不要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感觉自己有点像那个婆婆妈妈的唐僧。

“洗澡去!”柳妈举起了手中的竹竿。

柳落雁认命地伸出一只手,“妈,先给我条新毛巾。”

“好!”猝不及防,一鞭子抽了下去。

柳落雁尖叫了声,捂着火辣辣疼的小手,大声地道:“妈,你不讲理!”

柳妈的细竹竿劈头盖脸地抡了下来,吼道:“叫你没事找事!家里有几个钱,经得起你这样花!”

柳落雁哪里还会傻的等抽,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妈,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打人!”

郁闷地想,好像记得小时候是有一次被老妈抡了竹竿追的满院子的跑,但不是现在吧?

柳沉鱼呆呆地望着这上窜下跳的母女俩,习已为常,转身去拿了衣服,自个去洗澡。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比猴子还灵活,老妈是打不到的。

院子里一时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柳妈跑岔了气,却连竿子都未近那只小皮猴的身。

柳落雁长大后,哪里还进行过这么剧烈的运动,早跑的精疲力竭,保持着安全距离远远地望着柳妈,随时准备开跑。

柳妈在田里忙活了一整天,早累的不想动,一手丢了竹竿,有气无力地丢下一句话,“洗澡去!”转身又回了厨房。

柳落雁确定她妈不会再出来了,飞快地跑过去,拿了竹竿左右环顾,找了个较隐蔽的角落,将这凶器藏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柳落雁惊了跳,猛然转身。

暮色中,柳沉鱼乌黑的大眼越发闪亮。柳落雁闻见她沐浴后身上淡淡的香皂味,一袭干净的淡粉色的裙子随着夜风轻轻地飘动。

“小雁,我给你拿了换洗的衣服,水也提好了。”柳沉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呐呐地道:“桶子我洗了好几遍,你快去洗澡吧。”

“嗯。”柳落雁听话地应了声,转身进了矮小的澡间,咬着牙搓了几层的灰,再用水冲干净。也不敢用那条毛巾擦身,而是等着身子慢慢自然晾干,再穿衣服。

柳沉鱼安静、漂亮,她夏天的衣服是几件裙子。而柳落雁打小皮实,成天里似个假小子在外面爬树掏鸟窝,钻狗洞,也就三、两套衬衫小裤换洗着。

柳落雁穿好衣服,裤子在膝盖处打了N个补丁,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短衬衫也被磨破了好几处,所幸是洗的还算干净。

出了澡间,抚mo着右手突起的地方,心里头又有些黯然。长大后的自己,因为右手手肘难看,不敢穿很多漂亮的衣服,裙子、无袖,甚至出门连短袖的衣服也不敢穿,而是捂的严严实实的。

柳妈看见她这个动作,心里一阵刺痛,叹道:“小雁,手又疼了吗?”

柳落雁听见她的声音,骇了一跳,惯性以为她还要打自己,猛然后退了好几步。

柳妈见她似只受惊的小老鼠,心里难受,反省自己脾气暴躁。虽然这个女儿打小顽皮,没少挨过自己的打。但她只是个五岁大点的小孩子,乖起来还是很听话,怎么自己一气起来老是三天两头的打她?

“睡去吧。”柳妈颓然地转身,提了苕水桶去喂猪。

柳落雁望着妈妈疲惫的身影,心中并不怪她。刚才自己是有些过分了,小时候家里穷,真的不该作此要求。

-------

嘿嘿,吆喝一下,求下票票

卷一 第六章:柳爸又贪杯

柳落雁进了房,昏黄的灯泡下,柳沉鱼正给沉睡中的柳焱夏盖薄毯。

柳沉鱼听着声响,扭头朝她轻嘘了声,随即蹑手蹑脚地走近她,轻声道:“睡吧。”随即爬上外面这张较矮的床,摊开薄毯,躺下。

柳落雁站在床边,吱吱唔唔地道:“可是......还早呢,不到八点就睡?”

“你一向不是这个点睡?”柳沉鱼有些奇怪,从枕下翻出本半新的书就着昏黄的灯炮读起书来。

柳落雁一把夺了她的书,嗔道:“灯太暗,小心看瞎了眼。”

“可是,还差半个钟头,我也睡不着,又无事。”柳沉鱼夺过她手中的书。

“改日里我去买个小台灯。”柳落雁爬上chuang,问道:“睡衣在哪里?”

柳沉鱼身上穿的,是一件碎花宽松的小棉布睡裙,她怕睡皱了裙子,自懂事起,向来有换睡衣睡觉的习惯。

见柳沉鱼愣愣地盯着她,柳落雁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小雁......”柳沉鱼紧蹙着眉头,“我怎么觉的,今天你有些奇怪?”

“啊?”柳落雁暗暗吃了惊,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哪里奇怪了?”

柳沉鱼沉默半晌,“也就不上来,就感觉。”

柳落雁腹中暗笑,这感觉,还真准。但一想起这个柔弱姐姐只有几年的命,心情又沉重起来。她定坚地认为,老天爷让她重新活过一次,一定是给她机会,去改变姐姐的命运。

柳沉鱼今年七岁,在她读初二时出的事,那一年,柳落雁十岁,柳沉鱼便是十二岁。还有,五年的时间!

不,她不能等,从现在起,便要开始做点什么。

柳落雁默默地爬上chuang,蹲在一侧直勾勾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憋不憋尿?”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柳沉鱼的脸。

柳落雁心急火燎,否则还可检查看看她的脸是否蜡黄,眼睑有没浮肿。

柳沉鱼红了脸,有些窘迫,“我们那数学老师总是拖课,害我根本来不急跑厕所,下节课就上了。我又不好意思同老师说,幸好现在是放暑假。”

柳落雁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急道:“姐,听我的话,以后千万不能憋尿了!”

“可是也没办法啊。”柳沉鱼将书本塞回枕下,躲了下去,半闭了眼。

柳落雁激动地一把拽住她胸前的衣襟,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拖她坐起。

“小雁,放手!”柳沉鱼急呼,“你是怎么啦?”

“姐,以后你千万别再憋尿了!”柳落雁一脸焦急之色,“会憋坏的,憋坏了会死人的。”

“哪有这么吓人。”柳沉鱼漫不经心地笑道:“睡吧,说会话就晚了。”

“不!”柳落雁不依不饶,“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不许你睡觉。”

“好好好,我知道啦。”柳沉鱼的语气明显带着敷衍,显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柳落雁想了想,又问道:“姐,你现在有没哪不舒服?”

柳沉鱼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催促道:“睡吧,再不睡你明早又起不来。”

柳落雁不好说自己以前其实是知夜猫子,不闹到凌晨不肯睡。

“那,姐你晚上起夜么?一个晚上起几次?”

按这般问法,估计脾气不好的人,似柳妈般,不发火也该拿竹竿追她满院跑了。幸好柳沉鱼是个温和的人,就算是不耐烦,也不会表现出来。

“两次左右,有时也一觉睡到天亮。”柳沉鱼又躺了下去,盖好薄毯,掩嘴打了个哈欠,“睡吧,晚了。”

柳落雁本想换睡衣,但也没有隐蔽的空间可换。爬到里侧,褪了长裤,只身穿着衬衫,裹了另一床破毯子,便也躺下了。

可真是没这么早睡过,加之又遇上重生这种破事,兴奋的根本睡不着。

唉,如果小鱼的病,没办法避免,那么也该在病发之前的五年时间里,竭尽全力去预防。可是自己只懂些皮毛,当初又胆小怕解剖,根本不敢学医。老爸倒是学医的,不管他有几桶子水,若是让他随时关注小鱼的状况,早些做准备肯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