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会鬼使神差的跟在他后头。
走出校门,一群人在十字路口分开,阮池看着沈星朝他们挥手告别,然后提着书包往另一条路上走去,单薄挺括的背影莫名透出了几分懒洋洋的孤独。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步跟上。
大概走过了三个路口,街边的行人和商铺都稀少起来,阮池跟着他拐进一条巷子里,不一会,视线中出现了一座小院子。
青灰色的砖瓦,有些老旧的台阶和门墙,沈星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里头。
两旁临户门扉紧掩,看不出来有人住的样子,阮池手抵住额头,食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须臾,她拉了拉肩上的书包,慢吞吞地往巷子口走去。
“老板,那里面有人住吗?”
小卖铺前,阮池拿着盒牛奶剥开吸管,余光往背后的巷子瞟去,状似随意聊着。
“有啊,只是近几年大部分都搬出来啦,唉,我们这生意也是萧条了很多。”四五十岁的老人叹了口气,不设防的和她说着。
“那还住着的是不是只有些老人了,年轻人应该都搬走了吧。”阮池极其自然的接话,把手里的吸管插进了牛奶盒中。
“是呀,都搬的差不多了,只有一对老夫妻还住在里面。”
“这里的房子都旧了,况且地方又偏,年轻人早就出来买房了。”
“那他们怎么还不搬呀?”阮池靠在小卖铺外头的冰箱上,一脸好奇,白皙乖巧的脸上闪烁着单纯。
“他们家女儿好像出国了吧,听说离婚了,这不,上个月他们家的外孙还过来这边上学了。”
“没有其他子女了吗?”
“没有,就一个女儿。”
“啊…”阮池露出了伤感的神色,那个老板呵呵一笑。
“小妹妹,以后可不要嫁太远了,不然你爸妈可就孤独咯。”
阮池手里的那盒牛奶见了底时,关于沈星的背景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父母离婚,爸爸在江北市,听说开了个公司挺有钱,但在感情方面不太检点。
因为是过错方,所以离婚官司上他妈妈拿到了一大笔钱,直接出了国,而沈星被分给了他父亲,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送到了这里。
平时总是独来独往,不爱讲话,让人看着有点畏惧,外公外婆为人却很和善,和周边的人相处都很好。
大概就是这些。阮池把头靠在公交车窗户上,望着外头各色的霓虹灯发着呆。
好像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
她思索着,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星期。
沈星都没有和班里的女生说过话。
他好像和一班的男生也有点气场不合,只有同桌郑奇能和他偶尔聊上天,更多时候,是看到他和五班的那群男生一同进出,课间成群结伴的去洗手间。
一班和五班向来没有接触,但自从他转过来之后,门口就老看到那些男生,一个个嬉笑闹腾的,叫着沈星的名字。
截然不同的气场,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响亮又生气蓬勃的嗓音,衬得一班颜色黯淡。
确实,比起这群书呆子,他们生活的确是五彩缤纷。
每次门口倚着一群人用拉长的音腔叫着沈星两个字时,班里无数女生都借机理所当然的朝那个方向望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明正言顺的去看他。
阮池也不意外。
沈星这个人——
有点会让人上瘾。
第一次看只觉得长得好,舍不得移开眼,多看几次,便不知不觉看到心里去了。
原本只是贪恋他的颜色,然而慢慢的,连同整个人都藏进了心底。
好像他哪儿都透着一股劲,让人沉迷深陷,越坠越深。
水溪一中的高三只有无尽的补课,周末仅仅下午半天休息,但周五傍晚的大扫除依旧是必不可少。
阮池是语文课代表。
虽然理科班的语文课代表毫无亮点,但好歹也是个小官,并且是她唯一担任的官。
从老师办公室抱着一大堆试卷回教室时,走廊楼梯上已经都空了,大部分学生都打扫完回到了教室,等待着班主任做最后总结。
明天是难得的月休,有两天假期。
班里有不少学生都是寄宿,对于放月假回家是极其憧憬和渴望的。
阮池加快了步伐,抄了教学楼后头的那条近道,唯恐班主任已经提前到达了教室。
这边是图书馆,平时就很少人来,但和教学楼是连通的,从这边楼梯上去,可以少绕一点路。
阮池踩上楼梯,刚转过身,猝不及防,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楼梯拐角,穿着校服的男生倚靠在墙壁上,身上外套拉链大开,丝毫没有正形,眼前有些云雾缭绕。
她看到沈星倚在角落,目光斜斜看过来,眼角狭长,余光冷漠,一开一合间,眸色夹杂着淡淡的凉意。
阮池视线如同触电般下垂,眼神所及处,那天晚上见到的修长白皙指间,夹着一根正在缓缓燃烧着的烟。
她低着头,抱紧了胸前的试卷,飞快的往上走。
教室老师还没来,大多数人都在认真学习,也有小声的窃窃私语,在底下商量着放假安排。
阮池坐在座位上,有些惊魂未定。
眼前还在回放着方才那一幕。
那双微凉的眼,毫不掩饰着内里的冷漠孤寒,一眼便让人浑身发凉,畏惧又渴望。
她捂住极力跳动的心脏,伏下身子,趴到了桌上。
水溪东巷的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广场,上面有漂亮的喷泉雕塑,自由飞翔的白鸽,还有帮人画肖像的流浪者。
周末放假,人们都喜欢到这边来散步消遣,可以说是水溪一个有名的地点,到了傍晚,人流量很大。
脚边有小孩手牵手跑过,掀起一阵风,手里都拿着一个气球,黄的红的蓝的,彩色一片,脸上都是喜笑颜开。
沈星侧身给他们让出道,眉心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小孩,讨厌人多的地方,更加不喜欢一个人处在热闹之中。
耳边都是欢声笑语,家长和孩子的交谈,三两结伴的年轻人,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音乐声。
一切都很烦。
家里的两位老人很固执,一定认为运动使人强身健体/积极向上/乐观开朗,所以每天要赶他出来溜达一圈。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外婆突然有些不舒服,这样的散步会是三个人的活动。
沈星垂眸,轻轻吐了口气,打算直接掉头回家。
“你好,气球送给你。”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尾音微微上扬,轻快愉悦,沈星抬头,一张素净秀气的脸映入眼中。
傍晚的夕阳很美,橙色光芒散满了大半广场,落在她身后。
那张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唇边的弧度像是半个月亮,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一眼望去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她手里握着一大把彩色气球,身上穿着蓝白色的裙子,有点像日式学校的制服,胸前绑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腰身纤瘦,百褶裙下的两条腿白皙笔直。
眼睛很漂亮,又黑又浓,看进去,有几秒移不开的怔愣。
沈星目光落在递过来的那个蓝色气球上,伸手接过,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直到走出了好远,他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才的画面,沈星攥着手里的这个蓝色气球,在上面轻轻拍了拍,莫名的,好像觉得回家的路程没有那么难熬。
第二天和两位老人去广场散步时,上面没有了各色的气球,沈星打量了几眼,确定昨天那个女孩子没在。
“星星,你昨天拿回家的气球,我怎么没看到有人发啊?”外婆在一边问,沈星收回视线,低声回答。
“可能就做了一天活动吧。”
“哎呀,好吧,我还想看看热闹呢。”老人惋惜,像个小孩一样,沈星垂眸,轻笑出声。
周一依旧是脱胎换骨的一天。
强制性把身体从放松舒适的假日里抽离出来,投入到任务繁重的学习中。
一班的清晨,充满了哀声怨载。
沈星推开门,习以为常的往座位上走去,脚步却在一半顿住。
前面不远处,一张桌子上正插着一个蓝色气球,女孩端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神色认真专注。
一班的教室其实很安静,不像五班,闹腾的人很多,虽然是黑暗般的星期一,但大部分人都还是投入到了学习中。
说话声也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阮池,你从哪来的气球啊,还怪好看的…”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拿笔帽轻轻戳了戳,说完就笑了。
“哎,真是黑色的星期一,这么丑的气球竟然莫名看出了几分萌感,一抹亮色简直治愈了我灰暗的心灵啊——”
“周六做兼职的时候剩下了的,放在家里也浪费,干脆拿过来上课看看也心情好。”
清脆柔和的声音,隐约有几分耳熟,沈星蹙眉微微思索着,目光定定落在前面的那个女孩身上。
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常见的蓝白校服,额头被刘海挡住大半,五官不算特别,皮肤很白。
沈星察觉自己站得太久了,收回视线往自己座位上走去,落座的那一秒,他凝眸还在思索,这两个人——
真的是同一个吗?
差别好像有点大。
第4章
沈星很快就再次见到了阮池没有戴眼镜的样子。
下午体育课要跑八百米,男生先跑,跑完站在一旁等着女生结束。
沈星拿着一个篮球随意拍着,响亮的哨声落地后,他目光不经意落在了最前头的那个女生身上。
越看越熟悉。
她把刘海夹了上去,没戴眼镜,一双漆黑漂亮的眸子暴露出来,原本普通秀气的脸顿时像多了道光彩,撇去了之前黯淡。
——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得漂亮了很多。
沈星对女生向来没有太多的注意,也只是之前在广场上的一面,让他有些诧异,这下确认了人就是阮池之后,只剩下微微感慨。
女生真的是很多变的生物。
一班都是一群刻苦的学霸,午休时间,别的班不少学生都外出放风,唯有一班教室安静沉寂,只有沙沙沙的做题声。
大部分同学都端坐在座位上,认真的做着试卷或练习册,偶尔响起一两句交谈声。
因此一点点动静都会被发大无数倍。
“沈星,你能出来一下吗?”
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个女孩子,长发高挑,脸上画着不合年龄的妆容,却是艳丽的漂亮。
众人视线不自觉投到了那个当事人的身上。
沈星正在打游戏,两只手握着手机,斜斜倚靠在桌前,表情专注,闻言头也不抬,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反应,旁观群众又收回注意,继续着手下的题目。
来找沈星的人多,男的有,女的也有,但除了他那群五班的朋友,基本没人能叫得动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出去一下,可是发现人家只是来搭讪和表白之后,便懒得再搭理,像这种情况,在班里隔三差五会上演一次。
见他无动于衷,那个女孩又不甘心的重复了一次,沈星微抬起头,有了点反应。
“有什么事?”淡漠的口气,连同神色都是冷然的,一般人早就被他这幅模样给吓退,但今天这个女孩,明显是做足了准备。
“有点私事,想单独和你说。”她咬咬唇,昂起头说道,沈星表情未变,眼里像是驻着冰雪。
“我很忙,你直接说吧。”
那个女孩闻言脸上有些难堪,环顾了教室一圈,见旁人都在顾自做题没有看他们,不由鼓起了几分勇气。
她捏紧了手里的东西,径直朝沈星走来。
“给你。”
一封粉色情书被递到他面前,女孩声音是强装的平稳。
“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谈个恋爱。”
“没兴趣。”
沈星头也不抬的拒绝,视线仅仅在眼前的那封情书上停留了两秒,惜字如金。
他这副态度明显惹怒了女孩,击碎了她少女心事和自尊,女孩咬着唇,眼眶有些发红,表情一点点变得难堪起来。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她加重了音量,情绪有些失控,伸手去夺他掌心的手机,沈星猝不及防,连忙往后躲,被他倚靠着的那张课桌轰然倒塌,里头的试卷书本散落了一地。
那个女孩也被绊了一下,直直往前倒去,沈星反应迅速的躲避,身体往旁边倾斜,女孩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整个教室万籁俱寂,同学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瞬息万变。不过短短几分钟,场面就变得如此混乱和尴尬起来,一时间没人敢做声,只呆呆看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巨大的声响和动静让人无法忽视,阮池抬头看着不远处小声哭泣的女孩,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
“没事吧。”
她走到那个摔倒的女孩面前,伸手去扶她,女孩正坐在地上哭泣,见状突然把怒火发到了她身上。
“不用你管!”
她伸手猛地把阮池一推,接着站起掩面往教室外面跑去,阮池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整个人惯性的往前倒去。
鼻尖撞到一块骨头,很硬,阮池眼睛有些发酸,手里自发攥紧了支撑着她的力量。
有股清淡的皂角味从面前的布料中散发出来。
阮池抬起头,近在咫尺的,是沈星淡漠的眼。
两人的脸仅仅相隔数厘米,放大了看,那张脸愈发白皙精致,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阮池怔怔的看着,忘了移开视线。
“没事吧。”
沈星微蹙起眉头,两只扶着她的肩膀的手轻轻往前一推,阮池顺势站稳,松开了紧攥着他胳膊的手。
“没事,谢谢。”
她低声道,飞快的垂下眸子,掩去里头的失态。
沈星默默的收拾好自己桌椅书本之后,教室又恢复了安静,每个人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眼观鼻鼻观心,认真读着圣贤书。
董妍偷偷打量了沈星一眼,凑过来,小声道:“阮池,感觉怎么样,和男神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不是开心激动得快死掉了。”
阮池回味了几秒,笔帽驻着下巴思考,须臾,点点头。
“嗯…我好像更喜欢他了。”
尤其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扶着她肩膀的时候,不容忽视的力道和热度,透过一层布料传来。
就好像,她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阮池是走读生,晚自习可以自行在家复习,很巧的是,沈星也是。
一班的走读生不多,大多数人都争分夺秒的把精力投入在学习中,恨不得睡在教室里,有好几位家离学校不远的同学,也选择了寄宿。
然而对阮池来说,一个人在家学习的效率,远远要比在学校来得高。
毕竟陈芸是丝毫不敢打扰她的。
下课铃声响起,阮池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她目光不经意落在前头那人身上,沈星已经动作迅速的把试卷塞进书包,提起走人。
她加快动作,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不远不近,保持着正常距离,此时学校里去吃饭和打扫卫生的同学很多,林荫道上人来人往,阮池的行为丝毫没有引起注意。
走出校门,行人渐少,过了门口那一条摆满商贩的马路,两旁景色便冷清下来,透着几分静谧。
沈星的步伐依旧不快不慢,手插在裤兜里,单肩挎着书包。
他走路的样子有点漫不经心,懒洋洋的,连提步的模样都很好看。
阮池真的不是故意要跟踪沈星的。
她只是发现两人刚好有一段顺路,于是过了那条路之后,又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了。
随着道路越来越窄,之前还不时掠过的一两辆车子也不见了踪影,周围无比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阮池放慢了步子,拉远了距离。
水溪是个小城市,人口不多,像这样的地方比比皆是,稍微去到偏僻一点的地段,基本难见行人。
她害怕自己被发现,于是和沈星一个在路头,一个在路尾,只遥遥看到他的背影。
前面有个拐弯,男生的背影消失,阮池加快了几步追过去,穿过这个拐角,然而前头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她心头一慌,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阮池环顾着四周,生怕他从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来质问她,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正在全神贯注打量着周围时,耳边突然有说话声传来,隐约夹杂着辱骂,阮池一愣,目光定在右手边的那条小巷子口,闷哼和拳打脚踢的声音飘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攥紧肩上书包带子,慢步谨慎的走过去。
视线骤然开阔,一群穿着红白校服的男生面色凶横,齐齐围着中间的那个人动手,沈星的蓝白色在里头格外醒目。
他一人明显不敌他们,短短几秒间身上已经被招呼了好几下,脸上破了道口子,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件漂亮精巧的瓷器变得破损,阮池心疼的火烧火燎。
“你们在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她猛地冲出去,厉喝一声,手机被高高举起放在脸侧,满身的镇定凛然,眼里透着丝狠意。
那群人动作停住,侧目朝她看过来,脸上戾气未褪,一副社会小青年不怕死的模样。
他们看清只有阮池一人站在前方时浑身戒备明显松懈下来,嘴角扯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容,提步欲朝她走近。
阮池呼吸一窒,目光和抬起头看过来的沈星有一个短暂交汇,紧接着立刻挺直了腰背,眼睛一亮,落在后头,伸手激动地指着。
“警察叔叔,就是他们打人!”
走过来的那群人一愣,纷纷转头往后看去,阮池绷紧了精神,一个箭步上前,拽着沈星的手腕就往外狂奔,把从小到大吃奶的劲都发挥了出来。
待他们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跑出了巷子口,那群人连忙回身追着,辱骂威胁声不绝于耳。
阮池快跑吐了。喉咙像是干涸开裂的土地,要冒烟了似得,难受极了。
胸口喘不过气来,双腿机械式往前狂奔,体力被严重透支,但指间死死圈住的手腕却越抓越紧,不敢松开。
跑出了两个路口,行人多了起来,两边商铺林立,身后那群人依旧在紧追不舍,阮池拐了个弯,带着沈星冲进了一家便利店。
随着玻璃门被一把推开,清脆的欢迎光临随之响起,阮池步伐丝毫没有停顿,匆忙间朝收银台望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叫了一声。
“江莉,假装没有看到我们,仓库借我躲一下!”
第5章
阮池直直冲向便利店后头,轻车熟路找到一扇隐蔽的小门打开,拽着沈星逃命似的钻了进去。
房间没有开灯,很黑,两边窗户好像都是封死的,阮池哐当一声关上门,接着摸到墙边开关,啪的一声,头顶亮起一盏橘色灯泡。
视线骤然明朗。
面前空间不算小,但四处都堆满着杂物,拥挤凌乱,能站人的地方显得很狭隘,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阮池靠在门板上用力喘息两口,须臾,又忍不住转身,小心翼翼把门拉开一条缝,趴在那里朝外看着。
这边有货架阻挡,只勉强看到便利店门口,阮池看着那群穿着红白色校服的人跑过去,方才放松了身体。
沈星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脸上伤口依旧狼狈,手腕那里多了一圈醒目的红色。
那是刚才奔跑时,阮池用力拽住留下的痕迹。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忍不住回味了一下之前的触觉。
太紧张了,什么都没来得及感受,只记得坚硬分明的骨骼和微凉的肌肤。
她目光从沈星脸上鲜红的伤口上掠过,然后起身往里走去。
“你等一下再走,他们刚刚跑过去应该还在附近。”
阮池顾自说,弯腰在货架上翻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塑料袋和纸箱摩擦。
沈星注视着她的身影,掩下眸子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池很快拿着东西走了过来,沈星目光落在上面,发现她手里拿的是一袋棉签碘酒,还有纱布和云南白药。
“你的伤口先处理一下,刚好这里有药。”
沈星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阮池走到他跟前,垂眸拆着东西,不一会,一只蘸着碘酒的棉签被递到他面前。
沈星望着伸过来的手,脚惯性往后一退,抵到了后头的一张长木桌上。
“你自己能看见吗?”阮池见状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手依旧停顿在空中,沈星抿了抿唇,身体倾斜倚靠在那张木桌上,手往后一撑稳住站姿。
见他这幅无声妥协的模样,阮池心里微微放松,放低了声音。
“低头。”
沈星迟疑了一下,动作缓慢的微垂下头,朝她手边靠近。
阮池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除了脸上,他眉骨那里也有一处破损,阮池小心翼翼拿着棉签按压在他伤口上,本以为会听到吸气声,结果耳边却一片安静。
她侧眸打量了沈星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阮池忍不住手一抖。
“嘶——”
轻呼声如愿响起。
“没事吧,很疼吗?”阮池立刻停手,试探内疚的问,沈星摇摇头,低声吐出两个字。
“还好。”
给他伤口消好毒,阮池拿了药粉小心撒上去,接着在那张白皙的脸上仔仔细细贴上了两个创口贴。
“好了。”她如释重负,接着看向他问道:“还有其他地方吗?”
沈星摇摇头,“没有。”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麻烦?”阮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问,沈星看着她脸上的那副眼镜,脑海莫名想起了她那天在广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