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雷哥打了个响指:“你想怎么玩?骰子?”
“那太刺激了,温和点。”丁垣道:“麻雀吧。”
麻雀?
屋里几人都愣了愣,半晌,雷哥道:“麻雀就麻雀,艾丽,去准备房间。”他又看向丁垣,阴森森一笑:“输了,手脚可别忘了要留给我。”
他很看不惯丁垣。虽然丁垣毕恭毕敬,温和有礼,委曲求全,毫无骨气,但到底有掩饰不了的骄狂。
骄狂,就刺眼。
丁垣咧嘴一笑,连声道:“好好好,一定一定一定。”

第4章 牌章

丁垣和雷哥说好,刚出门就碰上一个光头大胖子,光头胖子应该也是来打牌的,正从楼下往上走。看见丁垣,先是一愣,随即乐了,道:“哟,哥们儿,你也热得慌啊!”
纵观整个“赌场”,里面多数人虽然热背心还是要穿一件的,热的狠了也是把背心卷起来到肚皮,毕竟外面还在下雨,赌完回头出去还得吹风,就丁垣一人特立独行,浑身上下一个红裤衩一双开了口的凉拖。
这胖子也是一样,穿着个大花裤衩,光着膀子,走一步肥肉都要抖三抖,灯照在头上,像个花生馅大汤圆。丁垣对他笑了笑,和雷哥走到另外一边的尽头,那里有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进去就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宽,大,中间只摆一张麻将机,四张椅子,显得屋子更空荡。
雷哥自己先在一张皮椅上坐下,看向丁垣,问:“你想怎么玩?”话里就有点试探的意味了。
也是,按照正常人,输了一大笔钱后被人逼债,手头有钱的情况下第一个反应不是还钱而是再赌一把,要么就是疯狂赌徒还想靠最后一把翻个身,要么,就是有备而来。
疯狂的赌徒除了疯狂,还得傻,但这个世界上傻子不多。大概雷哥觉得郝萌不太像疯狂的赌徒,而像是幡然醒悟带着筹码卷土重来的自作聪明之人,但到底是怀疑,所以才主动询问。
对方试探,丁垣只好装傻。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周兴,道:“那就熟人吧,周兴来凑个局。”
周兴有些不知所措的去看雷哥。
周兴和雷哥关系好,丁垣却点名要周兴来上场,不是一下给自己找两个对手?雷哥点烟的动作顿了一顿,看向丁垣,道:“哦?那还缺一个人,你还有没有‘熟人’?”他把“熟人”两个字咬的很重。
丁垣爽快道:“我朋友不多,熟人就更少了,刚才上楼那胖子兄弟不错,也穿裤衩,算有缘吧,问他凑牌搭子怎么样?”
周兴和雷哥对视一眼,半晌,雷哥点头,对艾丽道:“你出去问问。”
艾丽果然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开了,一光头胖子嚷嚷着走了进来,他一看丁垣就眼睛一瞪:“裤衩兄弟,怎么又是你?”
“我们三缺一,来不来?”丁垣笑问。
“来啊!”胖子顺手撸把袖子,猛然间发现自己没穿上衣,又把手放下,道:“我刚问了一路说我来晚了,没局,正闷着呢,裤衩兄弟你简直就是瞌睡里送枕头,沙漠送绿洲,天使啊!”他是个自来熟,没人招呼就自觉地在麻将桌前坐下,对艾丽道:“口渴,美女麻烦倒杯茶。”
“你知不知道我们打多大?”周兴忍不住开口。
“不知道哇!”胖子大大咧咧道:“钱不是问题,海爷有钱!”
雷哥对艾丽使了个眼色,艾丽俯身在胖子耳边说了什么话,那胖子眼睛一直,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道:“不好意思,我想我必须要离开。”
丁垣一把扯住他的裤子,道:“别,走什么。这样吧,你都说了,咱俩也是有一条裤衩的缘分,今儿我们就‘贴面打’,你输了多少,算我的。”
此话一出,周兴就呛住了。
胖子也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他:“裤衩兄弟,你脑子还好吧?”
“挺好。”丁垣问雷哥:“今晚真的很急,雷哥,我也不想再找人,打牌呢,最重要的是开心,这位兄弟输了算我的,我们家祖产卖了两个人的债也够给的,怎么样?”
胖子又惊了:“祖产?你这是在用生命打麻将啊!”
“郝萌,你现在连吹牛也会了?”周兴嘲笑道:“你自己背不起债,别把别人也连累了。”
“债多不愁,”丁垣一笑:“怎么样,雷哥?”
雷哥看了一眼丁垣,又看了一眼光头胖子,忽而笑了,道:“好啊!”
胖子:“不好!”
“哎呀光头兄,”丁垣扯着他的裤衩不松手:“我跟你说,打麻将最重要的是运气,我俩本来有缘分挺好一事,你现在撤退,就是把我的运气给坏了,指不定今天我本来能把以前的债清空,就被你搞砸的最后连祖产都输了,你说,你是不是害我?”
“去他个小饼干,这和老子有半毛钱关系?”光头胖子道:“咱俩熟吗?合着我不打我还有罪了?”
丁垣:“是啊!”看胖子一脸说不出话的模样,他又道:“况且今晚说了是‘贴面打’,你输了算我的。光头兄以前还没打过这么大的麻雀吧?是男人就要做大做强!一直这么畏首畏尾,怕这怕那,那还有什么意思!”
好像被丁垣的话激起了血性,光头胖子思考良久,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丁垣,咬了咬牙,一屁股在原座上坐下来,道:“海爷我水里来火里去,怕你个红裤衩?又不是我出钱老子怕个屁!打就打!”
“这就对了,”丁垣欣慰:“开始吧。”
雷哥吐了口眼圈,看向丁垣,意味深长道:“你今天可真是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原来的郝萌在每次上场前多紧张多小气,倒不是郝萌的问题,而是在面对超出负担能力的赌局时,普通人都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现在的丁垣,一掷千金,视钱财如粪土,说贴面打就贴面打,死猪不怕开水烫,和从前肯定迥然不同。
毕竟毛一胡经常对他说:不要怕!再大的牌局,他们能有你有钱?你身上可是揣着一个亿,一个亿啊!是不是有底气了?说完就把印着“一亿”的冥币给他叠好放进裤兜里。
丁垣看向雷哥道:“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局了,就让我也洒脱一回吧。”
艾丽带着年轻小姑娘过来上茶,灯光开到最大,这屋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外面嘈杂的声音一丝都听不到。
第一局是雷哥庄家。
他打第一张“三饼”。
“碰!”周兴道。
丁垣看一眼自己手里的四筒五筒,不做声。
周兴碰了雷哥的三饼,打了一张一万。
雷哥:“碰!”
“嘶——”胖子叫了一声,好在雷哥再打了一张牌,这回周兴没碰了,跟着打了张九万。
“七条。”胖子道。
丁垣:“五万。”
雷哥这支烟抽完了,把烟屁股摁到烟缸,重新点一支,舒舒服服的吸了一口,看起来十分惬意,他道:“吃!”
“六万。”周兴又道,他摸了摸鼻子。
胖子大吼一声:“九条!”
丁垣跟上。
然而这一圈结束的特别快,快到出乎人的意料,丁垣和关头胖子甚至没摸几张牌,雷哥就胡了。
清一色自摸,周兴也是碰碰和,胖子和丁垣把牌摸完了都没胡牌,这圈没赢。
周兴就阴阳怪气道:“郝萌,你别打的太随意,你这担着两个人的债,可不轻松。”
胖子大怒,道:“什么意思?意思是爷爷我就能打的随意了是吗?”他看向丁垣:“裤衩兄,看海爷下一圈给你全赢回来!”
他这么同仇敌忾,丁垣还有点意外的感动。
雷哥吐口烟雾:“继续。”
第二圈开始。
雷哥依然是庄家。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局看丁垣这么不堪一击他放下心来,第二圈明显就打的气定神闲多了,还不时和丁垣神侃几句。
屋里有空调,但打牌尤其是打大牌容易激动,不一会儿周兴脑门上就布满汗水。他兴奋的喊:“杠杠杠!”
胖子晦气的啐了一口,打出白板。
丁垣毫无负担,继续打:“三饼。”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七零八落,不成顺子也不成对子,比刚会打牌的菜鸟好不到哪里去。
雷哥叼着烟甩出一张八万。
“杠一个!”周兴激动地咽了口口水。瞥到雷哥的眼神,笑声又很僵硬的收了回去。
胖子看着自己的牌有点着急了,丁垣还跟没事人一样的老神在在,打的牌天花乱窜,毫无章法。到后来胖子忍不住问他:“裤衩兄弟,您不会是新手菜鸟头一回,什么都不懂就来干票大的吧?”
丁垣就认真的回答他:“这都被你发现了,了不起。”
第二圈是周兴最先胡牌的。竟然拿了个小三元,雷哥紧随其后对对碰,不过脸色没开始好看,胖子走了个鸡和,就丁垣啥也没有,或成最大输家。
第三圈也是一样,这回最先胡牌的是胖子,也是清一色,其后的雷哥是清碰,周兴是鸡胡。
三圈麻将,丁垣一个没胡,他甚至没有吃碰杠任何一张牌,打的牌放到后面看简直惨不忍睹。周兴问他:“郝萌,你不是输疯了都不会打牌了?要我说木匠赚点钱多不容易,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好好打,别说我们欺负人。”
光头胖子恨铁不成钢道:“我虽然能自保,但是裤衩兄你输的你还得自己付,你能不能靠点谱?你看看你刚才打的什么,你把对子都拆完了?你疯啦?好好打行不行?”
雷哥也笑笑,他摸了摸下巴,笑起来腮帮子更凹陷了一点,他很和气的笑道:“不着急,好好打。”
丁垣拿起一边的茶水,打了三圈,滚烫的茶水晾的微凉,不冷不热,刚刚好,不知道是什么茶叶,不过喝起来清香扑鼻,算好茶。
灌了半杯茶下肚,他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笑道:“说的也是,其实我正准备好好打。”
“准备?”周兴抹了把汗:“你前三圈在玩啊?”
丁垣不置可否。
一圈看牌章,一圈看习惯,还有一圈看出千手法。
三圈,足够了。

第5章 一圈

第四圈开始,胖子坐庄。
周兴开始兴奋起来,他一边打牌一边问丁垣:“郝萌,你祖宅在什么地方?是几进的院子?大不大,现在能兑多少钱有没有找人看过?”
光头胖子特不乐意,道:“又不是你的问个屁,能闭嘴吗?”可能是因为丁垣一开始要跟他“贴面打”,光头胖子对丁垣也有点一条战线的意思,看见周兴这么迫不及待,就不满意了。
雷哥咬着烟含含糊糊吐出两个字:“不错。”
雷哥发话,周兴不再出声。丁垣打出张三饼,道:“大,可大了,一家子人都能住,估摸着能兑个百来万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雷哥眉头一跳,动作停了停,手指搭在麻将牌上轻轻点了一下,跟着打出一张三饼。
周兴撑着脑袋,摸了把下巴,吼一声:“五条!”
“吃!”胖子顺手打一张八条。
雷哥扫了一眼自己的牌,弹弹手上的烟灰,狠吸了一口烟,皱眉打出了一张六万。
周兴本来穿着衬衣,屋里有空调还是出了一身汗,衣服都快贴身上,差点凸点。他摸着解开的衬衣扣子,打了一张六条。
“杠。”雷哥的眉头舒展开,笑意更大了。
周兴一边打一边就奉承:“雷哥晚上手气真好。”
“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搞迷信?”胖子语气不是很好:“知道什么叫技术吗?技术才是硬道理!”
“那也得有一个技术才行。”周兴不遗余力的打击丁垣:“就怕没技术也没手气,瞎搏,哎,郝萌,”他恶意的看向丁垣,“你说,你这浑身还剩个裤衩子,这回要是输了,是不是得把裤衩子留下,光屁股回去?”
“嗤”的一声,雷哥笑出了声。
胖子想说点什么,抬眼看到丁垣眉头紧皱,紧紧攥着摸到的牌迟迟不肯打,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瞬间就紧张了,他不好明问,只能盯着丁垣干操心。
丁垣迟迟不出牌,雷哥见状,就笑了:“怎么不打了?”
“不会是害怕了?”周兴立刻跟着问:“是不是抓到烂牌觉得没信心了?打都不敢打了?”
丁垣不说话,神情越发严肃,严肃的胖子都不敢多话。
雷哥扫了丁垣一眼,突然笑了,道:“不要怕,不会扒你裤子,至少不会让你裸奔,手和脚嘛…”他神情阴森森的:“打牌玩的是刺激,什么结果都无所谓,敢来打就不怕刺激,对不对?”
“手和脚,”胖子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丁垣没有回答胖子的话,只是等雷哥开口之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对,打牌玩的是刺激,敢来打就不怕刺激。”
“so,”雷哥自以为幽默的打了个响指:“不要怕输,来吧,也许下一把运气就来了。”
“没有下一把了。”丁垣道。
“嗯?”
“我说,没有下一把了。”
他把面前的麻将牌推开,整整齐齐的全部现于人前,三个人还没看清楚,丁垣就很贴心的主动为他们解释。
“清一色,尼姑尼姑,一般高,象眼,门前清,一摸五。”他学着雷哥打了个响指,问站在一边陪打的红发女郎:“美女,算一下。”
屋里一片寂静。
“这…这…”红发女郎手忙脚乱的差点把茶壶打翻。
“还是我来算好了。”丁垣道:“我数学还是可以,刚好凑了个整,两百番。”他在这个时候,才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是赢了一把两百番的大牌,无比惊喜的看向雷哥,道:“雷哥真是吉言!说我下一把运气来了果然就来了!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光头胖子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的张大嘴巴,随即反应过来,大笑着拍拍丁垣的肩膀道:“可以啊裤衩兄!海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两百番的大牌,这他娘不是在看电影,卧槽兄弟,牛逼!服!”
雷哥的香烟烧到了指头,他坐在背对屋里灯光的地方,脸色晦暗不明,只听一声大喊:“不可能!”
回头一看,是周兴。他激动地把自己手上的牌都推翻了,站起来就要来抓丁垣,嘴里大叫到:“出千!你动了什么手脚!刚才在底下干了什么?”
“出千?”丁垣不解:“我没有啊。”
“怎么没有?郝萌,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耍雷哥?!”

第6章 大海

“郝萌,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耍雷哥?!”
丁垣站起身,周兴戒备的看着他。
但丁垣只是十分委屈的盯着雷哥,开口道:“出千?我怎么出千?咱们才打四圈,要出千早出了。我浑身上下就一裤衩,藏牌也不可能,要不我脱了这条裤衩给你看看?”他作势要脱裤子。
艾丽“啊”的尖叫一声,小声骂了句“流氓”。
丁垣转而看向她,又问:“美女刚才在这看的一清二楚,我有没有出千?没有吧?”
艾丽看了看丁垣,又看了看雷哥,没做声。
就这么大一屋子,五个人有仨都是雷哥这边的,就是那光头胖子,也是个新来的芽儿,和丁垣之前不像有交情,丁垣要在这里出千,比登天还难。
周兴扯着嗓子道:“没出千打这么大的牌?有这么邪门?”
“嘿,”光头胖子道:“这小子说话忒不中听!什么叫邪门?这是祖师爷送的好运气,你这么能,你怎么不邪门一个看看?”
周兴还要说话,雷哥摆了摆手,让他闭嘴。安静下来,雷哥拿掉嘴里叼着的烟,问丁垣:“两百番是吧?没事儿,继续打。”
丁垣笑了笑:“算了吧雷哥,我今天不是来发财的。我只是为了那张单子,两百番太大,钱多我不敢拿,但那个单子,还是扯了。”他搓了搓手:“虽然说债多不压身,但我们小老百姓,债多了心慌得很。”
胖子道:“什么意思?其他钱你不要啦?兄弟你脑子没问题吧?”
丁垣不说话,恳求的看着雷哥。
雷哥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丁垣,忽然放声大笑,道:“有钱不拿,郝萌,你有点意思。”他招呼艾丽过来,当着丁垣的面拿出那张写的歪歪扭扭的欠条,扔回给丁垣,丁垣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
雷哥问:“真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丁垣道:“我屋里都漏雨了,还得回去补屋顶。”
雷哥摆了摆手,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道:“走吧。”
丁垣忙站起来,对着雷哥鞠躬,道:“谢谢雷哥!”
“怎么能这样让他走了…”周兴不甘心。
光头胖子也道:“这才四圈不打了?我靠,那我呢?我也不打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雷哥突然叫住丁垣,问他:“我再问你,刚才真的是运气?”
丁垣立刻指天指地发誓。
等丁垣出了工厂的卷帘门,外面还在下着瓢泼大雨,他捂着湿透了的裤衩,打了个寒颤,往路边走。
又过了十来分钟,卷帘门再一次被打开,同样穿着花裤衩的光头胖子从里面走出来。他走到一个小胡同里,胡同挨着门房边停着一辆破的不能再破的摩托车,正跨上去,突然见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怎么是你?”胖子大吃一惊。
丁垣站在他面前,拿着片芭蕉叶挡雨,道:“兄弟,今晚能不能让我睡你那儿?”

半小时后,丁垣跟着胖子来到一处出租平房。
胖子拉灯,屋里顿时亮起来,比起丁垣住的棚屋也好不到哪去,乱的跟猪圈一样。
胖子去给他倒了杯茶,问他:“兄弟贵姓?”
丁垣道:“丁…我姓郝,叫郝萌。”
胖子噎了半晌,才道:“郝兄弟,您这名字也挺不谦虚啊。我姓方,叫方大海。”
“胖大海?”丁垣一愣。
“方,方正不阿的方!”方大海纠正他:“以后你就叫我海哥吧。”
“海哥,”丁垣从善如流,就问他:“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方大海把手机递给他,丁垣一看手机上的日期就心里惊了一惊,七月二十一,距离庭审已经三个月了?
怎么回事?
想不出来头绪,他只好先给蒋桦打电话,不过他的运气不好,蒋桦的手机关机。丁垣想查查自己的新闻,但这地方没信号,怎么都连不上网,只得作罢。
方大海从里屋走出来,扔给他条裤衩,道:“郝兄弟,给你条裤子,干的,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郝萌谢过他,客客气气的问:“能不能再给我找条内裤呢?”
狭小的浴室,不知道是不是热水器老化,洗了一半水就凉了,不过夏天也无所谓,权当冲凉。凉水兜头浇上来,让他的心也清凌凌的。
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今以后,他就是“郝萌”了。
可是“丁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知道。
穿着干净的背心裤子从浴室出来,方大海正半躺在床上,摇头晃脑的哼歌,桌上放着个随身听,磁带正在放:“情与义,值千金——”
郝萌走过去,方大海看见他,乐了,道:“还真挺萌的。”
郝萌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宽大的背心,上面印了个机器猫。
方大海盘腿坐起身,盯着郝萌,问他:“郝兄弟,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今天你那把是怎么出千的?”
“出千?”郝萌摇头:“没出千。”
“都是兄弟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方大海并不相信。
“真的没有。”
“那你是怎么赢的?前三圈输成那样第四圈做把大的?你故意?”
郝萌道:“差不多吧。”见方大海疑惑,他解释:“前三圈我在观察,他们的牌章,打牌习惯还有出千手法,所以故意放水。三圈完了后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放心做把大胡。”
“你想想,周兴和雷哥两个人,周兴要做胡的时候习惯摸鼻子,雷哥牌好的时候习惯抖烟灰。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做胡,能猜到一半的牌。周兴的牌章激进,运气好过技术,雷哥牌路保守,讲究稳中求胜,容易失去机会。他们出千的时候,以手指为信号,敲桌子是筒子,敲手背是万子,小指敲是条子,拳头是东南西北。这些东西,前三圈就能看出来了。”
方大海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想了想,问:“你说他们是出千,一伙的,怎么不怀疑我也是一伙的?”
“咱们刚打照面的时候,你在楼上跑错了方向,应该是第一次来,所以凑牌搭子的时候,我才让人叫你过来。”郝萌答道。没办法,这个赌场里,根本不知道谁是雷哥的人。一个打得很烂的陌生人,总好过变成对方的队友。
胖子盯着他,肃然起敬:“海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打牌的,有点牛逼啊。三圈看牌章,兄弟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