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忽然直视秦媚娘道:“若儿就只配有这样的命运,若儿就只配作牺牲。夫人,要是你处在若儿的境地,你也肯答应吗?”

秦媚娘也似怔了一怔,忽然一声冷笑自齿缝中发出:“问得好。”她站起来,逼视着若儿,道:“我告诉你吧,莫说这次鲨王送来的是你一个小小丫环的画像,就自他要的是我,或是水月。为了门岛,为了王的大业,我们也毫不犹豫。”她缓缓地坐下:“看来你对王的忠诚,也不过如此罢了。”

若儿嘶声道:“好,我只亲口问王一声,若是王也要我去,我就去。”

秦媚娘深沉地一笑:“好,听话的才是好孩子。”

狄天澜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只觉得说不出的郁闷不快。忽然无心再看下去,听下去,轻轻一提气,已经离开媚楼。

这一夜耽搁,走出媚楼时,天边竟已经渐渐显出鱼肚白色。

狄天澜走在晨曦里,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忽然,自风中远远传来几声晨钟梵铃,他那纷乱的心,竟忽然间安静了下来。犹豫片刻,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地图上有三个小字“水月庵”。

水月庵?那女子清新脱俗,身上毫无脂粉气息,莫非——他要找的人,可能在水月庵?而且,他微微一笑,既来此处,终须要见到鹰王的吧!

第四章 水月

水、月、庵?

狄天澜看着庵上的三个大字,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从媚夫人那绮丽的,充满着骄奢淫逸堕落气息的媚楼出来,忽然间走入这么空灵的小径,走入这梵铃佛音的半山,走到这间朴实简单的小小庵堂时,听着庵内传出的木鱼声和念经声,就象是两个世界一样。

然而他知道自己没有走错路,毕竟能够把庵堂盖在戒备森严的鹰王府中,而且是占据了半山最好的位置,并在鹰王府中自成天地,自然只有鹰王的宠妃才有这个资格了。

庵门并没有锁,他轻轻地推就推开了。

庵内无人,一条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径直通向内庭。

这时候木鱼之声已经停止,狄天澜走了进去。

后院,一个青衣小尼正在低头扫着落叶,虽然身着一袭宽大的缁衣,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她两只纤纤小手握住了竹笤,白得犹如透明一般。扫得片刻,停下手来,轻轻拭去额头的薄汗,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发出美玉般的莹光来。

她似听到了脚步声,转头向狄天澜看来。

在这种地方忽然看到一个外来者,她的神情却未见惊异,一双妙目更是澄清如水,看着狄天澜,只是有着些微微的嗔怪,象是怪他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狄天澜的脸皮本是厚若城墙,被这双无邪的眼睛一看,竟然也有些羞愧。忙合什道:“在下狄天澜,求见鹰王。”

那小尼姑淡淡地道:“施主怕是走错地方了,佛门净地,何来王者?”

狄天澜皱了皱眉头,冷笑道:“那么尼夫人呢?”

那小尼姑仍是淡淡地:“阿弥陀佛,贫尼已经说过了,佛门净地,既无王者,也无夫人。”

狄天澜问:“那么这庵堂之中,究竟有谁在呢?”

那小尼姑微微一笑,眼神澄清:“此刻庵中,只有菩萨、贫尼和施主。”

狄天澜怔了一怔,闭目运神半刻,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师太说得不错。”只这半刻钟,他已经运用天闻地听之术,察觉到这水月庵内外,的确就只有他们两人。

想到这里,却见那小尼姑已经将落叶扫至一边,免得被他践踏到,忽然停住竹笤,轻轻捻起一只蚂蚁,放到一边。狄天澜心中暗忖:“扫地怕伤蝼蚁命,这位小师太心地纯净,眼神澄清,倒是真的佛门子弟。”

狄天澜看着她额头微汗,上前道:“师太,让在下来吧!”

那小尼姑淡淡摇头道:“佛门自有戒律,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清晨即起,洒扫庭院,是贫尼力所能及的事。多谢施主好意。”

狄天澜看着眼前的小尼姑,竟是宝相庄严,肃然起敬,合什问道:“敢问师太法号?”

那小尼姑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水月。”

狄天澜吓得倒退一步:“你、你是水月夫人?”

水月微露诧异:“贫尼只是一个出家人,何来夫人之说?”

狄天澜觉得自己的头都晕了,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当时佛道大盛,因此上也有许多人借着女观女尼的身份,做些风月勾当。他见着了那秦媚娘妖媚入骨,心中便一时先入为主,想这水月必也是个风情万种的“妙尼”。他却做梦也没想到,被秦媚娘所嫉恨着的“小妖精”,竟会是眼前这个清纯无邪,紧守戒律的小尼姑。

一时情急之下,连说话都有点口吃:“你、你是…你不是…”说到这里慌忙住口,居然生怕冒渎了她。

水月淡淡一笑,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也像是毫不在意:“施主还有什么事吗?”

狄天澜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桃心木梳,托在手中,问道:“在下有一问想请问师太,师太可曾见过这把梳子。”

水月并不去看,也不去接:“贫尼已经削去三千烦恼丝,怎会认识此物?”

狄天澜脸红过耳,只觉得自己刚才一言一行,无不笨拙,直欲逃开,忙合什道:“抱歉,是在下说错了,告辞。”转身欲走。

“施主,”水月忽然叫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神,竟是大有佛门的悲悯之意,缓缓合什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狄天澜心中一动,直视水月:“师太,你——可知道了什么?”

水月不答,闭目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狄天澜啼笑皆非,只觉得此二偈似劝似讽,像是什么都知道,却又像是什么也没说,他无书不读,本也有几分慧心,立刻合什道:“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

水月睁开眼,看着狄天澜的神情,竟似有些无奈:“阿弥陀佛。今夜子时,施主若有兴趣踏月而来,自可明白自在神通游戏三昧?”

狄天澜大喜:“多谢师太。”

水月却不理他,自管转过去扫地,像是当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第五章 东境鹰王

踏月而来?

狄天澜穿行在风中时,真实地感觉到踏月而来的愉悦。是风,是月色,还是即将揭开谜底的欢欣?

水月庵中却是一片寂静,只有后堂有着一线灯光。狄天澜更不犹豫,飞掠过去。

他先听到了木鱼的声音,然后是水月的声音,她在念经:“…譬如转轮圣王。有七宝狱。王子得罪。禁闭其中。层楼绮殿。宝帐金床。栏窗榻座。妙饰奇珍。饮食衣服。如转轮王。而以金锁系其两足…”

可是房内并不止有一人,他听到了两个人的气息。

狄天澜悄然伏下身子,禅房的窗户半看着,他自窗中看去,只见水月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口中继续念经:“诸小王子宁乐此不。慈氏白言。不也世尊。彼幽絷时。心不自在。但以种种方便。欲求出离。求诸近臣。终不从心。轮王欢喜。方得解脱。佛告弥勒。此诸众生。亦复如是。若有堕於疑悔。希求佛智。至广大智。於自善根。不能生信。由闻佛名起信心故…”

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叹息:“也只有这你这儿,我的心才会如此的平安喜乐。”

水月念完了一段经,放下木鱼,淡淡地道:“世间烦恼,皆因自寻,平安喜乐,无处不在,不过是你自己放不下罢了。”

狄天澜这才看到,禅房中央,斜倚着一个白衣人,披散着头发,那人抱住头,呻吟一声道:“别给我说教,你一说我就头疼。”

水月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那人的身后,轻轻地为那人按摩着头部:“是这儿疼吗?

这儿、这儿…”

那人嗯嗯了几声,叹了一声道:“有时候听着你这里的梵铃禅声,真想留在这儿不走了,外面…烦心的事儿太多。”

水月嗯了一声,继续为那人轻轻按摩。

那人的声音低沉:“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水月柔声道:“鹰,少想那些事,你躺下来,我去点一支宁神香。”说着,欲站起来,那人拉住了她:“慢着。”

狄天澜心中一震,这人果然是鹰王,想到马上要与这个闻名已久的对手相见,虽然只见着他半个背影,却已经叫人热血上涌。

只听得鹰王道:“不要走,靠在你的身上,我的心就定了,什么宁神香有这效果!”

水月微微一笑:“听说外头的人,叫我做尼夫人?”

鹰王懒洋洋地道:“谁告诉你的,没我的命令,谁敢进水月庵。”

水月却不答:“这个称呼,想不到我自己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鹰王道:“有人找过你,你怎么不及告诉我?”

水月淡淡地说:“人来人去,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一个比丘尼,四大皆空,有什么可担心的。”

狄天澜远远看着鹰王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神微一恍惚,踩着的树枝轻轻一晃,发出微响。

忽然鹰王侧头,厉声问道:“是谁?”

话音未了,狄天澜一回头,月光下,一个白衣人已经飘然而立,背对着月光,瞧不清容貌,却有一股凝重如山的王者之气。

两人峙立。

半晌,狄天澜道:“鹰王?”

鹰王道:“狼王?”

狄天澜微笑:“不愧是鹰王?”他上前一步,忽然他的笑容凝住了,不置信地盯住了对方:“是你——”

鹰王微微转身半个角度,月光洒在脸庞,微笑道:“原来你就是狼王?”

这时纵使泰山崩于前,也不能教狄天澜更惊讶了:“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你、你竟然是鹰王?”

鹰王沈鹰微笑道:“既然你可以是狼王,我为什么不可以是鹰王?”

狄天澜犹未从震憾中回过神来:“想不到,名震天下的鹰王,竟然是个女子?”

沈鹰淡淡一笑:“只要我是鹰王,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狄天澜摄定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有多少人知道,你是个女人?”

沈鹰眉毛一扬,那份自负,那份神彩,看得狄天澜砰然心动:“很多人都知道。”

狄天澜吓了一跳:“很多人都知道?可是我就不知道!”

沈鹰不屑地笑:“那是你孤陋寡闻。”

狄天澜倒笑了:“你的部下也知道吗?”

沈鹰轻哼一声,看在狄天澜的眼中,竟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若非如此,哪轮得到任涯先继位。”

狄天澜想到她的卷宗,想到她在任涯手下受的委屈,不禁代她心疼,叹道:“江湖中的男子,个个自负无比,自是难以容忍一个女子称王啊!”

沈鹰自负地一笑:“江湖争霸,实力为先,哪有什么男女之分。我有为王的实力,自能让诸方来投,豪杰归心,称王天下。”

狄天澜叹道:“一个女儿家如此在江湖上争胜,未免太累了,直是叫人心疼!”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欲将她抱在怀中。

沈鹰退后一步,诧异道:“狼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天澜微微一笑,笑得倜傥风流:“你呀,那天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害得我好找!”

沈鹰冷冷地道:“你为何要找我?”

狄天澜柔声道:“鹰儿,难道你不想我吗?不想着我们那天的欢乐吗?”

沈鹰冷冷地看着狄天澜:“我想你弄错了,那天的事,只是个意外!我无意与任何一个男子,发生任何牵扯!”

狄天澜笑容凝住:“鹰儿,你说什么?难道说那天晚上的事,在你的心里竟然毫无份量?”

沈鹰反问道:“份量,什么份量?”

狄天澜气往上冲,想不到她竟然把事情撇得如此一干二净,他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压住自己的脾气,冷笑道:“你总不会说,那天的事,是我作了一个梦,你根本没到过那个山洞,我们之间也没有…”

“有,”沈鹰淡淡地道:“事情是曾经发生过。”狄天澜心中方才一喜,却听得沈鹰轻描淡写地说:“那天的月光迷惑了我,酒迷惑了我,那个山洞迷惑了我,琴声迷惑了你。而你——”她凝视着狄天澜,微微一笑:“更是一个会让人迷惑的人。”

狄天澜气得直欲晕过去:“迷惑,只是迷惑而已吗,那什么叫做清醒?”

沈鹰的眼神清冽:“因为,当第二天醒来时,一切都不一样了,阳光取代了月色,清泉代替了美酒,而我不再是昨晚的我。感情来去本如风,身为狼王的你,应该比我更能明白这种感觉吧!”

狄天澜倒退一步,他自然能够明白这种感觉,因为这样的话,是常常自他的口中说出,那时候他疑惑对方为何竟是完全地不能明白他的感觉,明明感情已逝,为何还执迷地不肯放手?

而如今,同样的话,自别人的口中说出,听到他的耳中,竟然是觉得如此地荒缪和不能置信,曾经两情相悦,为什么一方的情仍是炽热如火,另一方的情怎么可能说冷就冷了?而自己听到这样的话,竟然会是如此地不甘不忿,不能释然?

狄天澜忽然掠身上前,就想抱住沈鹰深深地吻下去。他好象忘记了,沈鹰不是普通的女人,他尚未接近,就已经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声。沈鹰以掌作力,一刀削向他的右肩。狄天澜身形一侧,却不肯放弃,左手改抱为抓,直取沈鹰右臂。

沈鹰长啸一声,一跃而起,落下时已经变掌刀为鹰爪手,恶狠狠的向狄天澜抓去。鹰王的天鹰爪可不是浪得虚名,狄天澜忙以雪上飞向后疾退三丈,饶是他退得再快,左边衣袖已经被她一爪撕下,连带着他的手背,也被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来。

狄天澜跃上树巅,见沈鹰并不乘机进攻,再看看自己手背上的五道血痕,好险,再差得半分就见骨头了。轻轻吮了一下手背,笑道:“好狠!”

沈鹰右手微微一扬,将狄天澜的衣角抛回给他,微微笑道:“别在这儿动手,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轻举妄动,只有自讨苦吃。”

狄天澜凝视着她,眼中炽热如火:“再苦,我也甘之如饴。”

沈鹰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声:“武林四王这几年都在扩张地盘,招揽人才。就数你西境狼王最少作为,你要把这份执着放到争霸天下的大业中去,西境的势力,当不止于此。”

狄天澜看着她一皱眉,一颦首的神态,不由自主地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回答。

沈鹰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心头火起,沉声道:“狼王,我看在你与我同为武林四王的份上,不敢对你失礼,也请你自重身份。”

狄天澜微微一笑,跃下树来冲着她笑道:“我自重如何,不自重又如何?”

沈鹰脸一沉,冷冷地道:“狼王大驾来到东境,沈某既为主人,自当好好招待。请狼王到贵宾馆,自有专人接待。你若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只当你是路过,三日之内不会干涉你。三日后,正午时分,你若不离开东境,当此四王纷争之时,我只能当你有心以此为名,侵入东境会对我们造成潜在危害。我们一向是怎么对付敌人的,相信狼王应该能了解。”说完长身而起,跃上树顶,厉声道:“狼王,我希望你与战场交手,希望你不会自误,在这儿就送掉你的性命。”话音未了,人已经去得远了。

月光下,狄天澜不能置信地看着手中沾血的半片袖子,摇头、叹息、微笑。

第六章 三日之期

“三天?”秦媚娘看着沈鹰:“你给他三天时间?”

沈鹰轻轻拭擦着自己的宝剑,笑道:“是的。”

秦媚娘眼波流转:“大好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他,武林中就从此少一个与你争霸的人?还是…”她自沈鹰的身后,缓缓地抱过去,将头缓缓地靠上沈鹰的肩膀,她的樱唇挨着沈鹰的肩头,然后——慢慢地咬下去。

沈鹰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继续擦着剑,却有一缕血丝自沈鹰的肩头缓缓地渗出。

秦媚娘缓缓地咬下去,不是很用力,却也没放松,这使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还是——你舍不得?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缠绵不休?嗯?”说到最后一声,她忽然用力咬下。

沈鹰痛哼一声,用力将她甩回榻上,怒道:“你疯了,这么用力?”

秦媚娘坐起身来,怒吼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心中一阵气苦,两行泪水缓缓流下,却更显得楚楚动人。

沈鹰才起的怒火立刻被她的泪水浇灭了,转过身去,苦笑道:“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我自己都不想再提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秦媚娘眼波一横:“那你起誓,你绝对不会喜欢他?”

沈鹰冷冷地道:“我最恨别人要挟我,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那真是枉我宠你这么多年。”

秦媚娘眼中似又有泪流下,她却用玉一般的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止住了泪水。沈鹰见她如此情态,抱住了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还最恨——我身边的人对自己没信心。都这么多年了,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你自己能不清楚?”

秦媚娘低下头来,微微一笑,半天阴霾,忽然间云消雾散。

三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三天后。

沈鹰端坐天鹰堂中央,问身边的天翼堂堂主阴阳书生白无可:“这三天里,狄天澜可有动静?”

白无可恭敬地道:“禀主公,狄天澜这三天里,并没有到贵宾馆去,虽然贵宾馆已经准备好随时接待。”

沈鹰冷笑:“我也不敢指望他这么守规矩。”

白无可道:“可是,这三天里,他呆在云来客栈,却一步也没出去过?”

沈鹰皱眉:“一步也没出去过?狄天澜打什么主意?”

白无可低下头:“属下不知。”他是精到了极处的人,鹰王既然亲自过问此事,深浅未知,他又何必急着表态。

沈鹰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她站了起来,看着柱边的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正午我给他的期限了。你率天翼堂中人,带上火筒毒枪铁尖网,去云来客栈,他要再不走,不必客气。”

白无可微微一怔,这才开口:“生死不论。”

沈鹰面无表情:“是。”

白无可看了沈鹰一眼:“既然鹰王决心已定,为何要给他三天时间。”

沈鹰冷冷地道:“同为武林四王,我不能不教而诛。”

白无可心头一寒,这三天时间,足够让他了解到狼王来此的来龙去脉,此刻再听到鹰王的话,他再狠也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属下尊命。”转过身来,正要率人前去云来客栈,忽然自外报入:“报——狄天澜求见鹰王。”

白无可怔住了,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忙转头请示:“主公,这——”

沈鹰举手止住了他,嘴角却已经微微上扬:“有请——”

未等得鹰王府卫士层层通报引导,狄天澜却已经自行进入,一路上不断地跟人打着招呼,明明都是陌生人,他却自然地象对多年老友:“嘿,你好!你好!你好!”

待得走进天鹰堂,他已是一副春风满面的笑容,神闲气定,看样子这三天他是吃得好睡得好,所以才会这么悠哉优哉的样子。

看见了沈鹰,他笑得更欢畅了:“三天不见,你好吗?”

沈鹰淡淡一笑:“打完招呼,你下一步想做什么?”

狄天澜收起笑容,努力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拱手:“狄天澜见过鹰王。”

白无可上前一步,冷冷地拱手道:“白无可见过狼王。”

狄天澜忽然指着白无可大声道:“你、说错了。”

白无可倒给他吓了一跳,忙退后一步:“你——我又说错什么了?”

狄天澜摇头晃脑:“狼王是谁,谁是狼王,哪来的狼王?”

沈鹰不动声色:“这么说,来的只是狄天澜,而不是狼王?”

狄天澜一扬头:“是啊!”

正在此时,一声轻响,却原来沙漏的沙子已到了午时正,沙漏自动翻转。沈鹰看了沙漏一眼,继续道:“这么说,午时正之前,狼王已经不在东境了,站在这里的,只是狄天澜而已。”

狄天澜笑得更开心了:“对,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狄天澜,不是什么狼王。”

沈鹰不动声色:“那么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狄天澜,有什么资格浪费本王的时间?”

狄天澜收起笑容,道:“你是要赶我走吗?你可赶不走我。你自己说的,鹰王府的大门永远开着,欢迎天下有才志之士来投入。这话可是全武林都传遍了,你想赖都赖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