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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出。段无忌爬起来,叫道:“师父,你去哪儿呀。”黑衣女转回头,淡淡地笑道:“孩子,你醒了。我要走了。你师公一个人孤零零地,我要过去陪他。我为你,已经多耽搁了两年了。”
段无忌叫道:“师父,师父——”他伸手想要抓住师父,去抓了个空,只见她衣袂轻扬,已经走出房去。段无忌追了出去,眼前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段无忌大叫着追到小山下,却只来得及见墓门口她的一角黄衫飘动。段无忌追到墓前,只余空空一片。
段无忌怔怔地站在墓前,他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其实他早就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师父不会留到现在才去,也许死对她来说,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可是我怎么办,师父,你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象你这样对我好。从此,我又是一个孤儿了。师父——”
段无忌站在墓前很久,他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他没有离开,他在墓前搭了个小棚,他等着,他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等着,他有一个傻念头,总希望有一天,墓门会忽然再打开,师父会从里面走出来。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这时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又已经过了四年了,师父还是没有出来,他已经将师父留下的秘芨上的武功练成,他也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虽然眼中仍有稚气,但站出来,已经跟大人差不多高了。刚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小岛很大,从这头走到那头要很久。可是现在他轻功一掠而过,他已经熟悉这岛上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他觉得这个岛已经太小了,他要走出去,去看一看这个世界。
南边的港湾中有一条小船,段无忌深深拜别师父,离开雷霆岛。他并不知道海路行程,他只知道,雷霆岛在大陆的东边,他的船,一直向西方行去。
他带了许多清水腌肉,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粮食和水快要用完了。远远地,他看见了一片陆地。
驰近岸边,就见到三三两两的渔船,有渔人在晒网,见他的船来,也打声招呼。段无忌问了问,才知道这儿是崇明岛,离江苏不远。
段无忌在岛上住得久了,从未有用过银子的时候。这时候,已是身无分文。他先在渔村里给人作短工,挣了几钱银子后就上路。他一时也不处可去,想来想去,他本是金陵人,此处亦离金陵不远,就一路给人作短工,打街拳挣点路费,慢慢地回到了金陵城。

第3章

段无忌又回到了金陵,他在中原已经没有亲人了。金陵城中,城垣依旧,人事已全非了。
那间小酒馆早已不在,那凶恶的老板,无赖的店小二都已不见了。整条街都已经变了样子。以前乞讨的小叫化子也找不到了。他又来到秦准河边,朱雀桥头,虎踞镖局门前,发现连虎踞镖局也不在了,虎踞镖局的原址也改作了一个花神庙。
忽然之间,他觉得空落落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在这世上,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了,站在这儿,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这样沿着桥头走到桥尾,又从桥尾走到桥头。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几趟,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他身无分文,望着桥下开得灿烂的满池荷花,田田荷叶,却恨不得立刻变成一锅五香肉。他在师父身边也认过些字,读过些书,知道把这么美的荷花想象成五香肉实在是很煞风景。不过肚子饿的时候,是风雅不起来的。
正在这时候,他看见一顶轿子从花神庙中抬出来,轿子前面有两个大汉当保镖,轿子后面还跟着个丫环。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到庙里烧香出来。轿子抬过段无忌的身边,一个大汉嫌段无忌碍了路,一把将他推开了。段无忌正要发火,见轿子已经抬过了朱雀桥。忽然,听得一个极美的声音道:“停轿。这荷花开得好美,小香,你去把那边的荷花采几枝过来。”
段无忌一听这如同银铃般的声音,顿时连肚子饿也忘记了,忙扭过头去看。却见那丫环小香在河边伸出手去采荷花。采了几朵,听得那小姐道:“错了,应该是那朵才对,你手中这朵开得太盛了,必不长久,采那朵含苞欲放的才好。”说着,段无忌只见桥帘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美如春兰,柔若无骨。只看见这如雪皓腕,便令人神驰心醉,目瞪口呆了。
只见那丫环小香采了几朵荷花,随着小姐去了。段无忌却身不由已,也跟在了那轿子后面,呆呆地想着:“这轿子要是停下来,我就可以看到这小姐了。她一只手都这么漂亮,她、她、她一定长得象天仙那样美。天仙是什么样子的,嗯,一定象师父那样又美丽,待人又好。”
他呆呆地跟过了几条街,全然没有想到会被人发觉。那丫环小香却已经发觉了,悄悄地对小姐说:“小姐,那个乡下人从朱雀桥一直跟着我们到这儿,是不是叫人教训教训他?”那小姐在轿内道:“算了,他还能跟到哪儿去,不必理睬了。这种乡下人,若是真教训他,还抬举了他,降了我的身份。”
段无忌在海上晒得黝黑,身上又是穿一身粗布衣服,看上去就象个呆头呆脑,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傻小子。他却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他倒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是一心想:“等这小姐回家时,她下了轿子,我就可以看她一眼了。”却不知道差点被别人当成无行浪子打一顿。他本是底层出身,自懂事以来,除了师父,何曾见过这么一位高贵美丽的小姐,自然是大为倾倒了。
他一直跟着那小姐,眼看着轿子在一所大宅前停下。果然见丫环小香打起桥帘,扶着那小姐下桥,段无忌只看见她半张脸庞,已是从未见过的绝色,只觉得耳边轰地一声,心中砰砰乱跳,整个人呆如木鸡。他也只不过一瞥之下,便是如痴如醉,不能自拨了。只见小姐的背影苗条婀娜,穿着胭脂色的衣服,在众人簇拥之下,飘然而入。
段无忌神不守舍地跟了上去。却听见一声断喝:“你这小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只见两个守门的大汉走了过来。段无忌想这美人住在这宅中,这两名大汉,必中她家的人,心中本是极不愿意与他们有什么冲突的。只是他见那大汉的神情举止,却与小时候狠狠打过他的那小酒店老板极象,却不知世间这一等人本就是极象的。心中不禁有一股无名火,再加上美人忽然就不见了,更兼他肚子又饿,心情不好,自然说话就冲了:“我站在这儿,关你们什么事?”
那两名大汉素来横行惯了的,怎容得这土头土脑的乡下人这般顶撞,闻言大怒:“你这臭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一人就一掌打去,本拟就将这小子一掌打扁了。段无忌侧身一让,手中轻轻一引,那大汉一掌,“啪”地一声,却打在自己脸上,那张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另一名大汉一见,大吼道:“好个小子,反了你。”也扑了上来,却被段无忌连耍带逗,弄得狼狈不堪。两人见斗不过段无忌,一声唿哨,从门内扑出十几条大汉来,将段无忌团团围住相斗。段无忌见人越多,反而有心显露自己的本事,只不过几下,就将众人打倒在地。
只听见一声大喝:“住手!”只见门前出现一个中年人,众人立刻停手,行礼道:“张堂主。”
那人瞧也不瞧他的手下,走到段无忌面前,道:“小兄弟,好功夫,不知小兄弟为何与我这些手下打起来了?”
段无忌道:“是你们打我的,难道我不该还手吗?”
张堂主看了看手下,喝道:“你们为什么动手?”
众大汉见他神色,呐呐地道:“报告堂主,这小子在门口探头探脑,我们过去盘问,他反而言出不逊,这才动起手来的。”
段无忌道:“我在这儿站一下,你们就要动手打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那张堂主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手下平时的行事,但见段无忌武功独特,便想一探他的底细。道:“原来如此,一场误会而已,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凡,请问小兄弟怎么称呼,令师又哪一位高人?”
段无忌怔了一怔:“这——我师父的名字可不能随便说的。”
张堂主见他如此,笑道:“请进里面慢慢讲好了。”
段无忌犹豫了一下,道:“这、这不太好吧!”
张堂主笑道:“江湖上见面就是兄弟,不必客气。看来小兄弟你还没吃饭吧,不如边吃边说。”
张堂主带着段无忌入内,摆上酒菜。段无忌是练武之人,又正是年轻时,刚才已经饿一大半天了。一见到桌上大盘鱼大碗肉的美味佳肴,更是饥火难忍,顾不得多说一坐下来就埋头大吃。他一连吃了五大碗,才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旁人见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暗笑。
那张堂主却是一意笼络,席间不住套问他的武功师承,来陇去脉。方才他见段无忌出手,虽是毫无经验,却是武功很高,而且不似江湖上的任何一门一派。如今江湖纷争,各方都在收罗人才,为已所用。段无忌初出江湖,武功又高,自然是很好的人选了。
段无忌心中想着师父临终之言:“我在中原仇家极多,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是你师父,否则,就立刻会有人杀了你。”他虽在埋头大吃,这吃饭的功夫,却想好了一段说辞:“张堂主,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他是南海边的一个老渔翁,八十来岁了,他只教了我三年,后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张堂主见他土里土气的样子,当然想不到他说的竟是一篇大谎话,皱眉想着:“南海边的老渔翁,八十来岁,会是谁呢,难道武林中另有什么奇人异士,是我所不知道的吗?”
段无忌心中暗暗好笑,张堂主想了想:“不管怎样,先将他留下来好了,或许帮主可能知道。”想毕,笑着问段无忌道:“小兄弟,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段无忌道:“我初入江湖,我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堂主试探道:“那你想不想出人头地?”
段无忌脱口而出:“当然想了。”
张堂主哈哈大笑道:“好,有志气。如果你真的想出人地,那就没有比加入我们天龙帮更好的了。”
段无忌疑惑地问:“天龙帮?”
张堂主道:“我们天龙帮是江南第一大帮。小兄弟,你的运气很好,遇到我肯带你入帮。你可知道,当令江湖中有许多人不知千求万求,也未必能够进入我们天龙帮。”
段无忌道:“天龙帮有多大?”
张堂主道:“我们天龙帮教主座下有四大分堂,称之为风火雷电,我就是雷堂堂主张铁翼。”
段无忌不解道:“我只听过风云雷电,怎么成了风火雷电?”
张铁翼脸一沉,喝道:“不许多嘴,我要与你说第一件事,就是本帮中人,最忌讳说到这个‘云’字,你不知本帮之事,这次可以不计,但是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段无忌吓了一跳:“是,堂主,我明白了。”
张铁翼才收起了长脸,又道:“我们天龙帮,与北边的桃源别府,西边的百花山庄,在江湖上鼎足而三,无人能比。帮中教徒最多,所以,你首先就要学会谨慎行事,一步步地从头做起,知道吗?”
段无忌听得似懂非懂:“那什么北边的桃源别府,西边的百花山庄,也和我们一样厉害吗?”
张铁翼哼了一声:“桃源别府和百花山庄怎么比得上我们。我们天龙帮有三十六个分舵分堂,桃源别府怎么比得上,至于百花山庄,只能在云贵川称雄,到中原,可就没人理会了。告诉你,这江湖中,只要提起我们天龙帮,谁敢不服,谁敢不敬。”
段无忌大喜:“真的,那我真是来对地方了,那我以后就跟着堂主您了?”
张铁翼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好,你从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段无忌站起来,拜了下去:“属下段无忌,参见堂主。”他有一半是为了张铁翼之言,要留下的。只是他还有另一半的私心,他想到若是留下来,就有机会见到那位美丽高贵的小姐了。
张铁翼笑道:“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天龙帮的一份子了。来人,带他下去休息。”
段无忌下去休息,但他却悄悄地问人:“今天我看见的那位长得天仙似的小姐,她是谁?”
他打听到那小姐正是天龙帮帮主之女,芳名孙海棠,今年芳龄一十六岁,人称江南第一美人,有个外号叫海棠仙子。她独居后花园,园中种满了海棠花等等。
段无忌在教中,他这时只是一名普通的三等帮众,如何能见得了大小姐。只是他自那日见过小姐的背影之后,日思夜想,心神不定,只是想着法儿去后花园外头游走,想着再见那小姐一面。只是天龙帮上下规矩甚严,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弟子,但是堂主张铁翼,也不是能轻易见得到帮主的大小姐。
如此日复一日,段无忌跟在张铁翼身后,过了大半年,对天龙帮的事也渐渐有所了解。这天龙帮是江南第一大帮,帮主孙浩,手下有四大长老、八大护法、四个堂口及三十六个分舵,势力之大,连各大门派都无法相比。只有北方神秘组织桃源别府与西南霸主百花山庄可与之抗衡。听说这三派本来系出一门,只是十余年前三派之主不和,才一分为三,各自争斗不休。
天龙帮人多势众,占据江南之地。
百花山庄独居西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庄内高手如云,不要说庄主莫易本人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就连他的几个宠妾,身手都可列入江湖中前五十名内。
桃源别府凭一支铁骑紫金卫队,横扫天下,来无影去无踪,总堂所在地无人能知,势力范围虽在北方,但是却经常过界来袭击天龙帮,是天龙帮的大敌。
这半年来,天龙帮与百花山庄、桃源别府时有交手,段无忌也参与多次争斗。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武功竟比同级的人要高得多。堂主张铁翼也看到了这一点,半年后,他被升为一等帮众,成为张铁翼的贴身护卫。
他自从成了张铁翼手下之后,张铁翼也带着他到处行走办事,他为人本就机灵,武功又不错,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因此也甚能讨张铁翼的喜欢。
只是他却是每天有空时,便在花园墙外,痴痴地只盼有机会能够再见那小姐一面。
大小姐自然上偶有出门,每次都是去那初次见面之处花神祠。却不是为了烧香拜佛,原来那花神祠经常会有许多花农将各种鲜花放于老道人处寄卖,大小姐生□花,所以过段时间就会去看看。
这一天,却见大小姐的丫环,便是那天折花的小香走出来,道:“今日是谁轮值,大小姐要去花神祠,叫四个桥夫准备好轿子,在门厅等着。”
这日轮值的是雷堂弟子,为首的叫李彪,听了此言,连忙叫准备桥夫。段无忌等此机会已经多月,忙走上去道:“李大哥,是不是大小姐要用轿子?”
李彪点头道:“是啊,段兄弟,你有什么事?”
段无忌红了脸,悄悄地将他拉过一边道:“李大哥,小弟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今天就让小弟来抬桥好不好。李大哥若帮小弟这个忙,小弟终身感激不尽。”
李彪看了看他笑道:“段兄弟,你是不是想乘这个机会能够见到大小姐一面呀?”
段无忌低头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怎么敢有此心。”
李彪笑道:“真人面说何必说假话,段兄弟,大小姐长得美,可不知让多少人倾暮,又不止你一个人。可是我看你年纪小小,胆子倒是挺大,也敢说出来。”
段无忌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不是的。”
李彪点头道:“段兄弟,我有一句话要劝你,凡事要看看自己的份量,你我只是天龙帮的小人物,脑子要放清醒点。上次也有一位兄弟向我提出同样的要求,可是他居然在大小姐面前大大地失态,惹得大小姐生气,我也被责骂了一顿。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帮你了。”
段无忌见他推脱,忙道:“李大哥,我知道您为难,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决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李彪见他说得诚恳,再说,也知他受堂主信任,却不过情面,点头道:“好,你去便去了,可不能出事。”段无忌满口答应,想着马上又可见到小姐,不由地脸热耳红,心中砰砰乱跳。
段无忌等在外面,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小香扶着孙海棠出来上了轿。段无忌不敢轻举妄动,忙与众人低下头来,却不住从眼缝中偷看。
到了花神祠,孙海棠带着丫环进去。一群轿夫倚在朱雀桥边说话,一人道:“上月也就是这个时候吧,小姐在这桥边不慎掉了一枝玉钗,叫人打捞了半日也找不着,听说小姐十分生气。”
另一个忙插上来道:“可不是,听上面说,李护法为了讨好小姐,另买了许多玉钗送过去,都让小姐给扔了出来。”
当先说话的那人笑道:“小姐的脾气可不好侍候,不是原来那枝,可不能让她满意。”
段无忌心中一动,暗暗记住。
过了几日,丫环小香走出门来,段无忌忙走上前去,深鞠一礼,道:“小香姐姐,听说小姐上月失落一只玉钗,不知找到了没有?”
小香瞟了他一眼,见他虽衣着普通,但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非普通弟子可比,她平日素不与人答话,今日不知怎的,竟也站住与他说话道:“是啊,那是小姐平日最喜欢的。”
段无忌道:“那可不可以用其他首饰代替呢?”
小香道:“你以为小姐没有其他首饰呀,可她就是要这一枝。”
段无忌道:“那么,可以找另一枝一模一样的呀。”
小香冷笑道:“小姐的东西,素来都是独一无二了,再找一枝一模一样的,从何去找呀!”
段无忌笑道:“小弟前日倒有找到一样东西,烦劳姐姐代我送给小姐,可好?”说着,从身后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小香。
若换了平日,小香必不理会,但今日不知怎地心情甚好,接过锦盒,道:“好,我就代你送一回,不过你在这儿站着,若是送过去不讨小姐的好,我可唯你是问。”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转身而去。
她走了几步,自行打开盒子一看,惊讶地睁大眼,只见盒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枝玉钗,这玉钗她再熟悉不过,原是孙海棠上月落入河中的那一枝。不禁道:“怪不得她说小姐见了必然喜欢,可不知他竟是如何找到的。”
边想着,不觉已进了孙海棠的房中,见她正在梳妆,忙走上前接过梳子,一边不着声色地打开盒子,推到孙海棠的面前。孙海棠低头一看,拿起钗子道:“小香,这钗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小香乘机道:“小姐你看看,可是咱们那枝,我生怕弄错了。”
孙海棠仔细看了看,道:“没错,是我原来那枝,可是上月不是掉进河中找不到了吗?小香,你说实话,这钗子是谁给你的?”
小香忙道:“小姐,送钗的是本帮的一个弟子,他叫段无忌,现在就在花园外,小姐要不要叫他进来问问?”
孙海棠点了点头道:“好,你叫他进来。”
小香走出去,见段无忌仍站在外面,叫道:“喂,小姐叫你进来。”
段无忌大喜,忙道:“多谢姐姐。”
他跟着小香,走进花园。他低头跟在身后,一步也不敢多走多看。走了一会儿,走到一座小楼前,小香道:“到了,我去通报,你等候传唤。”
小香进去后,段无忌心如鹿撞,紧张地背后直冒冷汗。过得片刻,听小香走出房门,道:“你进来。”
段无忌大喜,忙低头跟了进去。只见小姐坐在堂前一张酸枝椅上,手扶着把手,白玉般的指尖垂下,段无忌只看到这儿,心中便狂跳不止,再也没有勇气往上看了。
只听得如仙乐般的声音道:“你叫段无忌,是本帮的弟子?”
段无忌忙道:“是。”
孙海棠道:“这玉钗你是从何处得来?”
段无忌道:“是小人从朱雀桥下找到的。”
耳听得小姐的声音中有惊诧之意:“朱雀桥下是秦准河,你是从河里找到的?”
段无忌道:“是,小人的确是从秦淮河中找到的。”
孙海棠咯咯地笑道:“怎么你会跑到河里去呢?”
段无忌忙道:“小人是听说小姐的钗子掉在河里去了,心想小姐的东西,应该及时找回来,于是小人下河去找,总算小人运气好,昨天晚上就找着了。”
孙海棠怔了一下,时值冬天,想不到竟有人会为了找这枝玉钗,一天潜在河底,不禁好奇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段无忌抬起头来,看见孙海棠倚着椅子,容貌娇媚,肌肤雪白,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动人。他以前所见,只不过是孙海棠的背影侧面,或远远观望,这次,方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正面见到孙海棠之美,当真是魂灵儿飞上半空了。
孙海棠一眼瞧过去,却是一个青衣少年,呆头呆脑,神情恍惚。心道:“原来这人有点傻。”回头对小香道:“这人怎么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