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本来怒发冲冠,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大笑了起来,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出门去,“好!好!我等着那些男人来挨个儿折腾你!要你口没遮拦!”
莫飞尘呵呵笑着,心想于师兄不生气自己就不会倒霉,哪还记得自己随口胡诌了什么。
“师兄你等等!”莫飞尘忽然转身跑了回去,“既然你出钱买了那桌酒席,我至少要把那只红焖野兔拿回来。”
于禁立于门槛外,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丝笑意。
莫飞尘一边啃着兔肉一边跟在于禁的身后,走了几十米远,于禁忽然将一壶酒扔到了莫飞尘的脑袋上,还好他手脚快,不然非给砸傻了不可。
“师兄啊,是酒啊!”
“对啊,你都十岁了。”于禁回身,在一户大人家的石狮子上坐了下来。
莫飞尘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坐在高处的于禁,对方发丝轻扬,在夜风中颇有几分浪荡侠客的味道。
“我们做了十年师兄弟,还没有一起喝过酒呢。”于禁抬了抬下巴,示意飞尘将酒壶打开。
但是莫飞尘却站在原地不动,“师兄,你是不是‘出剑’了?”
于禁点了点头,淡然道,“虽然我能够出剑,但是江湖上能御气为剑的年轻弟子有百余人,真正能研修到那十把名剑的境界又有几人?”
“既然没有几人,又何必非要去挣呢?就像现在……一壶酒一个美人不是很好?”
于禁莞尔一笑,“我很羡慕你,飞尘。羡慕你没有所求,所以容易满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莫飞尘’的。”
“师兄要离开琨蕴山吗?”
于禁点了点头,“你知道我,一直想要去江湖看看……何谓江湖。”
莫飞尘吸了一口气,将那壶酒扔回给于禁,随口念出了东方不败里的那两句诗,“尘世如潮人如水,江湖能有几人回。既然于师兄执意要入江湖,这酒还是等你回来……莫飞尘定然奉陪。”
他的心思很酸,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势必会来。
独自都在回去的路上,他的步伐很慢,他知道于禁就站在原处拎着酒一直看着自己。
人都是这样,没有尝试过的就会一直向往那其中滋味,等到真正尝到了,说不定只是长叹一声“不过如此”。
江湖……莫飞尘相信也就是这样。要不然萧峰为什么一直向往着能和阿朱塞外牧马,杨过又为什么要和小龙女隐居古墓呢?
那一夜,莫飞尘坐在山门前,一直等到日出,于禁也没有回来。
倒是师傅文清远竟然下了山庄,拍了拍他的后背,“飞尘,回去吧。”
莫飞尘有些受宠若惊,这些年来来,文清远几乎没管过自己,他赶紧从石头上跳下来,向文清远行了个礼。
“师傅……”
“恩?”走在莫飞尘前面的文清远停下来侧过脸来。
“在你心中,什么是江湖?”莫飞尘有些好奇,这个一直近乎避世的琨蕴山庄庄主又是怎么看待江湖的呢?
“一杯酒、一壶茶、一本书……都可以是江湖。”文清远莞尔一笑,“就像你说的,江湖‘在你心中’。”
莫飞尘扬了扬眉,他听不懂文清远说的话,只是隐约觉得似乎境界很深。
回了山上,日子继续过下去。
约莫半年之后,到了修葺山道的日子。
莫飞尘和两三个师兄弟负责检查山道边的围栏。
山间的风有些大,特别是入了秋之后。
琨蕴山中的最深处便是这山谷,常年为浓雾笼罩,让人分不清这山谷下是一处深潭还是泥沼。山壁上有五个手腕粗的麻绳,延绵到雾气之中。麻绳的另一端是历代庄主除了师祖何蕴风之外的骨灰。
“你说这山间风这么大,会不会咱们那些前任庄主的骨灰坛子早碎了?”莫飞尘坐在围栏边,嘴上叼着马尾草看着那浓雾,出神地说。这栈道是从石壁上延伸出去的,底下悬空没有什么依托,每年庄上都要来祭奠先祖,为了完全,提前会差遣弟子前来修葺一下。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一位小师兄过来敲了他脑袋一记。
“听说咱们的师祖何蕴风就葬在这浓雾之下,他当年和沐云山庄的落连云在武林中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儿。”另一位小莫飞尘半个月的师弟一边钉着围栏一边有感而发。
“得了吧,除非你死了下了地府能看见他的鬼魂儿,不然你现在就算见到他,也只是一副枯骨了!”莫飞尘伸了个懒腰,只盼着其他师兄弟们能赶紧修完了好回去睡觉打混。
所有人白了他一眼,再不说话。
莫飞尘忽然想,如果文清远死后也得被麻绳吊着,自己是不是得给他烧一个结实点儿的骨灰盒?再看看那片浓雾,犹如镜花水月,他忽然有了遐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摔下去了,是不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他的双腿在空中一摇一晃,冷不丁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嗡嗡嗡地一群马蜂从栈道下面飞了出来。
莫飞尘还愣在哪儿心想这玩意儿怎么看着像是马蜂,结果一旁的师兄弟们已然惊叫了起来,“快跑啊——是马蜂啊——”
噼里啪啦一群少年踩在木头的栈道上奔跑了起来,不时地挥舞着很是狼狈。
莫飞尘是最后一个拔腿跑的,但是危险关头他愣能跑到所有人的前头去。
“莫飞尘!你个杀千刀的!”
“回去我要剁了你!”
莫飞尘哪管身后人的叫骂,他可不想被叮成马蜂窝。但是事实证明,庄里面派他们来检查栈道是绝对有道理的。莫飞尘只听见脚下格拉一声,木头碎裂开来,自己哗地掉了下去。
他手快一把抓住那裂开的木板一角,呼啦啦,一片木板都被他的重量给扯了下去,最后他还是在所有人的呼喊声中落了下去。
“啊——”
弄了半天……他莫飞尘还没有那已经去闯江湖的于师兄活的久!
瞧这浓雾!底下一定是万丈深渊!
莫飞尘闭紧了眼睛,自己在一片白茫茫中穿梭,但是没两下,只听见一阵水声,耳朵里是咕噜噜的声响,全身上下被冻得几乎伸展不开。
这里确实是和武侠小说里说的一般,有一个水潭,不然怎么会起那么大的雾呢!这雾可不就是水汽吗!
莫飞尘不管三七二十一,狗刨、蛙泳、自由式全部都用上,终于双手扒上了岸。
“妈的,真没新意……果然是个水潭……”
但是还好是个水潭,不然他就玩完。
气喘吁吁坐到了岸边,他向后一仰便倒下来。还好,还好,小爷还活着,还有机会等于木头回来喝酒。
他微微睁开眼,看见类似山洞一般的地方。
“我该不会一摔就摔到琅嬛福地了吧……”莫飞尘摇摇晃晃爬起来,雾气让他的视线隐约,但是越往山洞里走,雾气就越淡。
没有亮光,他只能摸黑前行,“娘的……要是有个火折子就好了……”
不不不……哪怕只有干草他也能来个钻木取火,现在他冻的就像抖塞糠,只盼着文清远能挂念他这个徒弟,下到谷里来寻找他。
兴许是老天听见他的祈求,走了十几米之后,他还真的踢到了一些干草,蹲下来摸了些石子便坐在原处,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打出了一些火花,可惜不够烧着干草的。他只得从中吸取教训,变换角度还有放置干草的位置,终于成功地使干草燃烧了起来。
有了光亮,他这才发觉那些干草其实是生长于洞中,可能由于去年夏季温度太高使得它们枯萎在了石缝之中,一直到今年,水分完全脱干了。
莫飞尘将干草拔出,扎在一起,制成了火把。
这山洞还有台阶,似是被人刻意休整过,莫非里面还藏有什么宝物?比如说历代庄主陪葬用的金银珠宝?莫飞尘心中一动,随即又嗤笑起来,看看文清远那穷酸样儿,他们琨蕴山庄哪里像是有钱的地儿?
只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再加上身处谷底,也没什么事情好消磨时光。
洞府变得宽阔了起来。
火光扫过,莫飞尘有些发呆,石壁的顶上雕刻着小人,这些小人身上又似乎标有什么穴道或者气血走向,他倒抽一口气,知道那怕是琨蕴山庄的什么武功秘籍。只是没头没尾,他也看不懂。
再往前去,莫飞尘只觉得温度似乎又陡然降低了许多。
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冰座,流泻着雾气。
千年寒冰?这是第一个掠过他脑海中的词汇。
举着火把越走越近,莫飞尘呆在了那里。
那是一座冰棺,也许是冰质晶莹剔透,莫飞尘能很轻易地辨认出冰棺里那人的五官。
眉如远岱鼻若星垂,可惜了……是个男人。
更可惜了,是个死人。

第4章

即便如此,莫飞尘还是忍不住看着他,仿佛那平淡如水的神色里酝酿着不可抗拒的波澜。
莫飞尘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子便是琨蕴山庄的创派师祖何蕴风,世羁剑的剑主,百余年前的武林神话。因为在这雾霭之下,只有何蕴风是没有烧成骨灰的。
“为什么你已经死了……我却觉得你还活着?”
莫飞尘想要伸手去触碰,但是猛然将手缩回来。这冰棺是至寒之物,自己的手要真是触上去,怕是被冻住再也收不回来。
“一剑渺然尘世羁,流光莫待倚千云。”莫飞尘忽然有些感伤,“落连云已经死去了百余年,连尸首都化为了黄土,纵然你容颜永存,又能怎么样呢?”
传说何蕴风对落连云倾慕不已,可惜落连云却钟情于当时的魔教教主,对何蕴风只有兄妹之谊。那位魔教教主姓什么叫什么,莫飞尘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这家伙辜负了落连云的心意最终沉溺魔道不可自拔,后来落连云与何蕴风联手想要诛杀他,结局自然是邪不胜正,但是何蕴风却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莫飞尘笑了笑,“师祖,我看你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论武功修为那也是无人可及,怎么就输给了个什么魔教教主啦?”
抓了抓脑袋,他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定,而且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挥了挥火把,莫飞尘仰着头看着洞顶的雕刻,“师祖在这儿也是无聊,就让徒孙陪你一会儿好了!”
说来奇怪,方才还觉得着冰棺让人冷的嘴唇打颤,可是坐了一会儿之后,却觉得周身有了几分暖意,莫飞尘下意识看着头顶的图画,真气在身体里行了个小周天然后猛然惊觉这头顶上的图画都是按照等比数列来排列的,将这些图画拆开,便能连成几套武功。
似乎有关于剑法的,有关于轻功的甚至好像还有什么内功心法。
莫飞尘心下骇然,自己怕是不小心就学了什么本门的不传秘籍……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也罢,他其实并没有刻意去偷学什么,只是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就这样过了一夜,似乎崖顶没什么动静,更别提有人来救自己了。
该不会是那几个师兄弟怪罪他踢了马蜂窝所以故意隐瞒师傅,也怪自己平素口碑不佳啊。
莫飞尘忽然愈加怀念起于禁了,虽然自己干的这事儿要是被他知道铁定没有好果子吃,但是无论自己桶了什么漏子,他总是替他摆平的人。
“师祖……你说于师兄现在混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后他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想着想着,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莫飞尘只觉得自己饿的头晕眼花,连坐着都省了,直接躺在地上,看着一头的武功秘籍。
对了,这里面明明有一套轻功,说不行自己练会了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这是一套步法,莫飞尘仰着脑袋钻研了许久,脚下跟着比划。一开始还摸不着门道,踩着踩才逐渐发觉这套轻功的精妙,每一个着力的地方以及膝盖脚踝处的用力都很有讲究,但是步法好内力不济,这轻功的妙处是体现不出来的。
莫飞尘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怕是还得学一学师祖的内功,不然就得陪着他死在这儿了。何蕴风死了还有棺材,他莫飞尘死了就只能发臭烂掉等着虫子来啃了。
“师祖,我给你三跪九叩,学了你的内功也就不算是未经师门允许偷学武功了吧?”
说罢,他便跪在那冰棺前,真真切切地磕了九下,连额头都微微磕出血来的。
莫飞尘听过一句话,那就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不想欠人家什么,这头磕了,以后若有什么,他也不用还什么……当然这一切纯属自我安慰。
他并不贪心,虽然傻子都知道何蕴风的内功心法自然玄妙,但是莫飞尘学了个够用再以那套步法踩踏于石壁之上,如同脚踏流云,十几步之后,竟然跃上了石壁上的栈道。
不远处正是他落下去的大坑,似乎无人来修葺过。
难道自从自己摔下去了,就压根儿没人来找过自己?
不会吧,我莫飞尘当真如此失败?
他在风中扯了扯嘴角,算了,做人失败是小,肚子饿坏事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内功有所长进外加那套轻功步法发挥了效用,平常要行走半个时辰的栈道他竟然花了一半的时间就走完了。
此刻,山庄中正在准备午饭,闻着饭菜的香气,他来到了平常是兄弟们聚在一起的饭堂。
大家正分着馒头盛着菜,看他们胃口如此之好,真没有人为他担心啊。
莫飞尘默默坐到桌边,身后从碗里抓了个馒头。
终于有人发现他了。
“莫师弟!你真的上来啦?”
不上来了你现在看见的难不成是鬼魂?
“哎呀,我可担心死你啦!”
你要是担心我怎么看起来还像是多长了两斤肉?
“快快!饿了两、三天赶紧喝粥,馒头太硬了还是不适合你!”
废话,咱们庄里熬的粥就那么两粒米,哪有馒头管饱?
弄到最后,莫飞尘也只是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米汤,然后便有人说文清远要见他。
皱了皱眉,莫飞尘有一种预感,文清远怕是知道他在谷底见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是啊,这样一想师傅果然有先见之明!”一个师兄咽下馒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什么先见之明?”莫飞尘戳了戳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另一个和他一起修葺栈道的师弟看那师兄差点噎到,赶紧回话,“就是师傅说不用担心你了,你铁定能自个儿爬上来。师傅还说既然那栈道那么危险,叫我们不要靠近了。”
什么?自己还想着文清远没准儿会来捞自己呢!弄半天最绝情的就是这家伙!
莫飞尘极度不情愿地绕过两座殿宇,来到了文清远藏书用的静雨斋。
“弟子莫飞尘拜见师傅。”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他拧了拧眉毛,不知道文清远是不是又要故弄玄虚了。
门缝间有徐徐茶香溢出,仔细聆听似乎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进来吧。”
莫飞尘将门打开之后,再关上,立于门前,低着头。面前是一个古旧的书桌,外加一张摇椅,文清远正捧着书坐在上面。
“你都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莫飞尘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有这么问话的吗?没头没尾……
“当然是师祖何蕴风了。”
“看见了。”长的还不赖,可惜冻在冰块儿里,活像个标本。
“那么本门那些刻在石壁上的武学经典,你也看见了吗?”
莫飞尘抖了抖,还是据实回答,“看见了。”
文清远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书翻过一页道,“你能从谷底上来,是因为学会了‘乘风’吧。”
“乘风?”我还驾鹤西去哩!
“就是那套步法啊。要知道本门的剑法、掌法、轻功乃至内功都被刻在了石壁上,只是没有人知道雕刻的顺序,一旦练错了就会走火入魔。你能活着上来,说明你参透了那些图画的排列顺序了。”
莫飞尘点了点头,“那师傅是要责罚我未经允许擅自修炼师祖的轻功吗?”
“为什么要责罚你?”文清远将书放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椅子示意他坐下,“你能想通那些图画的排列是你的机缘,而教你‘乘风’的是师祖而不是我。”
莫飞尘顿然放下心来,但是随即他又有了不解。文清远似乎看出了他有疑惑,便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为师没有指点过你武功,但是却可为你解惑。”
“师祖的武功看起来……很精妙,为什么师傅你不学来重振我们琨蕴山庄呢?”
“那么师祖所创的这些武功,是因为他想要名扬天下还是只是想要和落连云快意江湖呢?”
莫飞尘了然,点了点头。
其实这样也好,文清远没有什么野心,自己呆在琨蕴山庄里也能活的逍遥,否则天天被人催着勤练武功光耀琨蕴山庄,他还不郁闷死了。
“冰封师祖的那块寒冰名曰‘良玉’,是师祖重创之后落连云从极北采集而来。这块寒冰的效用奇特,能保住将死之人的气脉,而落连云也将毕生内力寄予这冰棺之中,以求十年或者百年之后,我们的始祖可以再塑‘剑种’。”
“再塑‘剑种’?”莫飞尘张了张嘴。学武之人一旦可以御气为剑,气海之中便形成了剑种,那是内力囤积揉和之所,剑种一旦被毁掉,人就会逐渐衰弱而死。
文清远没有再说话了,而是换了本书继续看。
忽然之间,莫飞尘像是想到了什么,“师傅!师祖还活着?”
“是啊。”文清远悠悠然道,“不过这是个秘密,世羁剑的剑种仍然,会有不少人打它的主意,所以只要师祖没有醒过来,你就要严守秘密,否则很有可能迎来灭门之祸。”
莫飞尘呆在原处,良久才点了点头离开。
实在太悲催了,文清远怎么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把这个超级大秘密告诉自己。

第5章

不过秘密归秘密,莫飞尘在庄里吃吃喝喝很快也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月的月底,山下终于传来了有关于禁的消息。
那个时候,莫飞尘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睡觉,一旁是一个鸟窝,别看他喜欢掏鸟蛋,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一窝里如果有十个蛋,他掏走七个一定还要留下三个,不然母鸟弃窝而走,下个月他就没得掏了。此时雏鸟正在巢里叽叽喳喳,莫飞尘虽然想睡,但是脑袋还是清醒的。
树下面两个小师弟走了过去,正在讨论着于禁寄回来的那封信。
“听说于师兄要彻底和我们琨蕴山庄断绝关系了。”
“他这回可是步了莫怅莫师叔的后尘了……”
“对啊,做什么不好要去做异教的护法……”
待到那几个师弟走远了,莫飞尘才缓缓睁开了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却有三分无奈。
他自是知道于禁的抱负,况且异教也只是说这个流派与其他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不是很合的来,外加行踪诡秘,但是至少不是什么魔教,做了护法便做了,只要能在江湖中成名,异教的护法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有什么不同?
听说这异教的名字叫做“镜水”,所谓镜花水月一场空,这异教的名字倒是取得挺有意思。没有人见过镜水教的教主长什么样儿,只知道前任教主闻昕虽然出身异教,但是却很有侠骨,为人光明磊落赢得不少名门正派的称颂,只是他修炼本门心法不慎,心智尽毁,残杀了不少无辜。后被其好友无量禅师和秀水宫宫主柳飞盈封闭了周身大穴,如今形同废人囚于无量禅师的定禅寺内,每日佛音洗耳,再没其他人见过他。
而镜水教现在的副教主便是曾经的护法,也就是引得莫飞尘的老爹莫怅抛妻弃子的女人。想来她应该是美艳无比,不然怎么能将莫飞尘的美人娘亲给比了下去。
提起娘亲,莫飞尘笑了笑,他已经真的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吸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
莫飞尘在山庄之间闲晃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文清远的书斋前。
门没有开,但是声音倒是传了出来。
“你于师兄的信,要看一看吗?”
莫飞尘停下了脚步,回首笑道,“不看了!”
江湖中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等的只是有一日于禁能够厌倦江湖,轻身而退。
但是那天晚上,莫飞尘还是失眠了。
他忽然想了很多东西,比如于禁的脸,乌青言的背影,人们谈论莫怅的神色……最后停留在寂静的冰棺中何蕴风的面容。
仿佛那才是这世上最宁静的景致,不在乎时光流转,沧桑变幻。
莫飞尘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想念,他还想再去看一眼……看一眼何蕴风的脸,似乎只要自己再看见他,波澜起伏的心绪便会再度沉淀下来。
只是这次他没那么傻,用油布包了火折子,藏在衣服里,然后绕到后山的栈道上,一跃抓住拴着某位已故庄主骨灰坛的麻绳,便稀稀疏疏来到了谷底。
麻绳的底端距离水面似乎还有那么一两米的距离,也不知道那骨灰坛是被怎么系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稳稳地被捆着。
“多谢历代庄主照顾。”莫飞尘坏笑了一下,轻轻一荡,落地时一个踉跄,毕竟一片浓雾之中他也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