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趁着人没来,先去刷刷好感度,未来能不能过上混吃等死的日子还得看能不能抱上这个老好人的大腿呢!
不就是团结同学吗?
难不倒她这曾经的优秀年级宿舍长!
打定主意的祝英台挤出笑容,整整身上的衣冠率先打开了室门,三两步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的祝英台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梁山伯”,没办法,在一群忙活的“亲戚”(?)中间,施施然站在门外等着他们把箱笼整理好抬进去的“未来室友”,简直就像是个被惯坏了的公子哥。
就因为这一点,祝英台的笑容差点有些没崩住。
喂,你都是个年幼丧父的寒门人设了,充什么公子哥的大头蒜啊!
老老实实自己扛着箱子进去不好吗?
说好的老实人呢?!
然而等祝英台一仔细看到“梁山伯”的身形相貌,心底的那些不快立刻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无他,这位未来室友的皮相实在太好。
毕竟是未来可能要一起谈恋爱的命定之人,如果长得很磕碜让她也很为难是不是?
祝英台一面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迎出去,一面将这原身子能想出来的夸人辞藻搜刮了一遍,也只能想起“风姿特秀,俊朗清雅,远迈不群”这几个字来。
没办法,离得远,只能看到气质和身高。
这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的少年明显是没有挨过饿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目测却已经有了超过一米七的身高,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伟岸”的身材了。
她自己才一米六左右,可在祝家庄的时候,已经和大部分庄里的佃户壮丁差不多高了,这五馆生入学者十四五岁的有之,二十余岁的也有之,和国子学“十五岁起二十岁出”的年龄限制大有不同,所以很多人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个子自然不高。
再加之古代普通百姓不以肉食为主,一日还只吃两餐,她从学馆上来的时候看见许多求学的寒门学子面黄肌瘦个子矮小,乍眼下还以为到了难民营。
这让她担心死了那梁山伯也是个矮个子蜡黄脸的书生。
现在,那提起来的心可以妥妥地给它放回去。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少年的目光从自己的行李上移开,目光如电般地向着祝英台的方向射去。
这时祝英台已经带着笑容走的极近了,两人目光一触,俱是心中一震。
祝英台:说好的憨厚老实和蔼可亲呢?妈妈,这梁山伯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跟冷箭似的!
马文才:说好的冷艳自持形容清雅呢?这祝英台傻兮兮的笑容是什么鬼?
因为和心目中的想象不同,目光接触后的两人一惧一惊,祝英台那要迈出去的脚顿时迈不出去了,马文才心中早就演练过无数回的自我介绍也说不出口了,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皆是僵硬无比。
别说,古人大都是单眼皮,这“梁山伯”眼睛单的挺好看的。
祝英台尴尬一犯,就爱胡思乱想。
祝英台女扮男装的侍女半夏匆匆赶到,只是看了一眼马文才便羞得低下头去,但似乎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又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扫过马文才额上的额带,脱口而出:
“将种?!”
这学馆居然敢把将种安排和她的主子同住?!
这话一出,那少年面色便是一变,半夏心中知道不好,“将种”是指祖上或家中出过将帅的士门,搁在北方,那些野蛮的“胡虏”大概还会觉得这是夸赞他们武勇的话,可搁在他们南边,说一个人是“将种”便跟骂人粗鄙没有什么区别。
马文才穿着儒衫,气质也和将门出身的武人完全不同,会被半夏误会,是因为他额上系着一条武人和北方人才系的额带。
少年似乎已经被误会惯了,抬手轻轻取下了自己额间的额带,露出额中一道红色的朱砂痕迹,苦笑着说:“在下确实乃汉伏波将军之后,不过在下家中久未出过行伍之人,系着额带是为了遮丑,并非因为出身将门。”
这美人痣一样的朱砂长在女子额间自然是锦上添花,可他长相并不文弱姣好,这点阴柔的朱砂痣出现在他脸上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加之他自己也很讨厌这额间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大部分时候情愿被人误会是“将种”,也不愿意随意让人看到。
但他实在太重视面前的女子了,生怕让她对自己产生一丝“粗鄙”的念头,于是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将额头上的额带拉了下来。
他想的太多了。
对祝英台来说,“将种”不“将种”和什么都联系不上,“梁山伯祖上还出过将军吗”的念头一闪而过后,生性开朗的她看着局面有些尴尬,笑呵呵地为自己冒失的“书童”打起了圆场。
“不就额上有个红痣吗?既不是有疤又不是黑痣带毛,有什么好遮丑的?”
马文才看着她语笑嫣然,和前世自己远远瞥见的冷傲气质完全不同,竟又是一愣。
但他心思深沉,诧异之后眼神只是暗了暗,脸上却有礼地轻轻笑开:“这位兄台说的是,大丈夫不以容貌为重。”
说罢,眼神从祝英台身上上下略过,似是想要记住这个“新朋友”的样貌,脸上也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是是,男人嘛,不看脸。”
祝英台也呵呵地附和着。
扯咧!
无论古今,这特么都是个看颜的社会!
祝英台腹诽着。
不是看他长得帅,她何必把脸都笑歪了?
不管怎么说,未来室友是个大帅哥是件好事,比跟个歪瓜裂枣相看两相厌好几年好吧?
真那样她今天就卷卷铺盖换房间!
眼见着面前的少年笑的更和煦了,祝英台胆子更大了点,心想着“梁山伯果然是个好脾气”,环顾了下四周说道:
“这些都是你的家人吧?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我怕屋子里橱子不够你放的,早知道我就不急着先安置自己的东西了。”
这梁山伯家男丁不少啊,怎么跟来的亲戚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
这时代“家人”大部分时候和“仆人”同义,马文才以为她说的“家人”指的是这些搬东西的随扈,便没有多想,只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融洽”心中高兴。
虽然祝英台如此热情,甚至还迎出门口让他很是意外,但总体来说并没有脱离他的预料之中,而且两人的开端还算“和睦”。
马文才心情大好之下,加之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重,很是随意地开口:“无妨,实在要放不下,我让家人们把不紧要的东西带回去。兄台既然先来,自然是让兄台先得方便。”
果然是善解人意又不介意吃亏的老好人啊!
已经预感到未来几年碰上的是个“会稽好舍友”的祝英台,心中感动的泪流满面。
高兴之下,祝英台笑靥如花地抬起脸,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声。
“梁山伯,你真是个好人!”
…咯嘎嘎嘎嘎。
咦咦咦,她好像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第7章 霸道总裁
若说这一世的马文才最讨厌的是什么,那肯定是事情不按他“预计”的发展。
已经习惯了步步为营的他,只要一遇见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心中就会莫名生出烦躁之气。
比如说当年突然要给他起名“马人才”的可笑中正;
比如说天子突然下的,差点打乱他求学计划的“门生诏”;
还有现在,明明对着身姿挺拔卓尔不群的自己却喊出那个寒门庶人名字的祝英台。
原来在没见到他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梁山伯?!
原来她出乎意料的热情和体贴的寒暄,都是为了那个梁山伯?!
原来她从一开始期待的,就是那个梁山伯!
刹那间,前世遭受到的种种侮辱似乎像是一只怪兽般撕裂了他所有“温润如玉”的伪装,要将他内心中最为不甘和血腥的一面都拉扯出来,要让他狰狞着在祝英台面前露出他的暴虐。
想掐死她!
想用刀捅死这对狗男女!
想问问她,自己是哪里不如那个庶人,为何要用那样的方式无情地羞辱他和他的亲人!
仅仅是控制住内心的这只猛兽,就让马文才生生咬牙切齿到口中几乎尝到腥甜的地步。
而表现在面前的祝英台眼里,只不过是这未来室友突然不笑了,耳边也多了一些奇怪的嘎吱嘎吱声而已。
但她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这让她毫不犹豫地“先发制人”。
“那个,兄台,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难道其实你是个坏人?
有听不得别人说你好的怪癖?
马文才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出口伤人的冲动,似是不知所措地开口:“梁山伯?在下吴兴马文才,扶风郡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家父吴兴太守马骅,家祖东海太守马钧。”
啥?
马马马马马马啥?
听到面前的少年在说什么,祝英台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迪斯尼动画中唱着“你不能不知道我”的纨绔子弟,眼前一黑,差点没厥了过去。
说好的纨绔子弟呢?
说好的欺男霸女呢?
弄个皮相这么好性子这么和善的少年你好意说他是马文才?
想起那些抬着箱笼行礼膀大腰圆的“家人”,再想着他一身绢丝儒衫的打扮,她是被“先入为主”坑的多惨,才脑子坏掉了没意识到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寒门书生?
被“马文才”三个字惊吓到几乎失魂落魄的祝英台张大了嘴巴傻子一般站在那里,似乎已经被这样无礼的“误会”弄的尴尬不已。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惊讶的祝英台,马文才心里的不快稍微褪去了一点。
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被意外引得方寸大乱。
不过“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是祝英台曾在的世界里,大部分人都会的一种生存本领,在最初的尴尬和意外过去之后,祝英台居然还能维持着干笑僵硬地将祸水东引:
“呵呵呵呵,这学监之前来和我们说的同舍明明是叫梁山伯的,没想到来的居然不是那个梁山伯。是我认错了,抱歉抱歉,万分抱歉…兄台原来是吴兴马文才?久仰大名,阿不幸会幸会,在下上虞祝英台,家父,那个没仕官…,家祖,那个…好像也没仕官?”
到后来,祝英台已经语无伦次到自己都有些尴尬地接不下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一旁的半夏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她确信学监来的时候什么人名字都没说,不过她毕竟刚刚差点乱插嘴给主人惹了祸,此时虽然满头雾水却依旧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听到祝英台胡言乱语的解释,面前的“纨绔少年”马文才却像是释然了什么一般,又重新露出了笑意。
刹那间,犹如乌云散去,阳光灿烂,刚刚莫名升起的压抑和不安也烟消云散,面前这少年重新升起的那份快意似乎能够感染到身边的人,不但是马家跟来的仆役们都暗暗松了口气,就连差点造成事故的“事主”祝英台都从那份尴尬中解脱了,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是学监通报错了姓名,既然是误会一场,自然不怪祝兄。”
马文才自然没想到祝英台只是随便瞎掰,毕竟他也和祝英台一样,被“先入为主”了。
一想到自己“提前捞人”直接破坏了“宿命的相遇”,马文才心中便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再看祝英台似乎也没那么尴尬不安了,表情越发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
“不过如此一来,这让祝兄误会的梁山伯是何许人也,倒让在下好奇的很。若有机会,在下想好好认识认识。”
在他面前,那凡夫俗子必定被衬的犹如蝼蚁一般!
只希望他这未来的娘子不要眼瘸。
马文才笑的高深莫测,原本应该让人生出警惕之心,可不知为何,祝英台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她似乎看到了眼前挺拔的少年捏着同窗梁山伯的下巴,邪魅地说着“很好,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场景。
这浓浓的霸道总裁风是什么鬼?
马文才不应该是被祝英台吸引吗?为什么会想要认识梁山伯?
难道她走错了片场,其实这里不是纯情梁祝,而是天下大同的世界观?!
祝英台兴奋的几乎战栗起来。
这不符合常理的画风,实在是…
太好了!
既然之前是误会一场,马文才和祝英台也很容易就过了“自我介绍”的过场,先来两天的祝英台甚至自来熟的履行起“好舍友”的义务,帮着马文才熟悉这间甲等的学舍和附属的设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会稽学馆的学舍再怎么好也不会比这些士族学子家中的条件更好,所谓甲等,不过是地方大一点,案几大一点,屋子里有屏风,屋外有单独的厕房浴房而已。
要说和乙等相差最大的,就是有几间供仆人居住的杂房,让这些公子哥什么事都自己动手显然绝不可能,仆人便是必备的“伴读”,他们住的学舍有三间杂房,祝英台的随从只有两人,马文才思忖了一会儿,留下身边疾风、细雨、惊雷、追电四个小厮,让其他人在屋外等候。
剩下来的时间,祝英台便叹为观止的看着马文才如何“登堂入室”,有条不紊地指挥四个小厮将箱笼里的物品一件件分门别类的取出来摆好,其办事效率,直逼大观园里的琏二奶奶,简直一副大家主母的做派。
只是当祝英台看到那个叫追电的小孩将马文才的丝被和枕头并排就放在自己的铺盖旁边时,即便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床,更没有什么上下铺,还是忍不住脸皮子抽了抽。
这榻榻米上排成排的画面感让她无法抑制地联想到新婚妻子.avi或浴场情人.avi什么的,这时代就连真正的夫妻晚上都是分房睡的,能够抵足而眠的只有至交好友和手足兄弟。
梁祝能够日久生情,肯定离不开这些私房夜话的魔力。
抵足而眠啥的…
祝英台使劲甩了甩头,将那些浴服丽人从脑袋里甩了出去,再看半夏一副眼泪都要下来的样子,忍住有些头痛。
你别哭啊!
你家主子我都要哭了!
马文才自然不知道祝英台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颜色,他挺直着脊背看似自然的在指挥小厮布置自己的东西,其实只要和他相熟一点的人都能感觉的出那背也实在绷得太紧了一点。
莫说祝英台紧张,从未近过女色的马文才也紧张。
他家家风甚严,从小到大母亲在他身边就没放过女仆,后来十五岁入国子学,接触的都是灼然士族,等闲女子也看不上眼,一直都是童子。
等到了要娶妻的时候,偏偏…
至死,他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女人,而唯一他看在眼里的女人,却让他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耻辱。
对于“女人”这种随便的东西,他已经生出了厌恶之心。
看着祝英台使劲地甩了甩头,似乎害怕极了,马文才的紧张才稍稍减轻了一点点。
这才对,如果她连和自己同室而眠都毫无顾忌,那他倒真想问问看祝家庄的庄主是如何培养出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儿的。
羞惭吧,挣扎吧…
马文才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纠结?!
“文才兄,文才兄?”
马文才正在出神,祝英台一声呼唤猛然让他的思绪抽回。他定了定神,扭过头露出疑问的表情。
只见祝英台微微睁大了眼睛,指着被分为一二三层按相同颜色、相同布料、相同形制放的犹如展示品一般的衣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东西一般犹豫着开口:“文才兄平时里归类东西都是这样的?”
她一边问,眼神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右手边自己的柜子看去。
她好像只分了外衣内衣,因为只带了秋衣,也没分什么厚重颜色之类,全部放在一起…
马文才的余光也随着祝英台的眼神向右看去,心中有些愉悦。
她还记得自己是女人,进屋子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放在右边,将左位的床铺和柜橱用具都空了出来,在这一点上,很是懂礼。
主人在左,妇人在右,想到这层含义,即便知道祝英台也许对每个“同舍”都是这样的,马文才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我习惯将东西按类别、轻重、用途放好,以便下次取用时方便。”
她还懂得尊重他的习惯,体贴的超过了不少女人。
除了有些眼瘸看上庶人以外,倒还是不错。
祝英台见马文才果真点头承认,再见到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颈项上微微露出的那一截雪白平整的中衣衣领,忍不住呐呐道:“天啊,你,你是几月生的?”
马文才一怔。
这也未免太快了。
才刚刚住下,就要合生辰八字吗?
马文才被祝英台的“大胆”惹得有些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在下生于流火之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阴历的七月,大多是阳历的八月底到十月初之间。
祝英台吞了口唾沫,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凄惨的“同居”未来。
他喵的,这马文才十有*是个处女座!
第8章 不欺暗室
“住校”对于祝英台和曾经在国子学读书三年的马文才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新奇的经历。
不同的是,当年的祝英台是四个女人同住,而过去的马文才却因为“门第不显”而单人住宿,连男性同舍都没有,更莫提什么“男女混居”。
如今气氛有些怪异,自然不必多言。
这两人之中,不知道马文才已经知道她是女人的祝英台,反倒要比明明知道她是女人却还要装作不知的马文才更自在些。
至少她经历过大食堂、大浴场、大水房、大通铺,这马文才以后会娶妻至少还是个直男,料想他对着自己一个女扮男装的陌生学子,怎么也做不出半夜夜袭的事情来,所以即便半夏一副“我家主人即将晚节不保”的表情,祝英台还是淡定的在黄昏之后先去浴房洗漱完毕,回了内间。
废话,不淡定一点,难道要像个小媳妇一样揪着衣服扭扭捏捏吗?
那不如干脆出去大吼一声我是女人算了!
所以祝英台的淡定之程度,就连马文才都为之侧目。
但即便马文才心中有万般想法,目前也实在没有心思像是个登徒子一般,紧盯着这祝英台不放。
对祝英台的谋划,不在朝夕。
之前他从未没想过天子会下令从五馆中选拔特异良才,只是想要来这里“勾引”走祝英台,便离开这里另谋大事。
可现在既然恰逢其会,这“门生”的名额他势在必得。
既然总是有人要得的,为什么不能是他马文才?
想起国子学里拼命追赶却连那些灼然们一个正眼都得不到,马文才对于能成为“天子门生”表现出了极大的野心。
就算临时起了这个变化,但马文才为了会稽学馆之行早已经谋划许久,其中便包括衣食住行,如今长期住下,倒算不得什么麻烦。
他早就料到馆中留不了多少下人,所以去年便请工匠在会稽山脚离会稽学馆不远处建了一座别院,将仆人和平日所需的大件物品、马匹等都安置在那处私宅。
马文才估摸着若他想的不错,其他准备争那“天子门生”资格的仕宦子弟多半没多久也会去山脚下或买、或建一些别院,到那时他就不算扎眼的了。
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他在馆主那里已经“背了书”,说明家中原本就是想送他拜入贺氏门下的,既然早有这个计划,在会稽山下建座别院也算是顺理成章。
初到书院,马文才又是个事无钜细的性子,待他对风雨雷电四个仆役安排好琐事时,屋外已经圆月高悬。
此时正值七月底,夜晚的山中还是有些寒凉,他在小厮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披上了一件葛袍,散着头发赤着足踏入房中。
内间已经熄了灯火,马文才的眼神从分割内外的幔帐上一扫而过,身子却转了个弯,去开了自己的书箱,取了《礼记》在窗边书案坐下,就着灯盏的光亮看了起来。
他做什么事向来都是全力以赴,读书亦然,之前他说自己有心投入贺门之下学习三《礼》,贺革又收了他,他便要做到最好,让人无可指摘。
这书一读进去,便忘了时间,马文才正读到《礼记》的“大学”篇,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眉头顿时皱起。
他在家读书时,绝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但是没一会儿,他便立刻记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不悦的表情已经来不及收回,就这么映入了走出外间的祝英台眼里。
祝英台出来也是没有法子。
这屋子内外之隔不过一道不遮光的幔帐,她原本想要早点睡下,好化解两人不熟却要共处一室的尴尬,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怎么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碾转反侧好长时间后,就将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归结在外间那大亮的灯光上。
这学舍本来是“单人高级宿舍”,虽说将读书和就寝的地方分开,却没有太大的私密性,但凡哪个傻子晚上睡觉也不会把外面读书地方的灯亮着给自己找刺眼不是?
可现在学舍不够只能两人一间,一人在睡觉时另一人灯光骤亮地在看书,准备睡觉的自然受到了干扰。
祝英台原本也想忍忍,忍到马文才也睡觉就好了,可是眼见着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外面也没任何动静,她还是忍不住披上外袍,点起几上的小灯,出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