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罪的好歹是一位皇子,会不会…”
叫成平的小宦官心中也不安的很,可静安宫里连落叶都没人清扫的凄凉还是让他打起了精神,干笑着安慰自己:“呵,呵呵,应该不会,他还那么小…”
“可是,那叫的…听得怪瘆人的…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成安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发现指甲缝里似乎有不少布屑,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你说,我们不会把他弄伤了吧?”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成平猛地摇了摇头,咬牙放低了声音:“他是三皇子,可你别忘了宫里之前有多少位‘三皇子’,他能不能活着长大还是个问题呢,哪里能把我们怎么了…”
想到那位让陛下深深迷恋的“蛇蝎美人”,成安终于放心了一点,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哎,这话我们不该说的…这世道啊…”
两个刚刚成年的小宦官貌似镇定地离开了,可越走越快的步子,却还是泄露了他们心中真实的想法。
虽然他还那么小,虽然他还那么孱弱…
可血脉的传承,依然是这宫廷里最让人震慑的力量。
***
静安宫外。
刘凌会发出不甘的吼叫,并不是痛恨两个小宦官的“冒犯”,也不是对目前际遇的不满,只是因为发现了“希望”之后,却看到希望一下子溜走的痛苦。
从小乖巧的刘凌会发出这样的低吼,让一直守在门口等着他回来的奶娘宋娘子吓坏了,三两步冲上前去,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魇着了?被欺负了?那两个小宦官把你怎么了?”宋娘子满脸关切地检查着刘凌的全身,当发现他的丝袄破了一道口子,连里面的丝絮都冒了出来时,宋娘子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噙泪。
“他们居然敢对你动手!他们居然敢对你动手!衣服都破了!”
“不是他们撕的,这丝袄的料子太不扎实了,一扯就自己开了…”刘凌不自在的扭动了几下,从宋娘子怀里挣脱。
“奶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他虽然一直受到冷遇和无视,但毕竟还是皇子。宫中的衣料就没有差的,只不过给含冰殿的都是些陈帛罢了。
陈布容易褪色,也比新鲜料子脆弱,上好的丝帛,倒比麻葛更不实用,动辄就破。
刘凌这件出门的丝袄不过才穿一个冬天,可外力只是大了一点,肩膀就豁了一个口子。
可怜那两个小宦官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以为动手太狠将三皇子伤了,却没想过三皇子的衣衫原本就是次品,还不如他们的厚葛衣结实。
“你去祭天坛了?”
他的行踪瞒不过宋娘子。
“嗯。就磕了个头…”
刘凌想到刚才的事情,面色黯淡。
“我们不要在门口说话,我们进去说…”
宋娘子擦干眼泪,飞快地看了一眼把守静安宫的几个健壮宦官,扯着刘凌就要回含冰殿。
“奶娘,我还要去趟前面…”
刘凌望了望“仙人们”离开的方向,咬了咬唇。
“别再胡闹了!殿下您都被前面的小黄门送回来了!万一,万一您要遇到…”宋娘子不容分说地将他往里面带。
“不要再胡闹了!天都快黑了!西宫要落了锁,您冻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为了让他听话,她不得不把话说的重了点。
听到“冻死”云云,门口守着的健壮宦官们嘲笑般对着刘凌龇了龇牙,像是往常一样吓唬这个孩子赶快“回家”。
“奶娘,我真是想去…”
刘凌露出哀求的神色,身子拼命往后拱。
“走!回去!”
宋娘子毕竟是大人,刘凌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哪里拉扯的过她,没一会儿就被拉回了含冰殿。
冰冷阴暗的含冰殿里,应该在殿中伺候的两个宦官毫无仪态地趴睡在案上,看见宋娘子扯着“淘气”的刘凌回来,不过是掀了掀眼皮子。
这里是整个静安宫最“凉快”的地方,所以到了冬天,也就成了整个静安宫最冷的地方,由于袁贵妃没有拨多少炭火下来,含冰殿里的杂役们只能在外面捡了枯枝烧火取暖。
这两个宦官也是一样,他们占据了含冰殿里最大的一个炭盆,盆子里“噼里啪啦”的烧着木柴,虽然烟很大,但总比挨冻要好。
宋娘子扯着面无表情还在生闷气的刘凌到了火盆旁边,让他在旁边烤火,自己却奔波到后殿去了,没一会儿端来一盆热水,看样子是早就在灶上烧好了的,臂上则搭着一条干帕子。
“来,殿下,先洗洗手洗洗脸,暖和暖和。”
她捧着盆子,微微弯下身子。
哪怕刘凌再怎么想要出去,看到这样的宋娘子也不愿伤了她的心,胡乱地洗了一把手、擦了一把脸之后,蹲了下来烤火。
“娘子,剩下的水就给我们洗洗吧!”
火盆边长脸的宦官笑嘻嘻地望着宋娘子。
“我们正好擦一擦。”
“刘赖子,你用自己的盆,这是殿下的!”
宋娘子沉下脸,口中虽然不客气,可也没把水端走,而是等刘赖子把自己的盆端来之后,将银盆里的水倒进了他的木盆中。
含冰殿有一座主殿一座配殿,可由于主殿大,又没有什么陈设和炭盆,在恶劣的季节里根本没办法保暖,一到冬天,刘凌和贴身照顾她的奶娘宋娘子就不在主殿住了,而是搬到小上不少的配殿住。
但在配殿住,就不免要和两个被袁贵妃安排来“照顾”皇子的宦官朝夕相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宋娘子都是在心里祈祷着两个宦官不要在袁贵妃面前乱说什么,至于“照顾”?不“折腾”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好在这两个宦官也不愿意长期在这鬼地方呆,一有机会就跑回袁贵妃所住的蓬莱殿献殷勤,想要重新回到袁贵妃身边,加上刘凌才五岁,又不是什么爱折腾的脾气,这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两个宦官也就越发惫懒。
圆脸叫“王宁”的那个宦官,有时候还会随手从蓬莱殿带点吃的回来给刘凌,虽然大多是他吃剩的,但对于常年吃不饱的刘凌来说,也根本顾不得会不会伤自己的自尊,能吃饱肚子才是正事。
最头疼的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两个宦官打呼加磨牙,实在是让人饱受摧残。刘凌正在长身体,夜里睡不好觉,气色越发难看,让照顾她的宋娘子心中更是又气又悲。
所以到了白天的时候,要是宋娘子见他实在困得狠,就叫他到几个老太妃那里去“玩”,其实就是去补补觉。
由于白天又惊又吓,宋娘子怎么也不想让刘凌出去,将早上吃剩的蒸饼在火盆上烤了烤,没那么干硬了,又端了一碗在小炉子上热过的肉汤,递给刘凌就着饼吃。
没有蔬菜,在冬天,蔬菜是比肉还要精贵的吃食。
她自己,则随便吃了几口已经发粘的黍米饭以作充饥。
两个宦官摇了摇头,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块胡饼吃了,这也是早上吃剩的,在这上面,他们没有得到比刘凌高的待遇,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那么想离开这个破地方的原因之一。
吃饱了肚子,眼看着天一点一点黑下去,完全没有什么“业余活动”的刘凌等人,只能选择在上榻睡觉来御寒。
宋娘子细心的给刘凌泡过脚,又用刘凌泡过脚的水换盆洗了洗自己的脚,抱着刘凌进了羊毛毡被里。
两个宦官则在不远的一处墙角互相挤着入睡,这是最好的取暖方法了。
小孩子都嗜睡,原本应该像以前一样,趁着两个打呼的宦官没睡着抓紧时间睡觉的刘凌,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他的眼前就会出现那些仙人下凡的场面,那位美的惊心动魄的女仙人瑶姬。脑海里,回忆起的全是太/祖“遇仙”的一个个故事。
直到熟悉的鼾声有规律的传来,刘凌依旧还是没有睡着,瞪大着眼睛望着高高的宫梁,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孩童才有的光芒。
一旁的宋娘子准备给他掖被角,却发现刘凌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睡意,惊得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问着:
“怎么了?还是白天惊了?”
“奶娘,我白天在祭天坛看到了神仙。”小
孩子还是藏不住话,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吐露了心事。
“一共十二个神仙,从天上下来的…”
宋娘子一下子掩住了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殿下,您烧糊涂了?可是不烫啊!”
刘凌像是无法压抑般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
“奶娘,你不知道,仙人们也有头领,这次下凡的神仙们里,领头的是个叫瑶姬的女仙,长得十分漂亮,比我母亲还要漂亮,说话也很温柔。”
“…其他的仙人们,就有点像是妖怪。不过奶娘你也说过,有些神仙其实是妖怪修炼成的,我想那些大概就是妖仙。”
这么一说,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不会是狐仙吧?
那蓝头发的呢?
难道是鸟仙?
唔,绿头发的是树仙?
“对了,有一个神仙还是四只眼睛!眼睛外面还长了两个透明的怪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修炼成仙的…
“别说了,殿下!别说了…宋妈妈知道您心里苦,您别吓我啊!”
宋娘子怕吵醒两个宦官,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把刘凌一把揽在怀里,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
“奶娘,我没骗你,我真看到了。我想先祖应该也是看得到的。你不是和我说过嘛…”
刘凌板着脸,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我不该给殿下说那些故事…我的错…”
宋娘子只觉得天都塌了,长久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您快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三殿下没有饿死,没有冻死,可脑子渐渐不正常了!
就和冷宫里那么多发疯的妃子一样!
她就知道这冷宫不是养孩子的地方!
“你说,我去找那些神仙,神仙们会不会带我走?”
刘凌有些天真的问起抱着自己的奶娘,满是期待地抬头看她。
黑暗中,刘凌看不到奶娘的神情,却感受到宋娘子剧烈地抖了抖。
然后,犹如爆发一般的尖叫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您别说了!您哪里也不能去!快睡觉!”

宋娘子难得的失态,让一直自言自语的刘凌终于闭上了嘴,看上去,是顺从了宋娘子的“建议”。
已经睡熟了的两个宦官似乎也被宋娘子的尖叫吓醒了一瞬,鼾声陡然停了停,在一个翻身之后,又持续地传了出来。
宋娘子将头埋入了被子里,开始小声的啜泣,由于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她的身体抖动的厉害,就像是随时会被吹下枯枝的败叶,随随便便就能飘散开。
令人难受的压抑像是潮水般笼罩住了刘凌,让他咬了咬嘴唇,直到嘴唇咬的生痛才略略放松。
一片漆黑之中,刘凌看见窗外猛然闪出了耀眼的白光,然后那白光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刹那之后,犹如流星般散落开来!
刘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恨不得把窗纸捅个窟窿。可以想到将窗纸捅个窟窿后将面临一个冬天的是什么,又只能颓然地闭了闭眼。
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这么强的光,竟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只有刘凌的眼底,还留着白光闪耀后的光点,像是五彩斑斓的游鱼,调皮地在他的眼前游来游去。
“他们回去了…”
刘凌鼻中一酸,将头也埋入了毡被里。
殿中是黑的,被子里也是黑的,可眼前的七彩游鱼像是会刺人似的,让他的眼中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至少我看到过光彩,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漆黑…’
被窝中的刘凌安慰着自己,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他们回去了,可也许他们还会再来…’
…吧?
第4章 晦气?运气?
温暖如春的宫室内,凡是地龙通过的地方,四肢五骸都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一双未着鞋袜的双足踏在铺着赤狐皮的地毯上,涂着玫瑰色蔻丹的晶莹脚趾拨弄着脚下的狐绒,似乎让整个屋内都染上了米分红的氤氲颜色。
光看脚,便能料想这双脚的主人该是如何的美貌,可惜身为宦官,只能俯首在主子们的脚旁,连抬头得见真容的资格都没有。
“哦,你说三皇子脑子有点不清楚?”慵懒性感的声音从刘赖子的头顶传出,而后是一声嗤笑。
“从前可没听过他有这个毛病。”
“启禀娘娘,三殿下平时话不多,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孩子。他那么小的年纪,平时举动却木讷的很,也不爱搭理人,本身就不正常…”刘赖子为了取悦自己的女主人,费尽心思地说着刘凌的坏话。
“冬天含冰殿太冷,他和宋娘子住在我们住的地方,所以奴婢们才能偷听到他和宋娘子的对话。三殿下确实是一直在胡言乱语,说自己能见到神仙什么的…”
“小孩子说梦话吧。”
袁贵妃斜挑眉角看了看他身边的另一个宦官。
“王宁,你也听到了?”
圆圆脸蛋的王宁点了点头,并没有添油加醋。
“奴婢和刘赖子装睡,听到三殿下和宋娘子说,见到有仙人从祭天坛下来,一共十二人,有绿头发的、蓝头发的、红头发的,还有四只眼睛的。宋娘子叫他不要再说了,三殿下却言之凿凿是亲眼所见。而且,据说昨天将三殿下送回来的两个小宦官,也是在祭天坛那边发现他的。”
‘难道他真有毛病?不过这也不算奇怪,刘家哪代不出几个有毛病的,就连陛下…’
袁贵妃丰姿冶丽,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弦,她静静矗立在那里深思,当时就有几个小宦官看愣了去,眼睛一眨也不眨。
“知道了,你们差事办的不错,去找蓉锦领赏。”
袁贵妃用脚轻轻踹了刘赖子肩膀一记,力道明明不大,却见刘赖子就势一滚,像是没骨头一样倒了下去,引得袁贵妃连连娇笑。
刘赖子见逗乐了袁贵妃,也跟着傻笑,脸颊却趁机在地上的狐皮间蹭了蹭。
整间宫室的地上都铺着昂贵的狐皮,仅仅是因为陛下认为红色最适合袁贵妃,便把宫中能找的好狐皮全挑了出来,找到颜色最艳丽、最接近的赤狐皮,将袁贵妃起居的‘蓬莱阁’铺了个遍。
像是他们这样的外人进蓬莱阁,不但要彻底洗尽双足,还要换上蓬莱阁提供的丝履。若不是他有“重要消息”,平日里汇报“消息”,都是在门外跪着的,哪里能进屋!
袁贵妃原本心中愉快着,可见到刘赖子不由自主将脸在狐皮地毯上擦的猥琐举动,忍不住又不悦了起来,当场变了颜色,冷声哼道:
“办完了差就出去,还要我请你不成?王宁都走了,你不走?”
刘赖子听出不悦,立刻爬起来飞快的跟上了王宁。宫里人都知道,和袁贵妃的美貌齐名的,还有她“喜怒不定”的性格。
曾经有宫女迎奉得了她的喜欢,可就在受到重赏之后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拖到外面去跪了一天一夜。
三九寒天,温暖的蓬莱阁里只穿着单衣,可怜那宫人被拉出去的时候连件夹袄都没有,就这么活生生冻死了。
得到袁贵妃的赏赐很容易,她受宠,又夺了皇后打理后宫的权柄,出手素来慷慨大方,可得到赏赐不代表就有命花。
相对于王宁的“中规中矩”,刘赖子这么出挑,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等到王宁和刘赖子都走了,袁贵妃才皱着眉用足尖点了点前方的毯子:“这一块我不要了,换了新的,把旧的丢掉吧。”
正是刘赖子和王宁跪的那一块。
“是。”
两个年级大一点的宦官立刻依言而动,屋子里的宫女似乎也是早就习惯了,立刻麻利的取来一块差不多大的狐皮,替代掉拿走的皮子。
这个时间,袁贵妃自是袅袅娜娜地走到一方美人榻前,斜倚了上去,闭着眼睛开始沉思。
“三殿下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她小声的喃喃自语,“宋娘子是个目不识丁的蠢人,定不会教他学着装疯卖傻,何况他马上就要入学,这时候装傻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眼睛若有问题,应该不会说的那么具体,这倒是真像发了癔症。”袁贵妃并不是大家闺秀出身,见的也多,她知道有些人没发病的时候就和好人没两样,但一碰到发病的诱因,立刻就状态疯癫。
更别说,代国的刘姓皇族,确实好几代都曾出过不正常的皇子,甚至是天子。
‘如此看来,刘凌那小子应当是和他们一样,只是以前年纪小,不容易发现。但相对的,年纪小也不会藏事。一个疯子皇子,成不了大器…’
袁贵妃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现在该忌惮的,是二皇子和大皇子。方淑妃这个月去了两次皇后宫中,二皇子下了课也悄悄去拜访大皇子好几次,哼哼,她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既然是疯了,就怪不得我了。’
袁贵妃睁开了眼。
“成永,宣太医去含冰殿看看,瞧瞧三殿下最近身体如何。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先调养好身体,开春就不必去东宫上学了。”
‘这是要对三殿下动手了吗?’
殿内的宫人们心中一凛。
“是!”
殿外候着的小宦官会意地答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地去了太医署的方向。
蓬莱阁外。
“刘赖子,你先回去吧,我…嘿嘿。”
王宁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知道知道,又去找你的老相好是吧!”刘赖子挤眉弄眼地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小心点,袁贵妃不喜欢宫人搞这个…”
“我知道,我就说说话,马上就回去。”
王宁笑了笑。
刘赖子和王宁是“地/下/党/同/志”的交情,不疑有他的离开了,他知道王宁在蓬莱殿有个长相普通的宫女是同乡,在配殿的点心房做事,感情一直很好。王宁每次能得一些糕点回来,也都是这同乡抠下来的。
王宁摸到了一棵大树下,蹲坐着静等,没一会儿,一个满身甜香味道的大龄宫女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头上寸缕不存,冻得脖子直缩。
“朱衣,你怎么不带顶帽子?”
王宁看到她来了,赶紧站起身。
“没想到你会来,我跑的太急了。”叫朱衣的宫女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儿,露出一脸苦笑。
“你这次来,又是为什么?”
袁贵妃认为小厨房里做吃的人留着头发很“脏”,所以陛下竟也听从她的“建议”,将蓬莱殿的膳室和点心房里的宫人头发全剃了个干净,指甲也剪到极短,所以袁贵妃的膳室和点心房是蓬莱殿里宫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哪怕不愁吃,活儿也轻松,却没人愿意去。
王宁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在朱衣耳边说道:“这次的消息,你记好了,三殿下脑子似乎有些问题,平时看不出来,最近才发病,说是自己能看见蓝头发绿头发和红头发的人在面前晃。是从祭天坛回来得的…”
“祭天坛,那不是…”朱衣倒吸一口凉气,压低了“太/祖”两个字,面色惶恐地小声开口:“…不是说哪里有些不对,会闹鬼吗?”
“白天哪里会撞邪,我看真是…哎,怎么每代都这样…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正常的很,谁知道会应在三皇子身上…”
王宁脸色也很复杂。
朱衣也是满脸迷茫。
“反正他也不起眼…这消息我会传回去的,你放心。”
“嗯。”
王宁点了点头,避人耳目地摸了摸朱衣的耳垂,亲了口她的脸颊,做出一副亲热的表情,满脸不舍。
他们特意找了空旷的地方“相聚”,除了身后的树每一个地方能躲藏,也不怕别人听见,但若是有人刻意打探,这样的动作也会让不少人膈应。
毕竟“宦官”和“宫女”相好,实在是有悖/常/伦。
两人“亲热”一番后,朱衣从袖中掏出几块做的漂亮的点心,王宁胡乱吃了几口,毫不避讳的取出一块帕子包了,塞进自己的衣襟里。
“三皇子也是可怜,每次都吃你的口水…”
“就是我吃了,他才敢吃。才五岁的孩子,心思其实重的很。何况贵妃娘娘要知道我专门给他带点心,哪里敢再用我。哎,那孩子恐怕就是因为心思重,脑子才不太好了。”
王宁笑了笑,又摸了摸朱衣的脸。
“我走了。”
“恩。”
前后其实也没花多少时间,王宁辞别了“相好”,怀揣着点心,满心感慨的回到了冷清的静安宫。
离得许远,王宁就已经听到了静安宫里发出的各种尖叫声、大笑声、高喊着“陛下我在这里”之类的恐怖嚎叫声。
冷宫里究竟住着多少疯子,王宁自己都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