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而行,沿着西直门入了城内,此时虽天降飞雪,但进城出城的人还是不少,还有水车出入,紫禁城中的皇帝是不喝市井之水的,专喝玉泉山的泉水,故此每日都要派人从玉泉山运水过来,风雨无阻。
庆安堂——当这三个字映入凌若眼帘时,心狠狠地抽搐了起来,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真的要这样做吗?她捂着胸口在街上进退两难。
“让开!前面的女子快让开!”
怔忡之际,她不曾听到有人在喊她,更不曾注意到有一队人正策马而来,飞快地接近,等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马上的人根本止不住撒腿狂奔的快马,眼见就要伤在马蹄下,后面一人策马快跑上前,险险在马蹄踩落之前探身将她腾空抱起。
“你想死吗?”这是那人将她放下时所说的话,言语中有隐约的怒气。
定一定神,凌若抬起头,隔着漫天雪花看到了救她之人的模样,是一个相貌极出色的男子,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贵气,只是神色太过冷峻,令人难生亲近之感。
“谢谢。”她道谢,他却不领情,一勒马绳冷言道:“想死的话就离远点,别在这里害人。”
先前差点踩到凌若的那个人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催促道:“老四跟她废什么话,还不快走,咱们已经晚了。”
他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漠然吐出一句话,“命是你的,要与不要你自己看着办。”说罢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马蹄飞扬,在雪地中留下一大片蹄印。
这人说话好生刻薄无礼,枉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凌若摇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伞,缓步走向已近在咫尺的庆安堂。
庆安堂是一间百年老药铺,此间的主人姓徐,历经数代,皆是宅心仁厚者,常有布医施药之善举,为周围百姓所称赞。
眼下没什么人来抓药,掌柜的眯着眼在柜台上打盹,不曾发现有人进来,凌若也不叫醒他,径直转到后院,她知道,此刻他一定在那里,果然,刚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年青男子在檐下捣药。
随着她目光的驻足,男子有所感应,抬头望这边瞧来,待看清是凌若时,露出一抹干净纯粹到极点的笑容,犹如春时的阳光,温暖却不耀眼。
凌若近乎贪婪地望着这个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将他的容与笑一点一滴刻入骨子里,从今往后,只能在梦魂中相见…
“怎么下雪天过来了,不冷吗?”他问,伸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雪。
“不冷。”凌若别过头不敢再看他,深怕再多看一眼,眼泪就会不受控制。
“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容远敏锐的感觉到今天的凌若有点不同。
凌若点点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忽地轻笑出声,轻盈地转了个身问:“容远哥哥,你看我这身打扮好看吗?”
容远一愣,不意她会问这个,当下答道:“自是好看,我从未见你打扮得这般漂亮过。”
“那你说我入宫选秀的话,是不是有很大机会被皇上看中选为宫妃?”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在滴血,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容远皱眉问道,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隐约觉得凌若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凌若故做不解地道:“怎么?你听不懂吗?我说我要入宫为妃!”
“若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你明明曾说说选秀只是迫于无捺,不会去争什么宫妃之位,而且我们也说好了…”
“说好了要在一起是吗?”凌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掩唇娇笑道:“那只是我跟你开的玩笑罢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呵,这么老套的话你居然也相信,真是愚蠢到家了!”
“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不是太过熟悉,容远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他所认识的凌若,否则为何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是你不懂罢了!”弹一弹指甲,她漫不经心的道:“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事,现在我有这个机会,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不是真想让我跟着你一辈子受穷吧。”
“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荣远大声否认不愿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我是!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是这种人。”她漠然看着他,双眼没有一丝温度,冷得教人打从心底里发颤,“我告诉你,这样穷困的日子我过够了也过怕了,我想要有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而且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穷极无聊逗你玩罢了,没想到你还当真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拂袖于风雪中转身,未及离去,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容远在她耳边大声道:“我不相信!若儿,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告诉我!”
“没有苦衷,徐容远,你将自己看的太高了。”垂目看着环抱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整整守候了她十年,而今她却要亲自推开,从此再没人替她遮风挡雨,唯有自己一人孤零零走下去。
后悔吗?也许吧,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步一步,挣扎着走出那个怀抱,不再理会他的话,任由自己沉沦在风雪之中。
恨吧,如果恨我能让你今后的人生好过一点,那么你就恨吧…恨过后,请将我忘却2c从此海阔天空任君游…
容远哥哥,虽然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你曾深爱过我,矢志不忘。
第四章 郭络罗氏

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紫禁城顺贞门在蒙蒙天光中缓缓开启,昭示着三年一度的秀女遴选正式开始。|
满、蒙、汉八旗女子,但凡及岁者皆需参选,如因故未能阅选者必须参加下届阅选,否则虽至二十八岁亦不能出嫁,违者由该旗无都统参查治罪。
秀女四更时分便候在顺贞门外,每一辆马车上均树有双灯,标识车中主人为哪一族哪一旗,按序排列,由年长太临引入顺贞门前往钟粹宫安置。能站在此处的秀女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身体不洁或身有残疾者早在初选时便被排除。
钮祜禄氏隶属镶黄旗,凌若与同旗秀女站在一起听任太监安排,不曾多有一句话。此地是皇宫,天下间最尊贵也是是非最多的地方,若不能做到谨言慎行,只怕祸患临前时连是怎么来的都不晓得。
钟粹宫管事姑姑早已领了数十名宫女在院中等候,此刻见到她们到来微一欠身,不卑不亢地道:“各位小主吉祥,奴婢是钟粹宫的管事姑姑红菱,从现在起至小主们正式受封这一段时间,小主们的一切衣食住行均由奴婢负责打理。另外从明日起,教引嬷嬷会来这里教导诸位小主关于宫中的礼仪,以免小主们在御前对答时有所失仪。”她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若小主们没有问题了的话,那奴婢就为小主们安排住处了。”
“咱们这里足足百余人,钟粹宫有这么多房间安置吗?”秀女中有人心怀疑惑地问。
红菱微微一笑道:“一人一间自是不能,但两人一间还是可以的,奴婢知道众位小主都是千金之躯,不愿与人同住一间,但眼下还请体谅一二,奴婢在这里先谢过众位小主了。”
凌若在心中暗道,这人好生能耐,还没等他人发难,就先把话给堵死了,宫里果然没有一个是善与之辈。
秀女中不少人皱起了柳眉,不过倒也没人提出异议,毕竟谁都不愿刚一来就得罪人,甚至有人已在暗中盘算该如何拉拢这个看着年岁不大但精明过人的姑姑,好让她多帮衬自己。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按两人一间安排好后由宫女领着离去,凌若被安排与佐领三官保之女郭络罗慕月一间。|
两名宫女将她们带到西侧一间厢房后施了个礼,其中一个年龄稍长些的脆声道:“二位小主好,奴婢叫如意,她叫吉祥,是负责照料这进小院的,两位小主往后有事可以吩咐奴婢们,另外早膳已经备下,待会儿就会送至小主房中,如小主们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婢们先行告退了。”
“有劳了。”慕月和颜悦色地点点头,从月白色荷包中取出金瓜子赏了她们每人一颗。如今这世道,一两金子可兑十二两白银,莫看金瓜子小,却可以抵得上普通宫女一个月的份例前,如意二人喜滋滋地谢了赏退下。
在他们说话时,凌若已经大致打量了一下房中陈设,暗赞道不愧是皇宫,连给无品无级之秀女住的屋子也是精巧雅致,虽摆了两张床铺,但全然不觉拥挤。
“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身后传来温软的声音,正是郭络罗氏,她正笑吟吟看着转过身来的凌若。
凌若扬一扬唇角,微笑如天边浮光一般浅淡,客气地道:“不敢,唤叫我凌若便是。”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所谓的姐姐妹妹,根本没有真心可言,何况这个郭络罗慕月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单看她始一入宫便开始收买人心就知道了,否则即使真要打赏也没必要赏金瓜子这么贵重。
慕月似没听出她话中的生疏,亲亲热热地拉了凌若的手道:“适才顺贞门外马车排序的时候,我记得姐姐的马车在我之前,想来是比我大,既如此这声姐姐是无论如何都少不得的,以后你我同住一屋,还望姐姐多多照拂才是。”
“当是互相照拂才是。”凌若见她神态诚恳,一时也分不出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慕月侧头仔细打量了凌若一眼,叹道:“今日见了姐姐方知古人诚不欺我,所谓冰玉为肌,秋水为神,指的就是姐姐这般天姿国色吧,与姐姐一比,妹妹可算是庸脂俗粉了,想来这次选秀姐姐定能入选,封妃封嫔指日可待。”
凌若眉尖微蹙,轻嘘道:“这种事情切不可乱说,此届秀女中佼佼者甚多,比我出色者更不在少数,何况就是妹妹也绝非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平庸,再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绝非一个只注重容貌之人,相对而言德行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太谨慎了。”慕月淡淡的回了一句,缓步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宜人茶香伴随水气氤氲缭绕,使她的容颜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眉眼低却,令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她将茶递予凌若,待其伸手来接时看到她光洁如玉的皓腕似乎愣了一下,继而又仔细瞧了一眼,讶然道:“姐姐怎得打扮的这般素净?”
凌若此刻身上除了一对翡翠耳坠之外并无其他饰物,就是头上也只得几朵零星的银箔珠花及一枝翡翠簪子,唯有身上那套鹅黄银纹暗绣海棠花的衣裳还算起眼些,这身打扮与其他珠环翠绕、华衣美赏的秀女比起来确实寒碜了些。
“我素不喜繁复,这样挺好。”凌若淡淡地答了一句,并不准备多说什么。
“果真如此吗?”慕月嫣然一笑,流露出适才所没有的动人娇态,“姐姐既不肯说,那妹妹就代你说了,钮祜禄凌若——从四品典仪凌柱之女,今科二甲进士荣禄之妹,我可有说错?”
“当年先皇后还在的时候,钮祜禄家族可说是风光无限,可惜自先皇后与温贵妃先后薨了之后,钮祜禄家族就沦落了,到如今已沦为一个下三等的家族,而姐姐的阿玛更是得罪了礼部尚书石大人,听说大冬天的连炭都烧不起,真是可怜;还有你哥哥,本来好好的可以当庶吉士进翰林院,却被封为什么按察司经历,外放江西。”慕月啧啧摇头,似真的在为荣禄惋惜。
凌若渐渐冷下神色,她已看出这个郭络罗慕月不怀好意,前面那些亲热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慕月并非没看到凌若神色的变化,但她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欢了,拂一拂特意为此次选秀而去江南定制来的玫瑰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锦衣,眼波流转曼然道:“这次选秀姐姐想必很想雀屏中选吧?毕竟这是挽救钮祜禄家族最后的机会了,可是…”
柔弱无骨的手指轻抚上凌若唯美的脸庞,她的碰触令凌若感到恶心,退后几步避开她的手,“可是什么?”
慕月拍了拍手嘻嘻一笑道:“可是姐姐真的会有机会吗?姐姐一家可是得罪了太子妃的阿玛呢!”
凌若气极反笑,“我能否入选不用你来操这个心,何况后宫之中也不是太子妃一人能说了算的。”
“看来姐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那妹妹就好人做到底再告诉姐姐一件事。”她凑到凌若耳边,嫣红朱唇吐气若兰,一字一句道:“负责本届选秀的是荣贵妃,而荣贵妃是太子妃的姨母,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姐姐的聪慧没道理不知道吧。”
她笑,天真无邪,凌若冷眼相看,不知她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但绝非出于善心,这个女人虽年纪与她相差仿佛,但心机深不可测,绝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利。
“姐姐你头上的簪子似乎歪了,我帮你重新插好。”凌若来不及拒绝,簪子已被她先一步拿在手中,在准备插上去的时候,手蓦然一松,翡翠簪子自她手中掉落于地,“叮”一声轻响,再看已成两截。
“唉呀,都怪我笨手笨脚,竟把姐姐唯一的一只簪子给弄断了,这可怎么是好?不过想来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为此而怪我吧?!”说是道歉,实际全无半点歉意,凌若甚至在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笑意。
她在挑衅!想到了这一点,凌若反而冷静了下来,淡然道:“只是一枝不值钱的簪子罢了有什么好怪责的,妹妹太见外了,若无事的话,我想去外面走走。”
盯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慕月神色渐冷,她是故意试探,想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装着若无其事,还真不简单。
从见到钮祜禄凌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劲敌,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貌;但同样,想在后宫争上位,最需要的也是美貌,而钮祜禄凌若的容貌足已威胁到她。
这个威胁甚至大于入宫前阿玛让她注意的那几个贵女,不过幸好…幸好钮祜禄凌若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祸根已经种下,很快,很快就会暴发出来,到时候…呵呵,想到这里,慕月的心情一下子好转许多。
第五章 相逢

大雪初霁,钟粹宫的太监宫女正执帚清扫积雪,远远见到凌若过来低了低头便算见礼,此刻的凌若仅仅只是一个秀女,在没有正式册封前算不得主子,所谓小主不过是客气些的称呼,真论地位不见得比这些太监宫女高多少。跟红顶白,宫中之人皆如是…
一早已想到后宫之路不易走,却不曾想会艰难至此…
沿着朱红宫墙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待到回过神来时,凌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钟粹宫范围,置身于一片偌大的梅林,红梅于苍虬的树枝间姿意盛放,映雪生辉,犹如最上等的红宝石。
路尽香隐处,翩然雪海间。
若儿,将来我们寻一处幽静之地,栽上一大片梅树,让你足不出户就可随时见到梅雪之景。
言犹在耳…容远哥哥,梅林我已寻到,但它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是属于大清皇帝的。
闭目,将眼底的酸涩生生逼回,一切早在她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
容远与她,就如流水与游鱼,只能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无论是谁眷恋回望都是一种不幸。
相濡已沫,不如相望于江湖。如此,最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待要离开,忽听得隐约有声音,咦,此处还有人?
带着这个疑惑,凌若循声而去,于梅林深处一座池畔边见到了两道身影,是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女子的模样,她披了绯红羽缎斗篷,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朱唇琼鼻,眉眼弯弯,甚是美丽,因隔得过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在争执。
说了一阵子,女子似乎生气了,不想与他再说话转身欲离去,想是因走得太急,不小心被宫人未及清理的断枝给绊倒在地,男子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掌挥开,自己艰难地自地上爬起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从始至终都不曾再看过男子一眼。
男子默默看着她离开,尽管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凌若还是从他独孤的背影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落寞与悲伤…
凌若尚在猜测他们身份的时候,男子已经转过了身,彼此目光撞了个正着,皆是一脸惊容。
他惊讶于这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凌若则吃惊于她竟然见过这个人,可不就是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人吗?虽装束不同,但那冷峻的神态却是一般无二,凌若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他是何人,竟会出现在宫中?凌若自不会傻到以为他是小太监,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绝不是一个太监能拥有的,何况那件紫貂皮的披风就是寻常富贵人家也穿不起。
皇上?这个念头刚闪过便被她否决了,当今皇上已过天命之年,绝不可能还是一副年轻人模样;除此之外就只有身为天潢贵胄的皇子能自由出入后宫。
呃,她记得那日在市集上另一人曾管他叫四弟,照此看来,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思忖间人影已来到近前,凌若赶紧压下心中的讶意,敛袖欠身道:“凌若见过四阿哥。”
胤禛眼皮微微一跳,这个宫女面生的很,而且好不懂规矩,居然不自称奴婢,她难道不知这在宫里是大忌吗?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定她一个死罪。
“你是哪宫的宫女,为何在这里偷听主子说话?”明明从未在宫中见过,为何那张漂亮得有些过份的脸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凌若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敢情自己这身装扮太过素净,以至于四阿哥把自己当成了宫女,曾经的一面之缘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她刚要解释便被胤禛打断。
“不是什么?”胤禛冷笑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在主子面前胆敢自称‘我’,是想作死吗?”
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通指责,凌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两次相遇,他都在问她是不是想死,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缘份。
“四阿哥从何处看出我是宫女?”她抚着袖口柔软光滑的风毛似笑非笑地反问。
“难道你不是?”胤禛微微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起凌若来,这一瞧之下果然看出些许不同,虽装束淡雅简单且发间几乎瞧不见什么饰物,但依然非普通宫女所能比拟,至于各宫主子身边得脸的宫女他都曾见过,记忆之中并无此女,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含一缕笑意在唇边,再度欠身行了一个挑不出错来的礼,声如黄鹂宛转,“秀女钮祜禄凌若见过四阿哥,四阿哥吉祥。”
他拧紧了漂亮的眉毛未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冷声道:“既是秀女,不在钟粹宫好生待着到此处来做什么,刚才的事你听到了多少?”
“我若说不曾听到,四阿哥信吗?”她自嘲地问,碧玉耳坠贴在一侧颊边,冰凉如朝雪。许是初次见面有了不好的印象,所以面对他,她难有平常心。
胤禛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在凌若脸上寸寸刮过,有尖锐而渗人的寒意,“不论你听到没听到,最好都将今日之事烂在肚中,好好做你的秀女,但凡听到一丁点风声,我都唯你是问。”
“四阿哥这是在威胁我吗?”有传言说四阿哥胤禛是当朝圣上十数位阿哥中最不近人情的一个,冷面冷心、刻薄无情,素有冷面阿哥之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随你怎么想,记住管好你的嘴,小心祸从口出。”扔下这句话胤禛转身离开,根本不管凌若答应与否,因为他相信只要这个秀女有点脑子,就不会与他对着干。
凌若暗自摇头,也许她与这位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天生犯冲,不然怎么每一次见面都逃不脱不欢而散的结局呢。
说起来,她倒真有几分好奇刚才那女子的身份,竟可以令犹如万年寒冰一样的四阿哥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那种深恸的悲伤与落寞至今想来还有所触动。
出了梅林,问了好些个宫人才找到回钟粹宫的路,还没踏入宫门便看到前院站了一道曼妙身影,正盈盈望着她笑。
“姐姐!”见到来人,凌若顿时大喜过望,快步来到近前,执了她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因路途遥远耽搁了几天,还好赶得及入宫,这不一进宫便来找你了,问了伺候的人说你出去了,还想着要不要等你回来,不料你就到了。”秋瓷如是说道,眼眸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去了哪里,怎么手这样冷?”
秋瓷的关怀令凌若感到格外温暖,秋瓷是江州知县石巍山之女,比凌若大了一岁,以前石巍山曾在凌柱手下任职,两家关系极好,后来石巍山奉命外调任职,举家搬迁,这才少了走动,不过一直有在互通书信。
“闲来无事便去外面走了会儿。”凌若随口答了一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不远处的八角亭中,待各自落座后,凌若方才有空仔细打量她,一身湖蓝织锦旗装,领口袖口皆镶了上好的风毛,根根雪白无一丝杂色,发间插了一枝金累丝凤簪,凤口衔下一颗小指大小的红宝石,映得她本就端庄秀丽的姿容更加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