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最后的一趟公交车,从这里去市区的公交车不多,晚上六点后,这条不算宽阔的马路就会归于沉寂,除了稍许的电动车和自行车还会出现。
苏暖很庆幸自己能赶上这班车,那样,她就可以省下一笔打车的费用。
老城区的生活居住条件不是很好,所以这里很多的居民选择搬迁去新市区,而将这些老房子租赁出去,房租不贵却也不便宜,最起码苏暖一个月挣来的钱,一半要交代在这上面。
苏暖不是一个人住,两室一厅的房子,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合租者,她的室友是一个四川的女孩,比她大两岁,大学毕业后两次考研没成功,又不想回老家,就在A市租房一边找兼职,一边为三度考研做准备。
“小暖,你回来了啊!”
苏暖刚打开油漆掉落大片的防盗门,就听到欣喜的女声,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夹带着浓重的地方特色,却又让人感觉到莫名的亲切。
客厅里的厚重窗帘紧紧地拉拢,昏暗的视野里,苏暖只看到沙发上蹲着一团圆圆的生物,扑鼻而来一阵零食的香味,耳边是牙齿咬碎薯片的咔吱声和满足的嘟囔声。
21寸的电视机里,正在播着恐怖片,阴森的配乐在密闭的屋子里回荡,苏暖只是瞄了眼,便不再多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不爱看恐怖片,或许曾经因为某个原因喜欢过,但最终结果仍然未作改变,看恐怖片只会让她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在苏暖将袋子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一丢时,本该在看片子的女孩已经出现在苏暖的房间门口,圆润的身材陪着卡哇伊的睡裙,让她看上去更像一只可爱的泰迪熊。
“小暖,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我都没见你回来!”
苏暖收拾凌乱房间的动作一顿,蓬乱长发下,略微苍白的小脸上几不可见的微笑,没有回答女孩关心的问题,而是绕开了话题:
“嘉嘉,再过一个多月就到考研的日子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嘉嘉享受地咀嚼着零食的嘴一停,讪讪地摸摸脑袋,有些踏的鼻子微微地皱起,咧着嘴就往外跑。
“我忘了我还有一套习题要做,那我先回房间了!”
紧接着客厅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苏暖抿嘴而笑,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没过两分钟,那个叫嘉嘉的女孩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里捧满了各种口味的薯片。
“小暖,别整天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苏暖望着嘉嘉小心翼翼地防止那些薯片袋子掉落的笨拙样,发自内心地温暖一笑,让她本冷漠的脸上灵气了几分。
“谢谢你,嘉嘉!”
嘉嘉嘿嘿地笑着,肥嘟嘟的脸蛋上是娇憨的表情,在回房前,不忘嘱咐苏暖:
“小暖,那个…嘴角的伤口擦点药水吧,不然很难消肿。”
苏暖抬手触摸着隐隐作痛的嘴角,转头看向拜访在窗边的试衣镜,嘴边的淤青因为她的素颜更加明显,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地一戳,刺痛感随即而来,她却露出一个澄净的笑容。
她不屑于撒谎欺骗,却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一个人,林嘉嘉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女孩,看穿了她的隐瞒,却未穿帮而是选择默默地关心。
林嘉嘉懂得,如何为别人保留最基本的尊严,也因此,她才能和苏暖一直维持着良好室友的关系。
凝望着镜子里神情漠然的自己,苏暖有片刻的恍惚,她本不是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只是经历了太多,让她不得不竖起自己尖锐的盾牌,阻止任何人的靠近。
“越是值得信任的人,到最后,也越有可能成为那个背叛你最深的人,暖暖,你应该感谢我为你上了人生中宝贵的一课!”
这是两年前,当离婚协议书递到她手里时,那个男人拎着行李转身离开前,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话,也是他的最残忍!
顾凌城,毁掉的不止是她的幸福,还颠覆了她的整个世界。
苏暖看着自己颓败的模样,苍白地微笑,心中的情绪却泛起重重的浪涛,随即恢复一片平静。
少晨说,苏苏,不要恨,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可是,真的能做到不恨吗?
黯淡的目光环视过陈旧的房间,最后稳稳地落在床柜前的那张照片上,凝视着照片里的那张洋溢着阳光气息的英俊脸庞,心也轻轻地抽痛。
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晨会温柔地唤她“苏苏”,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
墙角堆放着一个大盒子,遮盖在上面的黑布,是一层厚重的灰尘,苏暖蹲下身,掀开一个角,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套完整的哈苏单反相机,干净而崭新。
每个摄影师对自己的第一套相机总是情有独钟,这是一个通病,没有谁想去纠正它,因为它本身就是艺术工作者乃至艺术家的浪漫之处。
苏暖触摸着机身,却没有将它捧到手心,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唇角噙着的是温柔的浅笑,带着某种幸福的向往。
等我攒够了钱,就去普罗旺斯,你一直在那里对吗?
少晨…
苏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是一天一夜,也可能只是几小时,当她睁开眼睛时,映入视野中的是林嘉嘉那张放大的圆脸,呼吸间也是她手里端着的提拉米苏的香气。
“小暖,要吃蛋糕吗?”
挥散大脑中残留的睡意,苏暖看着林嘉嘉谄媚的模样,轻笑地将那块蛋糕拨到一边,掀开被子,两条白皙的细腿落下床,套上拖鞋往卫生间走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每次林嘉嘉这样对她时,苏暖有预感,林嘉嘉虽然不是奸盗,但一定有事要请她帮忙,还是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小暖,这可是我今天现买的,尝一口吧!”
苏暖仿若没看见卫生间门口,捧着精美的提拉米苏巴巴地盯着她的林嘉嘉,刷牙,洗脸,擦拭护肤品,上妆,动作一连贯地流畅。
“小暖…”
林嘉嘉眼神忧郁地望着镜子里,那张画上烟熏妆的妖娆小脸,嘟着嫩嫩的嘴唇,站在苏暖身后,就像是一个体型笨重的幽灵,跟随着苏暖的脚步。
苏暖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睡袍,从衣柜里随手拎出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贴身背心,等林嘉嘉追过来时,只看到苏暖正把一件蓝白细格的衬衫往身上套。
苏暖的打扮一点也不精致优雅,淡色的牛仔裤,背心外的宽松衬衫被她打了结在腰际,在林嘉嘉请求的目光下,俯低身把脚伸进咖啡色的军靴里。
栗色的长发有些稍卷,被她自然地披在身后,发梢直达腰间,却未作打理,结合她削瘦单薄的身姿,平添了几分颓废的中性美。
前提是,遮住她那张乌漆抹黑的脸。
苏暖瞟了眼试衣镜,就往门口走,林嘉嘉挫败地耷拉着圆润的双肩,垂头丧气地带着自己的贿赂品准备撤退时,一只纤瘦的手却轻巧地端走了她的提拉米苏。
苏暖懒散地依靠在门框上,双腿交叠着,客厅窗户射进来的夕阳余晖,倾洒在她的侧脸上,显得安宁而温暖,也让她的烟熏妆不至于那么恐怖。
将甜美的提拉米苏一勺一勺送进嘴里,苏暖享受般眯起眼,然后,转头,望着呆愣中的林嘉嘉,微微而笑:
“说吧,什么事。”
仰望着十米开外的豪华大酒店,苏暖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止,天色渐暗,本喧闹的城市逐渐归于宁静,而这里,却是另一幅华灯初上的繁华之景。
她在落地窗上看到自己的模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高贵的体现,目光转动,落在玻璃上的那点晶莹上,苏暖淡淡地扯动唇角,这枚戒指可以让她畅通无阻地走进这里,因为它的价值,足够了。
“小暖,我已经和这里的领班说好了,我们进去吧!”
酒店大门口的豪华旋转门转动起来,苏暖就听到林嘉嘉兴奋的声音,圆圆的胖脸上红红的,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开心,正欣喜地跑向她。
林嘉嘉请求她的事,并不是很难,对于苏暖来说,是这么回事,因为她完全符合,所以那些称之为要求的苛求都不构成困难。
“小暖,我知道这样可能为难你了,但我真的不认识其他懂法语的人,所以只能麻烦你!”
林嘉嘉的姐姐是法语专业毕业的,在这家五星级酒店当服务员,专门接待法国宾客,今晚她负责的包厢内,有一场饭局,她却突然扭伤了脚。
这个社会是物竞天择的适者生存,扭伤脚是意外,却也有理由让她一夜间失去这份工作,所以她才会铤而走险,找人代替以保全这份工作。
苏暖能够体谅这份艰难,就如她跑遍无数个城市依然被出版社和摄影行业拒之门外,在涉及利益时,谁也不会爱心泛滥,做出愚蠢的判断。
况且,林嘉嘉的姐姐也给了她相应的报酬,比她在商场做促销的工资高出一倍。
“我们进去吧!”
酒店门口,高档雅致的轿车一辆一辆驶过,苏暖粗略地瞟了眼,便对林嘉嘉布满歉意的圆脸安慰地一笑,转身往酒店员工专用通道的方向走去。
苏暖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S80L平稳地停靠在酒店的旋转门前,机灵的门童立刻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能坐在这种豪华车里的,无非是那些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
黑亮的男士皮鞋踩在大理石上,仿佛有一种意识上的触动,苏暖本悠然闲散的步调逐渐地沉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自己的胸口忽然被千斤巨石狠狠地压制住,让她喘不出一口大气。
这是什么感觉,很熟悉,却又觉得那么陌生,深埋在心底的某种情绪,在看到从轿车里出来的男人时,开始疯狂地攀附着血脉滋生蔓延。
他穿着黑色的修身西装,领口露出的紫罗兰色衬衫,丝毫未显得庸俗,反倒衬得他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他回身朝着车门口,稍作倾身,器宇轩昂的脸上是宠溺的笑容。
投入他修长臂间的是一个孩子,伊伊呀呀地喊着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更甚,单手抱着那孩子,另一只手,优雅有礼地伸出,车内适时地抬起一只白洁柔软的纤手,落入他的掌心,然后握紧。
流光溢彩的高跟鞋高贵而庄雅,即使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苏暖能想象到,那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和他站在一块相得益彰,或许该说是天作之合。
“小暖…”
僵硬的身体被林嘉嘉一触碰,苏暖冷不防地瑟缩地颤抖,想要抗拒,却在看到林嘉嘉担心的目光时,浓妆艳抹的小脸上露出微笑。
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很扭曲,就像是一张僵尸脸,强迫地摆弄出一个表情,滑稽而难看,可是,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保持微笑的极限。
“小暖,你认识他们?”
苏暖将目光投向已经走入旋转门的一家三口,扯动着干涩的嘴角,轻幽地声音飘散在朦胧的夜色中。
“不,不认识。”
卡布奇诺的余味(一)
卡布奇诺,犹如爱情最初的滋味,细细搅拌,享受着甜蜜的香醇,直到入口,才发觉,它已是爱情的余味,苦涩得让人落泪。
今天,我又遇到了那双美丽的的眼睛,它无声地对我说:笨蛋。
----苏暖
“她这个样子,往包厢门口一站,比门神还能镇邪,不行,绝对不行!”
领班上下打量了一遍浑身散发着颓废气质的苏暖,最后做出一个否决的总结,连连摆手,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工作服,目测着苏暖的体型,将衣服递给了一脸紧张的林嘉嘉。
“要么换上它画个淡妆,要么我找别人,你们自己选吧!”
如果只是苏暖本人,恐怕面对这样的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但是,当她侧眸看到林嘉嘉恳求的眼神时,还是妥协了,神色淡然的接过衣服,进了隔壁的换衣间。
“别忘了把脸上的浓妆洗掉,我去叫人来帮她化妆。”
苏暖安静地坐在化妆台前,望着镜子里那张精致的妆容有着莫名的陌生,栗色的长发被一双灵活的手挽起,她能闻到啫喱水的馨香,还有那涂在她耳际的清淡香水味。
温暖狭小的房间内,被迷人的香气包围,苏暖的脑袋有些晕眩,当她被要求套上一双鎏金色的细跟高跟鞋,被迫走到试衣镜前。
当她穿着板板鞋时,她会想起记忆中某次愉快的远足,拿着摄像机拍摄她中意的一路风景。
可是,当她穿上高跟鞋时,她只会想到顾凌城,那个一手调教她成为优雅的名门千金的男人。
那些曾经的欢乐,早已没有了甜蜜,就像卡布奇诺的余味,仅剩淡淡的苦涩,就像脚踝处的别扭,是她想要努力淡忘的感觉。
“小暖,你真漂亮!”
林嘉嘉惊艳地张大嘴,似没想到,浓妆下的苏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激动地围着苏暖打转,双手不知所措地摆舞,想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指着镜子里的投影,用最直白的辞藻表达着自己的赞美。
苏暖淡淡地扯起唇角,以往在烟熏妆下,微不可见的笑容,如今,却显得清雅而娴雅。
粉底遮住了她嘴角淡淡的淤青,干净纯澈的五官,因为她的消瘦而显得轮廓分明,桔色的唇彩,浅棕色的眼影,淡粉的腮红,足以弥补她脸部线条的柔美。
长发高高的挽起在脑后,不带任何的装饰,苏暖凝望着自己身上的月白色旗袍,上面的白色蔷薇花,纯洁而妖冶地盛开着,很像她曾经拍摄的一组照片。
苏暖很瘦长,穿上旗袍,没有其她身材丰盈苗条女子的窈窕之姿,却别有一番韵味,过分的骨感美,给人的视觉一种冲击,惊心动魄得让人隐隐地心疼。
想要去呵护这样的她,却又怕还未触及,便粉碎了这份清宁的纯净。
“今晚这个饭局来的客人很重要,所以不能出错,我安排了另一个懂法语的服务员和你搭档,到时她负责接待宾客,你负责布菜就好了。”
林嘉嘉已经先行回家,苏暖没忘记她离开时脸上愉快的神态,那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苏暖浅浅地弯着唇角,这两年来,林嘉嘉是第一个这么信任她的人,毫无保留地把相信这个词用在了她身上。
“怎么不走了?里面的客人还等着吃饭呢!”
领班催促的声音被苏暖隔离在了她紊乱的思绪外,有那么一刻,苏暖只想要转身,然后离开,彻底地离开有那个男人在的空间里,事实上,她是那样做了。
转身,只是还未等她迈出脚步,就被领班眼疾手快地拉住,不满地责怪:
“临阵退缩的事你可不能干,这场饭局弄僵了,林丽丽就别想在这里待了。”
林丽丽是林嘉嘉的姐姐,这是苏暖在傍晚的时候知道的。
再回过身,走廊上已经没有了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苏暖默默地移开目光,跟着领班走进那个林丽丽本来负责的包厢,茶水间里,另一个服务员已经在等着她。
“菜已经送过来了,你开始布菜吧!”
那个漂亮的服务员嘱咐了几句,就自己先进了包厢,苏暖望着餐桌上布满的菜色,稍稍一愣,便端起一盘凉菜跟了出去。
安静奢华的包厢内,氤氲着金色的灯光,洋溢着欢乐的氛围,苏暖推门而入时,就听到流利的法语还有孩童奶气的咯咯笑声。
手中的餐盘一晃,却没有摔落在地,苏暖没想到这间包厢里所谓的尊贵客人竟然是顾凌城,更没想到有一天,她在顾凌城面前,会是奴颜婢膝的那一个。
苏暖的走神引来几道疑惑的眼神,只是下一秒,她便恢复自如,挺直脊梁,步伐优雅从容地走向餐桌,脸上挂着清韵的微笑。
也许是因为她后来的心无旁骛,布菜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包厢内笑声不断,当放好最后一道菜,在她打算离开时,转身的霎那正好看到对面的顾凌城。
他正夹着一块蟹肉往旁边女人的碗里放,可是他的视线却落在苏暖身上,幽静地望着,眼神深邃而未知,虽然在孩童的咿呀声中,他含笑地移开了目光,苏暖偏转过身,似还能感觉到如芒在背。
在她快走出包厢时,身后突然响起低沉醇厚的男声,却也让她纤瘦的身体一个激灵,条件性地僵硬了身姿。
“帮我们拿一瓶轩尼诗李察干邑来,谢谢。”
苏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惹毛的流浪猫,想要宣泄自己的怒火,却终究被现实压榨得妥协,只能按压下愤怒,回身朝着一桌等待的宾客礼貌道:
“请稍等。”
包厢内是没这种酒的,需要去酒吧调拿,另一个服务员脸上的欣喜,苏暖不是没看到,轩尼诗的价格不菲,宾客喝一瓶,作为包厢服务员所拿的提成也不少。
指甲嵌进掌心传来钻心的刺痛,她不知道顾凌城是想干什么,也不想去探索,更不会在知道什么后有所感激。
因为顾凌城,永远不值得她去感激!
卡布奇诺的余味(二)
和暖的灿烂金色在高脚酒杯中,漾起层层涟漪,雨后翠林般的清香萦绕在鼻翼间,苏暖将倒满干邑的酒杯放在桌边,安静地收起酒瓶,转身之际,只听到指尖轻弹杯壁的声音。
“叮咚”的声波穿过她的躯壳,仿若要抵达她的灵魂深处,和她深深地纠缠不清,不愿让她的世界获得渴望的宁静。
15岁遇到顾凌城,她从别墅的高墙翻落,跌跌撞撞地拦下山坡行驶的轿车,匆忙地钻进车里,望着车窗外焦急地恳求:
“请你帮帮我,送我去机场,我要去找我母亲!”
“小朋友,我不是出租车司机!”
她为这个奇怪的称呼一顿,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曲线,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我可以送你去。”
她抬头迎上他的眼眸,只望进一潭深邃的秋水中,看不到底,却令人着迷,想要去探索那静默之后的神秘。
当车子停到高大的建筑物前,看到面色严肃冷峻地站在车外的父亲时,她气愤地想要发飙,想要摔门而去,却被保镖拦住了去路。
“苏书记,很抱歉没将您要的文件带过来。”
那时候的顾凌城,还只是父亲的秘书。
暖气拂过面颊,苏暖觉得自己的皮肤干燥得要皲裂,握着冰凉瓶颈的手一紧,她突生一种相用冷水浇灌自己的思绪的冲动。
“我去外面透透气,过会儿回来。”
苏暖不等另一个服务员的回答,转身低俯着头,拉开包厢的门,在一阵凉气中,走出了温暖似春的房间。
细细的高跟轻盈地落在地毯上,苏暖纤细的双臂不由自主地环抱紧自己,大口地呼吸着清凉新鲜的空气,想要驱逐自己心灵深处的恶魔。
很多事,都已经不值得再想起,即使再想起,也不会再让她落泪,因为已经想太多次了,由甜到苦,直至平淡,让她再也品尝不出滋味。
视线忽然一阵颠倒,天旋地转地错觉过后,苏暖脚下一拐,一时走神,根本未看到迎面匆匆而来的男人,竟趔趄不稳地往旁边摔倒。
“小心!”
腰间一重,苏暖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钳固住她的纤腰,忐忑不安地上移目光,就看到男人的一脸紧张和歉意,一双灰蓝色的眸子正担忧地望着受惊的她。
“Sorry,我一时没注意,伤到你没有?”
这个男人,是一个混血儿,从衣着打扮来看,还是一个多金俊朗的混血儿,苏暖挣脱开他的手臂,自己扶着墙壁站稳,面对他的道歉,回之淡淡一笑: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看路。”
苏暖不再去看那个男人,径直扶着墙壁,支撑着自己的平衡,往前走去,却被紧追上来的男人唤住:
“美女,能不能帮我端一杯卡布奇诺来。”
苏暖仰望着男人脸上若有似无的痞笑,那一声“美女”,并未让她感受到轻薄之意,所以,他的要求,她默认地颔首,答应了。
“先谢过了,美女,等会儿替我送到天瑞阁,我在那里用餐。”
顺着那修长的手指看去,入目的是她负责包厢的隔壁房间,苏暖会意地垂眸,纤长稠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犹如在空中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金色的黄晕下,有着别样的美丽。
“我会给您送过去的。”
苏暖未再多说,便依着自己的记忆,朝着泡制咖啡的地方走去,自动忽略了那个男人摸着自己坚毅的下颚,兴味地端详着她背影的目光。
爱尔兰咖啡的爱情,一霎那的晕眩和辉煌,却又那么绝望;卡布奇诺,永远是我们想象不出的味道,鲜艳的诱惑,足以致命。
“OK啦,端走吧!”
咖啡师的声音换回苏暖恍惚的神思,闻声转眸,望着那杯装在精美的陶瓷杯里的卡布奇诺,表面浮沉的奶泡显得它高贵而美丽。
苏暖甩甩紊乱的思绪,将杯子放进托盘里,和咖啡师道了谢,便小心地端着离开。
咖啡厅内,在苏暖走后未多久,便进来一名男服务员,到咖啡师面前,端起桌上的一杯咖啡,想要拿走,却在闻到甜腻的奶香时,一愣:
“我的爱尔兰咖啡怎么不见了,这杯是卡布奇诺啊!”
咖啡师放下手里的咖啡壶,看看一脸惊愕的服务员,再看看他手里的卡布奇诺,片刻的沉默后,盯着门口的方向,一咽口水,怔怔道:
“糟糕了。”
——《新欢外交官》—— 
典雅华丽的天瑞阁包厢门被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悠闲地踱步而入,也吸引了坐在沙发上,凝神看着窗外夜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