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倒也争气,很快便漂漂亮亮的将差事办妥了。然,在回京的途中,他却犯了贪玩儿好耍的小性儿,想着自己好容易才出京一趟,倘不四处游玩一番,明儿待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只怕是难了,于是趁夜晚宿于行宫之时,只带了从小跟着自己的贴身侍卫方野,乔装偷溜了出去。
一脱离了满屋子随从的视线,兼之终究年纪尚小,主仆二人立时变成脱缰了的野马,今儿个这里,明儿个那里,很快玩儿了个乐不思蜀。
他们却不知道,回京的途中丢了皇阿哥,乃何等大事?消息自然很快便传回了雍正帝的耳朵里,却也传回了那些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于是二人的行藏很快暴露了。只不过先找见他们的,却不是雍正帝派出来的人,而是带着浓浓杀机而来的另一伙子人罢了。
与那伙子杀手交手的直接后果,是他和方野都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所幸二人命不该绝,竟于且战且退中,到得了一处江边。面对身后穷凶恶极的追杀者,主仆二人来不及多想,纵身便跳了进去…然后方有了之后被黛玉及林平所救的经历。
“主子,我已经听从您的吩咐,让贾大人看了那样东西了。”方野攸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弘历的沉思。
他忙回过神来,微微颔了颔首,方将一双利眼扫向垂首站在方野后面,正颤抖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贾雨村,“贾大人,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回四…,哦不,回公子,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贾雨村哆嗦得都快要跪到地上去了,却被方野以长剑挑着他的膝盖,勉强维持了一个站立的姿势,以免让他露出了丝毫有关弘历身份的马脚。
“既然你已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本公子可要好生瞧瞧了。”弘历冷哼一声,径自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便冷冷瞪着他,不再言语。
“是,下官明白!”贾雨村应罢,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忽然转头对着门口分两排侍立着的衙役喝道:“来呀,将这个强抢民女,仗势欺人,胡乱伤人的贼子给本官拿下!”
“属下遵命!”就有四个衙役快速走进来,抱拳齐齐应了一声,旋即将已被忽然逆转了的形式惊呆了的薛蟠反手擒住,按住双肩跪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衙役旋即抬头道:“回禀大人,人已擒住,还请大人发落!”虽然不知道大人缘何忽然转了性儿,对一向礼遇有加的薛公子疾言厉色了,好歹他也该让薛公子知道,自己几个不过是领命行事罢了,要清算这笔账,还是找发号施令的人去吧!这名衙役想。
“既然人已擒住,先打他个二十大板,以惩其才刚对本官的不敬之罪罢!”不顾衙役们惊疑的目光,贾雨村暗自叫着苦下了第二道命令。
众衙役不明就里,但仍依令将薛蟠按到了地上,然后便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打了起来。
“哼,太轻!”见众衙役下手明显有所保留,弘历忽然又冷哼了一句。
慌得贾雨村忙喝命那几名衙役,“都没吃饭还是怎么的?给我狠狠的打!”
众人方将手下的板子下得快、狠、准起来。
“哎哟,贾雨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真敢打你薛大爷,看我明儿不扒了你的皮,啊…”直到板子重重击上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傻了吧唧的薛蟠,方回过神来,然后便又开始了鬼哭狼嚎,兼恶毒的咒骂贾雨村。
而被他恶言咒骂着的贾雨村,此时心里同样不好受,他再没有想到,自己今儿竟会遇上他这一辈子都极有可能不会遇上的大人物,惹上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麻烦,他的前途他的官爵他的性命,只怕都要止于今日了!只是不知道,四阿哥会不会真如如他那位贴身侍卫所说的,不会为难于他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四阿哥真的不会为难于他,可是,事后他又该怎么去面对、去平息薛公子及其家族的滔天怒火呢?尤其才刚四阿哥的贴身侍卫还说了,他今儿个不会为难薛蟠,只是想让自己为他打上他一顿,稍稍出口气儿便罢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忍不住发起寒来,这位四阿哥才小小年纪,竟能眨眼想出此等离间他和薛公子,让他二人从此反目,甚至自相残杀的计谋来,真真好心机好手段啊!
最可怕的是,据说这位四阿哥最得当今圣上恩宠,其本身又文韬武略的,最是可能成为储君,亦即下一任的皇帝,到时候倘若自己还侥幸没死,只怕也活不长久了吧?
他却没有想到,以弘历的身份,以他为官以来的所做所为,任何时候想杀他,都是极容易的,何必又要等到登上大宝呢?!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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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窈窕淑女皇子好逑
好容易二十大板打完,薛蟠已是气微力弱,奄奄一息了。说来这也怪不得他,他原就出身大富之家,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惯了,兼之贾雨村在弘历的冷哼下,勒令衙役将板子下得又快又狠,他自然经受不住了。
然,即使是已死了大半个了,薛蟠看向贾雨村的眼光,仍是带着浓浓的愁怨和森然的恨意的,这让被他一直瞪着的贾雨村那本就心寒得了不得的心,更又冷了几分,自己在这应天,只怕是再难以立足了。
“贾大人,才刚本公子恍惚听见他还强抢了民女?”折扇指向薛蟠,弘历终于展露出了自黛玉一行离开后的第一个笑颜,只因一想到贾雨村这个狗官与薛蟠这个恶贼,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展开一场“狗咬狗”的好戏,他就忍不住心情大好啊!
贾雨村一面以衣袖擦着额上的冷汗,一面躬身支吾道:“回…公子,确有此事…”
“既然确有其事,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问着他,让他立即将人交出来?”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旁边的桌子,弘历好以整暇的道。
“是,下官这就去。”
“嫌犯薛蟠,还不快将那被你强抢去的女子的行藏从实招来?”不敢违背弘历的话,贾雨村只好蹲下身子,继续在薛蟠面前充当恶人。
“呸!”兜头啐了他一口,薛蟠气哼哼的费力骂道,“你问大爷我那小妞儿的下落,大爷我就偏不告诉你呢?”
“你…”贾雨村气结,拂袖便立了起来,不想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又接触到了弘历包含着警告和威慑的利眼,无奈,他只得再次蹲下身子,问起薛蟠来,“嫌犯薛蟠,本官再问你,到底将那名女子,关到什么地方去了?”
“哼,大爷才刚不是说了,偏不告诉你吗?”又是啐了一口,薛蟠干脆偏过了头去,不再瞧他。
这下儿贾雨村亦不由动了真气:若不是你,我还不置于陷入如今进退维谷的艰难局面!罢了,惹恼你,惹恼你薛家,总比惹恼了四阿哥的好,薛蟠,今儿个你就与我一样,自认倒霉罢!
当下计议定了,贾雨村也不再好言相劝,起身便喝命衙役道,“既然他抵死不说,你们就给本官狠狠的打,一直打到他说为止!”
“是!”衙役们齐齐应罢,便又拉开架势,欲再次行刑。
“慢,慢着,我说就是了…”不待衙役的板子再次打到自己身上,那薛蟠已经哇哇大叫了起来,显然才刚那二十大板,已然彻底将他打怕了。
贾雨村冷笑着叹道,“早该如此了!说吧。”
略略挣扎了一下,想着那女子便是再美貌,到底及不上自己的命重要,薛蟠终于开口说出了那被他强自抢去的姑娘的行藏,“那小妞儿,就被我藏在…这摘星楼的地下酒窖里。”
原来自那日他抢下那女子,却被一个半道杀出来的林平中断后,他便作了继续留在摘星楼,等待侥幸逃脱出去的李子回来自投罗网的决定,是以连日来他也没有回家。
但只他也不敢派人将那被他抢下的女子先送回家去,只因他深知家里的母亲和妹妹,是最看不上此等低贱女子的,除非有他在场对着母亲撒娇卖痴,对着妹妹蜜语甜言,否则这名女子是绝然进不了他屋里的。
是以他命人找来了摘星楼的掌柜,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掌柜的知道他是应天府一霸,又见连官府都不过问此事,只得昧心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那名女子,连同先买下她的那对穷酸主仆,便都被人送到了酒楼的地下酒窖去。
少时,奉弘历之命与几名衙役一同前往酒窖带人的方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约莫十八九岁,身上衣衫被揉得又脏又皱,脸上还有两三处青紫伤痕的年轻公子,和一名伤痕更多,衣衫亦更脏更皱的老年奴仆,及一名生得明眸皓齿,国色天香,看起来至多十二三岁的美丽姑娘,所幸那姑娘除了脸色有些儿苍白、双眸有些儿红肿外,并无丝毫的伤痕,衣衫亦是完好无缺的。
这样一个美丽得天仙一样的姑娘,也难怪薛蟠那恶霸要强抢了!暗叹一声,弘历开口命方野道,“你先带他们去我们那间屋子,让才刚那位姑娘及其家下人,先安顿一下他们。你也不必再过来,横竖说话间我也过来了。”
“是,主子。”方野沉声应罢,忙带着三人复又出去了。
这里弘历方对贾雨村道:“贾大人,这里已没你什么事了,你就带着这个嫌犯,先回府衙去了。”
闻言贾雨村立刻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长气,“下官遵命!”
“不过,”不想他又冷笑着补充道,“你得将他投入府衙大牢,在那里关押上足足一个月,并且无论那一个显赫人物来,都不能将其保释出去,明白吗?”廉亲王的门下是吗?那他倒要看看,薛家这个身为皇商的“门下”,在他那位素来以“贤”著称的八叔心目中,到底有无丝毫的分量!
不理贾雨村在身后登时苦得比黄连还要苦的脸,弘历潇洒的甩开折扇,轻轻摇晃着,大笑着往黛玉等人所在的房间去了。
片刻过后,弘历已到得自己于昏迷中,曾歇息过两日的房间。
才到门口,就见仍蒙着面纱的黛玉,正用自己清越婉转的声音,轻柔的安慰着方才侥幸得救的那位美丽女子,“既然遇上了我们,遇上了才刚那位好心的白公子和屋里这位黑公子,姐姐便不必再害怕了。我虽然不知道那位白公子到究是何来历,但想来却是极有权势的,不然那位府尹大人,亦不会怕他怕成那样儿了。有他二位公子在,那个姓薛的恶霸,定然不敢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听她竟然依照自己和方野身着衣衫的颜色,分别为二人冠上了“白公子”和“黑公子”的名字,弘历一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但那女子却一直低低的抽泣着,并没有接话。只是,她的眉头,却舒展得极开,显然,此时她之所以哭泣,完全是因为太喜悦之故。
只不见那对主仆,想是被人带下去梳洗疗伤了。
“白公子,您回来了。”侍立在黛玉身后的雪鸢,最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弘历,因惊喜着叫道。
众人忙都向门口瞧去,果见白衣袂然,笑得一脸和煦的弘历,正长身玉立于门口。
“白公子,您快进来坐下,吃上一钟茶,好生歇息一会子。”抢先一步迎上去,林平伸手就要搀他,“忙碌了这么些时辰,想必您也乏了,容我为您揉揉吧。”
弘历忙以折扇隔开他的手,一面往里走,一面笑道:“很不必麻烦大哥,我一点也不累。”
说着行至黛玉面前,俯身做了一个揖,方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未料到他竟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黛玉明显怔了一怔,待回过神来,她忙起身福了一福回了礼,方淡笑道:“才刚公子不也救了小女子主仆几人一次?两下里一抵消,我们现在可是谁也不欠谁了,公子又何必行此大礼呢?”
王嬷嬷亦笑道:“公子只有两个人,咱们这边,可足足有九个人呢,说来还是咱们赚到了。”
一句话说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屋里因那女子抽泣而带来的淡淡的愁绪,霎时亦一扫而空了。
分宾主落了座,再捧到一杯摘星楼最著名的好茶“蜀山青”,浅啜了一口后,弘历方含笑问黛玉道:“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家住何处呢?日后也好登门拜访。”
闻言黛玉不由低下了头去,女子的闺名岂能随意让人知晓?只是,人家才帮了如此大的忙,自己却连一个名字也吝于告知,会不会有“过河拆桥”的嫌疑呢?
却不料,就在她犹豫再三之时,一向最口无遮拦的雪鸢,已先快言快语的道了出来,“我们姑娘啊,姓林名黛玉,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
“雪鸢不得胡说!”王嬷嬷忙喝道,然为时已完,弘历已然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敢问姑娘之父,就是康熙四十年,以二十弱冠之龄,便勇夺当年科考探花的林如海林大人吗?”
见不想说也被雪鸢说了,黛玉无奈,只得嗔怒的白了她一眼,方点头淡淡与弘历道,“公子好见识,竟连公子未出生之时之事,都这般清楚。不错,家父正是林如海。”
“原来是林大人的千金,难怪有此等风度气派!”了然的点点头,弘历笑着称赞道。
闻言黛玉不由抬起头来,纳罕道,“听公子的话儿,难道竟认识家父?”
弘历愣了一下,忙摆手笑道:“我能活了多大?又怎么会有缘得见林大人?不过是偶尔听家父提起过罢了。”他是在御书房见过林如海,不过是两年前的事罢了。
原本他极仰慕林如海的才情,想要请教一二的,却不料雍正帝正巧有差事令他去办,于是让他错过了那次难得的机会,当时他还足足抱憾了大半个月呢。
倒不想,今儿天缘巧合,竟让他遇上了他的女儿,尤其他的女儿还生得这般品貌——虽然他还没有幸目睹她的整个芳颜,但能生出那样一双眼睛和袅娜体型的人,想来亦不会差到那里去;况他喜欢的,是她的才气和勇敢、大气和智慧,至于脸蛋儿,却不是最紧要的。
思及此,他心里忽然有些儿感谢起此番陷自己于如此困境,甚至差点儿白丢了性命的那个“有心人”来。
惟一遗憾的是,她此时年纪还小,他还得再苦等上几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呢!但是没关系,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便是等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那也是值得的!
“原来如此。”黛玉含笑点头。
见她不再追问,自自己思绪中攸然回过神来的弘历,忙拿话岔开道,“按说姑娘此时正该在扬州才是,怎么倒出现在了应天府呢?”
倘不问清楚她接下来的去向,那他又该以什么理由和借口,尽可能的跟随在她身边呢? 精品小说推荐:
第九章 感恩戴德盛情难却
且说弘历正欲旁敲侧击向黛玉打听出她主仆一行接下来的去向,也好方便自己尽可能找借口跟随其后,忽见外面传来一个小子的声音,“回大爷,才刚那位公子已经梳洗完毕了。”
林平忙迎出去,果见那年轻公子主仆二人俱已换好干净衣衫梳过头了,虽则因着脸上的青紫,仍显得有几分狼狈,到底不比先前的腌臜样了,因领着二人返身进了屋子。
不想二人甫一进来,便冲着上首的弘历与黛玉倒头就拜,口内还道:“冯渊多谢公子与小姐的救命之恩!二位的大恩大德,冯渊实在无以为报,就让在下与二位叩几个响头吧。”说完当真弯身叩起了三个极响的头。
慌得黛玉忙命林平去搀,然他却再四不起来,一面又看了一眼那美貌女子,方道:“若非有公子和姑娘相救,今日不但在下主仆二人会白丢了性命,在下这未过门的妻子更会含冤受辱,后果不堪设想,这三个头,是在下代未过门的妻子叩的。”说完又是三个响头。
这下儿弘历亦忍不住发话了,“冯渊冯公子是吗?我瞧你也像个读书人,怎么却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呢?我和林姑娘好心救你们,固然使你们免去了近在眼前的噩运,可是,我们不也从中感受到了助人的快乐吗?所以,你也不必将我们看作恩人,你只需将我们看作与你萍水相逢,只是相逢方式有些儿特殊的朋友,也就罢了。”
他的这一番话,不独让本就对他感激不已的冯渊,除了感激以外还对他产生了由衷的佩服,更无形中为他赢得了黛玉又多几分的好感,以致她看向他的目光,亦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令方野亲自搀起冯渊,又请他坐到右下方后,弘历方继续侃侃而谈,“况从另一个角度上讲,我还要感谢你们才是。不然,我又怎么能有幸得遇林姑娘呢?”说完他忽然将灼灼的目光转向了黛玉。
黛玉被他瞧得粉颈低垂,十二分不好意思,偏又不好出言制止,只得转头以问那美貌女子话来岔开,“还未请教姐姐高姓大名?”
女子樱唇噏动了几下,方红着眼圈儿低低道:“实不相瞒姑娘,我自幼被人拐卖,打从记事起,便在一个又一个拐子手里转来转去,要论姓甚名甚,实在说不准儿,譬如几日前,我还叫‘秋菱’,现下却叫‘英莲’了。”
闻言黛玉大为怜惜,因拉过她的手握了,旋即柔声道:“那姐姐总记得以往自己在家时的名字罢?今儿趁着大伙儿都在,你就叫回原来的名字吧。”
对于自小父母双全,家庭美满的她来讲,是再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苦命心酸之人的;尤其她还才经历了失母丧弟、与至亲生离死别的人间惨事,自然更能对她打小便与父母分离,此生或许都不能再见的苦楚感同身受,是以她的心,在听完她叙述的那一刻,便已被巨大的怜惜和同情所填满。
“我…不记得小时之事了!”英莲怔了半晌,方哽喑着道,而一直在她眼底打转的泪水,亦忍不住掉了下来,“不过我也不奢望能想起小时之事,想起爹娘和家乡了,现下我只想着能好好侍候公子一辈子,却不想,就连这点愿望,亦差点儿实现不了…”
此言一出,不独黛玉,站在一旁的王嬷嬷婆媳和雪雁姊妹,皆跟着掉下来泪来,屋里的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儿凝重起来。
对面弘历见黛玉伤心,心里攸然针扎似的难受,直恨不能代替她伤心,欲拿话来安慰于她,偏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没奈何,他只得拿话来问冯渊,以期能转移黛玉的注意力,让她不再伤心:“冯公子,冒昧的问一句,你又是如何得遇这位英莲姑娘的呢?”
冯渊见问,忙一五一十说道:“家父原乃应天府一名小乡绅,家里虽非大富大贵,倒也有几分薄产,日子颇过得。偏在下命苦,父母竟于在下九岁时撒手而去,留下我一人,无亲无戚的独自过日子,只靠着日夜读书,聊以打发日子罢了。”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同时掬起桌上的茶碗,啜饮起来。
上面弘历见黛玉果真听住了,也顾不得流泪了,忙不迭催道,“接下来又怎么着呢?”
冯渊见他催,忙紧着抿了一口,方放下茶碗,又继续说道起来:“前儿我应一名友人相邀,来这摘星楼吃茶说话儿,竟遇见了拐子在叫卖英莲,哦,‘英莲’是我一买下她便为她起下的名儿,取的便是‘应怜’,亦即应该好好怜惜她之意。说来也真真是缘分,我长得如今一十八岁,一直未遇上心仪的女子,却几乎一眼瞧上了她,想娶了她家去作太太,是以我也顾不得那拐子二百两的漫天要价,当即应承了下来。”
“岂料就在我刚兑付了银子与那拐子,欲带了她家去成亲之时,那薛大公子就带着一众恶仆进来了,而且一见英莲,便出言调戏,还说要带回家去作妾!我自然是不允的,因与之争执起来,奈何那恶霸手下豪奴众多,在下又只带了一个老仆随身,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远非其对手,自然很快便被制住了。幸得‘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我又气又急却无计可施之时,这位林大哥就出现了,其后的事,公子约莫也知晓了。”
待他说完,黛玉先就幽幽喟叹道:“如此说来,英莲姐姐与冯公子,倒真真算得上同病相怜,同命相连了…”
“这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呀!”弘历恐她再伤心,忙笑着接道。
王嬷嬷等人亦笑道:“正是如此呢。”
黛玉一想,果然如此,方容颜稍霁。
弘历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拘泥于此话题,而是复又提起了先前的话头,“按说姑娘此时正该在扬州才是,怎么倒出现在了应天府呢?”
犹豫了片刻,黛玉方道了实情:“实不相瞒公子,小女子此行是为进京探亲,只是顺道路过应天罢了。眼下诸事已平,是时候该我们离开了,不如就此与各位别过吧。”说完福了一福,又命王嬷嬷林平等人与弘历冯渊行了一个礼,便转身欲离开摘星楼。
“林姑娘,在下此行亦是进京,不如我们结伴而行罢!”弘历见黛玉说走就走,心下大急,也顾不得唐突不唐突了,对着她清丽的背影便失声叫了出来。
闻言黛玉明显怔了一怔,却未回头,而是说完一句“你我虽萍水相逢,到底男女有别,实在诸多不便,还请公子见谅!”,抬脚便继续往外行去。
见她越行越远,弘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偏又找不到理由继续跟随在她身边,只得焦急不已的在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