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死 作者:京极夏彦

《不如去死》是日本作家京极夏彦创作的一部推理性小说,作者采用大胆灵活诡异的手法创作了这部精彩的小说。
好苦,好累,好难过,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
怀着这种想法活着的人都应该读一读这本书。
“不如去死”,带着诅咒的一句话 让50万京极迷口耳相传
没有美丽地描绘“活着”,但却让人感受到一线“活着”的光明。

亚佐美在公寓里突然被杀死了。无礼而粗鲁的健也想要打听死者的情况。他分别与亚佐美的上司、邻居、情人、母亲,还有警察和律师谈话。这六个人都各怀心事,言辞闪烁,健也更是毫无收获。凶手,到底是其中的谁?
上司的欲言又止、邻居的扭曲阴暗、情人的暴躁厌弃、母亲的以泪洗面……健也只能用一句“不如去死”结束谈话。这句带着咒骂意味的话,引起了他们的震惊和愤怒。一句话就真的能让人去死吗?
当那一句句对话拼凑起来,不可告人的秘密、巨大的阴谋露出了端倪,谎言逐渐被暴露,罪行也慢慢被揭开,亚佐美的死亡真相,比谋杀本身更加令人战栗!


京极夏彦

1963年出生,原名大江胜彦。新本格派先锋人物,思维极其大胆灵活,作品的走向诡谲,读者年龄层极广。是日本独具特色的“妖怪型”推理作家,也是日本最可能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推理小说家。
1994年以《姑获鸟之夏》出道, 出版后便成为了推理史上的不朽名著;
1996年以《魍魉之匣》获得第49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长篇类);
1997年以《嗤笑伊右卫门》获得第25届泉镜花文学奖;
2003年以《偷窥者小平次》获得第16届山本周五郎奖;
2004年以《后巷说百物语》获得第130届直木奖。
近期作品有《不能数的井》、《冥谈》、《不如去死》等。


01

“对于亚佐美的死我感到很震惊。”眼前这个不知道是名叫健还是叫健次的小子,依旧摆出一副让人不舒服的样子,把半张脸埋在他那松垮夹克的毛绒衣领里。
“唉……”
尾音上扬的语调,仿佛一个瞧不起大人的小屁孩。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心想。任谁都会这样想的吧,虽然我还不至于要教育对方要礼貌待人,要尊敬长辈,但面对这种人肯定也不会有好心情。说白了,我就是不高兴。面对这样一个人,看着就来气。尽管如此,如果我开口说出”你小子真让人火大”之类的话,那我岂不是和他一般见识了?这种情况下,作为长辈的我,只能把怒气往肚子里吞,用告诫提防的态度,理性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所以我以表情提醒他:我现在正纳闷呢,看不懂你要干吗。
但对方没有反应。
没办法,我只好反复强调“我很震惊”。
也没别的话好说了。我只是回答了他的提问,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我只好一直重复。
“就这样?”
健次——大概是叫健次吧,反正就是叫差不多名字的小子这样问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我已经很明显地用表情提醒他“你这人真让人觉得很奇怪”,但对方的态度却一点儿没变,姿势也没变。语气听上去比之前更加不屑。总之,我刚刚的表达完全没起到作用。话说回来,健次根本没在看我的眼睛,也没看我的脸……不,应该说他根本没在看我,而是看着外面。
“就这样……什么叫就这样?”
隔了大约20秒之后,我开口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人上当哈哈哈哈都是肉包教出的主意你们不要找我哈哈哈哈后面附赠的那本书真的很好看哈哈哈哈接下来请继续阅读一大波僵尸正在接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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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犬不理肉包愚人节特别混沌邪恶势力密谋
黑手:狐狸 帮凶:步爷
狗腿:报社狗 喽罗:公粮兽
煽风点火:负犬小说组、肉包教修身会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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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世界大战

作者:Max Books


本书提及所有人物概为虚构,若有类似真人行径(无论死活),纯属巧合
All characters in this publication are fictitious and any resemblance to re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is purely coincidental.


前言

这个历史事件,有好多种不同的名称:「危机」、「黑暗年代」、「尸变」,还有一些比较新奇又流行的名字,例如「世界大战Z」或「第一次Z战」。我个人不喜欢「第一次Z战」这个称呼,因为它难免让人联想起日后可能还会发生「第二次Z战」。对我来说,这件事情称之为「僵尸大战」就好。虽然有许多人质疑「僵尸」这个词在科学上并不精确,但如果要找出一个更能被社会大众普遍接受的词汇,来形容那些一度差点令人类灭绝的东西,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僵尸仍然是一个毁灭性的名词,具有庞大的力量,可以让人脑海中立刻浮现许许多多的记忆与情绪,而这本书的主题,正好就是这些记忆与情绪。
这本书,记载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战斗。本书的起源,是因为我与「联合国战后委员会报告」主持人之间发生了一场规模比较小、带有个人情绪的冲突。我本来付出了极大的劳力与爱心,替战后委员会记录战事经过,我的交通津贴、我的通行证、我所有的翻译(无论是真人或电子翻译),以及我那个小巧但宝贵的语音记录器「伙伴」(我的打字技术很差,有个语音纪录器真是无价的礼物)等等,这一切的东西都见证了这个计划所具有的高度价值与意义。所以,想也知道,当我最后发现我的报告内容有一半被删除时,我是多么震惊。
计划主持人认为,「(叙事)具有太多个人感情了。」我们进行了好多次热烈的争论,她认为报告中有「太多看法,太多感觉,这些都与报告无关,我们需要确切的事实与数据,不要有人性因素混杂在里面」。当然,她说的没错,官方的报告是一堆冰冷、硬邦邦的资料,是客观的「战后行动报告」,好让未来的子孙们能够研究这一段世界未日般的十年灾难。然而人类之所以能够和历史产生连结,靠的不就是人性因素吗?后人真的会关心这些事件发生的经过和伤亡数字统计吗?或者他们关心的是「战争中每个人发生的故事」?毕竟大家都是人啊?假如排除掉这些人性因素,岂不等于让后人对历史无知吗?这样有朝一日,难道人类不会再度重蹈历史的覆辙吗?还有,人性这个因素,岂不是我们人类和我们的敌人「活死人」之间的唯一差异吗?我把上述见解向我的老板报告(虽然我报告的口吻可能差了一点),等到我最后吼出:「我们绝十能让这些故事消逝!」之后,她立刻回我:「那你就努力别让这些故事消逝,你自己去写本书吧。你手上还保有访谈笔记,你在法律上也有权使用这些记录。还有谁能阻止你在自己的书中讲述这些故事?」
毫无疑问,有些书评会质疑,全球性的世界大战才刚打完,是否适合出版一本这样以个人遭遇为重点的历史书。毕竟从美国本上宣布美国胜利日算起,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十二年:而若从另一个世界强国在「中国胜利日」庆祝解放算来,不过才十年。现在大部分人都认为,「中胜日」才是僵尸大战正式终结的时点。当某个联合国的官员表示「人类先是经历十年战争,战后至今已经享有十年的和平了一的时候,我们该用什么样的观点去回顾这场浩劫?这种说法很有道理,我们也不能加以忽略。以目前的这个世代为例,对于那些曾经参与战斗、承受苦难,并且为人类赢得这十年和平的战士来说,时间不仅是敌人,也是盟友。是的,随着时间流逝,人类会想出更多后见之明,在战后的这个成熟世界当中,为人类的记忆增添更多智慧。同时,许多记忆也流失了。流失的记忆被困在残破、软弱的躯体或心灵之中,无法看到胜利的果实。众所皆知,僵尸大战结束后,因为营养不良、污染、之前本来已经根除的疾病等因素,使得人类的乎均年龄大幅滑落。即使在美国,虽然经济已经在复苏,健保也普遍了,还是缺乏足够的资源来照护所有生理与心理的伤患。也就是因为「时间」这个敌人的因素,我才决定不要用事后诸葛亮的观点来空谈,转而决定出版这些幸存者的故事。也许距今几十年后,某个人会拿起这份记录着昔日幸存者的智慧回忆录,也许我自己也身列幸存者的名单当中。
虽然这本书是一本集结回忆的作品,但它也包含了许多科技、社会、经济等方面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在联合国当初的委员会正式报告中也有记载。这些细节与本书主角所叙述的故事相关。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不是我的,而我也尽量不要在书中凸显我个人。本书当中对于口述历史的当事人所提出的问题,是从读者的角度出发而设计的,我自己尽量不加添个人的判断或评论。如果真的有哪个「人性因素」是须要加以排除的话,那该排除的就是我。


第一章 警告

大重庆都会区,中华邦联

在战前极盛时期,大重庆都会区号称有三千五百万人口,现在只剩差不多五千人。在这里,国家的重建基金来得很慢,因为政府把资源都投注在沿海人口稠密的地区。这里没有中央配电线路,没有自来水,只有扬子江水。但街道上的残壁碎瓦都清除干净了,地方上的「安全委员会」也防止了战后的骚乱暴动。「安全委员会」主席叫鄘井树,本来是医生,现在顾不得老迈的年纪以及战时的旧伤,仍勉强为病患出诊。
我见到的第一场尸变大爆发,发生在一个很偏远的乡村,那地方连个名字都没有。居民管它叫「新达昌」,但这种称呼也是出自怀旧的乡情而已。他们从前的家乡叫做「旧达昌」,地名源于三国时代,当地的老树、古屋、阡陌良田随处可见。三峡大坝完工后水位上涨,达昌的许多建筑被一砖一瓦的拆掉,栘到更高的地方按原样重建起来。可是这个达昌已经不准住人了,反而被指定为「国家历史博物馆」。对于那些贫苦的居民而言,他们的老房子虽然得到了保留,但自己只能以游客的身份参观,真是叫他们心碎。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有些居民决定用「新达昌」来当他们新建小村庄的名字,以保留与祖先的连结,烬管只是在名字上搭上关系。我个人是不知道还有这个新达昌存在,所以你可以想见当我接到电话时,有多么困惑呀。
当晚医院很平静,没什么状况,以前那边常有酒后骑车出意外的事件。摩托车逐渐普及,我们那时还说,美国人制造的哈雷机车害死的中国青年,比朝鲜战争时美国大兵杀害的中国人还多。当晚轮我当班,一夜平静,我的心里格外慼激。我好累,背和脚都在痛,正想出门去抽口烟和了望日出,就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今晚接电话的是个新手,听不太懂这地方的土话。出意外了,还是爆发某种疾病啦,总之是个紧急状况,上头希望我们立刻派个医生过去。
我还能说什么?年轻一辈的医生认为行医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在银行存很多钱,他们绝不会因为「助人」而去帮助农民。我想,在我心底我始终是个老革命份子,「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①这些话对我来说仍然有意义。我开着鹿牌汽车②在黄土路上颠簸前进的时候,想起了上级答应过拨款铺路,但一直还没铺好。
光是要找到这地方就难倒我了。在官方的立场来看,这地方根本不存在,所以地图上也找不到。我迷路了好几次,一直向当地人问路,他们误以为我指的是那个被保留成为博物馆的城镇。等我终于到达位在小山顶上的村落时,我已经非常不耐烦了,我记得还在想:「最好别让我白跑这一趟。」等我看见村民的脸庞,立刻后悔自己刚才的想法。
总共有七个人,都躺在行军床上,快要失去意识了。村民将他们栘到新盖好的社区活动中心,墙壁跟地面还裸着水泥,空气是湿冷的。我心想:「他们当然会生病。」我问村民是谁照顾这些人,他们说没人,因为「不安全」。我注意到门从外面锁住了,显然村民都被吓坏了,他们颤抖着,低声说着,有些躲得老远还在祈祷。这种行为举止让我很生气,不是针对他们,不是因为个人的缘故,而是他们所代表的就是我们国家的真相。我们经过几个世纪列强压迫、剥削与羞辱,终于赢回了中土之国的正当地位,我们是全世界最强大、最有活力的超级强国,从航天技术到网络科技都精通,全世界都承认「中国人世纪」的曙光终于出现了,然而我们的国民还是活得像无知的乡下人,未开化又迷信,简直就是仰韶文化时期的野蛮人。
我蹲下来检查第一个病人时心里还沉溺在宏观的文化批判中。这个病人正发着四十度的高烧,而且发抖得很厉害。我想移动她的手脚时,她发出不连贯的低声噎语。右前臂有个伤口,是个咬痕,进一步检查之后,我发现那不是动物咬的,从咬痕的半径跟齿迹判断应该是一个小孩子的牙齿,或年轻人。我推定这就是感染源,可是伤口却非常干净。我又问了村民一次,这些病人是谁在照顾的?村民们再度回答:没人。这是不可能的,人类的口腔充满细菌,甚至比流浪狗的嘴巴还脏,如果这个女人的伤口未曾清理过,为什么它没有蔓延感染呢?
我检查了其他六个病人,症状都相同,在身体不同的部位都出现类似的伤痕。我问了村民中最明事理的一位,到底是谁或什么东西造成这些伤口,他告诉我,这些伤痕是他们想要制伏「他」的时候被咬到的。
「谁?」我问。
在村子的另一头,一个上了锁的空屋里,我找到了「第零号病人」。今年十二岁,手腕跟脚被粗尼龙绳给绑住了。他把束缚处的皮肤都挣扎磨光了,伤口却不见流血,身上其他的伤口也没有血迹,腿上或手臂上的破洞也没有。他右大脚趾截断后干掉的伤处也一样。他像野兽一样扭动,口里塞着东西,还在咆哮着。
村民拉住我,警告我别碰他,因为他被「蛊」了。我耸肩甩开他们,拿出口罩跟手套。这男孩的皮肤冰冷,呈灰色,就像水泥地一样。我测不到他的心跳及脉搏,他的眼神狂暴,眼睛大张,陷入眼眶中,一双眼始终盯着我,就像掠食的野兽。整个检查过程中他展现了无法理解的敌意,双手虽然被绑住,还是伸向我这边;口里虽然被塞住了,还是作势想咬我。
他的动作太狂暴了,我只好叫两个最壮的村民帮我压住他,一开始他们还不敢,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在门口。我告诉他们,只要戴上口罩跟手套,就不会被感染,这两人还是摇头,我直接喝令他们动作(虽然我不是执法人员)。
这下管用了。这两个牛一般的大汉跪在我旁边,一个抓住男孩的双脚,另一个紧抓他的双手,我想采集血液样本,抽出来的只是棕色、黏稠的物质。我一抽出针头,男孩立刻展开另一波猛烈的挣扎。
那个负责抓紧男孩手臂的大汉放开了手,改用膝盖把男孩的双手压在地上,他以为这样会更安全。不过男孩又抽回手,而且我听到他的左手腕折断的声音,桡骨与尺骨两端呈锯齿状,刺穿了灰色的皮肤。男孩并没有喊痛,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骨折了,但这两个助手可受够了,跳起来就冲出房间逃跑。
我则是本能的退了几步。现在说起来还是很不好意思。成年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行医,受过专业训练,甚至可以说是被人民解放军豢养长大的。我处理过太多战场上的伤患了,也不止一次与死神擦身而过,但我现在却吓坏了,为这位看似虚弱的男孩而惊骇。
那男孩蜷曲着朝我这儿扭来,他的手臂完全被扯脱了,皮肤跟肌肉分离,只剩下残留的骨骼,挣脱的右臂上面还绑着断掉的左手掌。他拖着身体爬过地板。
我赶紧冲出去,锁上门,缓和一下情绪,控制我的恐惧和羞傀,等我开口问村民这男孩是怎么感染的时候,我的声音还是怪怪的。没人回答我,我开始听见撞门的声音,是男孩拳头发出的虚弱敲击声,拍打着薄木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被这个声音吓到跳起来,并祈祷村民们没注意到我已经脸色苍白了,半是因为恐惧,半是因为挫折。我大吼说我要知道到底这男孩是怎变成这样的。
有位年轻的女士上前来,是孩子的母亲,看得出她已经哭了好几天了,干涸的眼睛通红。她承认,事情是发生在男孩跟他父亲去「钓月」的时候。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潜水进入三峡水坝内淹没的遗迹中寻宝。水坝下有一千一百多个遗弃的乡村、城镇以及城市,总能够找到些值钱的东西。这阵子这种「钓月」活动还挺常见的,而且也挺违法的。她解释,他们不是掠夺民产,他们是回到自己的村庄「旧达昌」,从一些没迁走的屋舍中寻找传家之宝。说到这儿,她一再重复他们不是去偷东西的,我只好向她保证绝不会报警,才能要她继续说下去。她接着说,男孩出水的时候大哭,脚上就带着一个咬痕,由于水太浑浊又暗,他不晓得到底是怎被咬的。而孩子的爹却从此就没了下落。
我拿起手机,按下桂谷文医生的电话号码,他是我从前在部队里的老战友,目前在重庆大学的传染病研究所③工作。我们寒喧了一阵,问候彼此的健康和各自的孙儿孙女,就是几句社交上的问候。
接着我告诉他这里爆发的这场疾病,而他则嘲笑了这些乡下人的卫生习惯很差,我也跟着嘻笑了一阵。接着我想到我目睹的这个事件可能意义重大,他好像是有点勉为其难的问起病征细节,我巨细靡遗地告诉他:咬痕、高烧、男孩、断臂……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笑声也停了。
他要我让他看那些感染的患者。我回到活动中心,用手机拍下每位病人的情形,他要我把镜头栘近到伤口的部位,我照着做了,当我把镜头转向我的脸时,我发现他已经把影像切掉了。
「留在原地别动,」他的声音变得非常冷淡、疏远:「记下所有曾经跟感染者接触的人姓名,已经被感染的人要牢牢绑紧,如果有任何感染者昏迷,那就把其他人全部撤离那个房间,并且紧守出口。」他的声音很单调,像是机械合成语音,仿佛他已经练习过这套说词,或者正在照稿宣读。他问我:「你有配枪吗?」我反问:「我哪来的枪?」他告诉我他会再回电,他要先打几通电话,几个小时内我就会得到「支援」。
不到一个小时支援就到了,巨型的军用Z-8直升机载来五十个人,都穿着生化防护装,说是卫生部派来的。我不知道他们以为在唬谁,看他们霸道蛮横的模样,傲慢自大的威吓行径,还带着那种刁民德性,一看就知道是国安部④派来的。
他们首先锁定活动中心,病人用担架抬出,他们的四肢被手铐、脚镙固定住,嘴巴也被堵住了。接着他们去找那个男孩,抬出来的时候他被装在尸袋中,当他的母亲跟其他村民被围起来「健康检查」的时候,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们的名字都被记了下来,还抽了血,一个接着一个,还被全身脱光了拍照。最后一个拍照的是一位老到连身子都萎缩了的婆婆,她又瘦又干枯,脸上有上千条皱纹,一双小脚一看就知道曾经缠过足。她向这些所谓的「医生们」挥动着骨瘦如柴的拳头大喊:「你们会有报应的,酆都鬼城的报应。」
她说的酆都鬼城,里头的寺庙是供奉冥府阴间的。酆都跟旧达昌一样,在中国最新一波的大跃进当中很下幸地变成挡路的石头,于是当地的居民遭到撤离,整座城被摧毁,然后完全淹没在水下。我从不迷信,也不允许自己接受这些村民妖言惑众的言论,我是医生,搞科学的人。我只相信我见得到、摸得到的东西。对我来讲,酆都只是廉价、拙劣的旅游陷阱而已。当然,旧社会里老婆婆的鬼话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她的语气、愤怒……她在世的日子里已经见证过太多天灾人祸:军阀割据、日本侵略、文革浩劫……她知道另一波风暴正要来临,不过她受的教育不多,不能理解这一切。
我的朋友桂谷文太了解这一套作业程序了。他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警告我,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在「卫生部」的人到达之前打电话警告其他的人。他谈到一件事,一段好久没有提起的老话。这要回到一九六九年开始说起,中苏边界的珍宝岛发生了「轻微」的边界冲突。我们在乌苏里江的这一岸,离珍宝岛下游不到一公里的上质掩蔽壕里,苏联兵正用大砲痛击我们的军队,想要夺回珍宝岛。
谷文跟我努力要从一位年纪跟我们差不多的士兵腹部取出砲弹碎片。这个士兵的肠子破裂了,污血及粪便溅满我们的白袍,每隔七秒钟就会有一轮砲弹落在附近,爆炸时我们不得不在他身上弯腰掩蔽,提防尘上落在他伤口上。而每一次弯身靠近他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听到他轻声喊着要妈妈。还有其他的声音,是那种不顾死活、愤怒的声音,从我们掩蔽壕正上方的漆黑处传来,这种声音不像是从我们阵地这一边传出来的。掩蔽壕的入口处有两个我们的步兵防守着,其中一个大叫「是苏俄的特种部队!」之后就朝着黑暗处开枪,我们还听到其他的射击声,但分不清是我方的还是苏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