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余生 作者:景行


情浅,2004年,TomFord离开Gucci,有了自己的旗舰店。
2005年,PhoebePhilo离开Chloe,开始在Celine的新生活。
2009年,段天真离开秦浅,不知道会怎样,却不会再回头。
离开一个人其实并不难,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舍不得。

一、批量爱情

“创意源于历史,潮流来自复古,不要认为时尚界每一年推出的设计有多新颖,多别出心裁,其实它们的创意早就被前人用过了,拿Yve Saint Laurent大师来说,上个世纪90年代Tom Ford在Gucci推出的那些花样,来自他70年代系列,2000年的Prada亦是对他1967年Belle de Jour系列的模仿,如今每个女孩子至少人手一条的Legging,最早的原型是15世纪欧洲宫廷的男用马裤…”
“Lisa小姐,照你这么理解,一名设计师只要学会抄袭就万事大吉了?”有人提问。
一身Chloe套装的女子微微一笑:“如果你能把大师之作抄出似是而非的完美,那我会第一个成为你的顾客。”
一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段天真抬手看了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
往窗外望去,暮色深沉,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
伦敦的雨季来临了,她看着周围依旧衣着清凉的女同学,不由拢紧了自己的羊毛开衫,到英国这么久,她还是不习惯这种阴冷的天气。
“当你走在牛津街上,每隔二十步就可以看见一个名牌包,当然对女人而言,它永远都是值得的,为什么?因为每个名牌包都有一个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Logo。也许很多人会因此反驳我,说并不仅仅是因为Logo,还因为这些包有着纯正的历史血统,精湛的手工技艺…让我告诉你们,那都是胡扯,Louis Vuitton在博物馆里陈列着手工打造的精致皮箱,耗费巨资的营销广告上也永远宣扬着对于包包的严格要求和制作,事实上,他们的流水线上正批量生产着频繁推出的经典型号,生产一个大约只需要两三小时,这高达13倍的利润,其实是美丽的谎言,就像…”
“就像爱情,”角落里有一道清朗的男声戏谑地响起,“每个人都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是完美的,无与伦比的,有如童话一样的美好,质地优良,经得起推敲,又有甜言蜜语包装,其实一切始于欺骗。”
周围人吹哨鼓掌,锋利而诙谐的言辞让天真也忍不住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张亚裔面孔,黄肤黑发,流利而标准的伦敦音,看来是在这里土生土长。最吸引人的,是那双漂亮的凤眸…她胸口一窒,将目光收回。
——段天真,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我好喜欢你这双桃花眼。
那一天,外滩的风很大,天很蓝。

“看来,你对于批量生产的爱情十分了解,有很多女人买单?”Lisa好笑地望着那位男同学。
“还行。”他耸耸肩。
“那你怎样保持利润呢?”
“既然始于欺骗,那也要终于谎言。”
室内又是一阵笑声。
觉得有些烦躁,天真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查下邮件,顺便打发所剩无几的时间。
有短信提示。
她打开,是一条简短的信息,收于五分钟前。
“我在门口等你。”
她不由一怔,有些意外。熟悉的号码,是秦浅的,虽然她从来不在手机里存他的名字。

独自沿着小径踱步,身边有奇装异服,一脸青春得意的年轻男女谈笑着擦肩而过,在中央圣马丁的校园里,就算有人穿个破麻袋也不会有人觉得惊讶,记得谁曾经说过,看不懂的就是艺术。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艺术细胞,之所以选择这里的周末课程,一是工作所需,二是为了能跟得上某人的思想,不至于被他鄙视。
从小到大,她都是个规矩本分的好孩子,会认真尽职地做好每一件事,比如小学时做值日生,比如现在做秦浅的情人。
“像抹游魂一样,”低沉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这么久?”
“有一个话多的人,老师拖了会儿课,”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也没想到今天你会来接我,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道什么歉,”他的口气仍是淡淡的,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上车吧。”
“今天有空?”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倚窗望着外面纷落的雨丝。
“嗯,”他轻应了一声,“有个朋友在国王路开了家新餐厅,让我去试试。”
“今天讲课的是谁?”
“Lisa Meyers.”
“是她,”他轻嗤,“05年她在我工作室见习,上班第一天就问我要签名。”
“这样啊。”唇际微微勾起,她在心中轻叹,若是Lisa知道她的学生中有她昔日老板兼崇拜者的情人,不知该作如何想。
“你在笑什么?”他忽然转头看向她,黑眸深邃。
笑容僵在嘴边,她看着他:“没什么。”
清冷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他继续看向前方。
天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在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
“其实她专业知识很全面,理论十分扎实,人也很随和。”她听了几次Lisa的课,觉得颇有收益。
“所以她只是个讲师,成不了设计师。”他毫不留情地抛来一句,一针见血。
天真顿时语塞,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颜——算了,反正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人实在不多。
只除了,他钱包照片上的那个人。
“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她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问。
“明天才正式开张,我不喜欢热闹。”他将蟹肉沾了些Cocktail酱,放在她盘子里。
“觉得怎么样,Kevin?”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微笑着询问。
“不错。”秦浅放下刀叉,拭了下嘴角,目光落在天真身上,“天真,这位是顾永南,这里的老板。”
“顾先生好。”天真微笑。
“天真?”顾永南看着她笑道,“好别致的名字。”
“我姓段,段天真。”
顾永南轻拍秦浅的肩,目光暧昧:“女朋友?”
秦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一笑:“我助理。”
天真似乎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径自安静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她其实并不喜欢西方人吃海鲜的方式,生蚝,螃蟹,虾…都放在碎冰上,是新鲜,可吃进肚子里冰冰凉凉的,胃里很不舒服,总有种消化不良的感觉。
半晌,顾永南打了声招呼离开。
“你今天胃口很好?”他的问话打破了彼此间的安静。
“很好。”她知道他在看她,但没有抬头。
情人和女朋友的之间的区别在于,女朋友是名正言顺的,太阳底下的,而情人则不是。
她不是小三,只是情人,是因为他虽有家室,但妻子已经过世。
活人是没法和死人争宠的,更何况她段天真就算在他眼前自杀他也未必会有什么反应。
就像爱情,每个人都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是完美的,无与伦比的,有如童话一样的美好,质地优良,经得起推敲,又有甜言蜜语包装,其实一切始于欺骗…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说得还真对。
只是她段天真爱秦浅么?人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笑话实在是很容易,所以她不能。
“我们分手吧。”
刀叉清脆的磕击声中,响起轻柔的一句。
寂静。
“你说什么?”他盯着她。
“我打算下个月回国,已经找好工作了。”她迎着他的视线,目光淡然。
“随便你。”他冷冷地扔下一句,俊颜依旧面无表情。

二、此去经年

摄政街上的这家Paul,是天真下午茶必去之地。最爱是草莓夏洛特,布丁般口感的蛋糕上铺了满满一层草莓,虽然热量让人望而却步,甚至只以整个出售,天真依然抗拒不了其异于英国甜品的恬淡清甜。
高中时曾看了一部日剧,叫《蛋糕上的草莓》,问草莓究竟是先吃还是后吃。她在自习课上转头丢了张小纸条给陈勖,谁知那厮居然在睡觉,纸条是被捡起来了,结果是在班主任戴老板的手里。
戴老板当着全班的面抑扬顿挫:“陈公子,假如蛋糕上有颗草莓,你是先吃还是后吃?”
同学们爆笑,戴老板笑眯眯地望着她:“段小姐,请问这是否是一条哲学题?”
天真转过头,看见脸上睡意未消的陈勖火冒三丈地瞪着她,以口型传达了三个字——你是猪。
所以一直到后来,他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其实他欠她的回答也不止这一个。

“天真。”思绪被一声清亮的招呼声打断,她抬起头,米兰已在对面坐下,轻风微扬,空气里花香清冽,是Marc Jacobs的雏菊香水味。
米兰是天真母亲最小的妹妹,自小聪明美丽,早年留学法国,后来独自到英国闯荡,如今已是高级品牌经理,在职场打下一方天地,只是年过三十五却依旧未婚,最忌讳天真叫她小阿姨。
天真看了下表微笑调侃:“英国有民谣唱,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上一切瞬间为茶而停,这都四点半了,你怎么还是忙个不停。”
“这是2007年的伦敦,我也不是中世纪的上层贵妇,只顾着打扮养花喝茶聊天,”米兰扬手叫了一杯Esspreso,揉揉因为八寸高跟而酸痛的小腿,“晚饭约了一个客户,十点还要赶场聚会。”
“所谓能者多劳不就是这个道理,”天真笑道,“也不想想你一条裙子,搁中国买房整一平方米的地。”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这工作是既体面又折寿。”米兰喝了一口咖啡叹道。
“好歹你还有Peter。”天真笑着安慰。
米兰的男友在着名电视频道做后台技术总监,薪水丰厚,算是精英人物。
“死英国佬不可靠,拖了五年也没提过一个‘婚’字,”米兰冷笑,“我还是为自己的前程多多打算比较好。”
“不提这些了,”她从包中掏出两张东西递给她,“这是时装周明天秀场的请柬,客户送给我的,你可以进场看秀,然后就去找这张名片的主人,她是我巴黎旧友,《虹》杂志的,就是她告诉我Kevin Chun的工作室需要助理,你在Vogue实习过,又有人引荐,应该是没问题。”
“Kevin Chun,”天真轻念,“听说他为人低调。”
“低调又如何,多少名流赶着订制他的高级成衣。”米兰叹道,“这个圈子里,卧虎藏龙的太多,以前做菜鸟的时候,意大利转一圈,许多牌子都不认识,可偏偏随手拿一件都卖得比Dior,Versace不知贵多少。”
“怎么样,最近感情生活可有进展?”米兰换了个话题。
天真摇头。
“那可真糟糕,”米兰皱眉,“这一行,常常找了半天好不容易碰着个满意的,却发现是个Gay。”
天真哈哈大笑。

一年一度的伦敦时装周。
天气并不好,甚至有些阴沉,可这并没有阻止人们的热情。
所谓时装秀,其实是挥金如土的现场广告,让各大品牌花半年的时间准备一场只有十分钟的演出,然后之后6个月的市场欢迎度就在此一举。时装秀不是艺术,而是营销工具,多少报纸杂志,电视节目会自愿刊登播放大量照片录像,广告价值轻易上升至十到百倍。
天真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米兰认识的那位,她谈吐优雅,香气袭人,与所有坐在第一排嘉宾席上的人们一样风光无限,引人注目。
这个时间段的秀始于Kevin Chun的作品,天真在她身后坐下,等着演出结束后和她一起去见不知是否有缘的未来老板。
灯光微暗,具有节奏感的音乐配了轻飘飘,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口哨声,极有风格。天真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右方,目光顿时停滞在正往这一排缓缓走来的一男一女身上。
女的高挑艳丽,完全是模特身段,脸庞也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大概是某本杂志的平面模特。
而她的身后的男人,更让她无法错认。
那张英气桀骜的面容,从尘封的记忆里渐渐清晰,秀场迷离的霓虹下,飞扬的眉,漂亮的凤眸…都未曾改变,她却觉得恍然如梦。
那一年夜自习时寂静无人的林荫道下,夏蝉低鸣,夜风轻送,他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时隔六年,他又出现在她视线里,缓缓走向她,而这一次,她转过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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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秀场,外面正是细雨纷飞。
Vivienne Westwood的大幅海报下,天真大口喘息,等待胸口那阵疼痛平缓。
她想起那个不循常规的朋克教母,所有人都迷恋着她的解构主义与不对称设计,惊艳于那些妖娆和叛逆,当她成为了人人敬仰的西太后,还有谁还记得那个曾经依偎在马尔姆?麦克莱伦身旁,笑容甜美恣意的小姑娘?
那一些与爱情有关的往事太过复杂,也许用尽一生也无法猜透,过去就是过去,再无凭据哀悼。
就如那一天她一个人在学校的篮球场上,用粉笔写下——陈勖,你在哪里,我恨你。
最后终究是一场倾盆大雨,淋湿了她的心,冲走了那些斑驳字迹,也带走了她青涩的爱情。
钢琴声流泻的咖啡室里,一双清冷的黑眸透过玻璃窗,无声注视着在雨幕里久久伫立的女子。

三、前狼后虎

“对不起小姐,借过一下。”天真动作机械地挪到一边,一个女人拎着大袋战利品奋力穿过前面的人群。
秀场后边的大楼里,全部是各品牌服装的折扣展区,很多人都赶在每年这个机会血拼一番。
天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自己的心头好,只有她两手空空如也,目光茫然。
其实情绪失落的时候,置身于热闹的人群里反而有种安全感,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到你开不开心,难不难过。
试衣镜前,她缓缓停下。
镜中的她一头白色丝质衬衫,下摆束进黑色高腰A字裙里,已不是从前那个仔裤T恤的青涩少女,除了那头蓬松的长卷发,一直没变。
某个人的手曾轻轻穿过她的发间,笑着说,像个洋娃娃。
就这样,在流逝的时光里彼此匆匆成长,有太多倒退而去的风景已来不及再同看。
深呼吸,天真转过身。
再抬手看表,她先是一怔,随即向门口快步走去。
T台秀已经快结束,刚才急忙奔出去没有跟那位叫Nelly的bian ji解释,但至少现在要赶上和她还有Kevin Chun的见面。
咖啡室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天真环视四周,发现Nelly还没到,她不由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因为背后渐渐靠近的笑语声而浑身僵硬——是陈勖。
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她疾速走到靠墙的最后那一桌,背对着他们坐下。
她微微侧首,看见陈勖和那女人在另一个角落里坐下,离她尚有一段安全距离,她才暂时放下心来。
再抬起头,却对上一双锐利的黑眸,棕色金属边框的镜片下,那双眼睛清冷深邃,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小姐,这个位置有人了,我在等朋友。”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傲慢。
而声音的主人,正是坐在天真对面的男人。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容颜,穿着件黑色的V领Cashmere薄毛衣,样式简单,却干净优雅。
“对不起,”天真尴尬地开口,“可不可以让我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凭什么?”那男人淡淡地开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我不认识你。”
天真一愣,怔忡地看向他——这个男人,实在是冷漠得可以。
数秒之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暗暗汗颜的举动,她伸手拿过他面前的笔记本和笔,翻开一页刷刷写下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推到他面前:“我叫段天真,其实我从刚才就注意你很久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和号码?”
这是她第一次公然追求一个陌生男人,还用了最狗血最恶俗的搭讪方式。
那人盯着她不说话。
天真头皮发麻地扫了一眼笔记本,然后顿悟道:“你是不是不会看中文?我忘了写一下我的英文名。”
虽然他黑发黑眼,典型的亚裔长相,但他可能是日韩人或BBC。
“段、天、真,”迷人的嗓音缓缓念出她的名字,黑眸里浮现一丝嘲讽,“天真,是个好名字。”
天真的笔顿时停住,愕然抬起头——他的发音虽然有些生硬,但中文绝对称得上流利。
“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感兴趣?”他悠然开口,犀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天真才发现,他的左耳戴着一颗蓝钻耳钉,那是一种独特的蓝,数不清的光面折射出魅惑的蓝色,却又随着角度的改变,变换着异样的光芒。
“嗯,可以这么说。”她敛住心神,硬着头皮微笑。
“为什么?”修长的指敲击着桌面,天真发现了他无名指上那圈样式简单却设计别致的白金戒,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居然还选择了追求一个有妇之夫。
横竖都是一个死,她一咬牙,盯着他半晌,决定豁出去了。
“首先,你今天的穿衣风格让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天真指着他椅背上搭着的那件手工精致的灰色西装外套,“乔治五世时期灰色成为夏季社交主流,这种低调奢华的颜色在宗教角度而言让人联想到鸽子的圣洁,从盎格鲁-撒克逊一贯严谨简洁的穿衣风格来看,正宗的英式西装就应该只有深灰,海洋蓝,白色和天蓝色,再配上黑色毛衣,所谓一半优雅,一半不羁就是如此。”
“另外,你似乎是坐在这里看了很久的杂志,却没有去看秀,”天真望着他面前那本翻到最后几页的杂志,“也是我觉得你特别的原因之一,其实时装秀不过是造声势和增加曝光率的噱头而已,如今网络迅速,设计师谢幕不到一小时,网上就是铺天盖地的现场照片,那些仿冒者完全可以在正版生产订单完成之前就卖出大批以假乱真的仿制品,换句话说,时装秀也是一场集体自杀,而看秀的人,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感之外,也是在看设计师自杀。”
“讲完了?”在她几乎胡言乱语的连珠炮之后,他缓缓出声,甚至没忘了替她点上一杯咖啡。
天真点头,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手心全是汗,她知道自己完全就是在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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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驽钝,我还是无法了解我吸引你的原因。”
天真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男人简直是要逼死她。
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根本没有其他空位了,而陈勖和她的女伴相同甚欢,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
她刚一开口,就听见有人踩着高跟鞋而来,唤了一声“Kevin”。
香风袭来,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生硬地叫着她的中文名:“天真?原来你已经过来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天真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有闪光灯亮起,她惊愕地盯着在她身旁坐下的Nelly,和坐着对面的那个男人——他就是Kevin Chun?
关于他的新闻实在少之又少,她这只小菜鸟到今天方知原来他长得这幅模样,想起刚才和他的那些对话,她简直要昏厥了,可更让她坐如针毡的是背后那道熟悉的目光。
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陈勖认出她了。
前狼后虎,腹背受敌——就是她现在状况的真实写照。
“段小姐似乎很焦虑?”那头狼淡笑着问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Kevin Chun…”她几乎是呻吟出声,心想果然是天要亡她,居然工作还没着落就把未来老板给调戏了。
“看来你们聊了一阵子了?”Nelly笑着开口,“怎么样Kevin,天真给你做助理没问题吧?”
狼没有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天真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沉默里。
“没问题,”他徐徐出声,笑着回答,“她很好笑。”
天杀的——天真暗暗切齿,他居然用“funny”这个词来形容她,直觉地,她认为他的意思绝不是说她有趣,而是滑稽好笑。
不过,他这么说就是意味着她得到这份工作了?她稍稍宽慰,心想今天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天真。”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顿时石化当场。
是陈勖,这个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而这种肯定的语气,也只有他才有。
该死的,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即使背对着她,他依旧可以一点怀疑也没有,完全笃定地唤她的名字,笃定他没有认错她。
有时候,她真的痛恨这种事事尽在他把握之中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此刻像过去无数个夜晚,她身在梦里,梦醒了,她依旧孤身一个人,而他依旧没有出现过。

四、前景堪忧

她鸵鸟地没有回头。
“段天真。”魔音连名带姓,继续穿脑。
狼老板正兴趣盎然地看着她。
受不了他和Nelly双重目光的压迫,天真转过身。
“你有事?”她说,声音里的平静让她自己都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