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知返咬唇,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给我两天时间。”
平湖水榭的设计时间并不宽裕,她要求的这个时限已不算短。虽然可能会很困难,但既然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就要对此负责任,更何况眼下怕是没几个人不恼着她的。
坚定的眼神,倔强的表情,抿紧的嘴角又泄露一点赌气的味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气盛。
霍远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淡然出声:“两天后我要看到你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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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就连读书时整夜不睡赶论文也没这么辛苦过。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双目有些泛酸,知返闭上眼仰面靠在椅子上歇息。
同事早已下班,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空调轻微的风响。忽然想起当日她趴在图书馆的桌上犯懒,会有人发信息给她说,孟小姐,你叫的pizza到了,快到楼下来取。
而如今,她在哪里,他又在哪里?
电话铃忽然响起,她发了一会呆才接起来。
“喂?”她有气无力地。
“你还在?”秦菲的声音在那头响起,“这么久没接我以为你下班了,没什么事,就想告诉你记得吃饭,别太累了,反正还有一天。”
“嗯,谢谢。”知返心头一暖,整个设计部里,就数秦菲一直对她很热情。
“知返——”秦菲欲言又止。
“你说。”听出她语气里的犹豫,知返平静开口。
“说了你别怪我多嘴啊,”秦菲吞吞吐吐地,“我总觉得今天霍总似乎有点故意为难你,这么一来你以后在设计部很难做的。”
知返微笑:“应该不会,我菜鸟一个,他不至于啦。”
秦菲还要说什么,她客气地打断:“我要去忙我的图了,明天见面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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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楼的右侧是片天台,午间的时候员工经常在这里聊天休息。知返独自坐在长椅上,双手抱膝。
远处是万家灯火,头顶是无垠星空,夏夜的风轻轻吹过,人在高处,微觉凉意。
挂断电话,一直有股闷意郁结心头。
她不知道霍远今天点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她看见他眼神里似笑非笑的试探,仿佛在猜测她的反应,就一时沉不住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骑虎难下,又因此成了众矢之的,她岂会不知?
想到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低醇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知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和他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偶遇。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知返促狭一笑,回首注视他,“不怕遇见的是个女鬼?”
“这么多年,头一回半夜在公司遇见女鬼,没想到长得不错,也算艳遇了。”霍远轻声笑起来,在她旁边坐下。
空气里有种若有若无的淡香,无从寻觅却又撩人心扉。她用香水?还是哪个牌子的沐浴液?
“怎么样,可有进展?”他点燃烟吸了一口,朦胧的烟雾散开,氤氲了月色。
“你知不知道以前要交论文前,最怕老师问我这个问题,”知返郁闷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我能搞定,这会早在家睡大觉了。”
明亮的水瞳里,分明有着挫败和沮丧,霍远凝视她的侧脸,嘴角的笑意渐深。
“小时候我住在外婆家,江南的一个水乡小镇,”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夏天乘凉的时候,会和其他孩子一起躺在桌上看天,身底下就是潺潺流过的河水,桨声灯影,而眼前近处是萤火虫,远处是星星。有时小贩会敲着锣沿着石板路叫卖,所以嘴上再含块麦芽糖就更好了——如今想来,那些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说这些,你觉得无聊吧?”他转头看向她,淡淡一笑。
知返摇头:“没有,很有趣。”
甚至让她有些向往——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看夜空,”霍远靠在椅子上仰首,姿势闲散,“其实这是很多人都爱做的事情。”
这城市上空,只有这一片浩瀚星海,辽阔深远,能让他在仰望的时候,暂时忘记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很累吧。”知返轻声开口。
才发现他不笑的时候,眉间总是有着一道褶痕,而侧脸的线条,这样的冷硬。
“还好。”霍远看着她,目光深邃——她知不知道,她不该在这样的夜里,用这样温柔的眼神,这样的软糯的声音,问候这样疲倦的他?
收回视线,他站起身:“走吧,一起吃夜宵,设计图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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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茶餐厅,依旧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名字很别致。”知返迈上台阶,不由赞道。
Offshore. 离岸。
明亮的大厅,大理石地面光洁可鉴。知返跟在霍远一旁,目光随意地望向前方。
视线触到一对身影时,步伐突然停止,她就像浇注在地面上的雕像一样,双脚生生地凝住,再也动弹不了。
过电如雷殛。
为什么他会在那里?明明应该和她海角天涯,而不是挽着另外一个女人,离她咫尺之距。
太多的震惊冲击着她,以至于脑中混乱一片,仓促间她死死地捉住一只坚实的手臂,几乎要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上面。
“穆清,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听见身边的人开口,声音镇定平静。
“霍叔好,”穆清微笑,随即凝视挂在霍远臂弯的人儿,“返返,又见面了。”
知返抬起头,看见熟悉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脸色苍白的自己。她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回来了也没有告诉她,他身边站着的那个笑容甜美的女人又是谁?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手又情不自禁地握得紧了些,她勉强支撑出一个微笑:“嗨,真巧,我们来吃夜宵。”
“是吗?”穆清爽朗一笑,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那先不打扰了,改天再聚。”
令人眩目的身影即刻离开,望去郎才女貌,交相辉映。
知返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双目刺痛。
“还不愿意松手吗?”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知返缩回手,声音僵硬:“对不起。”
霍远看着她,目光锐利:“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去问他?你就只会给自己气受吗?”
知返被他犀利的语气刺痛,本来勉力维持的坚强更是骤然崩塌:“我怎么样与你何干?你还不是逼得妻子远走他乡?”
“别让我小瞧你,知返,”霍远盯住她,冷凝的目光中聚集着火气,“觉得委屈就该去和穆清讲,而不是站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迁怒他人。”

 

 

 

 

 

 


八、卷珠帘

 

 

 

认识霍远以来,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知返头一回见到他这么严厉的神色,语气里竟带着隐隐的失望,于是一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僵持间似有人从旁经过,看到他们便停下了脚步:“霍总也在这?”
霍远的视线转向来人,微笑颔首:“原来是王董,幸会。”
王淮舟惊艳的目光在知返身上停留了数秒,随即对着霍远调侃:“霍总身边总是美女如云,一个苏秘书就已让人过目难忘,现在又多了一位佳人,不给我介绍一下?”
说话间,他已有同知返握手的意思。
霍远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知返前面,转过头对她笑道:“知返,东南地产的王董。”
他并未向王淮舟介绍她的身份,知返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心里不由恨恨地——这个男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乌云密布,现在却立马笑脸迎人。
“霍叔,我先回家了。”她看见他在听见她的称呼时眉梢轻轻一挑,不由暗爽,懒得理会王淮舟诧异的表情,转身便要走。
才迈出几步,手臂便被人捉住,硬把她拽了回来。
“还没吃东西,饿到了怎么办?”霍远低声轻斥,语气却已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知返有些惊讶地回看他,他却冲王淮舟抱歉一笑:“先失陪了王董,改日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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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粉鱼翅粥热气腾腾,卤牛肉浓香扑鼻,水晶虾饺晶莹剔透。虽然肚子早已开始抗议,她却依然不肯动筷,只是坐在那里瞪视对面的男人。
他却似恍然未觉她的注目,独自悠闲地享受他的夜宵。
“知返,”他终于抬头迎向她的目光,“你这样看着我,到底是想吃饭,还是想吃我?”
“我想回家!”她没好气地,谁要跟他坐在这里吃饭?刚才还摆脸色给她看,现在又在开玩笑,她孟知返有这么好说话吗?
一瞬间,霍远几乎失笑,不禁叹了口气。
这么会赌气,简直就是个孩子,想起刚才她那声有意的“霍叔”,他更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吃吧。”低沉的声音,不温不火。
她偏不回答。
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霍远的表情风轻云淡。
“来的路上不是还喊饿的吗?”
他的注视让知返有些窝火:“要你管。”
被他撞见和穆清的相遇已让让她恼羞成怒,此时她更讨厌他那副总是淡然自若,仿佛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
“我是不想管,”霍远微微一笑,望着她一字一句地,“可眼下设计图的修改还没有进展,相关负责人又是失恋又是绝食的,我怎么放心得下?”
依旧平淡的口气,却说着近乎歹毒的话语激她——知返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轰地冲到头顶,她忍不住切齿,却无从反驳。
“我不想吃这些。”半晌,她狠狠地吐息。
霍远招手,让服务生递上菜单。
知返看都不看一眼,有意刁难:“麻辣烫。”
服务生一怔:“不好意思小姐,我们没有这道菜。”
说话间他暗暗打量知返,心里慨叹——美是美,脾气好像不太好。
知返阴沉着脸不说话。
霍远瞅了她一眼,搁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问那个服务生:“吃过麻辣烫吗?”
“吃过啊,”服务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把青菜,香菇,腐竹,鱼丸之类的放在汤里涮的那种么?”
“好,”霍远利落地吩咐,“把你刚才说的话对厨师重复一遍,价格就按这鱼翅粥来算,快一点,别太辣。”
服务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又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连忙应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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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流餐厅的名厨,麻辣烫也做得色香俱全。
知返看看面前的瓷碗,再看看对面不动声色的男人,这才明白自己惹上什么样的角色。
“别闹了,”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柔,像是长辈对待不讲理的孩子,“吃完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带着磁性的诱哄嗓音,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宠溺——知返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微热。
当一个人难过的时候,打击会使情绪越发地尖锐倔强,反而是点滴的温情却能让人崩溃。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任性的时候包容她,在她沮丧的时候鼓励她,在她挑衅的时候又不遗余力地反击,一切都照他的方式处理得冷静从容,游刃有余,他的手段比她高,姿态也比她高,论为人处世,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为何要对她如此上心?
知返抬头,与他视线相交,电石光火间,他眼神微微一闪,似是要躲,却还是直直地看向她。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她明白以他的性格,他绝不是那种会没事找女人聊天吃饭的人。
那么,他此刻陪她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拉拢她,还是对她有好感?
也许弄清这一点,她就不无胜算。
而她必须要赢。
知返一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开始解决碗里的食物。

 

 

 

 

 

 


九、花非花

 

 

 

“这是修改图,请大家多指教。”知返将图样发到每个人手里,回到自己座位上。
取代原先那个山坡的,是一处湖水环绕的小型景观会所。几何碎片组成的外形,大胆却又不突兀,在水面上闪耀生辉。
“星之碎片——请问这个景观会所是用来做什么的?”率先发言的是总监晋凯,设计部的核心人物,刚休完假回来。
“看天——星空、白云,”知返微微一笑,“或者发呆。”
霍远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四下则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你的设计倒是很有浪漫主义风格,”晋凯笑道,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意外,“只是轻钢龙骨整体玻璃结构的建筑,造价不小,成本会比原先的方案高出很多。”
“这个我明白,”知返看着他,目光从容,“作为刚涉足这个行业的新人,从商业化角度来看我可能缺乏经验,难以考虑全面,对于平湖的方案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构想,并没有指望一定能被采用,但如果这样的修改通过并参与竞标,我至少能保证它是与众不同的。”
说完这些话时,知返的手心里都出了薄薄一层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是她进入尚豪以来第一份独立作业,她其实非常在乎。
晋凯点点头,笑容里竟有赞赏之意,一些同事看她的眼神也似乎有所改变。
只有霍远仍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看着设计图。
这人,知返微恼地瞪着他,这人就是够深沉——明明都等着他说句话,他却一声不吭的,算什么嘛。
忽然间他抬首,目光正直直地望向她,猝不及防间,知返的心跳竟慢了半拍。
霍远的嘴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修改定为二号方案,具体用哪一个,等预算部门做完成本核算后我会通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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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你,”秦菲拍一一下知返的肩膀,“两天还真的搞定了。”
“被逼出来的啦,”知返微笑,“再说还不定通过呢,其实这个构思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我相信你,”秦菲握拳冲她作个了加油的姿势,“再说霍总都把你的图定为二号方案了,说明还是有戏的。”
“希望吧,”知返耸耸肩望着她,“不过谢谢你一直这么支持我。”
“应该的,”秦菲意味深长地一笑,“李秘书是我学长,一直托我照顾你。”
知返微微一怔——原来秦菲和李锦年有这层关系,难道她根本就是穆昭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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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丫头有点意思。”晋凯在霍远对面坐下来,又扫了一眼后者办公桌上知返的那份设计图。
“你也这么觉得?”霍远望着好友,淡然一笑。
“什么叫‘我也’?难道你对她有兴趣?”晋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听说她身份特殊,是穆昭怀相中的儿媳人选,这可有点棘手。”
“说到哪去了,”霍远调侃地扯开话题,“怎么每次一和你老婆碰面,智商就会暂时下降。”
“你是嫉妒我婚姻幸福,”晋凯气结,“不过这次回德国见到李乔了,他最近就会到大陆来考察投资情况。”
“嗯,我和他通过电话了。”同窗多年,霍远清楚李乔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种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的野心和能力不容小觑。
“你会帮他吗?”晋凯忽然问道。
霍远沉默。
和李乔合作,意味着他将离开这个他拼搏多年的地方。他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才造就现在如日中天的尚豪建设,从默默无闻的设计业新人到地产界无人不晓的霍远,世人看见的是他构建出的一个又一个神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的辛苦和努力。都说他一心想要吞掉穆家的尚豪,其实他只是想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情,可又有多少人能理解他对尚豪的这种感情?
“我不知道。”半晌,他淡淡地回答。
没有霍远的尚豪建设是什么样子,他并没有想过,也懒得去想。
“我总觉得,穆昭怀把孟知返放在设计部不简单。”晋凯若有所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霍远语气平静。
“那你到底是用,还是不用?”晋凯挑眉——他霍远什么时候也开始说废话了?
霍远不语,凝视桌上那份设计图。
看天——星空、白云,或者发呆。
他想起她轻轻的笑,从容的声音。
他只不过给了她一点暗示,她却明白了他的心思,交给他一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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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响起。
“你好,设计部孟知返。”
“孟小姐,我是李锦年,”冷静客气的男声自电话那头传来,“穆董有事找您,你能上来一趟吗?”
“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知返在座位上沉思了一会,才站起身往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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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伯伯,您找我有事?”
“先坐吧,”穆昭怀微笑地看着她,“也没什么,就聊聊而已,听说你对平湖水榭的设计图作了修改,反响不错。”
知返闻言不由一怔——设计部才刚开完会,他怎么就知道了?
敛住心头的猜疑,她笑着回答:“只是自己的一点想法,改的也是很小的一部分。”
“年轻人勇于表现自己很好,有能力就该拿给大家看,”穆昭怀赞许地一笑,“和同事的关系如何?”
“还不错。”
“哦,”穆昭怀望着她,眼里有一丝探询,“听说霍远和你走得很近?”
知返心里一震——他从何而知?这样问又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受您所托,霍总很照顾我。”她轻轻一笑,机灵地应对。
“霍远这个人可不简单,”穆昭怀看着她,神色复杂,“穆伯伯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毕竟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我明白您的意思,”知返声音清脆,“我会把握分寸,不过你和我爸下棋的时候不也老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明白就好,”穆昭怀放心地微笑,“还是你比穆清乖。”
“穆伯伯,”知返望着他,“穆清回来了。”
穆昭怀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他也没告诉我,是我遇见他才知道的。”知返的唇边露出一缕苦笑。
“他就是玩心太重,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穆昭怀有些尴尬地安慰她,“穆伯伯知道你懂事,一定能体谅的对不对?”
“嗯,”知返点头,淡淡一笑:“那我先走了,改天再去看萧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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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设计部收拾东西,办公室已空无一人。
独自站在电梯里看红色的数字变换,心头忽然无比烦闷。
要她体谅——她能说个“不”字吗?穆家的天大人情,孟家如何也还不清。就算不喜欢穆清,她孟知返也该为穆昭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想起方才那一幕,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就像个女特务,在向上司交待情报。
其实根本不用她汇报什么,穆昭怀早已广布耳目,叫她过去,也不过试探她的忠心而已。他担心什么?担心霍远要拉她过去?
叹了一口气,她疲倦地闭上眼——她有什么能耐让霍远对她动心思?
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张镇静淡然的脸——他的心,她根本就猜不透。
电梯门打开,她却仍不想动,刚要睁眼,却听见略带着担心的声音的传来:“知返,怎么了?”
她睁开眼,看见霍远站在面前,脸上竟有些许焦灼之色。

 

 

 

 

 

 


十、雾非雾

 

 

 

“没事。”她看着霍远笑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眼里的关切让她心里一暖。
“真的没事?”低沉的嗓音噙着淡淡的笑意,“脸色这么差,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虐待员工。”
“没有啦,”知返被他逗笑,心情不知为何就舒缓了些,“可能昨晚赶图,有点累。”
“回去好好休息,”霍远凝视她有些倦怠的神色,轻声道,“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个文件,一会送你回去。”
他的眸光太过温柔,怔忡间知返竟不知如何拒绝,只是站在原地看电梯门缓缓掩住他清俊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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