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斗 作者:九尾窈窕
文案

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了,她最先想起的还是那风流落拓的少年,白衣仗剑,倚在琉璃河的栏杆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笑对她说:“今日月朗清风,对岸有一树白琼枝,脚下有一汪星辰水,姑娘何故那么想不开要轻生啊?”
她单脚跨出窗外:“我这不是要轻生,是逃生!”说完,从窗户里纵身向外一跃,只是人未着地已被捞起,马蹄声橐橐,四周的景致飞速倒退,她拍了一下马屁股嘿然一笑道:“好马,多谢壮士搭救。”
没想到最终挑起她红盖头的人是他,她满眼热泪的质问:“木遂意,你不是说你有心上人的嘛,你不是说绝对不会娶我的嘛!”
他止不住的道歉,“对不起,露儿,我有我的身不由己。”

他们本来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内容标签: 相爱相杀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上官露,木遂意 ┃ 配角:后宫佳丽巴拉巴拉巴拉... ┃ 其它:淳亲王,赵慕之,崔庭筠,上官明楼

第1章 暗生谋

随龙伴驾,今年又没有她的份儿。

这已是她进宫的第三个年头了。皇长子都到了监国理政的年纪,皇帝每年秋狝,仍旧只带了庄妃她们几个以往和皇贵妃交好的去。而自打懿如皇贵妃薨逝之后,皇帝更是搬去了行宫,像是刻意要远离京师这个伤心地似的,每日大大小小的折子全由专人往那里送,或是干脆放任皇长子全权处理。

皇长子乃懿如皇贵妃亲生,照理说该比寻常人亲厚,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皇长子却也不大愿意在京里呆着,早先随军驻扎到了乌溪都护府去,一直到皇贵妃病重才回来。

前后短短的一年时间,人很快就没了。

由此,皇帝再没有踏足过后宫,今年在行宫呆的也比以往久,一点儿回銮的意思也没有,闹得宫里的人一头雾水,这个时候,反而是下头人的消息来得比他们主子快一些,因为不论太监还是宫女,总归有几个要好的,彼此间互通有无。听说皇帝在行宫不但开炉炼丹,还每天按时打坐、吐纳、誓要修仙得道,皇长子获悉之后,数度去信规劝,奈何无用,也只有由得他老子去。

可以想见,宣武二十三年从名义上来讲,还是宣武皇帝的年代,但实际上真正的皇帝早就是他的儿子,皇长子李永邦了。

皇长子差就差在缺了一个太子的名号,否则即日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有人揣测或许是碍于皇次子李永定的关系,皇帝才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表示过要立皇长子为太子,即便是皇长子如今早已把持了朝政,也没人敢对着他高呼一声‘万岁’。

这一天的禁宫内廷貌似与过去的每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宫人们行色匆匆,埋头忙自己的差事,来去无声,只是空气里隐隐有一种翻云覆雨的味道,就像京里瞬息万变的天气,前一刻还万里无云,下一刻便是倾盆大雨了。

她独自一人在兰林殿内漫步,抬头看天上如棉絮般的雪,密密匝匝的落下来,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结了一层冰——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今日,当时怎么也不该任由自己与皇长子暗生情愫,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她纯如被扔进了冷宫一般。

她绞着帕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不知道此种漫无目的的等待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身为陆家的女儿,皇帝的元后出自陆氏一族,曾经鼎级辉煌,谁知皇后失宠,没多久又跟着病逝,母族权柄一一被削,陆家的元气至今都没能恢复过来。她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认识到,她陆燕的婚事注定是与皇族的一场政治博弈,差别无非是到底是嫁给父亲还是儿子罢了。

皇长子与她自幼相识,她虚长他三岁,颇有友情。若是能结的鸳鸯盟定,倒也不失为一段良缘。只不过当今圣上正当壮年,要是将她许配给皇长子,就算是将来被封为太子,也不知道她要在太子妃这个位子上熬多久,能不能活着熬到戴凤冠,入主关雎宫的那天。所以斟酌再三,家里还是送她选了秀女,只是眼瞅着皇帝和皇贵妃一副鹣鲽情深,旁的人哪怕是一根针都插不进去的时候,她不免有些泄气了。

那个时候皇长子来找她,她自然没理由拒绝,几番下来,皇帝知晓了,龙颜震怒。

前朝虽然也出过几个父子同科的例子,但江山易主,到了大覃李氏的手上,皇帝的后宫就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丑事,结果毫无疑问是皇长子被狠狠地教训了,直接发配到乌溪都护府去,那里说的好听是天高皇帝远,说的难听些,餐风露宿,穷的都快要吃土了。

打那以后,她就和入了冷宫一般无二了,还不如从前住在钟粹宫的时候,位份虽不高,好歹一个体面。哪像如今,身边只得一个贴身的侍女彩娥,其他的都去内务府张德全那里攀交情想法子调走了。

夜里戍正时分,西一长街打更的梆子响起,各宫各殿的首领太监就要准备开始巡视了,把各个角落都查看一遍,看该上锁的是否都归置牢靠了,跟着亲自带着钥匙去敬事房交差。

自此,想要再出入就非常难了,得须请的动大总管张德全,记档留底。

她住的兰林殿也不能例外。

内廷于此时是格外的静谧,就连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都能听得清楚分明,更别提御林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仿佛出征在即一般,踏在禁宫内的每一块地砖上,让人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第一个听到的,但或许是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

宫里的人都麻木惯了,小宫女被掌事姑姑们欺负,小太监被大太监动不动抡一个大耳贴子,对他们来说,活着的意义不过是一顿饱饭,过完一天又是一天,闲事莫理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

她却不一样,她是一只想要飞出牢笼的囚鸟,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总觉得今夜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又不敢往最坏的方面去想,难道是皇长子要逼宫?毕竟皇次子永定亦受皇帝宠爱,皇长子虽监国,但禁不住总有一天皇次子会长大成人,到那时皇帝若心意转换,生生将他打理多时的江山帝国拱手让人,他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只是……这似乎又不可能。

大覃历代帝王都掌管着一支秘密部队,叫做‘人刀’,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他们担负着不同的使命,隐于各个角落。或许是宫廷,或许是市井,又或许是世家,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着。假如说皇长子真的要逼宫,搞不好他还没动手,皇帝已经先一步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否决了这种想法,但却无法按捺不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彩娥在一旁看着她担忧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心事吗?”

燕昭容咬唇不语,良久,一把拉住彩娥的手道:“我有一桩心事,不知道当与谁说。”

“娘娘有什么为难之处,大可以告诉奴婢,奴婢一定竭尽所能的替娘娘分忧。”彩娥天真的眨着大眼睛。

燕昭容欲言又止道:“然而此事却有风险……”

“娘娘信不过奴婢吗?”彩娥怯怯道。

燕昭容上下打量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小她整整六岁,还是个孩子身量,人也本分老实,别的人都跑了,唯独她一个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有粥吃粥,有饭吃饭。

“快别这么说。”燕昭容婉言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一旦我直觉错了,弄不好也要把你牵连进来。你看,自打你进宫跟了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若再害了你,心里可怎么过意的去!”

“慎行司的厉害你不是不知道,我自己不想去那地方,自然也不想你去,但此事有五五的成算,有风险,亦有一半就是机会,你我有可能咸鱼翻身,也有可能万劫不复。”说到此处燕昭容顿了顿,征求彩娥的意见,“你说怎么办好?”然而没等彩娥回答,就又抢先一步道,“可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兰林殿里干等着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吗?”

彩娥露齿一笑,她没有想那么多,她觉得自家的主子多虑了,想做就去做呗,反而倒过头来劝慰她:“危险就危险吧,奴婢不怕,娘娘您但说无妨。”

“奴婢知道自己愚钝粗蠢,娘娘担心奴婢坏事儿也在做难免,可别瞧着奴婢外边傻不愣登的,从前在钟粹宫的姑姑底下讨生活,也跟着小姐妹偷偷的去寿膳房那里尝了疱长藏的密实的甜酱,可把我高兴坏了,您瞧,奴婢也不是不会偷奸耍滑的。”

燕昭容闻言‘嗤’的一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瞧你那点儿出息!”末了,轻轻一叹,“罢了,赌一局吧。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总好过不谋,否则哪天触了霉头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言毕,凑过去在彩娥耳边嘀咕了几句。

彩娥不知听见了什么,神色诈变,没多久总算缓过神来,故作镇定的微一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办。”

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

燕昭容心道,尚仪局调理的好,再紧要的关头,礼数也周到忘不了,是个好孩子。

她要彩娥做的事,要眼明,心细,手快,最重要是淡定,稍一个眼神的差池被人拿住了就是一条命,希望她成功。

燕昭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暗自祝祷着。

第2章 兰林殿

兰林殿是二进院,绕过影壁,前院正殿和后院正殿各面阔五间,有东西配殿,明间开门,配殿南北又各有耳房。最后院西南角处还有井亭一座。四处种植的都是兰花。听说是祖上哪一位高寿的老皇帝宠幸的妃嫔尤其喜爱兰花之故,可在那之后,兰林殿再没出过一个像样的宠妃,兰花又是极其娇贵的主,非是那些随便放着就能肆意生长存活的,因此殿内景致极其衰败,也只有正殿入口处的稍许好些,全是内侍局的人为了蒙蔽圣心的障眼法,以证明他们没有偷懒不干活。

彩娥便是躲在这花丛里伺机行动,她忖着,运气好的话,御林军比兰林殿的首领太监福贵率先打从这里经过,她便能钻个空子,溜出去和主子家人安插在御林军里的人接头;运气不好的话,福贵到了,御林军还没有打她们门前过,那她和她主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因此眼下这争分夺秒的时刻,她真是紧张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然而更叫人着急的是,她听到了御林军的步伐,是正走到了她们殿门前,如主子预料的不错,这个时候,不是他们巡视的时间,他们去的方向,是慈宁宫!可为什么要去慈宁宫?偏生福贵也在这个当口出现,正是两厢里碰到一块儿了!

彩娥咬了咬牙,心道:死就死吧!一个踉跄从花丛里扑了出去,扑到了福贵的身上。

福贵‘哎哟’了一声:“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话音刚落,低头瞅见是彩娥,俏生生水灵灵的小丫头一个,不由的心神荡漾,忙敛了凶神恶煞的样子,和气道:“我说谁呢,所幸你今日遇到的是我,要是不留神冲撞了哪位贵人可怎么好,随时随地要掉脑袋的!”

太监都喜欢找对食,多朝宫里无权无势又没有依靠的宫女下手,再狠一点的,官大的太监连落魄的老太妃也不放在眼里,谁叫她们这帮女人入不了皇帝的眼,没有皇帝的宠爱庇佑,不就等同于落入了他们太监编织的蛛网儿嘛。再者,太监十有*都是心理变&*态的,不是真正的男人,总想要做真正的男人,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且胜过真正的男人,就会变着方儿的折磨女人,要不然后宫的女人怎么个个都早死。所以当宫女的都想赶早出宫,正儿八经的嫁了,哪怕嫁个城门护军也好;当秀女的就想挣个荣宠,图他一个光宗耀祖,满门亲贵。

彩娥知道福贵那点德性,向来爱在小宫女身上揩油,当即可怜兮兮道:“福贵公公,您行行好,缓一缓上钥,我家主子夜里怕是吃的不好,现下正难受的厉害,我想要出去给她找一个医官。”

福贵趁机摸着她的小手,色眯眯道:“那可不行。不是咱家不通情理,你也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宫门上钥那都是定例,咱们把该办的差事办了,别整那些捞不着好处的事。你说咱们都是作奴才的,别说没有提醒过你,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死心眼儿,你们家那位说白了就是一株死了的兰花,活不了,你别再她身上白费力气了。回头我找大总管说一声,给你安排个好去处。怎么样?”

“多谢公公的美意。”彩娥甜甜道,“只是我既还没有离了她,她就还是我的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淑兰,我们谁都分辨不清楚,公公,要不您看,您给我出个主意,眼下我该怎么办好?”

福贵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御林军见着宫门还大开着,为首的统领立即低喝道:“干什么呢?都干杵着瞎磨蹭什么。”

太监再得力,遇上御林军也还是要给点面子的,福贵弓着背,涎着脸笑道:“哟,原来是赵统领,有眼不识泰山,咱家这会子正要给宫门上钥去见大总管呢,都是些例行的琐事,大统领,就不劳您费心了。”

赵青雷是皇长子侧妃的长兄,一向自视甚高,不把宫内的常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手中而今怀揣着一个大秘密,兴奋的每个毛孔都想要叫嚣,神气自更不比往日,简直高傲的不可一世:“公公的事,我确实是管不着。我们管的是军国大事,保家卫国,可不管女人的针线鞋袜。”

御林军的人闻言都跟着嗤嗤笑起来。

福贵的脸色十分难看,笑容也从敷衍变得僵硬,看的出是心里不痛快。可尽管如此,他的神态,动作,却愈发的谦卑,低头哈腰,只是出口的话却是针尖那样的锋利:“是,是…..大统领是做大事的人,哪里管的着我们内廷之事。内廷之事说白了既不到你管,也不到我管,是皇太后在管,将来就算新皇登基了,那也有未来的皇后管,皇后是内宫的统帅,主持中馈,母仪天下,旁的人就是想管那也管不着啊,更别提那些跟着鸡犬升天的亲戚了!至于我嘛,我就是替主子们跑跑腿的,听主子的吩咐办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彩娥打量他们话里有话,什么叫做未来的皇后?这言下之意,难道说……后宫会有一个新皇后?

那么?——彩娥不禁咋舌,那就意味着新皇即将登基?倘若当真是皇长子御极,皇后的人选岂不是会在他的妻妾中出现?无怪乎赵青雷傲的下巴都朝天了,听说他的妹妹赵氏在王府最为受宠,然而论起品级来,赵氏不过是个侧妃,上头还有正妃上官氏。

她心里直打鼓,看来这消息和她主子猜的*不离十。

赵青雷打嘴仗干不过福贵,气闷的很,就拿他身旁的人开刀,指着彩娥,趾高气昂的问:“你——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奴婢……”彩娥结巴起来,“奴婢的主子身子不适,正请公公帮忙通融一下,容奴婢去请一个医官过来给瞧一瞧。可这正是宫门上钥的时候……”彩娥的声音越来越轻。

福贵叹了口气,道:“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不是咱家不肯帮你,实在是宫规摆在那里。”

赵青雷一听,福贵不同意的,他偏要对着干:“这有什么干系!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法理都不外乎人情,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子还能翻墙走壁不成,须知这宫里的每一位主子都是金枝玉叶,就像公公说的,你不过是个下人,不管宫里的主子品级多么细微,那都是你的主子,伤了谁公公都担待不起,你说是不是?”言毕,随手指挥身后的人,道:“你!你们……谁,送那位姑娘去太医院一趟,陪她请一个大夫回来。”

彩娥觑了一眼福贵,吓得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敢劳烦大统领。就近的请一个女医官便好。”

御林军中一人出列,对着彩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姑娘,这边——”

彩娥与来者对视一眼,个头不高,是御林军中罕见的矮冬瓜,双眉间距短,山根位有颗痣,与她家主子形容的丝毫不差。

彩娥当场跪下,瑟瑟发抖道:“宫规不可违,要不请您替我走一遭?宫女子没有单个出门的道理。”

那人将她单手一托扶了起来,同时顺手一张字条塞入她的掌心:“这……”

两边人马胶着的当下,兰林殿的掌事姑姑淑兰人匆匆从身后赶来,冲诸位福身道:“见过大统领,见过福公公。”说着,侧首对彩娥道,“你且回去吧,你家主子人比适才好些了,正需要你照看着,不用你请医官了。”转过头来对几位堆起笑道,“真是对不住大统领和公公,燕昭容娘娘先头听说因为她耽误了宫门上钥的时间,心里委实过意不去,如今人已经无大碍了,就不必劳师动众的去什么太医院了。公公可以前去向大总管复命了。”

福贵眉头一动,赵青雷则淡淡的‘哦’了一声,“既如此,竟还是我多事了。走——!”赵青雷冷冷觑了一眼福贵,吩咐后面的人马跟上。

福贵望着渐行渐远的银色铠甲,恨声道:“呸,狗眼看人低,哼唧什么哼唧,又不是马。”

淑兰劝道:“公公莫要再气了,还是快些去回复大总管吧,别耽误了您自己的差事。”

福贵道:“不急,我有事问你,这里头住的那位平日里挺安分的,今日唱的是哪出?”

淑兰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进门的时候还抱着肚子痛的在地上打滚呢,才一转眼又好了,让我出来把她的丫头给带回去。”

福贵摩挲着下巴,从下巴挠到了头颈,那地方光溜溜的不长一根胡子,心里却是杂草丛生,什么念头都有,但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燕昭容要么不来事,来事的话就一定是大事。

他笑容可掬的对淑兰道:“这两天对里面那位可要尽心着点,将来要是升发了,咱们不求带挈提拔,别怪罪以往的怠慢就好。”

淑兰点头道是。

第3章 慈宁宫

那一头,彩娥一路慌慌张张的回了屋,燕昭容见是她立即迎上来,道:“怎么样?怎么样?”

“成了!成了!”彩娥激动道,“可把奴才急出了一脑门子汗。”说着把纸条递给了燕昭容。

她立马打开来看,手止不住微微的发抖,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说真的,她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料事如神好呢,还是料错了好!然而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分明,印证了她的所有猜测,她的喉头不由一哽,人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跌坐在软榻上,眼眶里竟有些湿。

“娘娘,您怎么了?”彩娥唤道。

“没事,我没事。”她神情恍惚着回答。

彩娥狐疑的望着她,脸上明明失魂落魄,还强自镇定,于是关切的问:“娘娘,您真的没事?”

燕昭容长出一口气,手抚在心口道:“我没事,这次,是真的没事了。”

她拿出字条放在烛火上,转瞬便烧成了灰烬。

这个消息对有些人来说也许不值钱,可要说值钱,她保证,该知道的人一定还不知道。

这就是她的机会。

她细细的询问了彩娥先前在外面淑兰和福贵的动静,彩娥将赵青雷和福贵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转述给她听。

燕昭容听了冷笑道:“果然如此。”

“赵氏是皇长子的侧妃,赵青雷是他如今可以倚重的人。”

彩娥对其中的内情知之不详,侧着头问:“娘娘说的是大殿下那位特别受宠的侧妃?我也听说过她,宫里的下人们说,正妃上官氏和大殿下夫妻情感不睦,大殿下尤其偏爱赵氏,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过年的时候,没有带正妃进宫来请安,反而带着她来,为着这个还给陛下训斥了一顿。王府的人都当这个赵氏是当家主母。难怪适才赵统领说话是那个声气儿,敢情是料定了赵氏要当未来的皇后了!”

“哼!”燕昭容不屑道,“就凭她?也配!”

彩娥愣愣的看着燕昭容,她家主子鲜少如此尖酸。

燕昭容道:“瞧着吧,不到那一天,谁都不知道正头皇后到底是谁,不过她赵氏一个侧妃想要在皇帝登基后越过正妃封后,除非她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否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娘娘……那我们……”彩娥细声的询问,她不知道这关她们什么事,她们要怎么办!以前她和主子相依为命,说心连心也不为过,主子看着荷叶,她就能给主子端来莲子羹消暑,而从这个夜晚起,她似乎感觉自己离主子越来越远了。

燕昭容坐了一会儿道:“早些安置吧。明日还要早起,恐怕要颇费一番心神呢!”

彩娥应声道是,服侍她睡下,自己钻进了毡垫子睡在外间值夜。

烛火熄了之后,燕昭容轻声道:“彩娥,你睡着了吗?”

彩娥半坐起来,道:“没有呢,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燕昭容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叫你一声,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他日我若是能扶摇直上,我一定让你过好日子。”

彩娥咧嘴笑道:“有没有好日子没所谓,我只要有娘娘这句话,知道您心里装着我,我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