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作者:高木彬光


内容提要

检察官雾岛三郎在宫城监狱执行死囚的监斩任务时,听到了犯人小山荣太郎被执行死刑时的喊冤叫声;于此同时,在狱中服刑的日本暴力集团小头目荒井健司意外发现喊冤者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深感震惊,发誓要严惩这伙暴徒……
荒井健司在出狱后,并没有陷入情欲的爱海中,复仇的烈焰灼烧着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单枪匹马地展开了顽强的调查,谁料想,他三次身陷被诬陷杀人的残酷现实中……
雾岛三郎运用着高超的法律调查手段,透过黑社会纹身这一特有现象,展开层层推理,将杀人魔鬼的真实面目逐一揭开……
小说悬念环生,读来起伏跌宕,惊险恐怖。同时是一部剖析人的本能的书,堪称硬派小说的绝作。
(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译者:李跃民 蒋豫浙 石军 周莲)


断头台的惨叫


1960年4月,雾岛三郎修完司法研修所的课程担任检察官后,被派到仙台地方检察厅工作。他在这里一直工作到1962年9月。
检察官是一个经常调动的职业,因此,最初的工作地点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除此之外,在仙台地方检察厅,雾岛三郎还有过次终生难忘的痛苦体验。
检察官们都不愿意到仙台地方检察厅工作,即使是提升,也要在背地里大发各种牢骚。因为仙台地方检察厅的检察官要执行死囚的监斩任务。
现在在日本东部只宫城监狱有断头台。该地区法院宣判死刑的囚犯全部被集中到宫城监狱,等待法务大臣发布死刑的执行命令。根据法律规定,执行死刑必须要由检察官监斩。
按理,监斩的检察官应由仙台高等检察厅派出,但由于无人愿意执行监斩任务,这项工作被推给了仙台地方检察院。在此,在执行公务时检察官人人平等的法学原则受到了嘲笑。
雾岛三郎在仙台期间曾暗暗祈祷不要碰上这种倒霉差事。
据说,有的法务大臣很讨厌发布执行死刑的命令。待批件压了一叠,他也不处理,原封不动地移交给下一任大臣。遇上这样的大臣,一、二年都不会执行一次死刑。即使有几次死刑也不一定会轮到自己监斩,雾岛想。
但这个希望落空了。1962年8月17日,他接到横河检察长的命令,明天执行死刑监斩任务。
听到这个命令,雾岛有如当头挨了一棒,一直萦绕脑海的可怕情景终将成为现实。
检察长发现雾岛三郎脸色苍白,便递给他一支香烟,同情地说:
“你一定很讨厌这个差事,但这件事也得有人来干,咬咬牙干吧。”
雾岛三郎叹了一口气说:
“没办法。”
“实际上到这儿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至少会碰上一次这差事。”
“对你来说,这可能是终生难得的体验。”
“明白了。死囚是个什么人?”
雾岛三郞凝视着检察长问了一句。
第二天,8月18日上午8点半,雾岛三郎怀着沉重的心情乘车来到座落在仙台市行人塚的宫城监狱。
检察长大概也不愿多谈这类问题,昨天对雾岛兰郎的提问,他只是简单地介绍说,死囚叫小山荣太郎,是抢劫杀人犯。当时雾岛三郎也无意多问。
他因公到这所监狱来过两次,今天监狱的高高围墙看起来更加令人生厌。在前往二楼办公室的楼梯上,他感觉自己的脚步如同上了锁一样地沉重,他发现自己无意中一级一级地数着楼梯,内心一阵颤抖。
本村干司典狱长在办公室里以一幅阴沉的表情等着他的到来。
“辛苦了!检察官是第一次接受这档差事吧!”
典狱长的声音有些沉闷。
“是的。我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您经常遇上这种事真够呛?”
“现在基本习惯了。经历的次数多了,人可以适应各种恐怖的环境。当然,我第一次执行死刑后,有五天没睡着觉。”
本村典狱长停了一下,瞟了雾岛三郎一眼问道:“检察官,怎么样?按规定典狱长和监斩检察官应该在行刑前检查刑场,但大家都把它省略了。当然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在忏悔师为死囚作最后忏悔之前,我们已到了刑场,在形式上,这也算作过刑场检查。”
任何人都不愿意一天跑二、三趟刑场。因此希望一次解决问题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当时的雾岛三郎的脑海却被另一种想法占据了。
这是刚才从典狱长的话中得到的启发。
他想,在死囚被带来之前先去一趟刑场,稍稍习惯一下环境,这大概可以缓和面对执行死刑时的恐惧心理。
“不,既然有规定,还是先去看一看吧。”
“是吗?”
典狱长瞪大了眼睛。他对第一次监斩的检察官雾岛三郎的话感到意外。
“那么,我来带路。”
“麻烦您了。”
雾岛三郎和典狱长在3名看守人员的陪伴下。穿过砖墙一角的一个小门。
这座日本最古老的监狱是1879年西南战争结束后,为收容萨摩战俘建造的。监狱的建筑物以被称作六角堂的了望楼为中心,向六个方向延伸,形成六角形。在这座建筑物中,有近千名囚犯,被剥夺了作为人的生活权利,过着动物般的生活。
但今天将被处死的小山荣太郎没有关押在这里。他被关押在另外的候斩牢房,每天面临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死的威胁。
他可能还没有发觉,死的恐惧将在今天变成为现实。虽然这个问题或早或迟是要成为事实的。
死刑一般都在上午执行。死囚们一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就知道他们又可以多活一天了。
看守人员将在一小时以后到候斩牢房“迎接”小山荣太郞。他能否咽下最后一顿午餐就难说了。
“那是刑场。这条路叫赛河原,也称三途之河。”
一条平淡无奇、用粗沙铺成的道路,同河毫无相似之处。对于踏着这条道路返回的人来说,这种奇怪的路名没有任何意义,但雾岛三郎这时却想起孩提时代见过的地狱极乐图,不禁浑身一颤。
刑场是一座约30平方米大小的平房,走过所谓的“赛河原”,来到平房的入口处,本村典狱长回过头来对雾岛三郎说:
“我没有直接看到过死囚能单独走完这条路的1/10。无论多么凶狠的犯人,一看到这座建筑物就腿发软,走不了路,要由看守人员架着胳膊拖过来。但进入房间,接过升天经文后,犯人的情绪反而能平静一些。”
忏悔室是在建筑物左侧的一间小屋。里面有一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祭坛,没有任何装饰。
“犯人的信仰事先知道,所以根据信仰,祭坛设佛像或耶稣像。犯人听过祈祷以后,有遗书可以写遗书,还可以提出最后的要求。”
“能抽烟喝酒?”
“可以给一盒和平牌香烟和一小瓶酒,一个人的最后的心愿,这点儿要求是无法拒绝的。你知道99%的人都想要制什么吗?”
霉岛三郎想象不出死囚们在人生最后的瞬间都希望什么。
“饭团。而且要白米饭的饭团。”本村典狱长大叹一口气说。
“他们也是日本人啊。因为在监狱里长期吃不上白米饭,而且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容易产生思念家乡的感情。”
“当然也有这些原因。但我们感觉到的是有着哪怕一分一秒也希望在这世界上多活一会儿的本能欲望。”
“这个欲望和饭团有什么关系?”
“监狱里没有白米饭。所以要吃白米饭饭团,就得到监狱职员家去做。淘米几分钟,做熟几分钟,做成饭团几分钟,送到这儿几分钟,死囚们似乎都下意识地计算这段时间。他们很清楚,要饭团比要其他东西可以多活30分钟,但实际上,他们要的饭团大都被收尸的囚犯们吃了。”
典狱长的说明使雾岛三郎不寒而栗,他预感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请到这边来。”
典狱长先走步打开一扇门。旁边的一间用木板隔开的不大的房间就是执行室。光秃秃的房梁上固定着两个滑轮,下面垂着一根有套子的绳子。
绳套的正下方有一块米见方的木板,四周有一条缝。这块木板下塌,死囚的身体便自动落下。但更令雾岛三郎惊讶的是距木板不远的一根铁棍。
“这、这就是控制木板的扳手?用手一扳它,死囚的身体就落下去了吧。我原以为这扳手是设在死囚看不见的地方呢。”
“大家都这么想,但实际上离得很近,扳这扳手的人是从看守人员中随便指派的,当然大家都不愿意干。年轻人干了这差事后要和最下贱的妓女连续厮混五、六天才能恢复过来。他们也不是要把死囚的亡魂转移给裸体女人……”
雾岛三郎觉得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虽然这项工作必须有人来做,但扳这扳手时,人们会感到自己象一头野兽一样吧!这种原始人类般的感官刺激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
雾岛三郎又看了一下执行室旁边的监斩室,回到了典狱长办公室。刚刚看过的刑场的凄惨景象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使他坐立不安。
离开办公室一会儿的本村典狱长回来说:
“枪察官,请吧!”
时间是9点30分,雾岛三郎掐灭香烟,站起来问道:
“他还平静吗?”
典狱长摇了摇头。
“很抱歉,他非常不平静。但时间一到,无论犯人如何哭喊,我们也要执行。按规定,行刑和以后的收拾工作必须在上午完成。”
两人互相深深地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没有改变犯人命运的任何权力。
一人会同几名行刑官一起,又走上了通往刑场的道路。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囚犯们见到行刑官,个个面容失色。其中一人还面向刑场,双手合十,低头默哀。
一进监斩室,本村典狱长就举起一只手,似乎要尽快完成这令人讨厌的工作。
雾岛三郎在正面的一张椅上坐下。监斩室和执行室之间,用一人高的木板隔开。雾岛三郎的双脚前方是通向地下室的水泥台阶,一共九级。死囚身体下坠时,从监斩室可以看见死者的双脚。
雾岛三郎闭上双眼,他不敢正视即将发生的景象。
忏悔室和执行室之间的门打开了,传来野兽般的吼叫:
“我无罪!我冤枉!为什么判我死刑?!”
临终前的呼喊,但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即便是事变,监斩检察官雾岛三郎也爱莫能助。
“检察官!救救,救救我!再调查一次这个事件!这样,你们就可以找到那家伙……那个青年人了……检察官!”
最后一句话没有听清楚。雾岛三郎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各种声音——踏板下落的声音、绳套收紧的声音,还有压破肺脏般的、瘆人沉闷的声音。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敲打着雾岛三郎的耳鼓膜,永远地中断了这名死囚临终前的呼喊。
雾岛三郎发现自己的背上全是冷汗。他静静地双手合十,祈祷死去的犯人早日升天。
隔壁传来松绳套的声音。
“检察官,确实死了……。”
一个好象是医生的人在耳边说道。但雾岛三郎仍然闭着双眼。
“检察官,很抱歉!这样乱喊的死囚犯还是很少见的。”
回到典狱长办公室后,典狱长带着歉意说。典狱长的脸色苍白。雾岛三郎想,我的脸色恐怕也同他的差不多,没有血色。
“他是不是真的受冤枉了?”
雾岛三郎知道问典狱长也是白问,但他仍禁不住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或许从第一审到最高法院的法官们全都……不知道。除死了的本人和上帝以外。但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
“是啊!即使以后真相大白,证明法院错判,或真犯人因其他事件被捕,坦白出这件案子的真相,他也不能起死回生了。”
“是的,我只有祈祷他早日升天。”
“冤死的,说不定还升不了天呢!”
典狱长大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们一直在努力,让死囚真正忏悔自己的罪行,平静地死去。但有时发生象今天这佯的事情也许是难免的。我个人赞成废除死刑。”
“他会不会是真的无罪?会不会含冤而死?至少应该好好听听他临终前想说的话。”
典狱长垂着头没有回答或许他把霉岛三郎说的最后一句话理解为指责自己的话了。
雾岛三郎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当然,这超出了监斩检察官的职责,但他决定尽早找个机会,自己重新调查这个事件。
死去的人是无法回生的,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应从各种材料中查明事件的真相。
“他的确是无罪的……。”
如果自己能证实这点,这将成为自己终生受用不尽的教训。
这时,本村典狱长抬起头,十指交叉地握在一起说:
“检察官,各人有自己的职责。我们行刑官没有主持正义的力量。检察官有时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这些话是针对雾岛三郎说的。典狱长似乎担心韧生牛犊不怕虎。


地狱里的人们


全国监狱的午餐都统一在上午十点半开饭。
“老头子,今天中午有白米饭团吃了。”
班长荒井健司听一名囚犯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这句话后,瞪大了眼睛。
“又一个?”
“当然。除饭团外,还有一瓶酒。嘿嘿嘿,鬼节和年一起过。”
这个囚犯很兴奋,在监狱里,普通犯人只能在正月初三这一天才能吃上白米饭。酒也只是在过年、鬼节和特别的节日才发给一点儿。犯人在监狱里都变得很温顺,象一群动物。
所以,这个犯人对同自己毫无关系的死囚的死并不感到悲哀,反而因能吃上白米饭团而高兴。这大概也是自然感情的流露吧!
“究竟谁作鬼了?”
“不知道这次是谁。”
他只关心一杯酒、一支烟和剩下的点心。谁被处死了,他毫不在乎。但这时,荒井健司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急急忙忙冲出房间,找到一名看守,大声问道:
“又死了一个?”
“嗯,这次是你们班的人。”
“310号——小山荣太郎!这家伙挺顽强,但终于在这儿呆到头了。”
荒井健司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可怕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怎么了?你怎么脸色苍白?你认识小山?喔,他阑尾炎发作和你一块儿住过病室。”
“是的!”
荒井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你好好哀悼吧!人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犯下的罪也都消了。大家都成佛了。”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活着的时候就是我心中的佛……。”
荒并健司低声嘟囔了一句。但看守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仔细地行了看他的脸,把头一扭,冷冰冰地说:
“你哭了?这是不是叫鳄鱼眼泪?真没想到,黑社会末广组的头头杀了人进了狱,还会为绞死的囚犯流泪。”
“别管我!”
荒井健司大声喊了句,这时他想起约20年前少年时代的往事。
那是1945年8月底的事。
14岁的荒井同在医院里担任护士长的母亲一起,居住在当时的满洲国兴安东省风城子。
父亲荒井健太郎在1943年被迫服兵役,参加了关东军,以后音信杳然。到了战后,人们才知道,在战争末期北满精锐部队关东军已经徒有虚名,这支部队的大部分人员被派到了南方。
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北满直即陷入危急状态,苏联军队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就涌进了北满。长期受压迫的当地群众的愤怒达到了顶点,治安情况十分不好。在这种环境里,本人的生命受到威胁。
不久,北满的日本人开始向南部较安全的地带撤退。在大连到长春南满铁路沿线城市,治安状况要好些,日本人也多,而且返回日本的可能性也大。
荒井健司母子俩同几个日本人一起在9月初离开风城子,前往长春。但在离开风城子的第二天,他们就被一伙群众冲散。
以后荒井健司母子俩开始单独前往长春。他们风餐露宿,几度迷路,行程不运。夜行晓伏,还要寻找标明方向的铁路线,行程非常缓慢。
终于他们也陷入了险境。
两人来到白城子附近,以后只要沿着长白线往前走就可以到达目的地。这天晚上,她们来到铁路线附近,突然听到尖叫声。
好象是俄语,但她们听不懂什么意思。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恐怖就象电流一样穿过荒井健司的全身。高大的男人带着金属撞击声向他们扑来。母子俩转身拼命地朝附近的高粱地跑去。
他喊了一句什么。接着在连续的枪声中,子弹头在身体四周飞舞。
二人不顾一切地向高粱地深处跑去。突然荒井健司觉得左脚象火烧一样地疼,但他无暇顾及。
在紧张的精神和本能的支撑下,他们终于跑进小土坡上的一片针叶树林,一脱离危险,二人就再也走不动了。
荒井健司的左脚受了轻伤,但他的裤子已被血染得通红。如果母亲不懂护理知识,或者伤口恶化,荒井健司可能就长眠在这块土地上了。
剧烈的疼痛伴着高烧,还缺乏恢复体力所需要的食物。北满的秋天来得很早,夜晚寒风袭人。母亲的身体也非常衰弱,她不可能背着年已14岁的儿子继续行走。死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这时,有一个人听到他们说日语后从草丛里走了出来。他就是小山荣太郎。
他是海拉尔方面日本军的一名士兵,开小差跑出来的。他的上司很死板,在日本军战败以后仍要求部下接命令行动。小山对此感到不安,在被苏联军队俘虏之前开了小差。他同一般开小差的人有所不同,狡猾,具有强烈的叛逆精神。
从他的面颊到脖子,有一块很大的尚未痊愈的伤疤。他从来不谈这块伤疤是怎么来的,但荒井健司认为,这是他在部队被上司殴打留下的痕迹。
这时出现的小山荣太郎对她们两人来说,无疑是救星。母亲为小山包扎了伤口,他的老家也在长野县,这使他们感到很亲切。他就象亲人一样照顾这母子二人。
他把开小差时带出来的宝贵的大米和罐头分给他们吃,晚上还悄们从村子里搞回些食物。在这种时候,象他这样的人比老实巴交的人更令人感到可以依靠。
这样,在小山荣太郞的帮助下,荒井健司母子二人终于安全到达了长春郊外的难民收容所。1946年春灭,三人又乘同一条船回国,还回了老家松本市。
在家乡,父亲的死讯在等着母子二人。荒井的父亲在南方,因虐待俘虏被投入监狱,没有等到判决就病死了。母亲鼓起生活的勇气,到保健所工作,一人抚养荒井健司。
在回国之前,荒井对小山就产生了类似对父亲的感情。他理解在松本市第一次同小山的妻子见面时母亲悲恸欲绝的心情。
在回国后最初两年里,小山一家同荒井母子还象亲戚一样来往,但后来小山荣太郎离开松本去横滨工作,又过了一段时间,便音信全无了。
荒井健司以后的人生道路同战后象他这样年纪的人相比,并不算很特别。
1950年母亲去世。荒井健司进入私立大学学习,后因学习成绩太差中途退学,不久便加入东京的黑社会组织“末广组”。
第一次动刀打架,以单纯伤害罪被判一年半徒刑,但他没有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一出监狱,他就找到有名的纹身匠周五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背上刺了二条龙,在两只手腕上各刺了一朵樱花。他立志在黑道上干出点名堂。
组长近藤龙一在背上刺有不动明王和二童子,并在两条胳膊上分别纹有升天龙和下凡龙。他在看了荒井刺好的纹身后略带嘲笑地说:
“健司,你终于完全成了一个傻瓜了。背着这么个纹身,进了监狱当然能受到很好的招待,但碰到女人,她们可就怵头了!”
如果是不良少女,她们是会感兴趣的,但荒井健司喜欢的是一个在咖啡店工作,但决称不上不良的少女的姑娘。即使从监狱出来以后遇到这位姑娘——后宫澄子,他仍然象过去学生时代同姑娘约会一样羞涩、呆板。他曾认真地想过,如果能同澄子结婚,他要找一个正当的职业。
心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久,澄子便把一切都献给了他。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纹身时惊讶无比。
“可怕……,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澄子说了这句话后,用赤裸的手臂抱着枕头,哭了很长时间。
这时,荒井也后悔自己纹身,但现在已经无法改变了。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见到纹身就想断绝来往的澄子又默默地接受了他的第二次诱惑。
不久,二人就同居了,但澄子仍然讨厌他的纹身。
“你不会让我也纹身吧?如果说没有纹身做不了妻子,我就和你分开。”
这是澄子的口头惮。除此之外,二人甜甜蜜蜜地过日子,这种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
荒井健司用手枪杀死了东京大东会的大头目永田喜兵卫,1957年10月15日——一个阴冷的雨夜,荒井健司出来自首了。
永田喜兵卫同他个人之间并没有任何恩怨。这是按照老头子惩罚叛逆的命令执行的。
这样打死人至少要蹲5年监狱,但老头子答应,从监狱出来后,在东京给他一块地盘。希望在黑道上出人头地的欲望促使他毫无怨言地执行了这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