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爱 作者: 连谏

在孤儿院长大的霍栀在洗浴中心遇到了和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富家太太秦樱素,后得知,她和秦樱素是双胞胎姐妹,姐姐秦樱素和霍栀相认后,便央求霍栀每月以她的名义回母亲家小住几日。虽然秦樱素没有明说,霍栀还是感觉到了姐姐是约会情人去了。某次,当霍栀像往常一样代姐姐回母亲家小住,秦樱素却没及时赶回来换回身份,霍栀被姐夫江村当成秦樱素接回了家。霍栀不得不在江村家扮演姐姐,为防止在细节上露馅,霍栀伪装意外事故失忆,一些情节的发生,使她怀疑,其实姐姐已在去约会情人时遭遇了意外…江村的妹妹江泊儿虽然热络待她,但似乎也很是隐秘。霍栀通过邻居知道,在秦樱素之前,江村还有一任太太,她不讨公公的喜欢却被小姑子江泊儿所亲昵,最后因为迫切想为江村生个孩子而死于中草药中毒。而秦樱素和江村的爱情一直备受外界怀疑,和小姑子江泊儿更是水火不相容。当霍栀试图从母亲那里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母亲搬走了,除了一个银行账号,什么信息都没留下。在与江村周旋的过程中,霍栀爱上了姐夫江村,并找到了姐姐的情人黄嘉文。当她将要一步步从黄嘉文口中套出秦樱素失踪的内情时,黄嘉文被谋杀了…


秋寒渐深,空气中薄凉弥漫。

此时的霍栀,是暖的,她在本市最高档的洗浴中心桑拿间里,双目微闭,仰头抵在因高温炙烤而散发着原木清香的墙壁上,炙热的墙壁烘烤着她冰冷的心。

是的,她的心,是冷的,很多年了。5岁上,父母双双葬身火海,彼时,她住在乡下的外婆家,逃过一劫,再后来,孤儿院就成了她的家。在孤儿院里,她吃得饱,穿得也暖,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饿,觉得冷,很久很久的后来,她长大了,就知道,这饿与冷,来自心灵,在整个成长过程中,她的生理肌体是温饱的,而她的心,一直处在饥饿状态。

爱是喂心的食物,她没得到过,一直。

所以,每当她回忆起整个年少时代,饥饿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

高档洗浴中心,到底是不一样的,干净优雅,四面墙上,全镶了镜子,在雾气温润里,那些裸着的身体,显得分外柔媚,像剔透的暖玉,几位服务生在雾气的另一端,低声细语,间或里,有水跌碎在地的破碎声,让人恍惚,像是坠入了云雾腾腾的梦境中。

蒸完桑拿后,霍栀没到浴室另一侧的床上去享受服务生的服务,尽管赠票的朋友一再说,这张票可以让她享受尽龙宫水世界的所有服务,不是她不喜欢享受,而是,第一次进这样高档的地方,处处奢华弥漫,她总有找不到北的感觉,怕不懂规矩而惹服务生窃笑,那种滋味,就像一穷人进了富亲戚的豪宅,左右不是的彷徨里,该是多么的伤人自尊。

腾腾的水蒸气中,霍栀舒缓地闭上眼睛,暖暖的水流,像温柔的指,熨帖地触摸着皮肤,一路蜿蜒。

待她张开眼,抬眼,就看见了对面墙上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是重叠了,仿佛有两个自己。她想,可能是浴室中的镜子长期被水汽浸泡,水银有点花了便有了这效果。她有点顽皮地往一旁站了站,想换个角度看,更清晰地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站,她更是惊异了。

镜子里,竟然有两个自己。

霍栀愣愣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两个自己也愣愣地看着镜子外的自己,嘴巴微微张大,除了哈哈镜,任何镜子不会出现这种效果的。

镜子里的两个自己,并未变形,她们苗条修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连嘴唇的轮廓都清晰而饱满,微微上扬的丹凤眼里,拥挤着惊恐。

惊异中,霍栀冷丁就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据说,镜子是鬼魂喜欢出没的地方。尤其是那些镶嵌在夜晚无人处的镜子,更是鬼魂们青睐的家,当白天来临,它们就安静地潜伏在镜子里,夜阑静深,它们就从镜子里缓缓飘出,像轻缈的烟雾,四处散去。

霍栀的心里,像有无数的荒草在迅速生长,拂得身心一片慌乱,她想逃跑,恐惧却像顽固的胶水,把她粘在了原地。

不会的不会的,她拼命地安慰自己,在人来人往的洗浴中心,怎么可能有鬼?

自我安慰是那么地外强中干,她抓起洗漱用品,快速转身,试图逃离这令人惊恐万分的地方。

啪的一声,洗浴包从她手中坠落。

两个人的尖叫,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像尖利的刀子,划碎了充斥在洗浴中心的温润空气。

在她一转身的刹那,看见了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站在对面,正和她一样,正瞪了惊恐的眼睛,飞快捂上眼睛,失声尖叫。

然后,她听到噼啪的奔跑声,围拢过来,再然后,她听到了一片尖叫声,支离破碎地响着,向着四周扩散消退…


凉爱 正文 第二章 凉爱二
章节字数:1798 更新时间:08-11-16 12:11
惊魂稍定的霍栀确定,这个捂着脸和自己一同尖叫的女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她们小心翼翼地相互用指尖碰触了一下彼此的肌肤,是软的、细腻的、暖的,是活在人间的动物才有的质感。

霍栀收回手,上上下下看对面这个女子,对面女子也在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她。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不是鬼呀?

就笑了。花枝乱颤地笑,方才还四散着逃跑的服务生停下了脚步,吃惊地看着她们,慢慢地围拢过来:吓死了…

另一个女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也差点被吓死。

霍栀拘谨地笑笑,捡起地上的洗浴包。

一个服务生好奇地问:你们是双胞胎吧?

霍栀刚要说不是,另一个女子及时阻止了她:是的,我不知道她今天也来洗澡了,还以为撞鬼了呢。

霍栀淡淡地笑了一下,打开洗浴包,继续洗澡。

服务生三三两两地散去,女子拍拍她的胳膊:你也吓坏了吧?

霍栀点头,然后,她们就认识了,知道她叫秦樱素,嫁了有钱人的后裔,家业庞大,不需薪水养活自己,所以无业。

秦樱素的目光一直在霍栀身上流连,间或里,笑一下,轻轻的。缺少温暖的成长过程,让霍栀变得自卑,她知道来这里的都是所谓上流社会的人,她总觉得自己离这样的人群很远,像地球距离太阳。

霍栀不愿多去搭讪,不过是爱护着脆弱的自尊,眼前的秦樱素只是相貌与自己酷似而已,除此之外,她们之间并没交流的必要,也没必要结交。

秦樱素的目光让霍栀多少有些不自在,匆匆冲了一下水,又去了桑拿间,想等秦樱素离开了再洗,她不习惯赤身裸体地被陌生人打量,哪怕是同性。

秦樱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清洗得极慢,又让服务生帮她做了按摩,才慢吞吞出去。桑那间里的霍栀已快被蒸成了奄奄一息的虾,出去匆匆冲洗了一遍,就离开了龙宫水世界。

霍栀站在龙宫水世界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秋天的清冽空气,突然,就听有人熟稔地喊她的名字,循声望去,竟是秦樱素。

穿戴整齐后的秦樱素和她,还是有些差别的。秦樱素穿了淡黄色的镶了蓬松水獭领子的镂空针织衫,一头保养得很有光泽的蓬松长发,卧在左侧的肩上,看上去雍容而妩媚。

霍栀有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真巧,又遇上你了。

秦樱素笑:不是又遇上了,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是么?霍栀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嘴角挂着微微的笑,站在秦樱素身边,觉得自己就像一棵长在一株雍容盛开的牡丹旁边的青草,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简单的白色棉套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肩上,素净得有些淡薄。

秦樱素像熟稔已久的闺中密友一样走到她身旁,挽起她的胳膊,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我觉得咱俩特有缘分。

边说边挽着她往前走,她身上散发的幽幽的香气让霍栀有窒息感,想挣脱,又不好意思,只好别别扭扭地任她挽着往前走。

秦樱素倒是很自然,不时侧脸睥睨她:咱俩长得太像了。

因为别扭,霍栀的脚步也有些踉跄,这让她更不喜欢跟着秦樱素一起走了,就挣脱了她说:对不起,我该去上班了。

秦樱素奇怪地看着她:都下午了,你上什么班?

霍栀笑笑说:我上中班。

秦樱素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不相信:上中班是什么意思?

霍栀就有些不高兴了,觉得秦樱素的口气像有钱人问一个吃粥度日的穷人:粥是种什么东西?

霍栀淡淡说:我在商场做销售服务员,这周轮到我上中班。

见秦樱素还愣在那里回不过神,就又解释了一句,试图让秦樱素明白,她们不是一类人,她也没意愿要和她做朋友:龙宫水世界的洗浴票是我朋友送的,平时,我都在大众浴室洗澡。

秦樱素恍然地说:哦,这样啊。微微拧着眉头看她,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霍栀干脆地打断了:秦小姐,对不起,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

说完,霍栀就往公交车站跑,秦樱素像回过神来一样追过来,她穿着细高跟鞋,跑起来,像风中的杨柳,婀娜多姿。

霍栀在心里叹了口气。

秦樱素挥着手喊:霍小姐,我想和你做朋友,留个联络方式吧。

霍栀也边跑边说:秦小姐,我们不是一路人。

公交车进站了,霍栀轻巧地跳上去,车门关上,缓缓地启动了,秦樱素才气喘吁吁地追过来,霍栀隔着窗子向她摆了摆手,心想:做有钱人的穷朋友,自尊太容易受伤了,还是算了吧。

 


凉爱 正文 第三章 凉爱三
章节字数:2923 更新时间:08-11-19 09:07
去商场接了班,闲暇里,霍栀会想那个叫秦樱素的女子,然后,站在镜子前,回想她的样子,想着想着,心就会发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相像的人。

傍晚,廪生来商场里等她,见她没精打采的,就问是不是遇上不开心的事了,霍栀说没呢。

然后就问他:你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廪生认真地说有啊,好多双胞胎都长得一模一样。

霍栀不高兴地说:谁不知道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我说的不是双胞胎。

廪生耸耸肩,表示不大可能,过来拉霍栀的手。

霍栀说别这样。

廪生就像个被人冷落的大孩子,垂着长长的手臂站在她一侧,等她换完工作服,背上包向外走,廪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夜晚9点的秋街,已渐有萧条的冷意,街边的小贩们袖着手,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每一个走过身边的人。

霍栀买了一只烤红薯,热热地兜在怀里,继续往前走,她的心,有点凄冷的难过,不是廪生多么令人烦,而是明白,前路艰险,不如,绕过去吧。

一度,她曾认真地和廪生恋爱,随他回家见父母,廪生母亲看她的目光是冷的,像一枚打磨锋利的针尖,居高临下地镇压过来,尖锐地扎在她心上,这样的目光,是令她最不能承受的,是的,她很穷,没有家也就没亲情,唯一的财富,也就是一点自尊了,她不想为了这个单纯的男子,连最后一点财富都要彻底放弃。

从廪生家出来后,她就对廪生说了:以后不要找我了。

廪生问为什么。

霍栀笑着说:你是官宦子弟,我算什么?

廪生恨不能指天发誓,跳到前面拦着不让她走:在我心里,你是举世无双的珍宝,因为我爱你。

别抒情了,你还小。霍栀还是转身走了,当爱情不能成活,再多誓言也不过是钝刀割肉的疼而已。

廪生不管,依然来找她,霍栀不给开门,他就站在门外,不吵也不闹地抱着一本书看。有时,霍栀门外会响起叱骂声,是廪生的母亲找过来了:这样的女人不能要,早早克死了父母,连所末流大学都没读过,还比你大四岁!想要她进咱家门,除非我死。

霍栀明白,她那么高的声音,不过是为了让门内的她能够听得清楚。霍栀总是眉眼生冷地听着,久了,就生出了恶心,再听见她在门外叱骂廪生,就故意放了麦克。杰克逊的CD,音量调到最高,在麦克。杰克逊的嘶声歌唱里,廪生母亲的声音,就如孱弱的火苗,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所覆盖。

逢了她心情不好,便腾地拉开门,一脸冷漠地对廪生母亲说:我对你儿子没兴趣,拜托你管好他,别让他继续烦我了。

廪生母亲就像受了奇耻大辱一样气咻咻地看着她,大大地张着嘴巴,仿佛一时间不知该用那个恶毒的词汇回敬她才过瘾解恨。

霍栀咚地摔上门。

随母亲怎么阻拦,廪生就是不死心,下班后,跑到商场去找她,她不理他,他就站在一旁看她,一看就是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搞得整个商场的服务生都知道有个又高又帅又钻石的男孩子在痴痴地苦追霍栀,而灰姑娘霍栀,却摆出一副骄傲的嘴脸,拒人家于千里之外。

有时,同事会和霍栀开玩笑:别努着了,多少女孩子拼着命要傍个钻石王老五都傍不上,差不多就行了,你把人家冷跑了再哭,我们可不安慰你啊。

霍栀无所谓地说:谢天谢地,让他快点跑掉吧。

渐渐的,在别人看来,霍栀和大家就有了那么点格格不入,她对廪生的冷漠,仿佛成了对别人生活态度的嘲讽,因为,他们正热切地追逐着的,却是她不屑的。

霍栀也不辩白也不解释,怎么看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她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像深秋的菊,独自妖冶在冷峭的风里,骄傲而飘摇。

每个女孩子都有灰姑娘梦,她也不例外,只是,如果她这个灰姑娘最后的幸福是要践踏着自尊才能夺来,那么,她不要,因为她想像不出没自尊的幸福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妓女在身体不爽的时候接客,心情不爽,身体痛苦,为了生计却还要对客人笑脸相迎,装出一副高潮迭起的样子。

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时光,廪生随她进门,把她抵在门上,面红耳赤地吻过来,用胳膊圈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卧室走,尔后,两个人缠绵着倒在床上,廪生总是一边缠绵一边恨恨地说,要在她身体里下颗种子,如果她怀孕了,他就天天盯着她,不让她去堕胎,一直把她守成孩子妈妈。

想到这里时,霍栀的心,就软软地动了一下,回头问:廪生,你究竟爱我什么?

廪生说只要是她的,就什么都爱,连她呼出来的废气都爱。

霍栀的心很酸,绝望地想,她再也不会遇到比廪生更爱她的男子了。可,她还是不能接受廪生的爱,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让她胆怯,虽然,她只有28岁而已,时光对女人尤其残酷,她不想嫁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何况廪生的母亲不共戴天地排斥着她,结了婚,也就是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了,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廪生秉性温吞懦弱,方才还豪情万丈,一旦看见妈妈或是听见妈妈的声音,马上就像扎破了小空的气球,无声无息地疲软了下去,如果一定说他们是幸福的,那是与外界隔绝了才会有的幸福,像在密封的无菌空间里的羸弱花草,一旦离开了无菌空间,就会状况百出。婚姻是什么?婚姻是要在社会生活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地挣扎着活下去的一棵蒺藜,廪生的秉性决定了,这一辈子他不会成为一棵顽强的蒺藜,这秉性,不会因爱上藿栀而改变。

廪生那么贪恋她的身体,像鱼对水的贪恋,只要容许他进门,就片刻都不想离开她的身体,这让她怀疑,廪生对她的感情,或许是情欲大于感情的。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一说就会觉得很辱没。

有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恍惚间,好像有人拉了她的手朝一个白雾腾腾的方向走,她拼命想看清那个拉自己手的人的样子,可,无论她从哪个角度去看,都看不清楚,甚至分不清对方是男还是女,他的身体被一层浓郁的白雾融裹着,只露了那只执了她的手,白皙冰凉,她越走越冷,像走在了阴森潮湿的隧道里,渐渐的,她怕了起来,尖声大叫,让那只手放开她,可是,无论她怎样叫怎样挣扎,那只手,都像是和她长在了一起一样顽固。

然后,她大汗淋漓地醒过来,捧着一颗狂跳的心,惊慌失措。第二天,她特意去找了位传说中很是厉害的解梦大师,那位盲眼大师正坐在小巷子中晒太阳。霍栀轻言细语地说了昨夜的梦境,大师笑了一下,说:当心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

再然后,无论霍栀怎么问,大师都不肯再多言半句,霍栀无奈,起身离开,走到小巷子尽头时,回头张望了一眼,突然发现,大师正望着自己的背影出神,苍黄瘦长的脸上带着难以觉察的笑意,霍栀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冷,莫名的恐怖涌上心来,逃一样地跑离了小巷。

事后,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解梦大师明明是那种连眼球都看不见的盲,她怎么会有种被她目光穿透了脊背的冰冷感呢?

这种感觉比那个梦境还要长久地困扰了她的心情。

她想过身边的女人,和同事之间,并没太多利益交集,因着身世的自卑,她几乎是没什么过分热络的同性朋友,能是谁呢?后来,这个需要她当心的女人,就理所当然地安排给了廪生的母亲。那么凶悍,没理由不是她。所以,对廪生的拒绝,就更是坚决了。

 


凉爱 正文 第四章 凉爱四
章节字数:1614 更新时间:08-11-22 09:30
进门后,霍栀坐在客厅的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吃烤红薯,廪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很入神,霍栀扫了他一眼:要么?

廪生摇摇头,说吃过饭了。

霍栀叹了口气:你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下里巴人呢?

廪生看着她,笑得很干净:你是我又傲又冷的公主。

霍栀用鼻子笑了一下,慢慢地吃着红薯,突然,门外响起激烈地敲门声,廪生的母亲大声喊着廪生的名字。霍栀站起来,对着廪生摊了摊手,嘴角往下坠了坠:快回去吧,不然,整栋楼的邻居都被你妈砸恼了,倒霉的人却是我。说完,就往卧室走。

廪生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卧室,顺手关上门:我没听见,你是幻觉吧?

霍栀突然想发坏,就把身体摔在床上说:幻觉。

说完,用惑人的笑看着廪生,媚眼睥睨,廪生局促地看了她一会,猛然地,下定决心般扑上去。

砸门声越来越响,霍栀突然想在这烦恼的噪音中高亢歌唱,最终,却没唱成,廪生草草收兵,歉意地抱着她,哭了,有泪水散在她肩上,霍栀抚摸着他的头发,叹了进口气:孩子,跟妈妈回家吧。

她知道,和廪生,不会有幸福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心地柔软。

廪生歉意地走了,一步三回头,霍栀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只在听见大门砰地合上后,泪水刷地落了下来。

她张望着黑夜,饥饿感铺天盖地地涌上来,那种纠缠了她二十几年的心灵饥饿。秦樱素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听到她自报家门后,霍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秦樱素调侃道:青岛很小啊。

尔后,又正色道:青岛一共就那么几家大商场,找一个人算不上什么难事。

霍栀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不可思议,不就是长得像点么,至于这样纠缠不休吗?就没说话,静静地等秦樱素的下文。

秦樱素停了一会,突然柔声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冒昧,我怀疑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霍栀就笑了,说怎么可能?

秦樱素说真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听妈妈说,我和双胞胎妹妹出生不久,父亲就去世了,我妈自己养活不了两个孩子,就把妹妹送人了。

霍栀没说话,拼命想,这怎么可能?

等你有时间,我们好好聊聊,好吗?秦樱素的声音有点感伤。霍栀犹豫了一下,说好。

秦樱素那边好像有什么事,压低声音,匆匆说: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我的电话。

说完,连声再见都没道,就匆匆扣了。

霍栀愣了半天,拼命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拼命想儿时的旧事,只是,时过已久,都模糊了,只记得自己的家曾经是市郊的某村,随着城市扩展,那个村子,早已不见了,零零星星的记忆片断跳出来,全是毫无用处的符号。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姓霍,因为她叫霍栀。

那一夜,追忆让她失了眠,记忆中的细节,像一阵风,薄薄地冷着,从心上掠过去。记忆最深的一幕,是外婆把她送到孤儿院的情景,她抱着外婆的腿大哭,不肯让她走,至今,她还记得外婆腿上的味道,是坐在灶前烧火的草烟味,淡淡的苦香缭绕。

外婆终于还是走了,泪眼婆娑,她养不活她,她太老了,走路都有些踉跄,肥大的黑裤子被风吹着,贴在她因苍老而略呈外罗圈字的腿上,呼啦啦地响着。

这个声音,在她心里响了很多年,经年以后,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外婆的裤管在响,是自己的绝望在哭泣。

如果秦樱素说的是真的,那么,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么多年了,她有没有想起过自己?有没有寻找过自己?

霍栀拿起手机,仔细地看秦樱素的手机号,是本市最早发放的一批号段,标准的有钱人象征,在心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很快,就不安起来,突然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偌大的青岛,商场不下几十家,为什么她想找自己就找到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霍栀想像着自己像个通缉犯一样被人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就不爽了起来,这是个没隐私的时代,更谈不上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