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太多情
作者:菊子

楔子

楔子
“别跑了,让我看看嘛。”七岁的女孩大声冲前面逃跑的男孩喊叫,脚下丝毫不肯停留的追赶,男孩比女孩看起来瘦弱一些,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丁逸,你,你要不要脸!”男孩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责怪女孩:“你一个女,女孩子,干吗非要扒我裤子!”
“我不是说了吗,你只要让我看一下屁股上有没有胎记就行了!”女孩对男孩的不肯配合有些恼怒,立刻加快了速度,离男孩的距离更近了。
男孩猛跑几步弯腰捡了样东西,结结巴巴的威胁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可就砸你了。”
女孩柳眉倒竖,原本白晰的圆脸涨的通红,“你敢!”伸手就去夺男孩手上的东西。
男孩被吓了一跳,慌乱的将手上的瓦片掷过去,他紧张的闭上双眼,看都不敢看女孩愤怒的小脸。
“啊!”一声惨叫,男孩睁开双眼正看到女孩蹲下身去,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捂住额头。男孩不是很确定是否应该过去查看,他在女孩手下吃过不少亏,不能肯定这次是不是又有陷阱。
直到女孩粉雕玉琢般的小手下渗出血迹,他才慌起神来,连忙跑过去试图扶起女孩,一边还不忘大喊“救命!”丁逸不会死吧,大人们都在家里,听到喊声应该会出来救人的。
两只手扶住女孩的胳膊试图将她架起来,多年以后沈长东在读武侠小说的时候,才明白那时自己是留了“空门”给丁逸,年幼无知加上身单力薄,给他带来终身的遗憾。
丁逸放下捂住额头的手时,他傻傻的看着她额头上一片红红的血迹,“哇”的一声吓哭了,连松紧裤被拉下都没察觉。
受伤的人却忽然笑了出来,“哈哈,我赢了,张阿胖说你胎记在右边,明明就在左边屁股上嘛!”
两家大人急忙赶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丁家的女儿满脸鲜血的在笑,沈家的儿子光着屁股在哭。

第一章

第一章
上课铃声响了,丁逸有些留恋的看看手上的《楚留香传奇》,磨磨蹭蹭的将它塞到抽屉里。这节是数学课,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据说患有甲亢,脾气火爆堪称世界之最,经常一句话不对就将讲台推翻,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丁逸已经被训练的能随时接住飞过来的粉笔盒,并尽量将粉笔保护的完整。
当然,吃一嘴粉笔灰或是被教学尺打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所以身为班长的丁逸在数学课上还是以身作则,尽量显现出乖乖好学生的样子,只希望不要触怒喷火暴龙,因此课外书这种东西还是不能出现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
刘海又长了,忍不住鼓起双颊吹了口气将额前的头发吹散。自从在额头离发际半寸的地方留下那个月牙型伤疤后,母亲和沈伯母就坚持让她留齐齐的刘海来遮丑。其实那伤疤现在已经不太明显,她皮肤白不容易形成黑色素,伤疤后来也变成浅浅的白色,五年后的今天不留意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了。
记得那时看到她满脸鲜血,两家大人都吓坏了,赶忙将她带到母亲工作的医院清洗包扎伤口,妈妈抱着她哭:“这丫头本来就丑,除了皮肤好没一项优点,现在脸还破了相,将来会不会嫁不出去呀!”
爸爸和沈伯父一家闻言都很尴尬,沈长东回家后被狠揍了一顿,罚跪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不许进屋也不许吃饭。
想不到向来显得有些娇气的七岁男孩,竟然一声不吭的乖乖认罚,还是她父母看不过去了,拉着她过去相劝。
她本来也不觉得今天的事应该责怪沈长东,于是跟着父母一起脆生生的请求沈伯父夫妇饶过儿子。沈家夫妇也是疼孩子的人,不是儿子闯了大祸也不忍重罚他,况且让他在院子里罚跪本来就是给隔壁丁家看的成分多,一劝之下也就半推半就让儿子起身进屋了。
沈长东却全然没有高兴的意思,虽然已经不再哭泣,借着院子里的灯光能看出双眼仍然红肿,他皱着秀挺的眉毛,忧心忡忡的道:“阿姨说丁逸破相嫁不出去了,我要是起来的话是不是就要娶她?”
两家大人被他问的一愣,沈长东看大家都没反映,觉得得到了肯定答案,忍不住小嘴一瘪又跪了下去,“我还是继续罚跪吧。”沈长东为自己做出了选择。两家大人明白过来后哄堂大笑,丁逸和沈长东的梁子也就此结下。
想她丁逸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众小孩的头目,学习成绩好,打架也从来没有输过,堪称文武双全。现在居然被沈长东那不中用的奶娃娃嫌弃,此仇不报非女子!
从此以后,沈长东饭盒里的鱼肉基本会落进她的胃袋,理由是她个子矮需要补充营养,她重重的书包会一并交给他背,理由同样是自己个矮,不能被压着。可是即便如此,五年过后她仍然稳坐全班最矮的交椅,到了六年级仍然只能坐第一排。
虽然身高为全班之末,她的成绩却永远是红榜第一,沈长东就差了点,拜和丁逸做邻居所赐,每次他考试失利的消息总能第一时间传到父母的耳朵里,举报有功,丁逸就会有好吃的零食做奖励,而那些零食往往本来是父母留给他的。
“吃吧吃吧,就让她胖成小猪吧。”看着神气的丁逸,沈长东恶毒的想道,她身子圆圆脸蛋圆圆,活像个皮球。
今天运气好,直到下课数学老师也没发脾气,下课铃一响,同学门都争先恐后的往外窜,终于熬完最后一节课了!
“张兵,今天该你留下打扫卫生,不许逃跑!”每个班级都会有几个问题小孩,张兵就是其中之一,每次该他和同桌王艳值日时就偷跑,把活全留给文静的王艳来干,今天丁逸要尽一下班长的监督职责。
“班长大人,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卫生有人打扫不就行了?”边说边拿眼瞥王艳,王艳赶紧扭过头去拿扫帚,张兵得意一笑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丁逸离门口近,赶紧拦在门后处说:“你这是逃避劳动,还欺负同学,你今天要是再逃跑我就告诉老师!”
张兵比她高出近一头,逼近了俯视她:“别以为当个破班长就了不起,惹恼了老子看怎么收拾你!”
丁逸愤怒了,“你敢!”嗓门又尖又亮,把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都吓了一跳!
张兵也一愣,随即发现丁逸根本不买他帐,有点恼羞盛怒,伸手将她推到一边,丁逸不防被推的一个趔趄。
丁逸大喊一声捞起门后用来打扫院子的大笤帚猛的向张兵拍过去,也不知道她小小的个子哪来那么大力气,赤手空拳的张兵被她拍的灰头土脸,几次想夺过笤帚都没得逞,直到教室里其他几个同学上去帮忙阻拦,丁逸才住了手,嘴里仍念念有词:“敢推你姑奶奶,不想活了!”
沈长东眉头一皱,“丁逸你又说粗话。”见丁逸被推,他和另外几名同学担心的都不是她的安全,都为刚转学过来不久的张兵捏把冷汗,他来的时间短没见过丁逸发威,他们对她可是知根知底的。
看看受害者张兵,只见他一头灰土,脸上还被刮伤了几道渗出血丝,大家都暗暗咋舌丁逸下手之狠,却见她咧开小嘴甜甜一笑:“抓紧时间打扫卫生,不然可就来不及回家看《变形金刚》了。”张兵瞅了眼闲闲堵在门口的丁逸,犹豫一下之后走过去跟王艳一起打扫。
回家的路上,丁逸哼着歌儿开心的不得了,忽然想到什么,转脸责问旁边背着两个书包的沈长东:“你今天哪只耳朵听见我说粗话?我也没有打架,听见没有,嗯?”
妈妈立志将她培养成淑女,说是这样可以弥补她外貌上的不足,如果知道她又打架骂人不知道会唠叨几天。
沈长东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随意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发的火有点失控。”
寒,不枉相处那么多年,还是这沈长东了解她,但是她总不能对他说是因为张兵那臭小子正好推在她胸部上吧,不知道为什么,两边胸部最近出现硬块,稍一碰触便有钻心的疼痛,她那时候也是怒急攻心。
无心理会沈长东的疑惑,丁逸开始担心了起来,她不会生什么病了吧,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医院里有人得了乳癌,她该不会也是吧!
快乐心情不复存在,天不怕地不怕的丁逸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了。
担心了好久,也犹豫了好久,丁逸终于忍不住趁爸爸不在时钻进了父母房里。
“哈哈,妈你真敬业呀,在家里也不忘翻看医学书籍,爸爸加班还没回来吗?怎么老加这么晚呀。”
听着女儿东拉西扯,丁母知道她还没说出重点,饭后这个点是丁逸雷打不动的动画片时间,她没功夫跟自己闲扯这些的。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丁母连忙伸手探她额头上的温度,又和自己额头温度做了下对比,好像不是发烧,不过还是量一下体温比较保险。
“我没有发烧,只是……”拦住翻找体温计的母亲,丁逸狠下心问了一句:“妈妈,乳癌都有什么症状呀?”
“乳癌是乳房内生了恶性肿瘤,有时候能摸出有肿块,具体很复杂,你问这个做什么?”丁母感到很惊奇。
丁逸绝望了,她基本肯定自己是得了乳癌了,她知道癌症是不治之症,如果万一她死了,别人问怎么死的,回答是得乳癌死的,那多难为情!她才12岁就得了这么个妇科疾病而死,还怎么见人呀!(至于死后还会不会见人,丁逸还没来得及考虑。)
丁逸决定了,她绝对不会等到乳癌病发而死的,就算不能像赖宁那样为挽救森林大火而死,她也要干点英勇的事情,比如勇斗歹徒什么的,她死也要死的光荣!
看着女儿一脸悲壮的走回自己屋子里,丁母心里充满疑惑,不过明天要开会而手头的报告还没准备完,她准备等有空闲时间了再和女儿好好聊聊。
丁逸自打肯定自己得了乳癌之后就每天在街上溜达到很晚才回家,并且哪里偏僻就往哪里钻,目的是能找到一个见义勇为的好机会。
所幸父亲出了差,母亲最近很忙每天都要加班,嘱咐她到隔壁沈家吃晚饭写作业。而丁逸十分乖巧的对沈伯母说自己要趁这个机会在晚上多陪陪住在城东的姥姥姥爷,而舅舅会送她回家。沈伯母一点都没怀疑,还直夸她乖巧懂事。
丁母今天在医院里的事情很顺利,提早结束了加班赶回家,发现大门紧锁院子里黑漆漆的,就直接奔隔壁沈家接女儿。
沈母见丁母来自己家接女儿感到诧异:“小逸没告诉你她这几天都在姥姥家吃晚饭做功课吗?”
丁母急忙往娘家打电话,丁逸的姥爷接了电话:“小逸都两周没过来玩了,你告诉她我想她了,下次来让你妈做东坡肉给她吃。”
为避免老人担心,丁母不敢告诉他们小逸不见了,嘴里答应着匆忙结束了通话。
天已经黑透丁逸还不见人影,所有人都着急了。沈母再次问儿子:“你真的没看清楚小逸放学往哪个方向走?”
沈长东眉头紧锁:“她说舅舅会来学校接她,放学就让我先走,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教室等着呢。”
大家束手无策,最后商量着分头去找,小逸毕竟才12岁,前几天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还罢了,现在知道了就怎么也没办法不担心她的安危。
丁逸瞪着挡在前面的一胖一瘦两个影子,说是影子一点都不过分,这是个偏僻的小巷,灯光昏暗,两人又都拿衣服包着头,丁逸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看不清楚。
“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叫三声大哥,再从我们胯下钻过去,今天就饶了你,否则,哼哼……”
丁逸一直在寻找见义勇为的机会,想不到今天是自己碰上了截道的,为保护自己和歹徒抗争被害听起来少了那么点气概,但是事急从权,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看两人体态身形,刚才又听了其中一人讲话的声音,尽管对方刻意将声音放粗,丁逸仍能判断出这两人的年纪都不大。
要了钱还要折辱她,却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幼稚(丁逸觉得自己是很成熟的),很有可能这两人还认识自己,否则也不用把头包的那么严实。
确定了这些丁逸冷静下来,斜跨书包手插在口袋里上前一步也不说话,两人以为她是要掏钱出来了,想不到她忽然身形一矮,瞅准两人的小腿前骨猛踢了几脚。
两人吃痛,忍不住弯腰去抱腿,丁逸又抓紧时机抡起书包猛砸两人脑袋。
这时两个人又顾不得腿了,急忙抱头,被丁逸一脚一个踹翻在地。切,真没用,这么着她何时才能英勇牺牲!也罢,她本来也觉得没有捞到见义勇为就死有些不值。

第二章

第二章
拍拍手正打算掉头就走,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丁逸,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居然在外面打架!”
是沈长东,这婆婆妈妈的家伙怎么会大晚上跑到这里?他一向都是每天按时回家的乖孩子。
“你天天晚上出来打架吗?你是不是已经混黑社会了?!大家都已经知道你这几天没在我家也没回你姥姥家了,伯母和我爸妈都在到处找你!”
丁逸被他一连串爆竹般的话问的直犯愣,连截道的两人已经爬起来都没注意到。还是沈长东惊讶的一声:“张兵,是你!你怎么又和丁逸打上了?”他没说出来的是:你都吃一次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还招惹这个恐怖分子。以他对丁逸的了解,像张兵这种手下败将如果不是主动去招惹她,丁逸是不屑于再理会他们的。其实话说回来,好像每次打架也都不是她主动挑起的。
张兵两人包头的衣服散落在地上露出面孔,另一个胖子看起来很陌生,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好呀,对同学心存报复,还拦路抢劫意图伤人,张兵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有你,你是那个学校的?”
两个男生听了她定的罪名都感到有些慌乱,张兵觉得自己上次吃亏是因为丁逸当时有“武器”在手,且当着同学的面自己也不好真的动手打她,这次趁她落单约了转学前的死党一起来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想不到被她出奇制胜,两个男生在她面前还是吃了亏。刚才一直在担心万一这事传出去面子上不好看,想挣扎着起来真的打她一顿出出气,这时被她叫破才意识到这拦路抢劫的严重性,要是传到学校,两人都有被开除的可能。
因此胖子的嘴闭的比蚌都紧,名字学校一个字也不透露。张兵则脑子转的飞快,他之前把头包上是怕被丁逸认出来告诉老师,这下才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不仅仅是挨老师骂的程度了。
沈长东此时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了,他歪头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张兵你刚来我们学校还不了解情况吧,没人敢连续两次找丁逸打架的,赶紧回家吧,不然你爸妈要担心了。”
张兵听他仍将此次事件定义为打架,也没说要告诉老师,对丁逸嘟囔了句“算你厉害”拉着同伴就跑。
丁逸责怪沈长东:“我都说了是拦路抢劫,怎么能就这么饶过他们?现在不弄清楚到明天无凭无据我怎么把人揪出来?”
“我看他们不是经常截道的人,可能是上次吃了亏心里不服气,你告诉学校不打紧,他们可能就会被开除,最不济也要给个重大的处分,这样可能就真的把他们往犯罪道路上推了,你没听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听着沈长东老气横秋的说教,丁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只比我大一个月吗?还是最近《少年犯》看多了?”居然还问自己是不是混了黑社会,她是那么鲜艳夺目的一支祖国花朵,哪里像是黑社会了?!
正说着,两家的大人已经找过来了,其实他们年纪都还小,活动范围有限,找起来也并不需要花太长时间。
这次回家,丁逸难免的又是挨了一顿臭骂,听着妈妈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自己的不懂事,丁逸忍不住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发现妈妈的唠叨还没有停止的打算,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喊出来:“我都要死了你还骂我!”
丁母被吼的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说完又着急起来,拉过女儿又摸又看,仔细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看着母亲担心的样子丁逸心想她要是知道自己得了癌症还不着急死,妈妈虽然唠叨,对自己却是极为疼爱的,自己万万不能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她。还是哪天找机会光荣牺牲吧,那样她还能做英雄的母亲,就像赖宁的父母一样到处被人采访和敬仰。
就这样,丁逸一边承受着自己身患绝症的压力,一边寻找机会英勇牺牲。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丁逸一改小霸王本色,在父母亲人面前懂事了许多,她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去了,那时若是大家都只能想到她的坏处该是多么的糟糕,还是尽量留些美好的印象给他们吧。
连沈长东丁逸都尽量不去欺负,他说不愿意长大娶她,这下他可是想娶都娶不到了。丁逸有时候会看着沈长东俊秀的脸蛋发楞,想着他将来结婚的时候会不会还记得自己这个童年玩伴,会不会对他将来的新娘提起自己。
无法无天的霸王女忽然消停下来,甚至会露出“忧郁”的神色,让熟悉她的人都吃惊不小。丁家的父母长辈感到欣慰,尤其是丁母,觉得女儿终于在向“淑女”方向发展了;老师们都更加喜欢她,她不惹事的时候堪称学生楷模;同学们在奇怪之余也很快就接受了现在的丁逸,毕竟他们对她以前张牙舞爪的样子并不是打心里认同,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只有沈长东,以他对丁逸近十年的了解(三岁前没有记忆,不能算数),这丫头绝对有问题,不可能是忽然长大变懂事了,不过具体有什么事他还说不清楚。
不多久,大家对丁逸转变的关注就被一件巨大的事件转移了——那就是年轻美丽的语文老师忽然过世。
林玲玲从师范大学毕业仅仅两年,半年前刚同学校里另一位老师结了婚。她为人和蔼可亲,和同学们尤其是女孩子们的关系非常好,有喷火暴龙般的数学老师做对比,大家对她更是敬爱有加。
可就是这么个盛开花朵般的女孩子,却被告知昨天夜里过世了!似乎昨天还和林老师一起说说笑笑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听她叮嘱认真完成家庭作业的话语。因此全班同学,包括丁逸在内,对此事的反应都只有震惊,他们还来不及去沉痛。
过了好久,直到当天的语文课换成了一个带着眼镜的男老师来上,有反应快的人才开始抽抽咽咽的哭出来,很快的就形成大片的哭声,代课的老师似乎也能理解,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劝同学们节哀。
作为班干部,丁逸比较容易获得具体信息。
“是宫外孕,输卵管破裂引发大出血,发作的时候在半夜。以为是普通的肚子疼,忍忍就过去了,等到天亮送进医院发现已经不行了,要是发现的早其实还有救。”语文教学组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痛心的说道。
“要是发现的早其实还有救,要是发现的早其实还有救……”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一直盘旋在丁逸的脑海里。原来死亡那么可怕!死亡意味着再也看不到亲人朋友,死亡意味着分离,这种分离是不可逆转的,不是像她每次从姥姥家回来和姥姥姥爷分离那样,她知道过不多久就还会再去看他们,也就没有多么难过,倒是两位老人总是依依不舍的。
可死亡的分离却意味着永远不可能再见面,永远,多么可怕的词!12岁的她还不能切实的感受这个词的含义。永远不再见周围的这些人,那么她会怎样?
丁逸感到一种切切实实的恐惧,她不顾一切的跑出校门来到街上,看着周围匆匆忙忙的行人,她悲极生怒:他们不知道林老师死了吗?为什么都还这么漠然无情的忙碌自己的事情!
是喽,他们不认识林老师,自然也不知道她刚刚去世,“死去何所在,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古人是多么的透彻明智。
那么她呢,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可万一现在她死了,伤心的也只是有限的那几个人吧,都是她爱的那几个人。不!她不要死去,一个人离开大家该是多么的伤心难过,伤心难过的还有疼爱她不舍她的人。
“要是发现的早其实还有救!”丁逸又想到了这句话,对,现在面子不面子的已经不中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想办法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刻寻找机会去死!
丁母纪云刚做完手术出来就被告知女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她感到很吃惊,这还是丁逸第一次在上课时间来医院找她,吃惊之余又有些慌乱,连忙问女儿发生什么事了。
丁逸看了看周围几个医生,将母亲脖子拉低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什么!”纪云表情怪异的大喊一声,引来屋里其他人的关注。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解释到:“这孩子又淘气了,我领她进去好好审问一下。”说着将女儿带到隔壁的主任办公室。
主任室是单间,现在只有母女二人,纪云顾不上收拾东西就拉住女儿细问:“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得了乳癌?”
丁逸解释自己胸部有硬块,一碰就疼,跟上次母亲描述的乳癌症状很相似。纪云检查之后哭笑不得:“也是我忙于工作疏忽了,没想到咱们家的小霸王也要长成大女孩了,这是青春期开始发育的正常现象,你不要太担心,留心别被碰着就行,碰到了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