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细亚的孤儿 作者:刘猛【完结】

序言
所罗门的蒲公英
天气依然很热。
这个狗日的所罗门群岛就是这样,如果是在中国大陆,现在差不多要进入秋天了,尤其是在林志远的故乡,那个北方省份的省会城市,更是这样。林志远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开始时常的想起自己的故乡,好像从17岁开始他就没有怎么回去过。
除了那时候有数的大学假期,他真的是没有怎么回去过。
还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么?
他仔细想想,真的是没有了,除了烩面。
不知道怎么老是能想起家门口的烩面馆,还有就是羊肉串摊子。口水又要流出来了,他自嘲的笑笑,合上IBM笔记本电脑。现在是2003年的8月下旬,他不在他的故乡河南省郑州市。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如果用公里算,距离故乡大概有1万4千多公里。
所罗门,是的,他现在在的地方是天杀的所罗门群岛。
而他现在也不叫林志远,那个是他很多年前已经作废的中国护照上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多,军团假名、法国护照的名字、澳洲护照的名字、假护照的名字、网名,对了,最近又多了笔名。还有若干个用过的化名,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有过多少个名字了。
他看着桌上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自己。
看来刚才又是胡思乱想。
“2nd Lt.Gary (盖瑞少尉)!”
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哦,对了,自己现在是叫盖瑞,还是少尉——再仔细想想,原来自己还是澳大利亚陆军装甲兵的少尉军官。来不及多想别的了,他转身起来,一张嘴就是改不了的法国味道的英语:
“what’s going on, private?(什么事情)?”
“vulture No.4 will not go home,sir(秃鹫四号出去巡逻,回不来了)。”那个高头大马的兵报告。“Oops(什么)?!”
林志远一阵紧张,顺手抄起了桌上的AUG步枪:“Go and find Captain. Our platoon moving out, now(你去向上尉报告,我马上带人过去)!”
“No,sir(不是,少尉)”那个兵有点不好意思,“Sir...It’s not emergency. They just out of fuel.(是……是他们忘记加油了)。”“My lord(上帝啊)!”林志远简直要发疯了,“My lord! Are you telling me those idiots have forgotten to fill the tank(不要告诉我,他们那帮笨蛋是没有油了)?”“Yes,sir. 2nd Lt.Gary,They just did(是的,少尉)。”那个兵忍住笑。“扯淡!”他嘴里下意识的骂出一句中国话。“What,2nd Lt.(什么?少尉?)”那个兵没听清楚。“我说你们这帮二百五!”林志远还是用中国话说。那个兵还在懵懂中,林志远已经戴上头盔出去了。天色已经黄昏。澳军营地里面一阵喧嚣,在所罗门群岛的维和任务即将圆满完成,大家都在准备回撤。他们是7月24日抵达的,当时情报通报里面的局势不是很好——反政府武装很猖獗,把政府军打的有点招架不住,由于复杂的历史政治关系,澳大利亚决定派出维和部队,还有新西兰的军队参加。南太平洋有点什么事情澳大利亚总是要掺和一下子的,林志远——盖瑞少尉就这么来到了跟他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的所罗门群岛。出发以前的备战是十分紧张的,所罗门群岛是典型的热带丛林的地形地貌,如果游击队在丛林里面打起来游击战,是不好收拾的——林志远从来就没有在热带丛林作战的经验,只是在越战电影上面看过,他当时就给在南非的唐生打电话,但是唐生的电话没有人接,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老家伙又去“做生意”了,找也找不到他。要是老唐在就好了,这个老兵油子有过多年的在非洲作战的经验,对热带丛林是熟悉的不行不行的货色——问题是这厮现在还真的找不着了,平时用不着他的时候老是三天两头打电话骚扰自己,要不就发电子邮件传点黄色图片什么的,现在真的要跟他请教热带丛林作战的注意事项这种正经问题了,得,没人了。林志远没辙了,自己翻出来美军的热带丛林教材读了通宵——婉儿也没有敢打扰他,也不象从前那样晃来晃去了——要不说女孩懂事你就没法子呢,婉儿永远都知道该什么时候拿架子该什么时候作猫咪。林志远看书的时候脑子一阵阵的走神,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赶紧压下去认真学习——战场不是游戏场,稍微疏忽是要送命的。而这条命,真的跟自己在法国外籍兵团当兵的时候那样,满脑子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恨不得捐躯沙场那样了么?当然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什么意思,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当军人不再是梦想,成为职业,成为谋生手段的时候,狂热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理智;更重要的是,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牵挂和被牵挂。从巴黎的外籍兵团募兵处,到前南的UNPF部队,再到非洲的雇佣兵公司,最后到了澳大利亚这个自己准备落脚终生的地方——这中间经历过多少生死,从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过多少次,他自己都不敢再回忆了。少年时候以为这些可以成为一辈子的骄傲,但是现在,只有满心的伤痛。仅此而已。本来他早就知道国防部要插手所罗门群岛的事情,但是他是打定主意不去的——不仅仅是怕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怕死,更关键的是……精神再次收到那种难言的伤害和折磨。那种无法挥之而去的痛,只有参加过维和行动的军人才知道。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是不可能的。作为职业军人,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在暗夜里面,他在仔细学习丛林山地作战教材的时候,脑子里面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一个中国人,不远万里去法国参加外籍兵团,然后上了战场,受过伤,开枪打死过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敌人,拿过法国和联合国的不同的勋章,后来又当了半年的雇佣兵,最后落脚到澳大利亚这个盛产袋鼠和羊毛的国度,结果还是当兵,甚至还当了少尉?现在又要去所罗门群岛这个鬼地方维和——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林志远读书的时候淡然的一笑,那笑是苦涩的。“二百五精神。”他嘴里淡淡的说,也是苦涩的。然后接着看书。第二天天刚亮,他合上书本走到卧室前,轻轻推开门——婉儿在睡觉。她秀丽的脸庞,永远是这么恬静安详。林志远没有进去,只是这么看着,熬红的眼睛开始发酸。不能再看了,再看又不行不行的了。今天还约好了,和澳军退伍军人协会的几个老兵见面——他们是SAS特种空勤团下来的,打过越战,对丛林作战是有研究的,必须去向这些老前辈学习学习。于是他狠心的关上门,到洗手间擦把脸,穿上军装出去了。接着就是回到军营,马上就是很多出发前的准备。按照老前辈的嘱咐和自己以前的作战经验,林志远——盖瑞少尉的单兵备战装备如下——AUG自动步枪一支,科尔特手枪一把,子弹……步枪子弹1000发,装了四个WEB包,说出去都吓人——1000发子弹是什么概念?一般士兵的带弹量是150发,差不多是普通携弹量的10倍……加上“拦截者”的凯芙拉防弹背心,凯芙拉头盔,四个手雷,背囊以及单兵无线电台……军靴的底部加了两块钢板,防止在热带丛林被游击队的陷阱竹签给暗害了。林志远刚刚装备好的时候以为自己一定会被累死,好一会才适应。这还不是他一个人,他的排都是这个揍性。都被越南战争的教训给吓住了,所以都要作最坏的打算。热带丛林作战,是几乎世界上所有正规军队的恶梦。林志远看到自己手下这帮兵大爷都那么认真的全副武装好,甚至都有感动的想哭的感觉——真的是不容易啊!澳大利亚是个美丽的国家,但是林志远一直就没有闹明白,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国家的军队这么充满了那种让你哭笑不得的冷幽默——那种哭笑不得的段子能把人给逼疯了,说出来都不能相信会有这种事情。譬如现在,堂堂的国防军装甲部队侦察兵,出去巡逻的时候居然忘记加油,于是傻巴拉几的等着人来接。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坐在陆虎上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想不明白,干脆不想。陆虎越野吉普车在红泥路上歪歪扭扭的,开车的是个马来西亚裔的下士。两个人都是黄皮肤的亚洲人,坐在陆虎里面倒是蛮有意思的。林志远哭笑不得的,去接自己的兵大爷们。陆虎在红泥路上开过黄昏的丛林和村庄,不时的有当地的孩子们跟车打着招呼,说着林志远听不懂的语言。他只能挥手,孩子在哪儿都是一样可爱的,只是……命好命苦的区别了。生活在和平里面的孩子是幸福的,生活在战争里面的孩子呢?都是吃苦的,不过苦的程度不同罢了。刚刚来到所罗门群岛的时候,还真的发生了林志远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这种事情以前只是在电影上面看过——当地的土著居民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直升机,当林志远和他的排搭乘着黑鹰直升机机降在海滩展开警戒线的时候,甚至有很多当地的土著跪倒在地口中念叨着也许是古老的咒语……这个地球就这么大,但是世界和世界之间的差距就很大。秃鹫小队是整个澳军维和部队的先遣队,林志远就是先遣队中的先遣排的排长。5年的外籍兵团征战生涯,几次出没维和前线,21枚法国和联合国奖章,还有优秀射手资格章、象征勇敢战士的雪绒花勋章、法国勇气十字勋章……这些都证明了他的职业军人的素质,在澳大利亚陆军,有过这样的战斗经验的青年军官是不多的,甚至是非常罕见的——于是先遣排长不想当都不行。当林志远大声喊着口令,布置排里面的兵们展开警戒圈的时候,精神是高度警惕的。根据敌情通报,反政府武装十分猖獗,占据了大片丛林山地,政府军只能守在包括首都在内的几个城市。“游击队”这三个字是能让职业军人们感到后脖颈子发凉的,而最有反游击作战经验的澳军SAS特种空勤团的特种兵们还在后面的第二梯队,也不知道作战计划是哪个参谋拟定的,为什么不让SAS这帮家伙顶在前面?非得是装甲部队的侦察兵先上呢?——但是这个已经不是林志远考虑的问题了,他现在只能考虑如何在发生危机的时候保全全排的性命,当然还有自己的。所以AUG步枪一直就抵在他的肩上,保险打开,就算是打手势下口令,右手食指也一刻都没有离开扳机。他的眼睛敏锐的在人群和丛林之间来回搜索着,不停的大声喊着口令以使得自己的兵大爷们不要那么傻唧唧的恨不得下了直升机就想在旅游景点合影留念。——澳大利亚军队在西方是有名的“军事旅游团”,这个是很让人没有脾气的事情,兵都跟大爷似的。林志远刚刚参加澳大利亚陆军的时候真的是极端的不适应——军营里面居然雇佣工人来清洁卫生,兵大爷们翘着二郎腿在俱乐部看电视喝啤酒——这在林志远的军队经验里面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外籍兵团的时候,自己可是很作了一段勤杂工和土豆去皮机的。军队和军队之间的差异就这么大,你也是毫无办法。但是现在不是给那些兵大爷们旅游的时候,这是战区,稍一疏忽是要没命的——所以他在直升机上反复叮嘱部下这些兵大爷们到了战区的注意事项,看着他们茫然的眼睛,林志远心里就真的在暗自发苦——上帝!他们不要在作战当中,在我命令迂回包抄的时候,站起来对我敬礼“Yes sir”就真的烧香拜佛了。好在这些兵大爷们平时淅沥马哈的,到了战区还能拿出那种劲头——林志远当时就想起小时候老爸说的:“什么叫最好的练兵?就是给他们送到前线去!马上不用练,什么都会了!”当时自己还是个毛孩子,老爸是解放军某集团军的老炮兵军官,他说的自己当然听不懂。不过现在是真的懂了,看看自己的这些兵大爷就是。好在一切都安全。林志远和他的部下们背着1000发子弹全副武装跟真事儿似的警惕性十足的摆开警戒圈,等着接应后面来的部队。翻译就去和当地来迎接的政府军巡逻队交谈,这个时候才知道游击队在他们说叛军在发现澳大利亚空军侦察机后就全部失踪了……“失踪”——这是个极端暧昧的字眼,你可以理解成游击队作鸟兽散去,也可以理解为游击队潜藏起来,准备跟维和部队打持久战。林志远当然会理解为游击队潜藏起来。所以他的警惕性是一点没有放松的。但是兵大爷的劲头显然泄了一点,林志远想骂,但是想想又没骂——步枪还抵在肩上就很不错了,你还要求这些兵大爷们怎么样呢?有什么可以强求的呢?林志远苦笑,只能自己把目光投向目所能及的地方。他的食指还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击发。真的什么也别说的太绝对了,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永远是至理名言。孩子们永远是最好奇的,渐渐的围拢过来,摸摸士兵的军装,胆子大的还摸摸水壶摸摸步枪。一个黑孩子走到林志远面前,就那么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林志远不得不看着这个孩子。清澈的眼睛令人心悸。林志远的左手从枪身上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孩子还是那么看着他,眼睛里面都是好奇和崇拜。林志远从兜中取出巧克力。孩子好奇的看着,不知道是什么。“Chocolate , for consumption purpose(巧克力,吃的)。”林志远用英语说。孩子还是不明白,他当然听不懂。林志远掰开那块巧克力,塞给孩子。孩子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甚至是惊恐的。林志远苦笑一下,在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再递给孩子。孩子不敢接,林志远就把巧克力递到他的嘴前面。孩子小心的咬了一口,稍顷,笑了。林志远把整块巧克力递给他。孩子接过来大口咬掉一块,回头喊了什么。然后一群孩子跑过来,林志远赶紧把枪口向天。孩子们甚至都要扑到他的身上了,林志远拿出自己身上所带的几块巧克力和压缩干粮,然后对自己的部下命令拿出巧克力和饼干。部下照作了。他们默默的看着这些骨瘦如柴的孩子们争抢着巧克力和饼干,什么都说不出来。“My lord(上帝啊)。”林志远知道是那个叫新兵蛋子,没看他。“they have never tasted Chocolate before this(他们连巧克力都没有吃过)。”那个新兵蛋子的声音发涩。林志远淡淡的一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其实这算什么?还有更苦的孩子,连命都保不住。就不敢再想了。心碎是什么感觉马上就出来了。现在不是心碎的时候,他还有责任——就是保住这些兵大爷和自己的小命。天知道这里哪儿藏着狙击手,更过分的是万一有机枪手,一排扇面扫过来,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一直到大部队陆续抵达的时候,他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一点。当然,那个时候的心情,和此时此刻坐在陆虎车上去接那帮傻拉巴机的等着自己去送油的兵大爷们的心情还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是苦笑。现在呢?是哭笑不得.远远看见维加中士的时候林志远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种货色是怎么当的侦察兵的班长的?平时就晕的跟蒙古牛一样,上了战区还这个揍性?车还没有停稳,林志远就跳下车了,脸上的表情真的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恨不得一下子就给他们这帮二百五一人一脚再说。但是看着他们那无辜的跟孩子一样守着那辆抛锚的陆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过来的那种表情,真的是不忍心。“Idiot(白痴)!”林志远真的是忍了半天笑,才板着脸骂了一句。维加就敬礼:“G‘day. Second lieutenant(少尉)。”“Ok, now tell me what‘s going on with your vehicle(说,出车前为什么不按照规定检查车辆情况)?”林志远板着脸——熟悉归熟悉,但是少尉还是少尉。这一点这帮白种的高头大马兵大爷是不能不服气的。维加面不改色:“I checked our vehicle and find everything were ok.(检查了)。”“Ok. How many fuel left in your fuel tank?(油表是多少)?”“About 20 litre,sir(20)。”维加这厮居然还是面不改色。林志远忍住笑,伸头进去看看油表,归0的位置。他转头看维加:“Can you explain this, sergeant?(这个怎么解释)?”“It was damaged, sir(坏了,少尉)。”维加还是面不改色。林志远真的是服了维加了,他看看维加,再看看周围那几个倒霉蛋,真的佩服他们的面不改色的本事。终于,一个兵忍不住了,噗哧乐了。然后都乐了。就维加和林志远没乐。林志远看了维加半天,维加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绽开了笑,就一丝,但是还是忍不住了。林志远被这厮的一脸无辜给气笑了,维加马上就崩不住了,嘿嘿咧开嘴乐了。林志远伸脚就踹在他屁股上,半笑不笑的说:“Your day pass were cancel, and you will going to dig a trench without any help. If I find somebody helpd you, do again 10 more times(你的休息取消了,挖战壕——你自己,要是我发现你找你们班的兵帮你,我就好好收拾你)!”维加还是嘿嘿乐着:“Sorry sir but I think I have forgotten to fill up the tank(对不起,少尉。我忘记检查油表了)。”“You forgotten(你记着什么)?”林志远苦笑,“Yah, you usually forged something. Now forget your ice cream, sergeant(还有,今天的冰激凌你没有了)。”维加马上就不乐了。看林志远是认真的,维加暗自叫苦:“2nd Lt.Gary. I will never do this again(少尉,下次我不敢了)。”林志远真的是拿这帮活宝没办法,一脸苦笑:“ Really?Maybe after you have bee the Minister For Defence I would trust you more.(真的?我应该相信你可以当国防部长了)。”“Sir, I am a soldier. I have no interests in politics(少尉,我是军人,我对政治没兴趣)。”维加又是一脸认真严肃。林志远气都不打一处来,就你这厮还是军人?——但是西方人的思维是你不能理解的,你只能领会——这厮显然是把玩笑当真了,虽然在国外服役这么多年,但是林志远还是经常搞不懂这些外国人脑子里面到底都是长得那根筋。林志远什么都不说了,一挥手:“Fill your tank. Soldier(卸油)。”维加马上带自己的兵去卸掉陆虎后面绑着的10公升的油桶。林志远转身上车:“ You guys go on with the patrol and get back home on time(你们继续巡逻,按时归队——不然都去挖战壕)。”然后那个马来西亚华裔中士就把车开得跟迷彩野兔子一样蹭蹭蹭的跑了。林志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经常遇到这种倒霉事情,真的是服了自己手下的这帮活宝了。——好在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是真的有事的话,这个状态可就麻烦大了。天色擦黑,林志远点着一根烟,是国内产的中南海。这是国内的朋友寄给他的,他也不知道那种烟好抽,烤烟混合型的都抽,就是抽不惯洋烟。他吐出一口烟,看着窗外变得模糊的景色,什么话都没有。他的沉默寡言是有名的。所以兵大爷们轻易不敢跟他开玩笑,也不敢胡弄他——维加是个例外,这个来自捷克的老小子跟谁都敢开玩笑,都敢胡弄。都是外籍兵团出来的,最后落脚到了澳洲,原来还在一个部队呆过,所以林志远也拿他比较没有脾气。问题是这个小子是典型的在军队混事的主儿,别的干不了就是当个大头兵,平时就是这个鸟样子——不过真的枪一响这主儿可不是吹的,那种玩闹劲头马上就没有了,机灵的跟猴子一样,军事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好。这些在战场上都证实过,而且维加不仅不是胆小鬼,甚至是特勇的主儿——打仗的时候你真的说他有勇有谋,说实话还真的不过分。林志远想起维加,忍不住还是苦笑。——其实也真的不能怨维加没有战备观念,跟所罗门待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设想的危机一个都没有出现。澳洲和新西兰的先遣部队一登陆,这里马上就安静了。说句不好听的,连个游击队的毛儿都没有。本来设想很可能出现丛林游击战,问题是游击队真的失踪了,一个人都找不到。林志远别提多郁闷了,天天背着1000发子弹全副武装的在所罗门忽悠,一枪都没有开过——然后消息就传出来,游击队司令要投降了。当那个曾经逼得政府军苦守待援的游击队司令被押上车的时候,林志远是真的没有脾气了——那厮一直在颤抖,开始林志远还以为他是愤怒,结果离近了才知道原来这厮是害怕。林志远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个厮居然能把政府军逼得没有办法?等到游击队开始缴械的时候,林志远才发现原来游击队真的是不行了。本来开来四辆卡车来准备运武器,结果就陆续来了几十个人——甚至连枪都是维和部队的兵们给背出来的,因为游击队太少了,武器倒有几百,还什么枪都有,AK47、M16什么的是少不了的,居然还有老套筒。打鸟的鸟枪——难道就这些逼得政府军守不住了要求援么?他问了一个游击队的懂英语的才明白,原来游击队真的是外强中干啊!号称千人,其实也就几百人,武器弹药都在上次的战役中消耗的差不多了,没有后勤补给,更没有弹药供应。一听说澳洲和新西兰的政府军要来维和,马上就作鸟兽散了——还打什么打啊?就这还能和正规军对抗啊?游击队司令没法子,只能投降了。林志远当时真的是气的够呛,每天背着1000发子弹来回忽悠的感觉很惬意么?他看着这些游击队员们的老枪,想起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民兵司令,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冷幽默呢?没别的感觉,真的是憋的慌。政府军怎么那么不能打呢?要是早知道这些,还用老子来背着1000发子弹来维和吗?空军的几架战斗机一飞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结果第二梯队的哥们都还在飞机上,命令就下来了——打道回府,不用来了。得,都回去了。把我们给丢在这儿受所罗门的洋罪。林志远真的是非常搞不明白这个天杀的所罗门发生的这种鸟事儿都是因为什么,反正自己是来“维和”了,还得全副武装到处乱转是真的。这种感觉别提了,真的就是窝囊。天色在他的胡思乱想中真的就一点点黑下来了。林志远没有看外面了,自己在出神。一个是已经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了,另外一个是也不需要看——这个鬼地方还能看什么啊?危机?危机在哪儿啊?哪儿他妈的有危机啊?还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哒哒哒的枪声就想起来了。林志远一激灵,马上下意识的伸手去打司机的方向盘,车子立即右打,接近着一连串子弹击中车的左侧,开了一排弹洞。“轰”的一下子,车就翻进了右边的沟里。那个马来西亚裔中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志远已经一脚踹开车门滚出去了:“Take cover(找掩护)!”话音未落,林志远的AUG已经在手中上膛了。马来西亚裔中士吓傻了,哆哆嗦嗦的爬出车——他哪儿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啊?抱着AUG步枪就知道在那儿发傻。林志远飞身上去把他扑到,这时候更猛烈的弹雨扫过来。林志远死死的把自己的兵压在身子底下,他清晰的听见子弹从头顶滑过的兼啸。林志远知道,这是死神之吻的声音。他把枪抵在肩上,匍匐到沟边,他已经清晰的判断出来枪声的来处是50米外的一片丛林。看来真是化整为零啊!林志远咬着牙,握紧自己的步枪,等待对方机枪手换弹鼓或者弹链的瞬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机枪手的当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小组,也许真的就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的游击队。现在天色已经黑了,维和部队的原来的警惕性也因为局势的迅速好转放松了,正是游击队反扑的最佳时机。还真的就让自己赶上了。他的头在疼,可能是擦伤,也可能是碰撞导致的,但是顾不得管这些了。因为,对面的机枪还在哒哒哒的扫射着。机枪火力、袭击、翻车、掩蔽………一切都象恶梦一样,重演了枪声一直就没有停,看来真的是大股的游击队,而且不止一支自动武器。火力非常密集,而且也不象自己先前看见的那些缴枪的乌合之众,那些摆在台面上的乌合之众简直就是没有任何军事素质可言,拿着AK47闭着眼睛把枪举出掩蔽的地方扫完一个弹匣算,根本不管打得着打不着。当然这个地方的政府军也差不多一个揍性——但是现在遇到的不一样,在机枪的连发中可以清晰的听出自动步枪的有节奏的点射,而且也不象盲人摸象,火力死死的封锁着自己这边,如果没有这条沟的话难说是不是真的就被密集的弹雨覆盖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第一,这些是装备精良的老兵,第二,他们有夜视仪——而第二点则是任何敌情通报里面都没有说过的。林志远对负责敌情通报的参谋们恨的直咬牙,情报不准是要害死在一线的士兵的。当然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是想怎么脱身的时候,可是还真的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现在就自己一个,那个马来西亚裔中士是不能指望当一个人使的,闹不好还不能当半个人使——没上过战场的士兵就跟累赘差不多,一般都是送死的料儿。更何况还是没有斗志的士兵?紧接着,林志远听见对面有英语的口令:“mortar observer get ready(迫击炮准备)!”林志远一下子就惊了——我操!还有迫击炮?!但是随即明白过来——妈的是友军!游击队是不会有迫击炮的,当然更不会说英语的口令!这是战场上最让人郁闷的事情,就是被友军误伤。英军在新海湾战争的时候被误伤的事情已经成为全世界的笑料,但是对于参加过那次战争的军人来讲,则是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楚回忆。当时林志远已经是澳军装甲兵侦察部队的少尉了,他所在的部队也在伊拉克境内作战,消息传来的时候心情都很沉重,这个和坐在电视和网络前看新闻的老百姓的心态是截然不同的。第一次海湾战争林志远没有参加,但是老唐参加了,当时也有过误伤的事情,老唐提起来也是很难受的——误伤在某种程度上属于疏忽大意,某种程度上也可能是被迫的不得不为之——你在错误的时间去了你不该去的错误的地方,处于战区的军队都是高度紧张的,甚至可以说是紧张过度的,于是悲剧就很可能不可避免了。但是现在是来不及想是友军的疏忽大意还是自己在错误的时间来了自己不该来的地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林志远都可以想象到迫击炮的炮手已经在校正弹道,吱扭吱扭的把那门甚至是那2门黑色的小钢炮摇起来准备装弹——一股寒意真的油然而生。他的无线电耳机在翻车的时候摔坏了,于是他向那个中士伸出手:“Give me your radio(你的电台)!”中士牙齿都在哆嗦着:“I lost it,sir(我忘记带了)。”林志远连骂的精神都没有了,这都叫做什么事情啊?!他脑子一转,想起了信号弹——按照规定应该是带在身上的,但是他给放在车的后座上了。那还能说自己的士兵什么呢?自己不也是疏忽了吗?“咣!”一发迫击炮弹已经在车后不到10米的地方爆炸了,冲击波使得林志远的耳膜一震,一片碎泥甩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知道这是校正弹道的试发,紧接着就不是试发了,说不准就是弹雨的覆盖。那要是能活命真的是阎王都不愿意要他了,当然几率很小,阎王不是上帝,他什么人都要。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林志远已经冲出去了。“2nd Lt.Gary(少尉)!”中士高喊。林志远顾不上其他的,在机枪和步枪的弹雨封锁下鱼跃到吉普车旁——这个时候才发现后门摔的变形了,根本就打不开。“我操你姥姥!”林志远用河南话破口大骂——他一着急的时候就会骂河南话,这也是改不了的,无论是穿法国外籍兵团的军装还是穿澳洲国防军的军装,甚至是穿着没有国籍没有标志都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产的雇佣兵迷彩服的时候也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就在这种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林志远还紧紧的趴在地上,他可以清晰的看见机枪的曳光弹象一条红色的火蛇一样在夜空中舞动,给其余的武器指示着目标——于是弹雨就交叉覆盖过来,在自己的身体前后左右溅起泥点子和车身车玻璃的碎渣子。“咣咣”……对方的2门迫击炮的齐射开始了,几发炮弹落在自己的前后左右。耳膜开始刺耳的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了。林志远没时间犹豫了,步枪太长,自己趴在地上,无法挥动。他举起右拳一拳打碎已经鬼裂的后车门的玻璃,伸手进去抓出了自己应该随身带的军用包。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右手骨节部分在流血,但是却感觉不到疼,也是顾不上疼了。信号弹终于拿出来了,他哆嗦着手去拉。一发炮弹咣的落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咬了一下——又受伤了,但是还是顾不上这些了。战场上就是这样,受伤就证明你还没有死,死人是感觉不到你受伤的。林志远一咬牙拉开信号弹。“吱——”绿色的信号弹尖啸着划破夜空。林志远从来没有感觉过这种单调枯燥的绿色这么美丽过,是的,美是相对的,是要看环境的。这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原理,譬如现在他就觉得在训练和演习中觉得恶心吧拉的绿色信号弹是天底下最美的东西。“Hold your fire! Hold your fire(停火!停火)!”他听见对面在不断的高喊。然后好像真的是在一瞬间,枪声和炮声都停止了。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已经变成破烂的陆虎吉普车和周围的丛林还在燃烧着。林志远这个时候感到左肩膀在疼,甚至都是疼的他倒吸冷气——妈的!现在是不行了,没伤着骨头都这么疼!当年……疼的他不能往下想了,咬着牙捂住伤口,转过身躺在泥地里面呻吟着。噼啪的无线电静电声,然后车里的电台居然还能叫唤:“vulture NO.1, where are you? Reply to HQ. Over.(秃鹫1号,你现在在什么位置?为什么还不归队?回话,完毕)。”话筒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林志远没有伸手去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躺在泥地里面,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漫天的星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Vulture NO.1, Vulture NO.1 This is vulture leader. We heard heavy fire on your position, report back. Over.(秃鹫1号,我是秃鹫队长。我们听到枪声,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回话,完毕。)”林志远还是没有去拿话筒。他还是躺在泥地里面看着漫天的星星。“We are the garrison troop from Aircraft Technicians No.3 Squadron Royal New Zealand Air Force. report your unit code, green one.(我们是新西兰第3空军机械保障中队的警戒分队!报告你们的部队番号)!”对面的伏击者开始喊话。走错路了,那个马来西亚裔中士因为天黑,闯进了新西兰维和部队的防区。电台的呼叫声、嘈杂的喊话和脚步声、新西兰军官大声呼叫医务兵的焦急的喊叫……渐渐的在林志远的耳中变得模糊不清。当他被放上担架的时候,他看着满天的星星露出孩子似的笑容。“Sir, why are you laughing?(少尉?你在笑什么?)”那个马来西亚裔中士不解的问。林志远没有看他,就是看着满天的星星,满天的美丽的调皮的对他眨着眼睛的星星,露出孩子似的笑容:“真好看……”他不由自主的感叹,是用的河南话。周围的新西兰官兵和那个马来西亚裔中士都茫然了。林志远根本就不关心他们是不是听懂,他还是看着满天的星星,孩子似的笑着,还是河南话:“跟俺们老家的星星,一摸一样。”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legionnaire之梦(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0:57:00本章字数:2546)还是满天的星星,还是那么调皮的眨着那些美丽的眼睛。时间回到1992年,大连海事学院的轮机专业实习生林志远18岁。他就喜欢躺在船头的甲板上那么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脸上吹拂着海风,就象少女的手在轻轻的抚摸着他稚气未脱的脸颊。偶尔的,也会流下一滴眼泪,少年的眼泪。却没有声音,不知道是为了星星的美丽落泪,还是为了青春的漂泊感伤。船舱里面飘出大副粗犷的跟狼嚎一样的歌声,很煞风景。林志远没有反应,他好像入定了一样就那么在出神。被揉烂然后又重新铺开舒展的信上女孩娟秀的笔迹已经看不清楚了,船舱里面的灯光穿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混暗了。但是还那么拿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是准备看还是不看。人总是有很多时候说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就是脑子一片空白。这种经验大部分是从青春期开始的,原因往往和爱情有关——林志远两个因素全占了:第一,还在青春期的尾巴,第二,失恋了。是的,失恋了。人生的第一次爱情,就这么失败了。1992年,大连海事学院轮机专业的实习生林志远被大连外语学院的一个女孩甩了,原因是“水手的生活不稳定,而且收入也不高。”这是个很现实的原因,如果是在现在,或许会有许多女孩对浪迹四方的水手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憧憬,现在的女大学生喜欢追求某种浪漫,因为现实对她们已经不构成什么太大的吸引力,用句文绉绉的话说就是物极必反,用句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吃饱了撑的,换换口味。如果是在2003年,林志远不太会为失恋的事情苦恼,因为很快就会有另外一个女孩填补他的痛楚。解决失恋痛楚最好的方式就是再找一个,哪怕是代替品,也会暂时缓解痛楚。虽然他以后会单身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情——女孩都不傻,结婚的话还是要找现实的,浪漫不能当饭吃,但是起码不断的会有女孩喜欢追求浪漫的情调,林志远也会不断的遇到这些女孩。时代进入21世纪,对大学里面年轻漂亮爱做梦的女孩们有最大的吸引力的不是奔驰宝马,不是IT精英,是漂泊的生存状态和充满新奇感觉的男人,每次归来都会给他们带来新鲜的故事和重逢的激动的男人,譬如自由作家、导演、摄影师、远足的歌手,当然,也包括林志远这样清秀的沉默寡言的水手。但是在1992年,在大学生的爱情还在和婚姻直接挂钩的时候,林志远的失恋在他的心里的打击不亚于诺曼底防线失陷时的隆美尔的那种回天无礼的感觉。是的,失败了。人生的失败——不能责怪18岁的林志远小题大做,初恋的时候我们都不懂爱情,但是都最看重爱情。于是我们都会有过那种彻底失败觉得人生无望的感受。18岁的林志远就是这样。水手失恋的时候就是只能躺在甲板上出神了。因为失恋,实习三轨林志远还干了一件傻事,就是在船上和轮机长打了一架——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就是对于正牌水手来说,和顶头上司吵架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作小鞋,何况是打架?而且他还不是正牌水手,不过是个实习的三轨?当然人郁闷和愤怒总是需要发泄的时候,不过林志远选择的这个方式是打架而已。问题就是你跟谁打不行,非要跟轮机长?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实习鉴定告吹,能不能拿到毕业证都成了问题了。林志远的心里,是爱情和事业的双重失败的严重打击。夜色中星星在对他眨着眼睛,就象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在故乡那个北方的城市,他就喜欢躺在小院的房顶上面看星星——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楼房,都是平房。他总是喜欢幻想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有一个感觉一直留在他的心底——远行。是的,男孩子小的时候都有这个幻想,那就是——远行。这是个多么纯真浪漫的想法,尤其对于生活在内陆闭塞的中原城市的男孩子来讲。离开这里,去远行——但是去哪里?不知道,不管那么多,越远越好,越远越好,远远的离开这个叫做故乡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自己去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是的——远行!远方一定有个女孩在默默的等着自己,那个女孩恬静文弱,期待着自己的来临,那时候自己长大了,会象一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心爱的女孩。是的,只有远行,自己才能离开这个闭塞的故乡,去一个每天都面对新鲜和挑战的地方。于是,要远行。——水手的理想就是这么从小到大一天天看星星的时候,渐渐的树立起来,并且坚定起来的。于是,他选择了大连海事学院。于是今天,他成了实习三轨。但是,他的人生因为初恋的失败发生了变化。没有好的实习鉴定,甚至都可以想象船长会在自己的鉴定上写下多么严重的评语——这是个多么严重的后果?基本上意味着他作一个远洋的水手的梦想的破灭。爱情没了,现在事业也没有了。还有什么呢?18岁的林志远看着天上的星星,慢慢的撕碎了手中的信。他躺在甲板上,慢慢的伸出双手。握紧的双手慢慢的打开。在海风中,破碎的纸屑片片如同蒲公英一样随风飞舞。远远的,有的飞的很高,有的飞的很低。有的飞到看不见的地方,有的飞到身边的甲板上翻滚着。无论飞到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只是林志远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他和他未来的那些弟兄们的宿命。犹如蒲公英飞舞在世界各地,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但是宿命只有一个——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从此不为人知。好像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但是18岁的林志远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他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假如我可以再重新开始。是的,我们谁没有想过这个念头呢?——假如可以重新开始,我肯定不会这么活。但是,怎么可能作的到呢?货轮的汽笛响了。林志远坐起来。夜色中,他看到港口越来越近。他知道,这个地方在地图上是法国的土伦。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2(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0:58:00本章字数:1878)土伦——这是林志远踏上法国土地的第一个城市,实际上他对法国的了解是不多的,更没有想过会在法国生活,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瑞士或者奥地利。他只是比较喜欢看历史和地理书而已,所以对土伦的名字也并不感到陌生。这个时候的林志远对军事还真的没有太热衷的,不过他对伟人传记还是一样很喜欢看的。譬如一提到法国,别人可能想到的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卢浮宫、雨果、萨特或者是很多很多的艺术家哲学家导演诗人……但是林志远脑子里面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一个法兰西军人。是的,就是拿破仑。哪个男孩子没有做过作伟人的梦想呢?林志远也不例外,18岁,还是梦没有做完的年纪。他到土伦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海岸线越来越近,心里还是起了一点涟漪——毕竟,自己还是在远行了。临晨的土伦港开始繁荣,可以远远看见法国的三色国旗在空中飘扬。自由、平等、博爱,这三个词距离林志远很远,他还根本就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思想,不过是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而已。他的脑子里面想到的,就是拿破仑。是的,波拿巴·拿破仑,那个他从小就知道的伟人。一个军人,甚至是军神。但是在他眼里,拿破仑首先是个伟人,其次才是军人。他读过很多遍拿破仑的传记,知道“土伦”这个地方以及和土伦隔海相望的科西嘉岛对这个个子不高的伟人意味着什么。读过拿破仑传记的人都会知道,科西嘉的拿破仑就是在土伦战役中初露锋芒,开始其辉煌的军事生涯。1793年,法国南部的土伦发生了王党叛乱,反对大革命。拿破仑作为炮兵上尉参加了进攻土伦的战役,但土伦屡攻不下,拿破仑建议,首先夺取港湾西岸的小直布罗陀炮台(即Fort Balaguier),从那里轰击港内支持王党的英国军舰。这样,敌人必然弃城保舰逃往大海。上级采纳了拿破仑的建议,特地任命他为炮兵副指挥。经过拼死冲杀,革命军终于占领炮台,向英舰开炮。果然不出所料,英军慌忙逃向地中海。革命军趁势发动全面进攻,终于攻占了土伦。24岁的拿破仑因表现出军事天才,被破格提升为准将。从此,一代伟人拿破仑诞生了,横扫欧亚大陆,成为经久不息的传奇。土伦越来越近,林志远看着渐渐接近自己的欧洲大陆,心情渐渐的升起一种激动——他总是能够这样,在根本和自己不相干的地方激动半天,譬如在长城他也会激动。不是为了别的,也许是读了太多的历史的缘故。200年前,土伦成为拿破仑的发迹之地。200年后的今天呢?一个叫林志远的中国青年,一个实习的水手站在挂着五星红旗的中国货轮上,也在接近土伦。他肯定没有想过土伦会成为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一个地方。如果他在日后想起来那天,肯定是想的当时为什么要去那个酒吧?如果没有上岸,老老实实的在这个船上呆着,不踏上法国的土地,后面的故事还会发生么?肯定不会,他会跟其余的实习生一样回到自己的学校,不管拿到拿不到毕业证,找个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1992的中国,大学生还不象现在这么泛滥成灾,何况自己的父母多少也是有点关系的?问题是他不仅上岸踏上了那面飘着红蓝白三色旗帜的大陆,还去了那个酒吧。而且还在他满脑子激动,想着拿破仑的英雄传奇的时候,带着瞻仰伟人的心情的时候——当然他没有做梦成为拿破仑,后来也没有,不过容易被这种历史人物和名胜古迹感动是他一贯的毛病而已。但是种种的偶然凑在一起,就成为某种必然。从更哲学的角度看,实际上都是必然的。因为他林志远希望生命能够重新开始,他又是个喜欢冒险喜欢挑战自己的年轻人,哪怕他对军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他还是会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忘记过去,从新开始。是的,从新开始自己的生命。再活一次。如果现在告诉你有这么一个地方,你们说你会去么?反正,他是去了。而且,一去就是5年。从此踏上这条血雨腥风撕心裂肺的不归路。一直到现在在澳洲开着装甲车被袋鼠大爷们撵的满山跑,在所罗门被新西兰友军的机枪和迫击炮揍的找不着北,都是一条不归路。这就是必然的,没有别的解释。因为林志远就是林志远,他早晚会走上那条路。路往往不是你自己选的,上天就给你选好了——他在后来最郁闷的时候,就这么对自己说。是一种解脱,但是也带着某种哲学味道。就是走上这条不归路。 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3(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0:58:00本章字数:2527)林志远是在无意中发现这个酒吧的,他也是无意间走进去的。船在土伦靠岸以后,准备卸货,但是船上的起重机出现了机械故障——卸货的家伙坏了,得修,还有什么活儿干啊。正所谓一句河南话,林志远从小听到大,父亲老说的那句话就是:“不是驴不走就是磨不转。”船长没辙了,该修理得修理,其余的人就放出去到岸上散心,晚上回来就行。早上6、7点钟的港口城市有什么啊?到处都没有开门,所以更多的水手就搭伴进城“散心”去了。对于老是四海漂泊的水手来说,“散心”是很正常的。林志远没有跟着一起去,一方面是他年纪还小,老水手们谁也不好意思带他去;另外一方面是他也确实比较个色,连轮机长都跟他干架了,别人对他能热情到哪里去?于是他就一个人在海港忽悠。大概转悠了两条街区,也就是距离下船以后再走个7、8分钟,就是一条酒吧街。林志远这个时候还不怎么会法语,虽然在大学里面选修的第二外语是法语,但是实话说“第二外语”是比较好过的课程,他也没有怎么认真学过,除了几个有限的日常对话他还真的不怎么会说。所以这条街的路牌和路边酒吧的标志牌子上的法语他一个都不认识,或者说看着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基本上都没有开门,大早上六七点钟很明显不是酒吧作生意的时间。整个酒吧街活象一个刚刚狂欢一夜的艳丽的妇人卸下了浓妆,在慵懒中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破落。林志远随便的忽悠着,也没有想去什么地方转,只是刚刚踏上一个陌生的大陆,走的时候心里都觉得发虚。街上基本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还在亮着,显然是还没有到规定熄灯的时间。夜晚和清晨交错的海港,就是这样。只有一个酒吧的窗户里面还隐约有亮光。林志远随意的看看,酒吧门口的墙上镶嵌着一把盾牌和击剑,倒是蛮特别的,写着“Martin De Gurre ”——事后很久林志远才知道这是欧洲一个有名的击剑手的名字,但是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欧洲文化属于另外一个系统,你就是再深入的去了解,永远可能只能知道皮毛而已。这跟一个洋人很喜欢中国文化,能说一嘴流利的中国话甚至可能比很多中国人说的还要好,但是他仍然不可能深入到中国文化的精髓是一个道理。他被这个盾牌和这个击剑吸引了,于是就走了过去。里面真的还亮着混暗的灯光,仔细看知道是烛火。林志远就推门进去,门口悬着的门铃清脆的响了几声。然后就看见了酒吧里面只有一个角落的桌子还在亮着一根惨淡的蜡烛,两个人对面作着在下国际象棋。一个对着门口坐着在两面墙的夹角,一个背对门口坐着。在林志远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对着门口坐着的那个人抬起了头。然后林志远就感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居然是因为那个人的目光。他仔细看了一下,这是一个三十开外的华裔,剃着很短的接近秃头的平头,穿着一件De Boog的淡蓝色的夹克衫,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是眼睛却是跟老鹰一样锐利,甚至是带着某种敌视和警惕。林志远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虽然是在心里但是冷汗还是渗出来了。他没敢再继续看,准备转身离开——很难说这两个人是个什么人,但是他不是傻子,在异国他乡有这种眼神的华裔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是刚好看见黑帮密谈或者交易什么的闹不好连命都保不住,还不赶紧闪?“Est-ce que je pourrais vous aider(先生,您有什么事情)?”他在转身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声音很热情。他回过头,换句话说是不敢不回头。但是转身过去不是枪口,是一张热情的脸。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也是华裔,但是跟那个人不一样,眼睛中间没有什么杀气,是一种从心底里面洋溢出的和气。看来是这个酒吧的老板之类的人物。林志远小心的在自己脑子里面组织几句有限的法语单词:“Merci. Je trouve juste votre barre encore ouverte.(我路过这里,看见亮着灯就进来看看)。”那个老板笑了,用流利的汉语说:“中国人吧?”林志远点头,这回换了汉语了:“是的。”“刚刚上岸?哪条船上的?”老板热情的问。林志远说了自己的船名。“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的?”他好奇的问。老板一努嘴:“你身上写着的。”林志远这才想起自己的衬衣上面写着自己实习的公司的汉语和英语的缩写。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不好意思,打搅了。”“怎么?不坐下来喝一杯么?”老板有点意外。“我看你们在谈事情。”老板笑了:“没事,一个老朋友,他在等今天最早的船回科西嘉,我陪他下会儿棋。你随便坐吧。”林志远就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这样不会和那个目光锐利的华裔正面相对,但是侧面还是可以看见,虽然还是不好受,毕竟比正面相对强的多了。“喝点什么?”老板走进吧台。“啤酒……”咣!啤酒打开了,放在他的面前。林志远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老板看着他:“这么年轻?刚刚毕业?”“还没有毕业呢,还在实习。”林志远不好意思的说。“大连海事的?”“对。”“好啊,有前途啊!”老板笑道。这句话勾起了林志远的心事,他的脸色黯淡下来,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老板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没有继续问他。“你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从头再来?”林志远突然问,“和过去彻底决裂,重新开始?”老板愣愣的看着他。眼角的余光中,林志远也感到那个目光锐利的中年人也抬起头在看他。“我想忘记过去,从头再来。”林志远看着老板,认真的说。人在没有主意的时候会问一些跟自己根本不相关的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这就叫“病急乱投医”。 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4(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0:59:00本章字数:3824)唐生一边慢慢的喝着他最喜欢的Sherry这种金黄色的西班牙烈酒,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那个第一次见到的冒失的中国实习海员给老板讲述着自己的伤心故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每次休假他都喜欢到这儿来,因为在这儿他总是能碰到说着中国话的和他来自一个大陆的人。这儿的老板是一个温州人,所以这里总会聚集一些来自中国大陆在这里跑生活的人,当然不仅仅是来自温州——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他们“同胞”,因为自己不再是个拿着中国大陆护照的和他们一样跑小生意的,事实上他的中国大陆护照已经彻底作废,不再有这么个人,就跟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彻底的消失了。他到这儿来就是听他们说说话,最多再和老板下几盘棋,不会再跟别人多说一句。就是不得不说话,他也一定会说法语,更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来自什么地方,现在在作什么。除了老板,没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过大致上也猜的差不多——就是和这个老板应该是一个路子的,可能也是法国外籍兵团的退役老兵。至于他为什么不跟别人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法语,当然就是不愿意跟别人接近,也许现在还是在从事什么非法勾当也说不准的。反正出来的人都不容易,谁也不会问那么多的。他会在这儿静静的坐上一夜,听别人热火朝天的说上一夜的中国话,有温州话,有粤语,也有京腔。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出来跑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他听得也是蛮有味道的,有时候也会笑,但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参与,最多就是冲好奇的看着他的中国大陆女孩作个笑脸——当然女孩往往就是不敢再看他了,那双锐利的眼睛是实在不能多看的,寒光一直能到骨子里面。男人都不敢多看,何况女孩?他每次来都会坐在这个位置,常常是从什么地方游荡过以后才会过来。时间或早或晚,但是只要老板把这个位置留下,老顾客们都知道他要来了。开始还有人害怕他,后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习惯了。但是还是没有人主动和他搭腔,因为很明显这是一个不打算和别人接近的人。他会在这儿静静的坐上一夜,然后赶第二天最早的渡轮回科西嘉。过了一周或者两周,他又出现了。每次当然又是西班牙的Sherry——他不会喝多,也不会少喝,自己控制的很好。这种酒不便宜,显示他的收入不是很少;这种酒又很烈,显示他的酒量也真的不错。老板对他也很尊敬,看来真的是个很特殊的客人。他总是默默的守着自己面前的烛火,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或者自己一个人看着烛火出神。他是谁?他从哪儿来?他是干什么的?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知道别人不愿意你知道的事情真的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再婆婆妈妈的人出国了很快就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没有人问过老板,何况在国外大家都不容易,谁顾的上别人的破事儿呢?只有一次,他在和老板下棋的时候,两个人轻声的唱起了一首歌儿。马上酒吧里面没有人说话了,都看着他们两个中年人在唱着那首其实真的并不好听的歌儿,法语歌儿。这个歌儿是法国外籍兵团特有的军歌,叫《香肠歌》,比喻兵团战士象香肠一样团结无间,紧密相连。在拿破仑的故乡科西嘉岛就驻扎着法国外籍兵团的第二伞兵团,这是一支精锐的部队,是法国陆军甚至是法国军事力量的先锋,土伦很少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两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唱的很动情,甚至那个从来不说话的中年人还流下了几滴眼泪。于是喜欢看新闻的土伦大学的中国留学生们可能会隐约想起来,最近法国又参加了什么国际维和行动,或者是又在非洲的什么地方搞了什么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军事行动——而如果报道中有伤亡数字的话,几乎就可以肯定那位目光锐利的中年人是为了什么流眼泪了。但是,还是没有人敢问他。而在这些新闻发生的时间内,这个人不会出现的。于是都能猜出来他可能是法国外籍兵团第二伞兵团的战士,应该是华裔的——不过从年龄看起码应该是士官啊?可是从来没有听说第二伞兵团有华裔的士官啊?第二伞兵团来土伦度假的官兵不少,但是他却是孑然一身,也不穿兵团的外出服。他就这么默默的来,又默默的去。在这个装饰着外籍兵团的白色Kepi blanc的老板开的酒吧静静的坐着,仿佛身边一切的喧闹与自己无关。九十平米的黑色调子的酒吧里面,他就坐在这个对酒吧全貌和大门一目了然的角落里面默默无语的喝着自己的西班牙烈酒。金黄色的酒精下肚以后,再续上一杯。也没有见他带过女人,但是有人在某些限制级别的场所见过他的行踪。别人眼里的唐生,大概就这么多。唐生自己眼里的唐生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何况他现在也真的不叫唐生。他现在就听着那个中国年轻的实习海员讲着那些伤心的往事,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这个冒失的小伙子没有看他,继续在跟老板讲述着自己的心事。“我真的想从头开始,离开这些麻烦事儿。”林志远烦恼的说,对陌生人诉说是一种发泄的方式,这个大家都有经验。也许他说完就完了,回到船上该干吗干吗。也就这么结束了。但是他又问了老板一句:“你说,该怎么从头开始?再活一次?我该怎么彻底忘记这些?”老板张张嘴,还没有说话,唐生说话了:“legionnaire。”林志远是真的没有听明白:“什么?”“我说——legionnaire。”唐生淡淡的笑着——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儿对陌生人说中国话,带着一点广东味道。林志远还想了半天,这个单词是在大学和中学里面都没有学过的。“什么意思?”他问。“行了,你就别逗小孩子开心了!”老板笑着对唐生说。唐生笑笑,不说话了。“是什么意思?”林志远问,他是真的很好奇。“外籍兵团——听说过么?”老板笑道。“外籍兵团——你是说雇佣兵?”林志远脑子转着,想起了小学时候看过的一本小人书:“就是《豺狼的日子》那种的?”“对,那是说的外籍兵团1rep的故事。”老板说,“哦,1rep的意思就是第一伞兵团,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部队。”林志远在回忆那本已经变得模糊的小人书。“我也是外籍兵团出来的。”老板自豪的说,“我是3 REI——第三步兵团,驻扎在法属圭亚那的,可惜是炊事员。我们那个年代华裔士兵不是很受重视的,当然我的素质也不行,不象他……”他刚一指唐生,就打住了。唐生笑笑:“没事儿,这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是法国外籍兵团的。”林志远想起来了,那本叫《豺狼的日子》的小人书说的是驻扎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外籍兵团要刺杀戴高乐的故事,好像还成立了一个什么“秘密军”——小时候看的小人书能记得多少?还不知道对不对。“你们是外籍兵团的?”林志远好奇的问。“对。”老板看看唐生,笑笑——难得老唐这么开心。“那你们参加了‘秘密军’么?你们刺杀过戴高乐没有?”林志远睁大眼睛,他是真的好奇了。唐生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老板也不笑了,看着唐生。“1rep是真正的精锐部队,是真正的军人——阿尔及利亚的事情是个悲剧。”唐生看着林志远说,“虽然1rep解散了,但是不阻碍他们是欧洲最出色的部队之一。”唐生喝口酒:“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老板不说话了,低下头。林志远基本上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什么1rep的?酒吧的电话响了,老板拿起来用法语说:“Bonjour? ……… Oui, il est ici(喂?……他在这里)。”他看着唐生:“找你的。”唐生站起身快步过去,接过电话,一听声音立即立正,马上就是流利的法语:“Oui, Lieutenant Le Colonel! Je reviendrai à la base maintenant!(是,中校!我马上归队!)”他放下电话,从兜里掏出钱给老板:“我得走了。”“小心点。”老板认真的说。唐生笑笑:“留着最好的Sherry给我。”他临出门回头:“小伙子,你想忘记过去从头再来吗?去作一个legionnaire,你会忘记过去的,因为过去的你已经死了,不会再复生。”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显然是开玩笑的。“大哥,你贵姓?”林志远问。“叫我——Shadow。”唐生还是那种自嘲的笑,“这是我现在的名字。”“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啊?”林志远问。唐生想想,没说话,笑笑推门出去了。门铃叮当的响了几声,又关上了。林志远还呆在原处:“Shadow?影子?”老板看着林志远苦笑:“这是他的兵团假名,每个人都会起个假名字,重新开始legionnaire的生活,和过去的自己决裂。”“legionnaire?”林志远又重复一遍那个单词。“legionnaire——兵团战士。”老板解释给他。林志远还在琢磨:“legionnaire?” 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5(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0:00本章字数:3477)1992年某月某日,非洲索马里。索马里的夜晚,和白天的炎热截然相反,寒冷刺骨。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个小时。荒凉的大漠只有凌厉的夜风时而低沉时而尖利的嚎叫着。阴云随着风在天空变幻着图形,于是皎洁的圆月一会露出自己的脸,一会被遮住半个,一会则又彻底的消失了。于是苍莽的索马里大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又是伸手不见五指。低沉的引擎声隐隐约约的传来。一架“美洲豹”军用运输直升机突然从地平线上凸现出来自己线条流利的身躯。随即后面的两架也跃出地平线,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压过了风声,成为苍莽的非洲大漠的主宰。人类科技铸就的战争利器,在这片古朴的大地上,展现出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三架“美洲豹”直升机排成1——2的队形超低空掠过黑夜中的沙漠。领队飞机的驾驶舱内,领航员在对着地图校正航道。“Talon de zone de largage. Cinq restant minute.( 接近‘利爪’出动区域,长官!)”领航员抬起头用法语高喊,戴着夜视仪的脸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奇怪,跟科幻电影里面的未来战士一样。机长点点头,对着喉头拾音器用英语报告,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很有味道的磁性:“Talon Commander, this is talon overlord no.1. We are approach to drop zone 1.over (利爪指挥官,飞行利爪1号报告,接近1号出发地域。完毕。) ”随着无线电静电的噼啪声,一个苍老但是坚韧的声音回话:“Talon overlord no.1, talon 4 and 5 on the position, drop talon 1 to 3 at drop zone. Good luck. HQ out(利爪4号和5号已经就位,通知利爪1到3号出动,祝他们好运。完毕。)”“Roger that. (收到,完毕。)”机长回话,随即按下机舱内的指示灯的控制键,改用法语嘶哑的说道:“Restant minute de la Tanlon une à cinq . Bonne chance, gar?ons. (利爪1号到3号最后1分钟准备,祝你们好运,孩子们。完毕。)”机舱内的红色指示灯开始闪烁,打破了黑暗的矜持。唐生慢慢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黑白分明。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用手指掐灭燃烧的烟头,把小半截云烟放回塑料布包裹的烟盒,塞进自己的伞兵战斗服的胸袋。多少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抽半截留半截。都是家里穷惹的祸,不然自己也不会生出到海外混生活的心,这一出去就是将近15年,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在有点闲钱了,但是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而且,只抽国产的烤烟,鬼子的烟一抽就反胃,想吐。“Une minute seulement!(最后一分钟!)”上尉站在机舱前部伸出大拇指高喊。“Une minute seulement!最后一分钟!”机舱里面的伞兵突击队员们伸出大拇指齐声喊道。唐生戴上夜视仪,把自己的FR F2狙击步枪握在手中,面前的一切立即都变得绿油油的,带着粗糙的颗粒。他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弟兄,里奇冲他笑笑,画满迷彩的脸上露出一嘴白牙。“Donnez-leur un grand de surprise.Sergeant.(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上士。)”里奇笑着说唐生笑笑,里奇是他的第三个观察手,一个很调皮的波兰小子,现在是下士,原来是驻扎在Nimes的第二机械化步兵团的。这个小子一直想当外籍兵团的伞兵突击队员,在波兰国内就是伞兵部队的,但是在新训中心最后考核的时候发挥不好,没有被伞2团挑中,到了第二机械化步兵团,服满两年,然后申请进入驻扎在吉布提的第13混成旅,最后在回到Aubagne 的时候申请加入伞2团的。中间是一个很曲折的过程,想进入伞2团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新训中心的考核成绩不在前几名的话,就得花费起码2年的时间在其他单位修满该学的课程才能重新申请。里奇这个小子的素质不错,很快被选中接受狙击手训练,并且被第四特别突击队选中,终于戴上了法国外籍兵团伞2团的突击队员专用的特制绿色贝雷帽——虽然伞2团的伞兵都是绿色贝雷帽,但是伞兵突击队员是和普通的伞兵有很大的区别的。譬如第四特别突击队,法国政府就从来没有承认过有这样一支突击队,实质上第四特别突击队和伞2团的其他的几支伞兵特别突击队相当于特种部队的地位,但是从来不这么叫,一律被称之为“伞兵突击队”。一方面是为了保密,一方面也是一种传统和习惯。在阿尔及利亚事件以后,法国外籍兵团原来驻扎在阿尔及利亚的伞1团(1REP)被强行解散了,目前仅有伞2团(2REP)编制在外籍军团中,并且在实质上就成为外籍兵团承担特战任务的单位。法国外籍兵团伞2团对外公开的只有5个连级单位,即专长室内近战和防暴的第1空降突击连、擅长山地作战的第2空降山地猎兵连、具有两栖作战能力的第3空降两栖连、第4空降狙击手和爆破连、以及担任空降支援工作的第5空降支援连。而其余的几支特别突击队,包括唐生服役的代号为“震撼”的第四特别突击队则是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的“影子”部队,甚至是在进入特别突击队的时候,要先签署一个保密合同才能得到伞兵突击队的专用特制绿色贝雷帽——突击队员们形象的称这个合同为“封口”合同,在他们退役的时候,也会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封口费。他们在伞兵突击队服役期间的所有的一切,哪怕是参与过的公开行动,别人可以说但是他们自己不能说一个字,那些峥嵘岁月从此就烂在自己的肚子里面,不为人知。而违反“封口”合同的,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是法国外籍兵团的其他单位的士兵,都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特别伞兵突击队的存在。在这些普通的其他单位的外籍兵团士兵和公众的眼里,伞2团都是戴着绿色贝雷帽的伞兵,根本就分不清普通伞兵和伞兵突击队员的区别。绿色贝雷帽和帽徽的细微的差别,有几个人能知道呢?而伞兵突击队员自己对这一切也是保持缄默的,所以这些真正精锐的战士一直就不为人知。这些伞兵特别突击队就跟唐生的兵团假名一样,是“Shadow”,是不存在的影子。而他们,又实实在在的出现在法国军事行动的第一线。几乎在法国参与的任何军事行动中间,都有他们的影子,只是真的是不为人知。譬如这次在索马里的“利爪”联合军事行动。和后来被改编成卖座电影的美军第75游骑兵团和“三角洲”突击队联合进行的军事行动相比,真的就是一直在黑暗中,不为外人所知。驻扎在索马里的联合国观察团的两名维和观察员(一名巴基斯坦中校,一名挪威少校)被索马里的一个派别的民兵武装绑架作为人质,企图作为和联合国谈判的砝码。经过缜密的侦察和情报搜集获知,这两名维和观察员被扣押在该派民兵武装位于摩加迪沙以外80公里的一个村落里面的秘密军火库。于是“利爪”联合突击行动计划就出台了。行动计划有两个战斗决心:第一,营救两名维和观察员;第二,摧毁这座秘密军火库。行动的主角是刚刚从科西嘉被调来的法国外籍兵团伞2团的第四特别突击队,负责掩护和车辆支援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第26远征分队的一个装备轻型装甲车和悍马吉普车的步兵连和一个AH—1W“眼镜蛇”攻击直升机中队。这几个单位的代号分别是“利爪”1号到5号。按照情报,负责看守这两名人质和军火库的民兵大概保持在30到50人之间,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对于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第四特别突击队来讲,这个真的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小菜一碟。沙漠中的村落在地平线上出现了。机舱内的红灯变成了绿灯。准备滑降的唐生抬头看了一眼机舱外的月亮,咔的一声扣上滑降环的同时,他的心也咔的响了一下。圆月。今天,是中国农历这个月的十五。他在非洲的索马里,准备投入战斗。他画满迷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不清楚什么含义。反正,挺复杂的。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6(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1:00本章字数:5441)绝对是超低空强行渗透到目标上方,绝对是攻其不备的秘密投入战区,绝对是比电影里面还漂亮的滑降楼顶的潇洒动作。“利爪”行动以无懈可击的突然袭击开始了。当唐生和他的弟兄们在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属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26远征分队的4架AH1W武装直升机的滞空警戒下,顺着大绳滑降到楼顶的时候,民兵武装的守军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AH1武装直升机的20mm3连炮的强大火力笼罩了。唐生在夜视仪中,可以看到凡是试图对空射击的守军都被2架负责第一次空中警戒的AH-1W“眼镜蛇”武装直升机的炮火压制住了,或者从楼顶坠落下去,或者在院子里面抽搐在武装直升机的死亡之吻中。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武装直升机飞行员的素质真的是不低的。黑暗中的滞空警戒完成的潇洒,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然后低空掠过目标上空离开战场——AH-1W“眼镜蛇”的携弹量不大,一次攻击后就差不多了,得回去加弹药;另外一小队的2架“眼镜蛇”占据了火力压制位置,等待突击队撤出时一旦遇到阻击时候的火力掩护。唐生在后来看到一些报道在说美军的战斗力不行,是不能吃苦的“少爷兵”,他经常会笑——如果美军的战斗力真的那么菜的话,怎么解释他们也会有一系列的压倒优势的胜利?““Move out! Watch my back!(占据各自的位置!该我们动手了!)”上尉拿着FA MAS F2步枪高喊。按照联合行动的要求,在直升机里面可以说法语,但是行动之间的电台联络必须采取英语。 唐生和里奇占据了计划中的楼顶一角,这个制高点正对着那个仓库,他们掩护其余的弟兄分成各自的战斗小组去完成自己的工作。是的,工作。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军人是一种职业,而战争就是他们的工作。受伤和牺牲呢?就是“工伤”或者“因工死亡”。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别的——难道说是为了什么牺牲么?可笑,他们是外籍兵团,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虽然退役的时候会得到法国公民的身份,但是现在,他们是外籍兵团的雇佣兵——这个很重要,他们是被这个国家的政府雇佣来的,养着他们就是专门打仗的,和一个富人故意的保镖或者打手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唐生对外籍兵团的理解就是这样,那些所谓的荣誉其实真的就是见鬼的东西。你是雇佣兵,就是卖命的。这个国家的荣辱真的是和你个人的关系不大,因为你不是这个国家的孩子,这个国家也不是你的母亲。别管你是为了精英战士的梦想还是为了法国国籍还是为了赚点以后作小生意的钱,撕开那些光环的实质就是——你是个跟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关系的雇佣兵,你是被这个国家花钱养着打仗的。说白了,就是“炮灰”。里奇拿起望远镜,开始寻找有威胁的目标。唐生面前放着仓库的结构图和村庄地图。“RPK gunner, H gate!(RPK 射手,仓库H门!)”唐生精确射击。目标应声而倒。“Clear!Good job!(清除!干的漂亮!)” .里奇称赞唐生,他的反应真快。唐生毫无表情,这是他的职业而已。通过单兵无线电耳机和观察到的情形,其余的队友已经按照计划解决了院子里面其余的守军,找出了两名被扣押的维和观察员。他们在向指定的接应区域汇合。“This Talon no.1, all clear.(利爪1号报告,一号任务完成,可以进行二号。完毕。)” 上尉的声音在耳麦里面响起。远处响起了轻型装甲车和悍马吉普车隆隆的引擎声,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第26分队的地面支援部队出动了。剿灭这个村子残余的民兵武装,炸毁这个军火库。这是二号任务。Bull shit, where did they e from? God, an entire pany!(该死的,这些家伙从哪冒出来的?上帝,一个整连!)”里奇高喊。唐生已经看见了,院子外面出现了散乱的民兵,AKM冲锋枪在闪着烈焰,试图打进这个村子。机枪手已经和他们交火了。唐生开始精确的射击,基本上是弹无虚发。悍马吉普车和轻型装甲车已经冲进村子,巷战开始了。和后来的电影《黑鹰坠落》不同的是,在夜晚,拥有夜视仪的美军和法军部队占有绝对的优势。后来唐生一直真的没有搞明白为什么美军的75游骑兵团和“三角洲”突击队会选择在白天采取行动,那个事件的发生是在1993年,他已经在前南的UNPF部队序列,不知道摩加迪沙事件的详情。他后来再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已经退役,看的时候真的是惊心动魄,甚至是心有余悸——人民战争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利爪”行动不是选择夜晚而是白天呢?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呢?唐生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就哭了。14岁以后他真的没有哭过,唯一的两次——一次是在UNPF部队,他们分队出去巡逻的时候被塞族武装包围,对方有数百人之多,他们只有不到30人。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战斗之惨烈无法形容,最后分队还剩下11个人,而且子弹全打光了,幸存的队员都上了刺刀准备白刃战。这个时候唐生知道自己真的死定了,别管自己以前多么觉得自己命大但是还是有这一天。然后在绝望的时候听见了装甲车的声音,塞族虽然也有装甲部队,但是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外籍兵团第一装甲骑兵团的AMX-10装甲车。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得救了,但是狂喜还没有结束,他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十几个第一骑兵团的机械化步兵弟兄高声嘶吼着,端着上了刺刀的FA MAS无托步枪一路白刃战杀进包围圈,唯一的一辆装甲车看来也是没有子弹了,只能那么轧进来,作冲撞车使用。十几个步兵弟兄一路呐喊着冲杀进来,真的是用刺刀挑出一条血路到了他们身边。然后在塞族武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撤退。这个时候唐生在14岁以后第一次哭了。虽然他当了10几年的雇佣兵,但是真的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应该是最没有战斗力的雇佣兵部队会成为法国陆军甚至欧洲军队的精锐,为什么为了包括国籍金钱等等很多势利的因素走到一起的各个国家的雇佣兵会创造一个又一个战场上的奇迹?——完全是因为他们相依为命,用句中国话讲就是“穷不帮穷谁帮穷”?因为他们知道,谁也指望不上,只有靠他们弟兄自己。他们不是这个国家的孩子,牺牲了也不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太大的损失,他们自己再不依靠自己,再不相依为命,还能指望谁把他们当回事情?于是在平时非常操蛋的士兵在战场上也会成为勇士,因为“兵团就是我们的家”这句话不是空话。我们不是这个国家的孩子,但是我们是兵团的孩子,我们都是亲兄弟。实际上在平时,外籍兵团内部是相当不团结的,这是必然的,来自不同的国家,拉帮结伙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且到了一个你不能想象的地步,举个例子,来自俄罗斯的士兵就和来自白俄罗斯的士兵相互不对付,其实双方的母语是一样的,来自西欧的士兵和来自东欧的士兵平时也不怎么打交道,兵团里面的温州人和上海人也不是怎么对付的,别看都是华裔。——但是一旦上了战场,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国家的孩子,如果自己再不帮自己,那真的就扯淡了,全得玩完。这种复杂微妙的“兵团士兵心理”是很难说清楚的,不过并不难理解。那一天在撤退的装甲车上,34岁的唐生抱着一个年轻的第一装甲骑兵团的士兵的肩膀号啕大哭——因为这个战士是第一个上着刺刀嘶吼着冲进包围圈的,他的面前是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塞族武装。他这个兵团的真正的老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穷不帮穷谁帮穷”。第二次哭就是看《黑鹰坠落》,虽然上面的部队他没有怎么打过交道,但是还是哭了。因为他也曾经在索马里参战,而他们也是他的战友,或者说……是不认识的弟兄。[img]://.bigwin.cn/bbs/UploadFile/200396044477518.jpg索马里的经历对他也留下了深刻的战地回忆。而就发生在准备撤离的时候。“Talon team, fallback, fallback!(利爪小队,准备撤离。完毕。)” 上尉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Roger.(收到。)”唐生答道。他转向里奇:“Lets get to the rally point(开路了,我们到撤退点那里去。)” “Yes,sir! Staff sergeant Shadow!(是!上士!)”观察手里奇拿着望远镜对着下面兴奋的答道,“You got 17 of them, not bad. (17个!真不错。)” 唐生嘴角涌起一股笑意。还说的过去。唐生背上步枪,猫腰和里奇跑到楼边准备用绳索下去。哒哒哒!一辆Toyota带着一车枪手忽然冲到这条街上,AKM对着他们就开了火。里奇一下把唐生推倒。唐生在楼顶翻滚的瞬间, 他清楚的看见一颗子弹穿过里奇的凯芙拉头盔,里奇随即就栽倒在自己的身边,手里还拿着观察具。他清楚的看见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一下子流出了里奇的伤口,非常清楚,甚至是戴着单兵夜视仪,在回忆里面他还是觉得能看清是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混和在一起。“Richie(里奇)!”唐生大喊。但是这个波兰小伙子真的就不能动了,摘下他的夜视仪,眼睛还睁着。“啊——”唐生的喉咙里面挤出一声嚎叫,是的,嚎叫。真正的野兽的嚎叫。第三个,是的,这是他的第三个观察手。牺牲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总是让自己目睹这种牺牲?观察手永远比狙击手的牺牲概率高的多,因为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射手。于是这个小伙子成为第三个。第三个了!这是他亲眼目睹的第三个自己的观察手牺牲在自己的身边了。唐生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我操!”唐生端着观察手的FA MAS步枪从楼顶跳下来,落地的瞬间一个测滚翻缓解重力。随即据枪在肩上开始精确点射,他看着民兵一个个倒在他的眼前,嘴里还在喊着:“我操——”“Shadow, get to the retracting zone now! (Shadow回到接应区域,现在!)” 上尉严厉的声音在耳麦响起。“我操——”唐生的子弹打光了,他的身上没有备用的步枪弹匣。扔掉的步枪还没有落在地上,科尔特手枪已经在右手保险也打开了。铛铛铛铛铛……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来。他的眼睛里面是复仇的火焰。“我操——”唐生嘶吼着,打到一个近距离冲过来的民兵,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接过了他的AKM步枪。扔掉的手枪还在空中旋转,AKM步枪的烈焰已经在枪口燃烧起来。一直到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几只有力的手从后面拉住他:“pull back, Captain’s Order!(撤离!上尉命令我们撤离!)”他的弟兄们在喊他。来接应的“美洲豹”直升机已经陆续降落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机枪手在掩护着,队员们在撤离现场。扫尾的工作不是第四特别突击队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第26分队的地面部队的。唐生坐在起飞的直升机上的时候,下面已经开始爆炸。USMC开始对这个军火库进行毁灭性的摧毁。里奇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头部被他自己的迷彩汗巾盖上了。但是摘下夜视仪的唐生可以清楚的看见红色混和着白色的液体流出了盖着的迷彩汗巾。他闭上眼睛,靠在直升机的舱门。不断爆炸的火光映红了他饱经沧桑的脸。他闭着眼睛用右手摸出小酒壶,喝了一口sherry。这是他的习惯,每次战斗结束以后必须喝一口sherry。然后睁开眼睛,从胸袋里面取出那抽剩下的半根云烟,哆嗦着手点着了,伸伸的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立即进入他的肺,麻醉了他的部分感觉。他再吐出来,眼前立刻升起一团烟雾,随即就散去了。无声无息,真的是无声无息。有谁能够知道烟的重量?一向不肯怎么思考哲学问题的唐生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美籍华人拍的电影《烟》里面的一句话。是的,有谁能够知道烟的重量?他转向渐渐远去的正在爆炸的村庄。天色真的已经接近拂晓,东边血一样红的朝霞出现了。轰隆隆的爆炸声音不断,血一样红的朝霞和爆炸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还有他的眼睛,和他的心。整个机舱里面都没有声音。他抽了一口那小半截的云烟。断肠人,真的在天涯。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7(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2:00本章字数:3684)林志远从戴高乐国际机场出来的时候就傻眼了——这个也不稀奇,1992年的中国大陆青年到了西方国家的首都一般都差不多的感觉,那个时候的信息还没有这么发达,对资本主义繁荣景象的理解也仅仅局限在画报和有限的新闻报道上,再有就是不多的西方电影和录像带,那个时候还没有影碟,录像带也不是那么普及。所以如果说他对法国巴黎这个欧洲著名世界著名的大都市的认识是一穷二白真的是一点都不过分。看着满街的车水马龙他就真的开始发晕。天知道那个法国外籍兵团募兵处这个鬼地方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拿的是自费留学的签证——为了办下来这个签证,在省会某政府机关工作的母亲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的。实话说也真的是花了不少钱,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花了家里钱,就是因为自己那一架把好好的毕业证书打飞了,还得用钱给捡回来。其实心里真的是很愧疚的,但是没有办法,就是自己不要——那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要了,从新开始我要那个劳什子毕业证有个屁用啊?!我的人生要在欧洲最强悍的硬汉集体中重新开始书写!我要作一个大写的人!我要作最勇敢的战士,来和过去的林志远作一个告别!但是家长不可能不要啊?就是时间再过去10年,2002年的时候,学生的家长也不可能对大学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看的那么开脱啊?于是就得请客,请客当然要吃饭,这就是钱了;但是还是小钱,真的是得想办法送礼,礼物也是钱,那个还真的就不是小钱了,送礼还得艺术,不然就很麻烦,直接送人家都不会要,闹不好给你交上去搞得事情更被动了;那就还得找准备送礼的对象的熟人,又得请客,这不也是钱么?左跑右跑,还是把毕业证和学位证都跑下来了。林志远的心里真的是很愧疚的。他真的想对自己说:“算了,就这么好好的在家里过吧,别折腾了。”但是他毕竟只有18岁。18岁,总是会有梦想的,尤其是男孩子。年轻必然就意味着冲动,这个是改不了的。他还是对母亲开口了:“妈,我想去法国留学。”这口一开,脸真的在发烧。不能不发烧,毕竟是撒谎啊?!留学,留什么学?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到法国想干什么吗?是啊,legionnaire。他要作一个legionnaire。其实他是真的想了好一阵子的,那天从酒吧回来,他一夜没睡,在船舱自己那张小床上真的是辗转反侧。Legionnaire,兵团战士?从军?还是在法国当兵?——在他的脑子里面真的是没有这根弦子的,想都没有想过。军队他不熟悉么?不可能啊?他老子不就是解放军陆军某集团军的炮兵团长么?二十年的老兵啊?现在还是现役啊?他可是从小没有想过当兵的,军队是个什么地方?是个极端压抑个性的地方,象他这种性格的人能当一个好兵么?还不给彻底整死?!再说了,当兵干吗非要跟法国当啊?自己要是想当兵的话,那还不是跟老子说一声的事情?中国人当法国兵?为什么啊?算了,想这个鬼子的事情干吗啊?睡觉。但是还是睡不着,绝对是睡不着。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那就是Shadow的眼睛。这双眼睛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那种犀利的眼神是不能忘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显然已经不能用曾经沧海难为水来形容了。那双眼睛隐藏的,是一种深深的忧伤。是的,忧伤。在那犀利的眼神下面,林志远看到的是一种忧伤。真正的饱经沧桑的忧伤,深深的忧伤。“小伙子,你想忘记过去从头再来吗?去作一个legionnaire,你会忘记过去的,因为过去的你已经死了,不会再复生。”Shadow的声音再次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他在告诉自己什么呢?过去的他已经死了,现在是一个新的他。结束了一种生活,开始新的一种。是的,新的生活,具有那种犀利的忧伤的眼神的男人的生活。我也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把过去的一切抛开。林志远在最后是这么想的。当然第二天一醒又开始犹豫了。接着又是一个思想斗争的过程。这些都叫什么事情啊?!如此反复,一直到他实习结束回到学校。他来到图书馆,找出来那本叫做《豺狼的日子》的小说,看了一遍。没有看太明白,就又看了一遍。最后得出个结论,这个鬼地方不是自己去的。——殖民地的法国外籍兵团?那不是帝国主义的打手么?压迫受苦受难的殖民地人民的,我当他的兵?开玩笑!——于是就把小说一扔想干点别的,但是没过多久又拿起那本小说。这回就和那些想法的关系不大了。激动,是的,是激动。因为一种新的生活在给18岁的林志远打开大门。他到不是说自己要作一个“豺狼”那样的职业杀手,这个时候他还对杀手是很排斥的,起码也是不接受。为了钱去杀一个人,不是他的道德理念能够接受的。他被吸引的是外籍兵团那种精神——虽然在这个小说里面没有多少体现,但是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影子的。那种全新的充满挑战的生活,战争、职业军人、荣誉和信念——甚至是为了某种信念不惜一切代价的坚韧——这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生活,不是么?这种生活不是全新的么?对于18岁的林志远来说?真正的硬汉的男人的生活。于是他开始刻意搜集关于法国外籍兵团的资料——但是资料真的是太少太少了。但是他还是闹明白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就是首先要到法国去,而且不能用跟旅游团过去,那是给自己找罪受,因为导游会把所有游客的护照收起来以防止游客“自留”当地。这个其实真的不新鲜,出过这方面的事情。还真的不在少数,甚至有半夜偷了导游保管在房间的护照的。各个旅行社对这种事情都非常谨慎,自己没做过贼所以这个路子就不要想了。而到法国外籍兵团报名是一定要自己带着护照去的。还有什么法子呢?就是自费留学——但是又是钱的问题出来了……这个真的就是问题了。老子老妈都不是作生意的,也不是什么管着某方面的官僚,钱是存着的,估计也能够自己办理出国手续的——但是那是老子老妈从死工资里面一分一分扣出来存着的,他们一个是政府的办事员,一个是现役的军官,那是多少年的积蓄啊?林志远真的是犹豫了再犹豫的。但是,要不怎么说……梦想就是梦想,年轻就是年轻呢?结果就是他还是说了。说了以后呢?就是老子老妈研究,最后得出结论孩子想出国学习是好事——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进呢?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只要孩子是为了学习的目的,就是卖血也要供孩子学习,何况现在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再说了,孩子还年轻,上学就早,大学毕业也才18岁,正是接着学习的好时机。这么多朋友亲戚的孩子都出国留学了,自己的孩子想出去学习知识见见世面有什么不对的?于是就同意了,然后就是开始张罗。1992年,办理出国留学真的不是太容易的时候,那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留学中介(虽然中介确实是声誉不好,真的是臭街了,但是有的大的中介还是能办事的),只能靠家长去跑。林志远一个毛孩子能使上什么劲头呢?接着就真的办下来了。去法国自费留学,到南部的一个大学,先学习一年语言,然后进入研究生课程的学习。是什么专业林志远到现在还真的想不起来了,因为当时就没有打算去学,后来进了兵团就是新训中心的痛苦磨砺,马上就什么都给忘了。后来这件事情他还真的后悔过,那时候已经是移民澳洲以后找工作的时候了,婉儿陪着他东奔西跑,但是真的是找不到工作。那个时候自己就想如果自己当时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再后来还是他的命好,参加了澳洲国防军算是有了个正式的归宿。毕竟是国防军的正式成员了,不再是和无根的浮萍一样漂泊的雇佣兵了。——还是说到1992年,林志远终于踏上了前往法国巴黎的旅程。他是在首都机场上的飞机,老子老妈从郑州专门跑来送自己的。老妈还是不停的唠叨,嘱咐自己这嘱咐自己那。老爸呢?穿着解放军上校军装的老爸语重心长:“好好学习,多学点资本主义有用的东西回来,少沾那些不三不四的。资本主义社会有好的地方,但是也有改不了的弊病——你要好好的记住我的话,不要给我和你妈丢人,当然,更不要给祖国丢人。”林志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点头。然后就上飞机了。最后在舱门回头看一眼,其实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林志远还是翕动着嘴唇:“爸,妈,我走了……”然后赶紧钻进舱门,不然眼泪就得流出来了。然后,就是在戴高乐机场外面看着车水马龙发傻。一直到下了机场大巴才知道,原来,那还是巴黎的郊区。 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8(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3:00本章字数:4480)欧阳婉儿坐在姑妈家的水果店的门口翻着那本萨特的剧本选集,看的索然无味。她的心思不在这本书上,眼神一直在发飘,显得心神不宁的。如果一个17岁的女孩心神不宁最可能的解释是什么?那就是跟爱情有关系。欧阳婉儿当然也不能例外。眼睛忽闪着跟蝴蝶一样,就在想着怎么编个理由跑出去。她不知道秦天是不是真的在等她,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婉儿是知道自己在想他的。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国留学生总是那么含笑的看着自己,从他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开始了。那是三个月以前,现在呢?在这个盛产浪漫的爱情之都,三个月的时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切都顺理成章。相爱。但是问题是父亲从奥兰治来巴黎看她了,这就比较麻烦了。父亲虽然在法国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真的还是个老古董脑筋。虽然很疼婉儿,但是婉儿真的是不敢跟他说自己恋爱了这个在法国女孩看起来不是问题的问题。从小父亲对她就管的很严,完全是古板的华裔对待子女的那一套。虽然婉儿从来没有跟他提及过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凭着她对父亲的了解,这种事情真的是不能多说的。不然父亲肯定得见见秦天——倒是不至于反对,因为婉儿相信父亲虽然古板,但是不是不开通的人。问题的关键就是父亲见秦天算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还真的跟父亲说的和母亲相爱的过程一样,双方家长都要互相往来?然后交往一段时间再顺理成章的结婚么?那叫什么事情啊?心乱如麻,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溜出去。父亲在里面跟姑妈一家说话,说的是什么也听不清楚,她也不想听。来巴黎上大学是婉儿自己的主意,但是如果姑妈不在巴黎的话,自己肯定也是来不了的。母亲过世以后,饱经风雨的父亲对自己的爱已经到了一个呵护的地步。虽然可以理解,但是一向乖巧的婉儿真的是多少有点逆反心理的——她非要到巴黎来上大学就有想自己独立的打算,这个在法国的女孩里面真的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要获得父亲的理解和支持真的是太难太难了。她是真的不想住在姑妈家里,但是最后的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住在姑妈这儿——不然父亲真的是说到底也不会让自己来的。姑妈其实是很开明的,不象父亲那么老古板,对自己很照顾,但是除此以外对自己什么都不过问,所以也没有觉得什么不方便的。就是跟秦天开始了自己的初恋也没有觉得不方便——只要不在外面过夜或者带秦天到家里过夜,姑妈是真的不会多问一句的。但是问题是现在父亲来了,他过一段时间一定要来看自己一次。于是婉儿就出不去了。今天是周末,根本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不陪着昨天刚刚到的父亲,而出去找同学玩。莱丝给自己打了电话,她知道是秦天委托她打的,但是还是出不去啊。17岁的婉儿也真的想不出来什么谎言能够瞒过一向精明过人的父亲,她知道父亲的厉害。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她还在胡思乱想着,书也一页没有看下去。“Bonjour. Est-ce que je puis vous poser une question……(小姐,我想打听一下……)”不熟练的法语飘进了她的耳朵,婉儿抬起头,眼睛忽闪了一下。一个瘦削的中国青年站在水果店的门前,手里拿着一张巴黎的旅游地图,腼腆的看着自己。他背着一个破旧的牛仔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手提箱,满天是汗。婉儿笑了,睫毛忽闪一下,又是一个刚刚来到巴黎的中国留学生。“Je veux sais……(小姐,我想问一下……)”林志远费劲的组织着自己脑子里面的那几个法语单词,他是自学了一段时间的,但是真的到用的时候,还是不能一下子就从脑子里面跳出来,跟母语一样方便的。“中国海员吧?”婉儿用国语说,从小父亲就一直教她说国语,甚至还要她背唐诗宋词。所以她不象有的在法国出生的第二代华裔孩子一样,只能说法语不能熟练的说国语。而且她的国语文章也写的不错,在当地的华语杂志上还登过几个小散文。这都是父亲从小严格要求的结果。林志远一怔,随即腼腆的笑了。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航海公司的衬衣,上面有明显的标志性的汉字和英语的缩写。“是的。”他这个时候才认真打量面前的这个女孩。这一看就不得了,心里面忽悠一下子就开始飘了。也不能说林志远没有见过什么漂亮女孩,大连出美女在全国都是有名的。问题是在巴黎这个到处都是外国人的地方,忽然一下子看见一个漂亮的中国女孩,而且对自己说的是母语,那种感觉是真的很难形容的。而且婉儿也确实是个漂亮的东方女孩,那种漂亮不是炸眼的美艳,而是犹如一股馨香一点点的沁入心底。“气质女孩”是个什么含义,在林志远看婉儿的第一眼就很淋漓尽致的在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具体的体现。东方民族的小家碧玉和法兰西民族的浪漫柔情在这样一个女孩的身上有机的统一起来,这种气质真的是他在国内从来没有见过的。真正能够在一个男孩心底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往往不是那种看上去就美艳的女孩;美是需要回味的,当然前提是眉眼漂亮身材好,然后值得回味的往往就是气质了。婉儿对他那种眼神并不觉得奇怪,漂亮女孩被这种眼神盯着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后来她回忆一下当时的自己,也真的没有什么太特别的——系着自己的天蓝色头巾,蓝色方格的裙子,这些也不过是自己很平常的打扮啊?没有什么刻意的修饰。但是如果说是什么“一见钟情”,好像还真的不合适。因为在那个时候的林志远和欧阳婉儿心里,都还没有对方的位置。欧阳婉儿的心里是另外的一个中国留学生。林志远的心里呢?是legionnaire之梦。那天对于他们两个来讲,不过是一种偶然的相遇罢了。在汉语里面,可以用“邂逅”这个词来形容。除此以外呢?就什么都没有了。欧阳清文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林志远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以为是女儿的熟人——这个“熟人”是有多种含义的,就咳嗽一声。林志远这才回味过来。欧阳清文板着脸,什么都没有说。他一向就是这样,在女儿的“熟人”面前更得这样,不然以后怎么会有地位呢?其实他真的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女儿要是真的有了“熟人”,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理解的事情。他再看一眼林志远,才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身上背着手里拿着的都是行李,能是女儿的“熟人”么?“爸,你们说完话了?”婉儿问。“啊。”欧阳清文点点头,还是看着林志远:“你有什么事情吗?”林志远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赶紧问这位老先生:“先生,我想打听一下路。”婉儿笑了:“对不起,你说你想去哪儿?”林志远说了自己想去的大街,还有门牌号码。婉儿还没有想起来那条大街在哪儿,欧阳清文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你去那儿干什么?”林志远一怔。“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欧阳清文问他。“知道。”林志远说,“法国外籍兵团募兵处。”婉儿这才明白过来父亲怎么一下子那么严肃。欧阳清文咳嗽一声:“你想加入外籍兵团?”“是的。”林志远点头。“你从大陆来的?”欧阳清文问,他看看林志远的衬衣胸袋上面的文字,“水手?”“对。”林志远说。“你为什么要加入外籍兵团?”欧阳清文问。林志远心想你是谁啊?问个路还那么多的事情?——但是他没有说,人在国外处处得小心,何况自己是求着人家?“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林志远说。“你回家吧,外籍兵团不是你去的地方。”欧阳清文面无表情的说。“为什么?”林志远问。欧阳清文没说话,也没有什么新的表情。一些往事就从他的心底涌出来,赶紧压下去。“对不起,打搅了。我告辞了。”林志远转身就走,不说就不说,教训什么人啊?!“你回来!”林志远转身。欧阳清文看着他:“你多大了?”“20。”林志远故意把年龄说大一点。欧阳清文看着林志远,半天才说:“我告诉你,小伙子——一旦你真的踏进外籍兵团的大门,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你会流血,会目睹牺牲,也会体味被出卖的痛苦。趁你还没有走进那个门,回家吧。”“谢谢。”林志远说完,转身大步走,突然又回头。欧阳清文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买个苹果。”林志远赌着气说,他真的是渴了,折腾了一上午还没有喝一口水。婉儿拿起一个苹果给他,林志远接过来:“多少钱?”婉儿说了。林志远从兜里取出钱包掏出钱。欧阳清文就说:“不用了。”林志远没答理他,直接就把钱给塞到婉儿手里,然后赌气地看着欧阳清文的眼睛咬了一口苹果,转身大步就走了。欧阳婉儿看看林志远的背影,又看看父亲:“爸,你怎么不告诉他呢?”欧阳清文苦笑:“你以为我不告诉他,他就不会去么?——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一定会去的,而且会成功的。——但是,他会后悔的。”欧阳婉儿不明白,那时候她才17岁,父亲很少和她说这些事情。“你知道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婉儿不明白。“就是没有后悔药吃。”欧阳清文说完,转身进去了。只留下婉儿一个人,拿着本书在想父亲的话。——后悔?那你还戴着外籍兵团第一伞兵团第一伞降战斗连的胸章干什么呢?最后也没有想明白。于是就不想了。这一天,对于婉儿来说,是很平常的一天。甚至在她喜欢记下今天所见所闻的一切的日记里面,也没有写下这个问路的中国青年一个字。但是对于林志远来讲不平常,因为他在踏上寻找梦想的旅途。这次邂逅发生在1992年某年某月的巴黎。林志远18岁,婉儿17岁。欧阳清文54岁,他的胸前戴着的是法国外籍兵团第一伞兵团第一伞降战斗连的胸章。那是他青春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回忆,因为他的青春留在了一个叫做阿尔及利亚的地方,而他付出青春和热情并且以为是一生的骄傲的部队,已经解散了。只剩下那些破碎的回忆。但是准备去参加法国外籍兵团的中国青年林志远却不认识这个被兵团视为骄傲和忧伤的传奇部队的徽章,他也不知道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兵团华裔老兵。更不知道这两父女,日后会成为他的未婚妻和准岳父。这就是1992年某月某日发生在巴黎的一个事实。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瞬间罢了。 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9(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3:00本章字数:2951)“Pourquoi venez-vous ici?(你为什么要来外籍兵团?)”“Je veux être un volontaire servant la(我志愿加入兵团,为法国服务。)”这句法语林志远说的很流利,因为他对着镜子练了不止一百遍。对面的那个士官连看都不看他,显然这种话听的也不止一百遍,一千遍都有可能。林志远不认识外籍兵团的军衔,在国内能够找到的关于法国军队的资料真的是少之又少的。他一直到了新训中心才回忆起来,对面坐着的是个Caporal-chef,这个军衔怎么翻译成汉语其实不容易。外籍兵团在下士到中士之间就是这个军衔,如果生硬的翻译过来就是“下士长”。在中国军队是没有这样的军衔的。林志远又跑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外籍军团招募站的,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狼狈不堪的穿过街道走进大门,这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穿着整齐的军服的兵团战士——卡其制服,白色腰带,红色流苏,当然少不了的是那顶标志性的白色高顶军帽Kpei Blanc——当时林志远的心就开始激动起来了,真的很帅,而且用句日后流行的话讲就是很COOL的感觉。那个士兵挥手拦住他:“Vous ne pouvez pas entré ici.(你有什么事情?)”“Je veux joindre la La Légion Etrangère(我想参加法国外籍兵团。)”林志远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说。士兵看看他,随后收下了他的护照:“Suivez-moi.跟我来。”林志远就忐忑不安的跟着他穿过大门来到招募站的门口,士兵示意他等着。林志远就坐在门口的大红长椅上等着,心里在暗喜:还好,今天没有人来。过了一会,里面喊他的名字,他就进去了。然后就是看见了这个Caporal-chef。这个面无表情的Caporal-chef接着的下面这句话是他没有想到的。“Vous pouvez aller maintenant. (你可以走了。)”士官合上夹子,“Pas voici s’’adapter à vous.(外籍兵团不是你来的地方。)”“Pourquoi?(为什么?)”林志远一怔。“Nous rêveur du besoin de donot, nous avons besoin de soldat.(我们不欢迎说大话的梦想家,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战斗的士兵。)”士官面无表情。林志远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Après!(下一个。)”士官伸出头去喊。“Attente, monsieur.(等等,长官!)”林志远结结巴巴的说,“Pouvez-vous attendre une seconde?(我可以再说一句吗?)”“Oui. Je puis(说。)”士官看着他的眼睛。“Je veux avoir une nouvelle vie……(我希望在兵团获得新的生命,我想和过去的自己告别……)”林志远结结巴巴的组织自己的语言,“”士官看着他:“Avez-vous un ennui?(你惹了什么麻烦了吗?)”“Pas vraiment. Je veux juste être des hommes aux bras.(不是,我只是希望能够有一种新的生活的,我想成为一名职业军人。)”林志远说。士官想想:“Vous connaissez-vous devez-vous payer cela?(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Oui……(是的……)”林志远恳切的说,“ma jeunesse et ma vie.(青春,或者生命。)”“Vous souhaitez cela?(你甘愿付出吗?)”“Oui.(是的。)”士官看看他衬衣上的英语缩写:“Vous êtes un marin?(你作过水手?)”“Oui.(对。)”林志远点头。——终于打到效果了,这是他专门穿的。海员这种富有挑战性的职业或许会对他通过面试有所帮助。“Puits.(很好……)”士官看着他,“Préparez pour faire face à l’’ennui?(有没有准备面对困难?)”“Le marin peut faire face à n’’importe quel ennui, et je suis l’’expert du marin.(水手是克服困难的行家,而我是水手中的行家。)”林志远流利地说,终于捞到了他背台词的机会。“Je garderai mon devoir et honneur pour un volontaire.(我将会牢记我作为志愿者的责任和义务,克服一切困难。)”士官笑了,说不清楚是什么含义,有满意的成分,也有调侃的成分。“Bon.好吧。”林志远的心里一阵激动。士官拿出一份合同……(此处因故删除一部分,按照不成文的规定,这一部分是反应法国外籍兵团不能涉及过的禁区,为尊重该部队的传统,特此删除;并不影响完整小说的阅读——作者)——Marin De Zhang,这个名字是他的兵团假名,从此他的“林志远”这个名字将不被人知道。这个假名就将伴随着他在外籍兵团服役的生涯,至少是五年。但是林志远相信不止是五年。因为他的梦想是成为军官,法国外籍兵团的第一个华裔军官。当时的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他希望能够在法国外籍兵团这支以强悍的硬汉著称的欧洲劲旅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是的,18岁的林志远希望创造自己的历史。在他写完那个假名,他知道,自己新的生活开始了。虽然还没有开始进行新训中心的挑选,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留下的。然后他意气风发的被带上2搂一个大厅。接着就傻眼了。一大厅的候选者,几十双眼睛对他来了个扫描。林志远迅速的数了一下,38个。加上他自己,39个。他找个位子坐下,这个时候开始感觉到压力。这38个候选者里面,其中真的是不乏人高马大的欧洲人,坐在他身边的就是个红色头发的壮汉。他坐在这个壮汉的身边,几乎跟猴子一样瘦小。按照他对外籍兵团的粗浅了解,面试只不过是个简单的过场。真正的选拔,在马赛附近的兵团总部新训中心的选拔还没有开始。他的legionnaire之梦,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能不能圆了这个梦,真的是未知数了。林志远的心里开始紧张。随即开始坚定的在心里发誓,当然也紧张,那个是免不了的:“legionnaire,我一定要成为legionnaire。”——谁没年轻过呢?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0(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4:00本章字数:3283)黄昏的时候天气变得愈加闷热不堪。穿越非洲这个天杀的地方的热带丛林已经成为唐生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种天气的炎热和内心的焦灼不仅是他所熟悉的,甚至已经是他不会离开的忠诚的伴侣。小心翼翼的潜行,谨慎周密的观察,还有就是神经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在无线电的静默中仔细的辨别侦听的各个频道的电台通讯,虽然不一定听得懂不同频道的不同密语甚至是不同语言的密语,但是从语气和呼叫的频率中还是可以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处于一个变得危险的境地。狙击手的命运就是这样。这种重复的单调和无聊,就是他们生命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唐生自己是没有闲暇顾及这些的,他在仔细地沿着观察手指引的路线缓慢的前进。他的耳边只有自己低沉的呼吸声,由于这种难耐的静谧变得粗重起来。观察手小心的指引着他的前进,手语也很缓慢。这让唐生觉得放心,因为这显示这个新的搭档不是个急性子。对于狙击手和观察手来说,急性子是最大的天敌。德国裔下士库尔特是他的第四个观察手,是刚刚从伞2团第四狙击手和爆破连抽调上来的。这个今年26岁的日尔曼小伙子也是金发碧眼,来自前东德人民军的伞兵部队,那也是一支著名的欧洲劲旅,在东西方的长期冷战中一直被顶在可能爆发世界大战的最前沿。实际上唐生对德国军队的印象一直就不是很好,原因有两个——第一, 他是彻头彻尾的反纳粹主义者。对于二战德军别管是党卫军还是国防军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休假时候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去德国旅游找茬子暴揍德国新纳粹组织的小杂种,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每次去德国旅游都会被警察礼送出境。德国的新纳粹小杂种实际上在德国国内也是被封杀的,纳粹的标志和口号都是违反德国法律的,但是后来唐生一直没有搞明白的是,为什么在中国国内会有那么多哈德甚至是哈纳粹的小孩子?华裔在纳粹眼里也是猪狗不如的劣等民族啊?难道那些小孩子们疯了吗,二战时候的党卫军和德国国防军是绝对不可能吸收华裔的,就是现在德国的新纳粹组织也绝对不可能啊?那帮杂种在欧洲都干了什么好事,难道说的还不够多吗?——这帮小家伙就欠在德国被新纳粹组织的小杂种砍上两砖头。每次他在无聊的时候浏览国内的军事网站的时候,看到那些公然对德国纳粹和二战党卫军献媚的小孩子的帖子,总会哭笑不得地这么想。难道中国国内的法律对公开宣扬纳粹主义没有什么限制吗?——甚至有公开叫嚣“我们的元首万岁”的中国小孩,我的天爷啊?!那是“你的元首”吗?你知道在“你的元首”心里你是什么吗?是猪狗不如的劣等民族啊!——唐生真的是对这些一直没有搞明白的,或许是这些小孩们脑子里面都进水了?他服役期间的长假,经常会自己走在德国什么地方的街头,穿着便装,遇见光头党的德国新纳粹小杂种就会主动找碴子。他的凌空边踢和腾空后踹在不同城市的德国警察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在他们赶到出事现场的时候,唐生往往都在用这两招最过瘾的在修理这帮纳粹小杂种;有一次警察没有及时赶到,他被打跑的纳粹小杂种叫来的同伙包围了,几十个拿着刀子和铁棍的小杂种以为他也是在德国的留学生,就叫嚣问他是哪个学校的,唐生什么都没有说,缓缓的脱下自己的上衣,把T恤的左边短袖撩上去,露出了自己的刺青——持剑武士,这是法国外籍兵团第二伞兵团的标志。法国外籍兵团的伞兵在当代欧洲军队是个什么位置,在欧洲是不会没有人知道的。于是那帮纳粹小杂种的头子就气急败坏地喊:“今天放过你!下次一定杀了你!我们走!”唐生还没有出手,人都跑了。每次警察来的时候都会劝他何必跟这帮小杂种置气?下手那么狠?唐生总是哭笑不得,因为他都还没有真的出手啊?他把这个意思表达给德国警察,德国警察们都惊了。雇佣兵,尤其是专门执行特战任务的老雇佣兵油子是个什么概念,德国警察就算不了解,这回也是有了一点小小的认识了。于是赶紧给他礼送回法国,不敢再让他在德国的大街上忽悠。但是下次他还是会去的,这是一直孑然一身的唐生的一个人生乐趣——就是教训新纳粹的小杂种。他早年在欧洲作小生意的时候,就被这些纳粹小杂种欺负过不止一次。当时是没有人答理他的,包括德国警察。这是太正常的事情了,你个跑小生意的被纳粹小杂种的抢了或者群殴了,算个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唐生不是为了这个参加外籍兵团的,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去当雇佣兵想着给自己报仇这种小孩子才会做梦的傻事;但是后来等他真的在法国外籍兵团第二伞兵团的特别突击队员里面占据了一席之地,当他这个华裔士兵被战友们敬畏地称之为“幻影狙击手”的时候,当他在休假期间开始修理新纳粹小杂种的时候,那种痛快淋漓的发泄的同时,他明白了一个真理。那就是——人想不被人欺负,就得靠自己强大。唐生对德国军队没有好印象的第二个原因,就是现在的德国军队的素质确实不行。这些事情说起来似乎不容易被人理解,但是确实是真实的。联邦德国军队的装备可能是一流的,但是素质真的是不敢恭维了。在外人眼里,德国应该有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武装部队,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由于二战的影响,德国民众对军队的印象不好,所以在兵源上受到了影响,选择的余地非常小;由此导致的入伍的士兵对军队的热情不高,训练标准和实际的战斗力都是大打折扣的。唐生的战友里面有在德法旅服役过的,他们对德国当代士兵的看法也是不高。但是库尔特这个小伙子使得唐生对德国军人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东德人民军的素质要比联邦德国军队的素质好的多,不是一个水平线的。看来冷战时期的东方集团的军队确实是整体素质要比西方集团高的,东德伞兵部队的退役士兵的军事素质还是相当好的,是可以信赖的战场上的搭档。最早的怀疑和担心一点点的打消了。就在这漫长的穿越非洲热带丛林的过程当中。库尔特的父母都是原来东德的政府公务员,大致相当于中国国内的科级干部,收入在原来的东德算是中等,儿子是人民军的精锐部队——伞兵部队的战士,这一家在东德是很让人羡慕的。但是在东西德合并的时候,这一切都改变了。先是库尔特本人的部队解散了,联邦德国的国防政策和东德的有很大的不同,国家的合并不代表军队的合并,东德人民军其实是相当于整体被解散了,只有极其少数的军官和士兵被吸收进了联邦国防军,大部分都失去了在军队继续服役的机会,库尔特也不例外;接着父母工作的政府部门被解散了,国家的合并也不代表政府机构的合并,于是父母也失业了。原来的被人羡慕的家庭就变成了破落户。为了解决家庭的困难,同时也是为了能够继续在自己习惯的军队环境中生活,库尔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法国外籍兵团。他穿过斯特拉斯特堡的法国边境,在斯特拉斯特堡的法国外籍兵团募兵处报了名。在新训中心的表现使得他得以能够进入第二伞兵团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并且干起了他的老本行——狙击手。在第四狙击手和爆破连他干的不错,但是一直没能够进入报酬更高和更有传奇色彩的伞兵特别突击队,这一次里奇的阵亡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无论是为了解决家庭生活的困难还是满足自己的最精锐的战士的梦想,他都是对这个机会感到珍贵的。但是他是一个成熟的战士,一个成熟的战士就是会珍惜这个机会,但是不会表现在军事行动中。他会用一颗平常心来进行自己在军事行动中的每一步。这就是所谓的职业军人的职业素质。这一点是唐生真的感到满意的。一个配合默契的观察手,不仅是培养和磨合出来的。天生的职业素质也很重要。现在库尔特做到了这一点,唐生是可以放下一半心了。另外一半,是要在执行过几次行动以后才能放下的。现在就是一次行动,而这次行动的难度并不大。狙杀一个目标而已。这是太正常的任务,对于唐生这样一个资深的狙击手来讲。正是验证库尔特的好机会。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1(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5:00本章字数:1864)三天前,唐生被召到了法国外籍兵团驻扎在索马里的维和部队指挥部。在摩加迪沙的这座三层建筑物是用一座土黄色的办公楼改建的,之前是联合国难民署的机构在使用。除了特别突击队的指挥官让·巴贝中校,还有一个穿着领口有汗渍的灰色衬衣的半秃顶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正倚坐在指挥部的会议桌旁——这是个公然的违反法国外籍兵团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传统和习惯的冒失动作,但是没有人制止他。这就说明两点:第一,他不是军人,第二,他的级别和地位并不低,起码不是外表这么看上去龌龊的。“你好,长官。”唐生举起右手,指尖贴在绿色贝雷帽的帽檐敬礼。“稍息,上士。”让·巴贝中校随手还礼。“我接到您的命令,并按照命令在规定时间赶到。长官。”唐生背手跨立,严肃的说。“第四特别突击队幻影狙击手?”那个半秃顶的中年人说,他看着唐生,咖啡杯子正好在他的嘴边,说完就喝了一小口。唐生不喜欢他的眼睛,指挥官的眼睛是火一样火热的,而那个中年人的眼睛则跟眼镜蛇一样冷冰冰的,被他看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粘乎乎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让人不舒服的。“是的,长官。”唐生有礼貌的说,但是语气是不卑不亢的。“你的指挥官对你很欣赏。”那个中年人显然对他的这种态度不是很介意,放下咖啡杯子用手绢擦擦嘴,然后对唐生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我叫皮艾尔。”唐生犹豫了一下,在军队握手这种礼节是不多的。但是他还是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叫Shadow。”感觉……很不舒服。是的,皮艾尔的手也是冰冷的,就算在非洲这个地方,他的手里的汗也都是凉的,而且果然是粘乎乎的。唐生和他握完手以后,是恨不得马上就去洗手的。但是当然不能,于是继续背手跨立。“皮艾尔先生是对外安全总局的一个部门主管,他们有事情需要你去作。”让·巴贝中校双手撑着自己面前的桌子说。“是,长官。”唐生回答。“对于你来讲很简单,上士。”皮艾尔拿出一个大信封,抽出几张照片丢在桌子上,于是滑开来。唐生可以看到,是一个黑人,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便装;有标准照,也有显然就是偷拍的。“泰迪,我需要他。”皮艾尔盯着他的眼睛。“是,长官。”唐生回答,这个真的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皮艾尔缓慢的说,以便让唐生能够明白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他,叫泰迪,自封为上校,几内亚民族解放阵线指挥官。根据情报人员的线索,他的部队将对我们的钻石公司的矿场进行突袭,妄图以此驱赶走他认为的所谓的国际钻石托拉斯。这严重威胁到法国的利益。上士,作为法国武装部队的一员,我想你知道该做些什么。”唐生看看桌子上的照片:“明白,长官。”“需要多久准备。”“一天,长官。”唐生说。“能不能半天?”皮艾尔说,“这次任务很急切,我们必须尽快动手。”“一天,长官。”唐生强调。“为什么?”皮艾尔问。“我需要研究目标资料、当地的军情民情、拟定方案并调集人员,长官”“……好吧。”皮艾尔想了想,“最后期限以内,我要他。”“明白,长官。”唐生回答。“全看你了,幻影狙击手。”皮艾尔最后说。唐生没说,那种装出来的诚恳他看的出来。“你去吧,上士。”让·巴贝中校说。“是,长官。”唐生最后敬礼,转身离去。“上士。”唐生回头,看见了让·巴贝中校火热的眼睛。“是,长官。”让·巴贝中校看着他,半天:“小心点。”“明白,长官。”唐生敬礼,让·巴贝中校还礼。然后他离去了。最后他听见指挥部里面,皮艾尔在说:“你确定他能够完成任务?一个中国人?”“他是幻影狙击手,我最好的狙击手。”让·巴贝中校肯定的说,语气中是有不满的,显然是对这种质问感到不高兴。唐生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冷笑。“杂碎。”他的牙缝挤出一句中国话。在他的眼里,情报机关的特工都是杂碎。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2(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8:00本章字数:3809)“如果我叫你们这帮家伙是一帮又蠢又肥的丑丫头,你们有意见没有?!”“没有,下士!”“如果我叫你们这帮家伙是一群又懒又臭的死猪猡,你们有意见没有?!”“没有,下士!”林志远穿着绿色的运动服,剃着光头,在环绕新训基地武装负重跑的新人队列里面声嘶力竭的高喊。Castelnaudary,法国南部城市吐鲁斯——Toulouse东南大约50公里的地方的一个小城市。法国外籍兵团在这个小城的附近有4个新训中心,那些训练基地被称做“农场”。军团的4eme Regiment Etrangere--负责新训的单位驻扎的地方4个训练连每连各自负责一个农场,专门收拾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来这里送死的新人,如果用现在流行的话就叫做“菜鸟”。林志远日后回忆起来,这个地方算是半个地狱。后来经历的几次战争,又是半个地狱。其实和他今后的经历的战争相比,根本谈不上什么艰难。只不过,新训中心是他踏入地狱的开始罢了。对军队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每个外籍兵团的老兵都不会后悔最后离开了外籍兵团这个 *** 的地方,因为那里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血和泪;但是日后一旦回忆起来,还是在恋恋不舍的,其实是自己纯洁的青春和梦想消逝的那个外籍兵团。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到外籍兵团,但是一旦你在这里完整的呆了五年,你会在很久以后的某个夜晚突然黯然神伤,想起白色的Kpei blanc,也会想起激情四射的青春,虽然那时候你可能是为了职业军人的梦想,也可能是为了国籍,为了赚点钱,但是你还是单纯的生活在一个硬汉成灾的部队,战斗在那些陌生国度的战场。没有什么别的了,再回忆就是那些你不能忘记的人,那些牺牲在你的怀里的战友弟兄或者活生生被屠杀的无辜民众,甚至是……被活活烧死的婴儿。但是你还是会想起法国外籍兵团,会想起最初剃着光头穿着绿色运动服跟狗一样环绕着新训基地跑步的日子。在这里你成为一个精锐的士兵的雏形。虽然你那时候很年轻,不知道雇佣兵的生涯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是,你起码曾经那么单纯的生活过,训练过,战斗过。人这一辈子,你很难说值得不值得,恍惚之间,岁月就过去了。你曾经那也单纯过就够了,还能求得什么呢?虽然一身的伤痕,满心的碎片,但是你就能从头再活一次么?林志远常常会笑,难道要我再加入一遍西班牙外籍兵团么?扯淡,雇佣兵还没有当够么?——何况那里根本不要我,只要说西班牙语的细属地的居民。没有后悔药可买,这是真的——自己的准岳父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说过的话,是至理名言。那么,就不要后悔了。虽然,你的心口还会疼。真的是,一点点的撕裂了那种的生疼。不过你毕竟站在了阳光下面,你抱怨澳大利亚军队菜也好,抱怨澳大利亚灰色袋鼠大爷追着自己的一排士兵满山跑也好,但是——你真的是站在阳光下面了,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和老唐比起来,和这个一辈子孑然一身的老雇佣兵比起来,你还不够幸福么?在林志远的记忆中Castelnaudary是个令他并不怀念,但是想起来也会心里马上就不行不行的地方。他记得在那个土鲁斯附近的小城--Castelnaudary,军团的4eme Regiment Etrangere--负责新训的单位驻扎的地方……他当时很不喜欢那里,新训排一来就带上全部武器和装备在新训基地环绕着来个行军训练。新训排的指挥官一般是NCO(士官),通常是Corporals(下士)。在新训排的岁月一般就是早上跑跑步,白天上法语课、军事训练、marching练习、翻越障碍跑、游泳测试、识图、武器分解、法语考试……晚上要么学军歌要么夜间行军。吃饭前俯卧撑和6米爬绳训练也是跑不了的……说起来真的很轻松,但是真的实际去作了,就真的知道不容易了。林志远的身体素质不弱,水手出身,自己平时也喜欢体育运动,但是在这个地方就真的不是那么太显出来的。语言其实也是不过关的,在巴黎招募站的时候,他练习了几百遍的台词把自己抬起来了,都以为他的法语水平应该不错——结果一来Castelnaudary就彻底曝光了,就会那么几句,剩下的就是零散的单词——他发誓自己是专心学习过的,但是还是不行。毕竟那不是母语啊?一上战术课就更毛了,军语是特殊的词汇领域,在国内是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东西的,连最简单的迂回包抄都要从头学起,下士对他很失望,因为以为他起码是法语说的过去的。在西方人的眼里,欺骗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林志远只能硬着头皮加倍努力。但是他还是有优势的,就是6米爬绳是绝对的高手。一个因为他是水手出身,水手还能不会爬绳么?再有就是他毕竟是亚洲人,身体瘦弱灵活,蹭蹭蹭几下子就上去了。这个还是给他挽回了一点面子的。跑在他身后的是另外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菜鸟,后来林志远再也没有见过他,只大概记得他应该是福州人?还是温州人?名字记得都不是特别清楚了。被淘汰的新人,会被遗忘的很快的,因为在这个地方只有四个中国字可以形容:强者生存。那么弱者呢?只有再见走好。法国外籍兵团的兵员素质不仅在欧洲军队,甚至在世界军队都是很高的,数的上前几名。因为所有的新兵员都是自愿来加入的,而且必须经过这种严格的挑选才能最后进入兵团的单位,在那里接受进一步的专业训练,还有就是不断的出动执行海外勤务。在林志远的记忆中,外籍兵团一般部队的训练强度和整体的战斗力水平,应该和一般国家的特种部队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是后来他在不断的和其他军队接触的时候逐渐意识到的。因为别的国家的军队很少能够进行这样严格的人员淘汰制度,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报名,更不敢轻易的就把志愿者赶到门外面去——而法国外籍兵团是真的敢这么作,因为确实不发愁兵员,每天仅仅巴黎招募站就要迎接的志愿者达到百人之多——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而外籍兵团总不至于每一天都需要人吧?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人趋之若骛,一窝蜂似的往法国外籍兵团扎,说白了很多人是为了法国国籍来的,也有为了赚点钱来的。譬如后来成为林志远一生最重要的朋友的老唐,就是很单纯的原因——小生意作赔了,活不下去了,兜里面只有30个法郎,在巴黎那个高消费的大城市,还能怎么办?当然老唐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后来会成为整个法国外籍兵团第一个在伞2团获得HALO资格(自由伞降,这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华裔士兵(华裔士兵通常在第五空降支援连,战斗连队本身就很少),而且最后居然作了三级士官长,更没有想到会从第二山地连给挑到了特别突击队单位,最后还成为特别突击队的狙击手,真的是戳戳怪事。——这个家伙在混不下去跑到外籍兵团以前枪都没有打过啊?!但是就是发生了,你能有什么解释吗?结论就是有人干这种玩意是真的有天分的。但是,真的是不乏某种带着浪漫梦想跑到这个 *** 的地方来的热血青年。林志远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身边还有几个也是。但是,也真的是有搞笑的事情不断。法国外籍兵团的新训中心,也真的是个蛮搞笑的地方。如果让林志远在2003年写一本关于他的青春时代的回忆录的话,那么Castelnaudary就是他准备开始动笔写的第一个地方。问题是他不会写。谁都不会写。因为涉及到了太多依然在黑暗中的人和事情,雇佣兵的世界永远是阳光下面的。虽然很多人都退伍了,但是还是在雇佣兵这个行当里面混事的。有些人和事情绝对不能曝光。见光就是死。死的,是人,自己绕上是肯定的,但是除了自己以外,还真的不是一个两个。这就是后果。常常有人喜欢了解别人不知道的阳光后面的故事,但是你知道那些阳光后面的故事你了解了会有什么结果吗?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么就要为这些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如果聪明一点的话,就把这些烂在肚子里面,谁也别告诉谁。每天在小心翼翼中谨慎自己的言行,千万不要显露出自己知道这些。你如果笨蛋一点或者干脆是个二百五,就到处显摆自己知道的那点子事情,可能并不是很关键的事情,但是真的就要倒霉了。泄露自己国家的军事或者政治机密,不可能不受到制裁,国家机器都不是吃干饭的;如果你泄露是雇佣兵这个神秘世界的秘密呢?那些发生在非洲、东南亚还有很多混乱地区的政变兵变暗杀绑架等等一系列跟雇佣兵有关系的事件幕后的故事,你泄露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呢?雇佣兵组织不是国家机器,他没有权力逮捕你审判你,更不会那么作。雇佣兵的原则就是一颗子弹完事,或者是……更残忍的手段,以便杀一儆百。进入秘密世界的后果就是这个。你真的想进去吗?林志远会常常的笑,因为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们在拼命的探究阳光后面的世界。无奈的苦笑。是的,苦笑。好奇是人的天性。但是是要付出代价的。当你真正知道的时候,其实真的已经晚了。这就是所谓的——“不归路”。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3(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09:00本章字数:6354)“Di——Di——Di”林志远是被蓝色警报凌厉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的,在那一瞬间他其实也没有睡的很沉。很多烦心的事情压在自己的心里,其实是一种混沌的半睡眠状态。所以他的反应是非常快的,灯还没有拉开就已经拿着自己的AUG步枪跑到门外面了。负责警戒基地的宪兵们、基地守备部队、驻防部队的警戒分队已经在基地里面迅速的跑动着,占据各自的战位,探照灯大开,刺眼的光束转动着。“出了什么事情?”林志远高喊。“我不知道,少尉!”一个被他抓住的年轻的宪兵下士敬礼,跑的气喘呼呼的,“警报是基地司令部拉响的。”澳军的警报分为三个级别,分别是黄色、蓝色和红色。警报的代号和级别是不一样的,分别有不同的含义。黄色警报是最常见的,就是事故警报,拉长的警笛 DiTa——DiTa-——DiTa,通常出动的是工程和紧急服务人员;蓝色是警备命令,单音警笛 Di——Di——Di 很重的声音,巡逻和守备单位进入位置;红色是战斗命令,短促警笛 PiPu——PiPu快速连响,所有人员(包括战斗人员)一律进入机动备战状态,在出兵和战斗前夕使用的就是这种红色警报,去伊拉克参加新海湾战争和到所罗门维和前夕,都是红色警报。但是蓝色警报也是不常见的。恐怖袭击?!林志远脑子里面闪过这个念头。现在是2003年的9月上旬,澳军维和部队已经结束了所罗门的维和任务,撤回本土进行休整。国际形式并不安静,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的硝烟虽然已经散尽,但是恐怖主义的声音真的是此起彼伏的。美丽的大洋州虽然至今没有响起恐怖主义的爆炸声,但是不代表真的就一切平静啊?这个地球成为地球村的一个代价就是风险共享,不光是利益均占。何况澳军还真的参加了伊拉克战争,林志远自己就去过。所以说如果在距离阿拉伯半岛万里之遥的大洋州响起恐怖主义的爆炸声或者枪声,对于林志远来说,也不是意料之外的。“盖瑞少尉立即到基地司令部,完毕。”他身上的对讲机响了。“收到,完毕。”林志远把枪握在手里,以平生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跑向指挥部。均匀粗重的喘息声、军靴低沉的脚步声,还有武器装备拍击自己身体的撞击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2003年9月上旬的凌晨1点多,澳大利亚国防军的维多利亚军事基地,华裔少尉盖瑞——林志远象一只迷彩野兔子一样跑向基地的指挥部。在他的身边是来回穿插的基地宪兵、基地守备部队和驻防部队的警戒分队的士兵们,探照灯的光束和英语的口令声此起彼伏,蓝色警报的单音警笛Di——Di——Di还在低沉的响着。如梦幻?还是如同电影?都不是。不过是一个昔日的中国青年林志远,今年的华裔澳军军官盖瑞少尉真实的生活片断。他的中国护照已经彻底作废,甚至想回国探亲的话中国大使馆也不会给他签证——因为他是外军的现役军官,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他被划入了不能到中国个人旅游的那个群落的范围之内。而他现在拿的是法国和澳大利亚的有效护照,也就是说,他有双重国籍。但是,他真的不再是一个中国人。只能说,是“华裔”——foreign citizen of Chinese origin。哪里是他的祖国?哪里是他的故乡?真的已经说不清楚了。他是一个职业军人,但是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为自己的祖国和民族而战的机会。军队不是职业运动俱乐部,需要的时候职业运动员还可以参加自己的国家代表队,为了自己的祖国和民族而出席世界级别的运动盛会;而混迹海外的职业军人是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就是自己的祖国和民族需要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再用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战士的身份,为了自己的祖国和民族作战,他们甚至连回国探亲和旅游的机会都不一定会有——他们如果那样作,会被海外的和自己原来的国家的军情机构关注,在昔日的祖国的每一步都被很多在黑暗中的警惕的眼睛注视着,或者被那些在黑暗中的声音召唤着,为了他们或者他们的对立面服务,说白了就是希望他去作一个“间谍”。刺激吗?但是有句话是绝对的真理——搞情报的人永远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林志远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情报界这汪混水是绝对沾不得的。——那么他为了什么而战?谁又能说清楚呢?在林志远提着压满子弹的AUG步枪,以盖瑞少尉的身份在维多利亚军事基地里面一路狂奔的时候,他思考过这些问题么?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自己是一片浮萍。这个是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浮萍的意思,就是没有根。“念到名字的住在这里!Marin! Reper! Kiren! Andiamo!Ganesh!Vinke! Vissky! “林志远拿着自己的简单的行李走进去。这是1992年,法国的Castelnaudary,法国外籍兵团新训中心。林志远的身后是那些跟他一起来到Castelnaudary的新人们,也就是后来俗称的“菜鸟们”。宿舍里面有6张床,铺着红色的床罩,白色的床单打成十字型放在被子上。看来这就是法国外籍兵团的内务条令的范例之一,林志远是军人的孩子,内务和军队之间的关系他并不陌生。他仔细的看着这些床铺上的东西,牢牢的把这些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跟他一起进来的是五个人高马大的白种人,但是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是当时林志远的眼睛里面都是些外国人,还不能一眼就认出都是来自什么国家的。他的内心是紧张的,确实紧张,对外国人的了解还局限在中学和大学的一点肤浅的课堂了解,而那些介绍主要就是关于八国联军和后来不断侵华的帝国主义的,除此以外就是黑非洲受苦受难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人民的抗击帝国主义和老牌殖民主义的战争。1992年中国还没有那么多的外国留学生和外资企业,普通的老百姓对外国人尤其是白种人的了解就是那么多,一直到老百姓现在对外国人的不同的了解还真的不是来自课堂和官方的介绍,都是官方媒体以外得到的信息。2001年的时候,从法国外籍兵团退役的林志远刚刚移民到澳洲,那个时候他隐瞒了自己曾经是雇佣兵的身份——这个不难理解,哪个国家的民众对“雇佣兵”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谁都不想被排斥,所以隐瞒自己的历史是必然的。那个时候他混迹在华人留学生的圈子里面,也有不少刚刚出国留学的孩子们和他作了好朋友。那个时候他接触到一个毕业于北京一个著名的传媒大学来澳洲继续学业的女孩,带来了自己的大学课本,其中就有一本1997年版本的《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他随手翻了翻,当时就惊了。原来在上个世纪的90年代末期,这个以培养国际化的传媒人才著称的大学里面,关于国际关系的课本还在对东欧国家的剧变耿耿于怀,那种极端的语气和措辞简直是一篇对“出卖国际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阵营”的前苏联和东欧领导人的檄文。包括对戈尔巴乔夫和几个当时的波兰、东德领导人都是指名道姓的进行了谴责,好像如果这些人在这个课本的编写者面前的话,就要开批斗会了。“别信那个。”林志远还没有说话,那个刚刚21岁的中国大陆留学生就不屑的一笑,“假的,我们都没有人相信。”林志远很纳闷:“这不是你们的课本么?”“是,但是你不知道现在国内的一些大学的课本是怎么回事。”那个大陆留学生就笑,“为了赚钱,很多这种课程根本就不用国家高教部规定的制式的教材,都是学院的老师自己写的,错误百出就算了——而且,就象你看到的这本什么国际关系教材,写的是马列教研室的一个老帮菜子,脑子还停留在冷战模式,她根本就不承认前苏联和东欧国家的政府在对内政策采取的一些冷酷的措施,包括后来中国官方媒体都揭露过的那些反人道的措施,在她眼里都是应该的。你把这本书当垃圾看就是了。”林志远苦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是个对政治没有兴趣的人。“我看过当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对那种土崩瓦解的状态的公开声明,里面有一句话——‘既然是人民的选择,那么就是历史的必然’。”那个刚刚21岁的中国留学生脸上浮起奇怪的笑意。“我们走的是和这些国家不一样的道路,但是这种老帮菜子永远都是那个思维状态。”她不屑的说,“高教部出的统一教材不是这个样子的,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带我去看考拉么?”林志远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一个大学里面的教材会和高教部的统一教材背道而驰?他在国外的这么些年,其实对国内的形式是一直在关注着的,这是一种本能而已。——不出国不知道什么是祖国,这句话是有代表性的。只有飘零海外的中国人或者象他这样的华裔才能体会到“motherland”是个什么具体的概念。——他现在终于知道一点点,国内的媒体总是说的“从经济到政治体制的改革不是一帆风顺的”是个什么意思。在那些看上去风平浪静的表现下面,真的是有无数的暗礁,习惯势力还是在起着作用的——但是,已经没有太大的反作用力了,甚至是什么作用也起不到的。中国一天天的强大起来,一天天的开放起来,就是铁的证明。——虽然这个国家的强大对林志远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但是对于他的感情来讲,是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的。那天他就陪着那个中国留学生去看考拉。那个时候婉儿出差了,作为刚刚在澳洲的《墨尔本太阳报》找到工作的记者,她要去很多地方出差和采访。林志远在闲散的状态,于是就陪这个女孩去看考拉,当然也发生了一些顺理成章的故事。这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从来就没有告诉过婉儿而已。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好在那个留学生自己也不介意,现在国内土生土长的女孩思想的进化程度,其实不亚于国外的女孩的。于是就结束在地下潜流的状态。——还是回到法国的Castelnaudary,法国外籍兵团新训中心。18岁的林志远和他的室友们进入了新人们的宿舍。那几个在招募站和兵团招待所见到的亚裔面孔一个也没有和他一起,包括那个后来再也没见过的福州还是温州来的华裔。林志远只记得他叫小瑞,因为他走的太早也太意外,所以连兵团假名他都没有记住。每个人都有一个立式的锁柜,用来放自己的东西。林志远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写着自己的兵团假名的锁柜里面,在他右边放东西的是个棕色头发的洋人。后来林志远知道他叫维加——Vinke,来自捷克。“这个天杀的地方小偷很多,注意点。”维加好像是漫不经心的说,但是是说给林志远听的。“小偷?”林志远一惊,“这是外籍兵团啊?”“我第三次来到这个天杀的地方,第一次丢了三十法郎,第二次丢了一双新袜子。”维加放好自己的东西,咣的一声碰上锁柜,“这一次我带来的都是旧袜子,还有就是写着我的名字的五十法郎——我让这个天杀的地方偷!”林志远还没有回过味道来。“年轻人,这就是外籍兵团——小偷、强盗和各种罪犯再生的地方。”维加脸上带着故弄玄虚的笑意。林志远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别听他胡说。”在林志远右边整理自己的东西的一个小伙子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笑道,“那是过去的兵团,现在谁要是有案底的罪犯,马上就会移交给国际刑警处理——别忘了,国际刑警总部就在巴黎。”“我已经三次在这个天杀的地方受训了!年轻人!”维加有点急赤白脸。“是,这就是你一直没有通过的原因。”那个小伙子一笑,嘴上露出一嘴白牙:“因为你对外籍兵团这样一支优秀的部队理解有错误。”林志远笑了,心情好了一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Kiren,英国人。”那个小伙子向林志远伸出自己的右手。林志远笑着和他握手,“我叫Marin De Zhang,中国人。”“Marin——水手?——你作过水手?” Kiren笑了,“一个浪漫的职业。”“是的,你呢?”林志远礼貌的问。“我?我是农场出来的,家里是开农场的。” Kiren说,“刚刚大学毕业。”“我叫Vinke!原捷克和斯洛伐克的陆军装甲兵下士!” 维加急忙插进来说,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们,在这个天杀的地方没有朋友的话是要倒霉的。我在军队呆过好多年,我也来过这个天杀的Castelnaudary三次,我可以照顾你们。”林志远和Kiren都笑了。Kiren伸出手:“维加,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是。”林志远也和他握手。“啊哈!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维加迫不及待的说,“在这儿谁要敢欺负你们,就说我维加的名字,这儿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的!”“是,连续三次都没有通过,我相信你是这里的名人。” Kiren笑道。维加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调侃:“我是老资格的装甲兵下士,所以别人送我一个外号——‘千年的下士’。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提升到下士就再也提升不上去了,因为我痛恨那些官僚,所以他们不让我提升,我也不介意。”看来维加是个话多的人,开始了喋喋不休。“烟,意大利的。要吗?”一个亚麻色头发的人挤过来,亮出自己手里的几包不同种类的烟。“比市面上的便宜。”他挤挤眼睛。“谢谢,我不抽烟。” Kiren摆摆手。“多少钱?”维加问。意大利人说了价格。“你要吃人啊!”维加倒吸一口冷气。“只要你能在这里买到更便宜的,我不介意送给你。”意大利人挤挤眼睛,“需要什么找我!兑换货币——美圆、英镑、法郎、里拉什么的,只要需要你们就可以找我,我叫Andiamo,来自西西里岛。”维加一下子傻了:“操!黑手党啊!”“我不是黑手党,那个才是。” Andiamo对另外一个正在收拾自己东西的意大利人挤挤眼睛,“需要大麻的话可以找他,我不卖那个,我只做点小生意。”他又去找别人去兜售了。林志远、Kiren和维加三个人看看那个胳膊上有斧头刺青的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意大利中年人,他冲他们三个眨眨眼睛,三个人都打了个冷战。“Ganesh,意大利人。”他笑笑,声音嘶哑低沉。“维加,很高兴认识你。”维加的反应最快。Kiren和林志远赶紧说:“我们也是。”Ganesh就不说话了,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很明显来自东欧的大个子在锁柜前脱下自己的短袖T恤,露出一身强健的伤痕累累的肌肉和黄色的胸毛。他的左臂上有个醒目的盾型刺青,彩色的,下面是一行数字,好像是军队的标志和编号。Ganesh和林志远都不知道那个刺青是什么含义。“信号旗。”维加的脸色白了,声音很低。“什么?”林志远不明白。“信号旗——前苏联红军和现在的俄罗斯军队总参谋部直属的特种作战部队。”维加的嘴唇都白了,“千万不要惹他,他掐死一个人跟掐死一只小鸡似的。”林志远和Kiren的脸色也白了,这都明白过来什么叫卧虎藏龙。“年轻人,”维加还是低声说,“现在知道了,什么叫法国外籍兵团?!”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4(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14:00本章字数:4182)深夜,一架黑色涂装的法国空军的C130中型运输机掠过几内亚外海。对于这样一个没有全国预警雷达网的国家,这些黑色蝙蝠像幽灵一样无法预防。唐生的狙击小组为什么出动,是和两天前法国对外安全总局一次成功的情报搜集活动有关系的。几内亚,是一个非洲中部的国家,它的面积是245857平方公里,首都科纳克里(CONAKRY)。在科纳克里东面100多公里之外富塔-贾隆(FOUTA-DJIALLON)高原上一个叫拉恭福加卡(Lagonfujaka)的贾龙卡族小村里,泰迪上校指挥的几内亚民族解放阵线总部就设在这里。这个身材高大的贾卡龙人正在挥舞他那有力的拳头,向他的战士们讲解即将开始的对几内亚钻石出口公司矿场的袭击计划。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上校的慷慨陈词,而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卡福里中尉把手中原子笔的笔帽按了一下,把笔尖对准窗口。这个原子笔后部装着一支信号放大器,声波在这里加强后变为人耳听不到的频率,直接发射在窗口的玻璃上。而在村外的一棵树上,一个全身披着树叶伪装几乎和树木长在一起的法国特工正把一支能发出人肉眼无法看到的激光束的激光发射器对准那个窗户。玻璃的震动频率就这样通过激光器传给卫星通讯机跨过大洋传进了对外安全总局在大西洋中的间谍工作站,从那里又传到了翻译专家手里,最后就变成了法语文件。这一环节最后的终结是唐生。这个轻松的任务让卡福里中尉,这个前法国加丹加殖民地伞兵中士能多赚到1万法郎。在唐生和他的搭档还在高空的C130飞机上等待自由伞降的时候,这个卡福里中尉已经在科纳克里的玛丽娅之眠旅馆(MARIA DOR)里和那个性感的尤物加菲愉快的周末了。唐生穿着一套高空御寒服,里面是一套西装。他心爱的FR F2步枪和他亲手装配的弹药都分解装在背囊里。他身边站着同样装束的库尔特。“5分钟准备。”跳伞大师(法军的军语,相当于国内伞降引导员的角色)站在舱口对他们伸出大拇指示意。“5分钟准备。”唐生和库尔特伸出大拇指。跳伞大师点点头,打开机舱门。一股强大的气流冲了进来,大家几乎都站不稳。为了安全起见运输机没有减速,仍然用高于安全跳伞的速度在飞行。唐生站在机舱口,紧紧抓住扶手,盯着红灯。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空,透过云层偶然能看见泛起粼粼月光的海面。他的脸被风抽的生疼。强大的气流似乎穿透了防寒服。他觉的冷透了。外面无边的暗夜更加深了这种感觉。“1分钟准备。”跳伞大师在唐生耳边喊道。并拍了他左大腿一下。“1分钟准备。”唐生点点头。该死的,要开始了。唐生狠狠向机舱外吐了口痰,可惜风把那幸运儿又吹回了他自己的防寒服上。“狗屎。”唐生狠狠骂道。“空降点,跳!祝你们好运!”跳伞大师喊完拍了唐生的右肩膀。唐生看了眼绿灯,然后一头扎进了夜空的怀抱。库尔特跟在他后边。C130立刻转向加速离开了几内亚海岸。唐生在颠簸气流中被抛上抛下,他狠狠骂了句:“该死。”抬手看着高度表,是了,他伸手拉开伞绳。背上的翼伞立刻在引导伞的牵引下打开了,仿佛一股强大的上升力量狠狠拉了他一把,几乎把他的胃折腾出来。他伸手拉着左右控制索,引导翼伞向着胸前导航仪的方向滑行。他不太放心库尔特,虽然这个年轻的东德人也是个HALO(军语,自由伞降)老手,但是毕竟没跟他一起自由伞降过。他回头张望了下,在月光的衬托下,黑色的天空中隐隐有个灰色的伞花在自己后方数百码处。唐升吐了口气,这小子的素质确实还不错。这种翼伞同常见的T10C型伞不同,它可以将跳伞者在空中滑行数十英里,而这次,他们的目标是15英里之外的卡卢姆半岛上的几内亚首都科纳克里附近港湾的一个小岛,那里有一名法国情报人员和他的渔船在等待接应。经过十余分钟的滑行后,唐生看了下GPS的屏幕,这个小东西固定在自己的高度表下方,上面的读数是:西经13度6分5,北纬9度55分正是这里。他拉下头盔上的滤光镜,向下搜索着。一道暗红色的激光出现在唐生的视野内。是接应暗号,他按下通讯器上的按键,发出“绿色”信号通知库尔特。很快他接到了回应。两个伞兵调整他们的路线,降进了那个沙洲小岛。唐生降落时跳进沙地狠狠摔了一交,他背着一身笨重的装备坐在地上吐着沙子。却发现库尔特和一个黑人已经满脸带笑站在他面前。库尔特的伞扔在远处一片沙地上。“上士,沙子大餐怎么样?”库尔特看着唐生的狼狈相满脸带笑。“很好,梦幻一般。”唐生开始把身上的装备解下。他们一起把伞和防寒服埋了又把装备装进黑人带来的箱子,运到那条小渔船上。在船上,那个黑人自我介绍:“蒙托·巴威亚。法国‘信箱’。我将带你们上岸,记住,你们是几内亚铁矿石公司的员工,在预定地点你们将得到详细指引。”唐生和库尔特点点头,钻进舱中。科纳克里自治港是西非最大之一,非常繁忙,因此没人注意这条小渔船靠岸后有两个西装革履的外国公司员工走上一辆黑色的沃尔沃轿车。“就是这里,独立旅馆(NOVOTEL-GRAND HOTEL DE L’INDEPENDANCE),你们去303房间。这是钥匙。从那个侧门进去。”蒙托指点给他们路线。两人走进旅馆,提着行李箱进了电梯。3层。303。是这里。唐生打开房门。这间双人间里坐着一个白人。亚麻色的头发,一张发福的脸上不协调的安放着五官。看了让人联想到一头阉割过的公猪。“你们好,欢迎到我的世界来,我叫福塞得,钻石公司保安部经理,也是对外安全总局本地的‘信箱’站长。先生们,我想你们知道该做什么吧?”胖子带个一点挤出来的笑意,但是更让人觉得恶心。唐生克制住自己的厌恶:“Shadow上士,行动小组长——福塞得先生,我当然明白此行目的,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库尔特则阴着脸站在一边。“那就好,那就好。”胖子喃喃得说,“那些白痴黑鬼以为袭击了我们的矿场就能让我们放弃这个世界第5大钻石产地?做梦。虽然他们的政府没有答应剿灭那些土著叛军。不过现在我们不需要他们了。”唐生觉的恶心,自己是军人,不该搀和进这种污七八糟的事情里来;但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恐怕自己再恶心也要趟这汪混水了。“福塞得先生,我们是来执行任务得,我只关心我的目标,和他出现的地方、情况;然后尽快把他变成尸体,然后回到我的单位。其他的情况我不管。”“哼哼,军人。”福塞得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指着床上放着的比例地图,“这里就是富塔-贾隆(FOUTA-DJIALLON)高原,那个拉恭福加卡(Lagonfujaka)村就在这里。附近是几内亚铁矿公司的矿场,也就是这帮约翰牛在那里搞鬼。”库尔特看了看地图,“这么说,我们就要冒充那个公司的员工,然后大摇大摆进去,宰了那个黑鬼,然后让他的部下砸了铁矿公司?”“简单的说,是这样。”福塞得得意洋洋的说。“明白了。先生,但是我不会按照你说的作——我不会去白白送死的,我是突击队员,不是敢死队员。”唐生拿起地图,和最新的情报,开始思考。看着地图,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拉恭福加卡(Lagonfujaka)村和铁矿场之间的公路附近的山脊上。“这儿。”唐生的手点在地图上的那个位置。“我需要他的出行规律和接应我们撤出的人员以及交通工具,先生。”他看着地图,在心里计算着山脊和那个公路之间的距离。“准确到秒的出行规律,我要选择在这儿——这个转弯的地方完成我的任务,这儿——这条河,我需要有一个信差和一条外表看上去很破旧但是马力很好的渔船等着我和我的组员,我们要撤到公海——一直到2REP的美洲豹直升机按照预定的时间把我们接走。这就是我需要你作的,我不希望这中间出现什么意外。”“还需要别的什么?”福赛得对他的话有些意外。“不需要,只要你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我可以很快完成,然后撤出。”唐生淡淡的说,“当然,如果我因为情报的问题不能完成任务,还有我和我的组员不能安全撤离的话,你也知道,先生,这对你意味着什么。”这个话是有含义的。虽然情报失误在这种行动中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太离谱的失误,情报人员是要付出代价的。情报机关赖以维持的,就是赏罚分明的严明的制度,不是为了这两个外籍兵团的突击队员的身家性命(其实这个真的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是为了自身的机制能够正常的高效率的运转,这是必不可少的。唐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种战略狙杀任务,也不是第一次和这种情报人员打交道。法国的情报机关并不是象他们的国家一样看上去是浪漫和富有艺术气质的,和所有国家的情报机关一样,是一个充斥着血腥、狡诈、诡计之类的庞大的官僚机制。这个官僚机构是有其独特的人员筛选和培养机制的,并不是小说里面写的那么简单或者那么传奇,有时候是平淡无奇的。但是——真的是很有效率的。谁能比谁傻多少呢?福赛得先生当然不会和看上去那么傻。不被人瞩目的外表是任何在海外执行任务的情报人员必备的前提条件,但是并不说明他真的就跟外表一样没有个聪明甚至是狡猾的脑子。“我拟定我自己的狙击方案,你去作你该作的事情。”唐生淡淡的说,“今天晚上我们碰头,核定一下最后的行动方案。福赛得先生,您觉得呢?”“好的。”福赛得不得不点头,他从唐生沉稳的声音中间听出这是一个精于此道的老手。“泰迪的身边有我们的人,我们可以掌握他最准确的出行规律和这几天的计划。”“我不关心你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什么人,先生。”唐生说,“我只关心目标——什么时候可以在我要的位置出现。”“明白,上士。”福赛得点头,“今夜你会知道的,你选的地方不错,那是泰迪出行的必经之路。”“泰迪?”唐生笑,想了一下。他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在唐生的眼里,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5(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15:00本章字数:2444)烈日下的非洲更像个地狱。特别是在这条山脊上,连个草毛都没有。附近有几个树林,但是他们却选择了这个光秃秃的山脊作为狙击阵地,因为那片树林虽然安全,但是恐怕在随后的搜索中要成为重点。他们花了一个黄昏加上几乎整个夜晚穿越了热带丛林,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来到这里……所以他们只能在这狙杀目标,然后从挖好的壕沟跑到背面,顺着山坡下去穿过丛林在小河坐上接应的小渔船。按照计划,这条船应该在天亮以后等在那里,由那个拿着当地政府和叛军两种捕鱼许可证的黑人接应唐生和他的小组。唐生没有选择让那个信差用渔船送他们到指定位置,虽然那样会很容易,不需要在丛林里面受奔波的苦,但是——来回不能是一条路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而撤出的路可以选择最快捷和容易的,但是进入,宁愿费点功夫也不能贪图便宜——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但是真正作起来是不容易的。这个坑道有6米长,他们花了一天工夫才布置好这里的一切,枪架在山脊一侧一个岩石下面挖的小洞,用碎石和一个灌木状伪装网伪装起来,出口在山背的灌木从中,同样挂上了伪装网。现在只等目标出现了,当那个上校的坐车在减速通过下面的转弯时就是他的死期。“好了,希望他们不会看出这里有什么不同。”库尔特擦了擦头上的汗。唐生听了默不做声,拿出一个水壶。把里面的水倒出一半,那一半倒在饭盒里。“你要用水把尘土湿放止开枪时暴露么?”库尔特问。“是的,他们车队到来之前3分钟你把水浇上。”唐生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10分。根据情报还有1个小时那个上校就要带人经过这里去袭击矿石开采场了。看来皮艾尔希望他们尽早出发是有道理的,泰迪这个家伙据说是个说干就干的主儿,并没有给自己很多的准备时间。对目标人物的性格分析本身就是情报机关的工作一部分,看来这次也证明了这种工作的必要性。唐生看着全神贯注观察远方公路的库尔特,“紧张么?第一次?”库尔特仍然没放下望远镜,“不紧张,第一次。”狙杀目标不是第一次,但是战略狙杀,库尔特恐怕真的是第一次。——不紧张?唐生的嘴角浮出笑意。当时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紧张的快断气了,居然有两枪不中的记录。而现在这个德国人看起来除了认真严谨的履行职责,看不出一丝的紧张。库尔特忽然转头问:“上士,你第一次紧张么?”唐生架起FR步枪,歪歪头:“紧张的要死,而且打歪了。”库尔特一下子笑了:“好兆头,因为你今天不紧张。”“那是因为我挖洞时把感情都挖走了。”唐生自我嘲笑。“上士,可以问你个问题么?”库尔特显然被勾起了什么。“问吧。”“你有女朋友么?”库尔特用德国人特有的那种微笑看着唐生。女朋友?唐生思考了一下,脑子中晃过一个戴蓝色头巾的女孩清秀的笑脸。但自己马上就否定了,“没有。我不想拖累女人。”他的声音变得苦涩。“明白了。”库尔特若有所思。目标终于出现了,那个黑人坐在一辆敞棚GAZ里。前后几辆破旧的GAZ 和 TOYOTA里坐着成群的拿AKM的士兵。库尔特浇上水。就等这些家伙进入伏击点了。“风速?”唐生开始和观察手确认射击数据。“12km/hr。”看了眼远处树林的树叶,唐生点点头。“风向?”“WS。”“很好,不用怎么调整。来吧。老家伙,再近点。”唐生开始瞄准。透过瞄准镜,那个上校的面容清晰可见。他那皱着眉毛代表他在思考。这家伙在想什么?几秒种后他什么也不用想了,一发顺风的步枪子弹将从400多米外一个掩体里飞来。结束他在这个混沌的地球上的一切使命。到了,就是这个拐弯!唐生把那个黑人上校的胸膛放进十字。轻轻一扣扳机。“砰!”一发水银爆破弹在上校上身开了个大口子,把他体内的某些部件打了出来。冲击力让上校在两排坐椅间撞了下然后萎缩在后坐上。“搞定!撤!”库尔特拿起FA MAS背上小包先出了坑道,唐生拿起步枪,在原位放下一个压发引信,接上一个30克的RDX药包。然后在坑道口又放了个同样的东西,盖好伪装网,和库尔特一起离开了这个山脊。那边的公路上爆豆般的枪声响成一片。但是没有一发子弹射向这个方向。当他们坐上接应的小船时,他们听到原来的山脊上终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终于有个倒霉蛋踩上了那两个威力相当于2枚坦克炮弹的东西了。唐生喝了一口sherry,点着昨天出发穿越那片该死的热带丛林前抽剩下的那小半截云烟。第几个?脑子还没有缓过来。看着后面离去的大陆,他淡淡的笑了。“杂碎。“他用中国话说。“上士,你说什么?”库尔特不明白。“我说——我爱你。”唐生笑眯眯的看着库尔特的眼睛。“有问题吗?”唐生脸上的笑容没了。“没有,上士。”库尔特本能的立正。“那就稍息,下士。”唐生转身回到船舱。库尔特懵懂的站在那儿:“我爱你——ZA-SHUI……”最后还是没想明白,摇摇头不想了,低头进了船舱。库尔特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唐生已经合上眼睛斜靠在船舱内睡着了。他就没敢说话,坐在唐生对面,小心翼翼的就那么坐着。唐生好像睡着了,好像没有。他在想些什么?唐生自己也说不清楚。蓝色的头巾,是的,那条蓝色的……头巾。直升机的声音进入了他的耳朵,他还是没有睁眼。从听到声音,到飞到头顶,需要时间的。这短暂的时间,还可以想想……那条蓝色的头巾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6(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15:00本章字数:3578)“骗子……”蓝色的头巾缓慢的从婉儿的长发上滑落下来,象一只蓝色的蝴蝶一样缓慢的落在了她脚下的地上。这个陌生的法语单词从婉儿的嘴里说出来,好像被咬碎的玉石一样破碎成你可以看见的晶莹剔透的残骸,也好像被咬碎的玉石一样,哗啦啦的坠落在十七岁少女的脚下。破碎的,是一颗纯洁的女孩的心。然后,泪水就从如纸苍白的脸上滑下了。却是无声的。“婉儿,你听我解释,根本就不是你听见的那么回事……”秦天急赤白脸,满脸是汗地放下电话,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穿帮了。他一张嘴还是那口让婉儿觉得好听的不行不行的北京话,但是现在,在婉儿的耳朵里面,如同刹车时候的噪音一样刺耳。“我根本就不爱她,我爱的是你,真的,婉儿!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秦天急忙抱住婉儿,“你听我说,我是结婚了,但是我真的不爱她!我爱的是你,你相信我,真的!……”婉儿还是脸色苍白如纸,傻子一样任凭秦天抱着摇着。秦天真的是发毛了,因为这一穿帮就意味着他费尽心机想得到的法国国籍很可能就一下子泡汤了。他真的是后悔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不反锁上自己的公寓的门,而这个电话又是不能不打的,因为这是他和他在北京的妻子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故事就是这么简单,为了能够得到法国国籍,和一个法国人结婚是最方便的。然后再离婚,把老婆接来——或者是不要老婆,秦天还真的没有想好。两个同样出色同样漂亮同样纯洁的女孩到底应该选择哪一个,放在谁的面前都要好好的合计一下,何况是秦天这个心机很重的新闻学的硕士?当然也是有感情的因素在里面的,他不可能不喜欢婉儿——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婉儿这种安静的跟布娃娃一样,但是活泼的又跟夜莺一样的漂亮的华裔女孩,在大学里面婉儿真的不是没有人追求的。但是秦天下手早而且攻势真的很迅猛,其他人只能罢手了——婉儿虽然在法国长大的,但是她还真的是那种传统的东方女孩。这个好像很难理解,但是如果你真的有在海外的华裔家族的朋友就会知道,其实真正保持东方很多传统思维的,还真不是现在在大陆的家庭,往往就是在海外的华裔家族。这也是说不清楚的原因,只能说是一种文化现象,不能深究。婉儿就是这样,她爱上谁就是谁,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一切都因为自己偷听了秦天打电话。今天早上很难得父亲不需要自己陪着出去,他自己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但是婉儿知道是谁,她其实也想见,但是父亲总是和他说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而婉儿是最不喜欢听那些关于军队的事情的,于是不去也罢,反正回头那个父亲的朋友还是会来找她玩的,还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异国风情的小礼物。现在她的心思在爱情上面,于是就要来找秦天了。其实她本来是想按门铃的,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秦天和那个中国留学生一起合住的公寓的门是虚掩着的——于是她就悄无声息的进去了,真的是想和秦天开个玩笑的,也想让他惊喜一下。然后就听见秦天好听的北京话从屋里面飘出来。“亲爱的,你别哭啊……你听我说,我想你,我真的想你,我这最近不是忙着学业吗?我知道你不容易,在北京拉扯着这个家,还得照顾老人……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你听我说,我等到那倒法国的居留权就把你接过来,真的,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不会很久的,别哭,对,笑就对了……来,亲一个……”嗡——婉儿的脑子一下子就跟充了气的气球似的飘来荡去的。脑子一片空白,真的是一片空白。只有自己下意识的从牙缝中挤出的一个法语单词:“骗子……”然后就失声了,真的傻了。秦天也傻了。完了。他脑子里面下意识的就明白过来——法国国籍,法国国籍可能真的泡汤了!吃了那么多的苦,变卖了家产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到了留学的签证,放弃了在北京舒适的家庭和优越的生活条件,不就是为了能够拿到法国国籍吗?!——现在真的一切都泡汤了。得到西方国家的国籍,最现实也是最容易的,就是和这个国家的公民建立婚姻关系。这种事情真的是屡见不鲜的。秦天也自然的想到了这条路。于是他盯上了婉儿。但是你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真的是不可能的,婉儿这样的安静起来是布娃娃,活泼起来是夜莺的华裔女孩,在哪儿都会是被关注的焦点——巴黎的大学里面也不例外。但是秦天下手快,而且攻势凌厉,没有爱情体验的婉儿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而秦天一旦得手,别人也就知道没希望了。也就是说,婉儿爱上谁就是谁了,别的心是不会生的。这一点在当代国内的女孩能够做到的,还真的不多了。秦天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婉儿的价值所在。但是现在,不是他选择的时候了,他已经失去了战略上的主动权,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分,抱着婉儿不知道怎么说。婉儿也什么都不说,脸白如纸的任由他折腾。婉儿是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看着秦天的脸,嘴在张着但是什么都听不见。“骗子。”她机械地重复这个法语单词,然后缓缓地推开秦天。秦天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知道,一切都完了。婉儿转身慢慢地走向门外,踩过了自己的蓝色的头巾。没有眼泪,她不知道怎么为什么没有哭。当然也没有笑,就是没有表情。在出门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人。不是日思夜想,但是看见了就会觉得亲切的一个熟人。亲切的,和自己的亲人一样。“唐哥……”婉儿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站在门外的唐生都听见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婉儿扑到他的怀里,伤心的抽泣起来,眼泪鼻涕流在了一起。追出门的秦天看见了这个中等个子的穿着灰色便装剃着很短的近似秃头的军队发型的中年华裔,愣了一下:“你是谁?”唐生没有说话。他是跟着婉儿来的。本来约好了和欧阳文清老前辈一起去喝酒——只要条件允许,这几乎已经成为他每次类似的行动后的一个习惯——但是他在去找欧阳文清老前辈的路上看见了急匆匆跳上公车的婉儿,那条蓝色的头巾一下子映入他的眼帘。看看时间还早,他就跟着过来了。他虽然没有怎么谈过爱情这个东西,但是人情世故还是真的不是不知道的——他当然看的出来婉儿是恋爱了,但是他是不会问的,也不会干涉——虽然他知道,他在非洲的沙漠和丛林的很多生与死的瞬间,在思念的,就是这条蓝色的头巾。那个小女孩长大了,也就长在了唐生的心里。但是,对谁都没有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对谁都没有说过。他跟踪婉儿,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一种本能——是的,本能,希望能够多看一眼婉儿,还有那条蓝色的头巾。就是这么简单。于是就看见了这一切。然后就是婉儿在自己的怀里伤心的委屈的哭。唐生的脸上没有表情,就那么看着秦天。秦天被这双凌厉的眼睛看的发毛。“你,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哆嗦了。唐生没有答理他,只是轻声地用自己觉得很缓和的语气问:“是他吗?”婉儿哭着点头:“是……”“他……”唐生想了想怎么说,“他碰你了吗?”还是说的很艰难,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问。婉儿没说话,就是在哭。唐生就不问了。“走吧,你去找你父亲,他在和我在巴黎见面的老地方等我。”唐生轻轻推开婉儿,用自己粗糙的手擦去她的泪水,“告诉他,我晚点到。”婉儿捂着自己的嘴,调头跑下楼了。脚步声消失在楼道的外面。小杂种,现在就剩下我和你了。唐生淡淡的挤出一点笑意。冷笑。秦天的心里打了个冷战:“你,你想干什么?!”唐生伸手到自己的怀里。秦天后退一步。但是拿出来的,是塑料布包裹着的红色云烟。唐生取出一根,用刻着2REP的持剑武士的彩色标志的打火机点着了,抽了一口。秦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感到一丝凉意从后脖颈子起来了。但是唐生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抽半截,留半截。剩下的半截,行动以后抽。现在,刚刚抽了一口。 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7(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17:00本章字数:4314)巴黎的雨和世界上很多国家的雨一样,不同的是飘洒在这个以蕴育浪漫和艺术著称的欧洲中心位置的大都市,总是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唐生把夹克的领子立起来,快步穿过细密的雨雾,走过人行横道,进入那个和欧阳文清老前辈约好见面的酒吧。门开的时候门铃自然会清脆的叮当一声。然后就看见了欧阳文清老前辈坐在里面角落的位置上,他的女儿欧阳婉儿坐在他的身边。看来婉儿已经哭够了,不哭了,只是还在下意识的抽噎着,这是哭多了的自然生理反应。唐生无声地穿过空无一人的酒吧,坐在了欧阳文清的对面。欧阳文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唐生从怀里取出叠的很整齐的蓝色头巾,放在了婉儿面前的桌子上。“你的。”唐生说,声音嘶哑。婉儿没有拿,只是还在抽噎着,看着唐生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怎么处理的?”欧阳文清铁青着脸问,这个老伞兵也被气的够呛。“给他点教训,让他24小时滚回大陆。”唐生把立着的夹克领子放下来。“留下什么把柄没有?”欧阳文清问。“没有。”唐生说,“我没有对他太厉害,肢体是完好的。”“看来你学聪明了,只要宪兵不找你的麻烦就好。”欧阳文清点点头。“我把他的脸花了,左脸开了个十字口,缝上也会留疤。”唐生点着那小半截云烟,跟没事人一样说。婉儿一震,傻傻地看着唐生。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大哥会这么作。欧阳文清没说什么,这个真的是很轻很轻的惩罚了——法国外籍兵团,在法国有独特的地位和自己的传统。不仅仅是在军队,就是在法国的社会生活中,也是自成一体的。事物就是这么矛盾的统一在一起的——作为法国武装力量的正规军的一个组成部分,外籍兵团是最能打仗的部队,但是阿尔及利亚事件以后,尤其是暗杀戴高乐未遂的事件发生以后,法国政府意识到这样一支由外籍雇佣兵组成的强悍部队独立成军是一种对自身安全的强大的潜在威胁,于是对外籍兵团的编制体系和作战序列进行了整编,说白了就是打乱外籍兵团自身的体制,阿尔及利亚兵变和暗杀戴高乐总统的始作俑者——第一伞兵团当然是要解散的,而且要将各个不同的作战部队分散到法国陆军各个部队混编起来,譬如唐生服役的2REP就隶属于第十一空降师,欧阳文清所居住的奥兰治驻扎的第一装甲骑兵团1REC就隶属于第六轻型装甲师(6e Brigade Légère Blindée ),其余的也与此类似,法国外籍兵团的各个部队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混杂在法国陆军的不同作战单位里面,虽然人员的基础选拔和训练还是自成体系的,但是已经没有自己的军事作战指挥体系了,更不会有自己的军事作战司令部和司令官——法国外籍兵团的司令部Commandement de la Légion étrangère ,只负责行政事物罢了,没有军事上的指挥权限,更不能指挥作战——这些都不是出于军事的考虑,而是出于政治的考虑。当然法国陆军的各个部队和外籍兵团之间是有着根深蒂固的矛盾的,互相都是看不起的。法国陆军的士兵觉得自己是当然的正规军,外籍兵团都是外来户,雇佣兵而已;而外籍兵团的士兵看法国陆军的士兵觉得跟废物差不多,花架子不能打仗——事实上基本上所有的海外的军事行动,尤其是战争行动,都是外籍兵团的事情,一般不会动用法国陆军的其余部队的,外籍兵团自然有看不起法国陆军的理由;就算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要动用法国陆军的其他单位,但是也是首先要用外籍兵团清场,安全以后法国陆军才会介入,法国外籍兵团的骄傲就由此而来,因为他们始终是在最危险的地方进行最艰难的战斗——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说明外籍兵团归根结底,还是炮灰,法国政府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子弟兵去送死的,西方国家都看着士兵的性命,一个法国本国士兵如果在海外牺牲在国内引起的反应不会比美国牺牲一个士兵差多少,而养着外籍兵团,就是要他们卖命的,不然要外籍兵团干什么?这种矛盾由来已久,也不难理解,但是真的是很难说清楚。而由于兵团自身的特殊性,又形成了自己的不成文的传统和风格。这一点就不仅仅是体现在军队内部的关系上了,更多的是渗透到法国社会的各个层面。用句通俗点的中国话讲——“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只要你曾经在法国外籍兵团服役,你遇到了麻烦,无论是兵团的退役老兵,还是现役官兵,只要你能找到认识的人,就会想办法给你解决麻烦。对于这些职业军人,或者说职业雇佣兵来讲,解决麻烦的方式,往往就很简单。滥用私刑是肯定的,最后闹出人命的也真的不是少数——当然宪兵会处理,警方有时候也会介入,但是起到的作用真的是不大的。有些事情就成了无头案了。譬如在哪个招惹了兵团的老兵或者现役士兵的家伙车里面安装个炸弹,炸的车飞人也飞之类的爆炸案,你怎么调查?这些职业雇佣兵是不会投案自首的,更不会傻到会给宪兵和警察留下值得侦察的线索,当然也极少出现内部举报的事情——真的不想活了?就是你在兵团,没法动你,你总是有退伍的一天吧?你就不需要兵团同仁的帮助?当然这种帮助并不是说仅仅是替你出气,也包括帮你联系合适的“公司”,去作个民间的雇佣兵混生活之类的。基本上在战斗部队服役过的兵团退役老兵都不会再选择别的生活方式,一个是真的不习惯平民的生活了,战斗有时候是会有瘾的,跟吸毒一样,老战士不打仗是真的憋的难受;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真的别的都干不了了,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退役的时候一般都还年轻,最多也就是中年,你还能干什么?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你的位置?于是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在科索沃,在马其顿,在中非南非,在南美,在东南亚,甚至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中间,几乎是在世界上任何有战争和动乱的地方,法国外籍兵团退役的老雇佣兵的身影总是是若隐若现。没有人证实或者没有办法证实的,并不说明不存在。当然最受到欢迎的就是伞2团——2REP退役的老兵,尤其是唐生这样的前特别突击队员,还是狙击手。不过后来已经快50岁的唐生还能在雇佣兵这个圈子里面混饭吃也是不多见的,这也说明这厮真的就是天生雇佣兵的命。而且也真的有黑社会的帮派潜流在兵团内部活动,在这个强调铁的纪律的部队,起到的作用不大,但是还是有副作用的。有时候副作用会很强,譬如出现和法国的盗车集团勾结,有兵团战士参与偷车的犯罪行为;甚至是出现贩卖大麻的情况……这些都是不会在公文上看见的,但是不能说不存在。在法国南部,民众对外籍兵团的印象是非常差的——很多士兵在外闹事,打架斗殴,倒买倒卖,甚至是参与了集团犯罪,这个印象的形成真的是兵团里面这些害群之马的责任。最能闹事,也是最能带来麻烦的,往往是东欧国家来的士兵,他们自己的国家一团糟,来到外籍兵团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职业军人的梦想,不过是来找个出路而已。最关键的,就是他们没有了信仰……对于军人来说,没有信仰是很要命的事情,他们原来信仰的主义在他们原来的国家被彻底打翻了,思想上肯定是一团乱麻,来法国外籍兵团当然不是面上说的为什么法国志愿效命——那不是傻子吗?你以为这些东欧哥们真的那么傻啊?当然是要想法子赚钱了。很多事情不为人知,但是确实就这样真实的存在过。法国外籍兵团,在法国军队和社会真的是一个太特殊的群体。和上面所说的一些事情相比,唐生所作的,真的是很轻的处罚。一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毕竟象感情纠葛这种事情很容易就查出来的。弄死这个小杂种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后果是不能不考虑的。另一个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婉儿找麻烦。她还年轻,是生活在阳光下面的人,不能被卷进来。昔日一个拎着一手提箱的中国大陆造的廉价轻工业品跑小生意的唐生,今天有这个头脑和远见,不能不归于法国外籍兵团——但是,是该感谢法国外籍兵团还是仇恨这个天杀的地方?唐生后来也没有想清楚。只是那个小杂种不敢报警是真的,后来也证实了,唐生最后撂下的话是起作用的:“你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报警,也可以找大使馆哭诉——我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只要你这么作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作的是什么职业,我都会找到你。”被打成一滩稀泥的秦天捂着自己流血的脸颊,鼻涕眼泪鲜血和呕吐物流在了一起,只有点头的分。“一旦让我找到,你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临走的时候,唐生淡淡的说。是的,就这么简单。你可以选择爆发,也可以选择沉默——前提是你承受的起选择的代价。这就是唐生自己的人生哲学。而且,真的可以说是真理。他捡起婉儿丢下的蓝色头巾,缓缓地关上门,在路上把灰尘掸掉,整齐地叠好,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只是这一切,以后也没有告诉婉儿。就那么把蓝色的头巾放在了婉儿的面前。然后,就是点燃了自己的小半截云烟。欧阳文清要了唐生最喜欢的sherry,给唐生倒上——这是他第一次给这个晚辈倒酒,在这个年轻人混不下去的时候,是他给当年这个穷困潦倒的小生意人指出了唯一可行的一条路。他从来不劝人去兵团,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因为他从和那个年轻人的接触中感觉到,唐生真的是适合作一个legionnaire,而且,会是一个出色的伞兵。还有别的路吗?兜里面30个法郎连廉价的小旅馆的房租都交不起的年轻人,在巴黎还想怎么办?他当时没有说,后来也没有——只是结果印证了他自己的看法没错而已。唐生接过这杯金黄色的烈酒。他们没有说唐生最近的事情,从来不说这些。唐生已经是一名伞兵,而且是特别突击队员。——还是狙击手,执行战略狙杀任务的行家。知道这些就够了,还想知道什么呢?在唐生的身上,欧阳文清其实真的是寄予了自己当年没有做到的很多期望的。譬如,一个优秀的伞兵战士,最出色的legionnair……这些,唐生都做到了。“爸爸,我跟你回奥兰治。”婉儿突然说,语气平静。欧阳文清看着婉儿,什么都没有说。唐生就更没有了,只是在计算如果下次执行完战略狙杀任务,从索马里到法国的奥兰治,需要多久的路程。只是看见这条蓝色头巾就够了。还需要什么呢?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8(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17:00本章字数:8543)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军事基地的蓝色警报单调的警笛还在鸣响着,但是林志远的心里已经是红色警报了。他的胸口很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真的没有话说。他只能机械的翻译双方的对话,脑子里面却是越来越乱。他现在在基地指挥部的一个办公室,他的身边坐着基地的指挥官哈里森上校,那个老牌的职业军人;另外的是几个基地指挥部的军官,有宪兵指挥官,也有守备部队的头头,还有两个担任笔录的文职军官。对面呢?是两个脸都吓白了的青年,脸上还有被电棒电击过留下的青痕——在值勤的宪兵们追捕他们的时候,他们作了无谓地反抗。当然,也不排除宪兵们真的是在抓他们的时候动手施暴了,这个是绝对说不清楚的事情。其实澳军值勤的时候配备电棒还真的不是防盗,是为了防止袋鼠大爷们穿营而过到处祸害。袋鼠是分种类的,有一种灰色的大型袋鼠真的是祸害,体大强壮,弹跳力好,而且富有攻击性。澳军2002年的伤亡报告,有相当比例是被灰色袋鼠袭击导致的。对于这种暴躁的灰色袋鼠们来讲,空包弹都没有用了,而猎杀袋鼠是要冒着被动物保护组织把基地大门给封了的危险的——电棒还是最好使的。没想到就对付了小偷了。没想到,谁都没有想到。有人要偷维多利亚军事基地的装备仓库,你相信么?但是真的就发生了。而且那个仓库里面不是步兵用的自动步枪或者手枪等,是……RBS-70单兵防空导弹。如果换了你,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什么?——恐怖分子所为,企图偷出单兵防空导弹制造袭击民航的恐怖事件。但是这种惊险电影和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不仅真实的出现了,而且主人公居然是……中国人。货真价实的中国人,两个中国留学生。天津来的,一个17,一个18。林志远难以置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这两个脸色煞白恨不得跪下求饶的中国小孩就在他对面坐着。不知道背景会是什么,但是都估计是恐怖组织在后面起作用——两个十来岁的中国孩子要防空导弹干什么?装酷啊?又卖不出去。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是军事基地啊?而且那么多的仓库,怎么就盯着放着RBS-70单兵防空导弹的仓库呢?没人指使,可能么?这种行为当然不可能是哪个情报机关所为。首先RBS-70单兵防空导弹本身也没有什么先进的,技术含量不是太高,实话说真的是哪个情报机关要的话,还不如直接从那些连核导弹都能搞到的军火贩子手里买,那个既保险又不会出差错,都什么年代了,各个国家的军事基地的防护都是自动化程度很高的,谁还想冒这个险?为了一枚破导弹,至于么?其次就算是哪个情报机关想不开,真的要这么干,也不会找两个孩子,鸡鸣狗盗的高手哪个情报机关都养了一群,犯不上找两个孩子冒险,成功的几率也很小啊?只能是恐怖组织指使的——因为两个孩子自己要来偷导弹的动机是完全可以排除的,他们也确实不知道RBS-70单兵防空导弹是个什么玩意,干什么用的。可能是花钱了,也可能是语言的蛊惑——但是从这两个孩子的举止来看,花钱的可能性更大。也不排除是恐怖组织声东击西,在这里闹点事情,把澳军的注意力转到维多利亚军事基地,然后在别的地方下手——澳军所有的军事基地现在都进入了蓝色警报状态,估计再想在什么地方下手也很难了。林志远心里真的觉得发闷。他的面前是两个还没有成年的中国留学生。爹妈养你们这么大,还送你们到澳大利亚留学,容易吗?干吗要干这个事情?!他想说,但是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胸口发闷。结局是可以断定的,17岁的孩子会免于起诉被直接驱逐回国,18岁的孩子会按照澳洲法律蹲监狱,然后被驱逐回国——从此以后这两个孩子不要再想踏上澳洲和英联邦的其他国家的一寸土地,也包括欧洲的其他国家。林志远真的想不通,真的那么缺钱吗?应该不是,能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出国的大陆家庭,都不会是真的那么穷的。但是,孩子们自己是怎么了呢?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事情,想问也问不出口。外面有车声。林志远知道,是远东情报局的人来了。得,这下麻烦真的大了,自己就是想帮也真的什么都帮不上了。看着两个孩子,林志远胸口一阵阵的发闷。10多年前,他也这么看着一个中国人,胸口也是一阵阵的发闷。只不过,是在法国的Castelnaudary,法国外籍兵团的新训中心。“小偷!我要找出来这里谁是小偷!”戴着黑色Kepi Blanc、穿着法军制式的F2中欧迷彩服的下士站在雨里声嘶力竭地喊,由于愤怒他的脸色都铁青了——他的面前是一排来受训的新人。这些可怜虫穿着绿色的运动服和军靴,光着头(他们还没有资格佩戴白色Kepi),哆哆嗦嗦地淋在雨里,一言不发,但是能听见有人的牙齿在打战。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害怕。法国外籍兵团的Kepi blanc是分成黑白两种颜色的,白色的是士兵的军帽,黑色的是士官和军官的军帽。当然白色的比较醒目,所以一般也就成为法国外籍兵团的标志和象征。这是在Castelnaudary受训的第三周,基础训练还没有结束,距离他们最后能够戴上白色的Kepi blanc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艰苦的过程——而且真的不是每一个来受训的人都可以戴上,残酷的淘汰制度是不留情面的。所以这些新人就只能光着头在雨中站着,雨水抽打着他们的光头和躯体。林志远的嘴唇都要变成紫色的了,浑身不由自主地在抽搐着。寒冷,能够进入骨子里面的寒冷。在法国外籍兵团的新训中心,丢点东西真的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手脚不干净的大有人在。林志远丢的最多的就是烟,国产烟,那时候他从国内带来很多武汉产的“红双喜”烟,那是老爸最喜欢抽的,他顺手拿了不少,下了飞机才发现箱子里面又多了几条——显然是老爸老妈翻过他的箱子,发现他带了烟,不仅没有说他,而且又给他塞了烟。肯定不是鼓励孩子抽烟,是怕孩子在国外太苦了,法国消费高,买烟肯定是买不起的。父母对孩子的爱,真的是无处不在的。在Castelnaudary,林志远就开始丢烟了。开始没有注意,但是后来是真的发现有些成条的烟只剩下一个外包装了,里面都空了,自己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了。再看同屋的人,哪个都若无其事,真的猜不出谁会干这种事情。——也不敢报告,这里的人哪个他都惹不起。黑手党你敢惹吗?信号旗你敢惹吗?还是那个捷克老兵油子你敢惹?——这里的哪个新人不是有着一大堆的故事的?象林志远这样的一穷二白的人生经历的,少之又少。Kiren和林志远的某些情况是类似的,这个来自英国的小伙子单纯可爱,富有艺术家和诗人的气质。他虽然是个英国农场主的儿子,但是祖上的出身也是可圈可点的,但是由于进入兵团以后每个人都用的假名,所以林志远一直到最后也不知道Kiren的家族是什么姓,但是从Kiren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祖上曾经是个男爵。培养一个贵族需要起码三代,而Kiren身上的贵族气质真的是很浓的,英俊的外表、活泼的性格、博学的知识。多得出奇的礼貌等等,都是在其余的兵团受训新人身上不多见的。英国贵族子弟的人生轨迹一般是这样的——从小就进入著名的伊顿公学,那是全球寄宿制的贵族学校的雏形,学生受到良好的科学教育和道德养成,宗教的教育在伊顿公学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然后的道路就是剑桥或者牛津大学——但是Kiren不同,应该说是个贵族子弟的叛逆者,他从伊顿公学毕业以后,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读剑桥或者牛津大学读法律或者历史,而是选择了英国皇家戏剧学院——但是最后没有成为剧团的演员,而是来了法国参加了外籍兵团,也是因为对法国外籍兵团充满了向往和幻想。Kiren的想法是能够在外籍兵团获得难得的人生经历,在他对自己人生的设计中,这只是他成为艺术家的其中一步而已。法国和欧洲确实很有几个艺术家是法国外籍兵团出来的,如写《女奴》的法国著名的戏剧家热内等等——只不过这些艺术家的名字是不会留在兵团的纪念墙上的,外籍兵团培养出来艺术家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单身也是事实之一。Kiren对外籍兵团的生活是充满信心的,他希望能够通过在兵团的服役获得不同的人生体验。Kiren他不抽烟,而且就是抽烟,就他的人品来看也是绝对不会偷林志远的烟的,何况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维加也是林志远最好的朋友。这个捷克的老兵油子可能是不被其他的人待见,或者说是不想也是不敢和那同屋的其余三个人接触——黑手党你就不用说了,换了谁也不敢跟他多接触了;信号旗的那个哥们是个有名的独行侠,连从俄罗斯来的同乡都不敢怎么跟他说话,他也不爱答理别人,从受训时候的表现看起来,他的军事素质远远超过其他人,但是他的成绩一直不是最好的,看来是故意留了一手,至于为什么留一手谁也不知道了;那个Andiamo?那就是个只关心赚点小钱的意大利小贩,油腔滑调和维加是有一拼的,而且心眼很多,是真机灵,维加不行,他是假机灵,当然不敢和Andiamo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了。那就剩下林志远和Kiren了,虽然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英国人,但是都是单纯善良的小伙子。于是这三个看上去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了。那还剩下谁偷?其实后来林志远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知道了也不敢说,还恨不得赶紧再送几包过去。没想到那个哥们还真的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一个劲的道歉,说很喜欢中国烟,但是不好意思要,就顺手“拿”了几包。谁?还能有谁喜欢中国烟?还有这么高的本事,把烟拿光了外包装又给粘贴得跟全新的一样看不出破绽?那个信号旗……换了谁,谁敢跟他着急?这个哥们的兵团假名比较怪异,不仅怪异而且极长无比,根本就不可能记得住——他在领取法国外籍兵团的相关资格证书的时候,是需要填全名的,他把全名报出来以后填证书的那个士官差点没晕过去。林志远记忆中那个富有俄罗斯特色的假名是极长的,那个士官都写了两行还要拐个弯才写完,记得的就是“佛列金什么什么的·维克基米尔二世”了,足有二十多个单词,又长又绕嘴,反正大家都没有叫过他的兵团假名的全名,都叫他Vissky,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只有天知道了,好像也不是他的兵团假名的一部分。是不是真名或者说真的小名你也没处查去,真作假时假亦真就是这个道理。譬如现在林志远就是把自己的原来中国护照上面的真名公布出来,估计也没有几个人相信是他的真名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反正你生活在一个假的世界当中,真的也就是假的了。Vissky其实人不错,但是没钱是肯定可以看出来的,他当然也不好意思跟林志远张嘴要,就顺手“拿”——这也属于盗窃行为的一种,林志远如果报告的话,按照兵团纪律这个哥们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甚至可能滚蛋——但是换了谁,谁敢打他的小报告?老毛子的狠是威名远扬的,何况这个哥们还是信号旗特种部队下来的?他虽然从来不说自己过去的战斗经历,但是那一身伤疤看不出来么?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林志远和Kiren讲讲阿富汗和车臣的民俗什么的——但是战斗经历绝口不提,维加就在边上屁颠屁颠的倒茶上烟——他是捷克人,对老毛子肯定是有天生的反感的,但是现在和信号旗的大爷在一个屋檐下,难道还要高喊打到苏联占领军什么的吗?再说前苏联都解体了,得绕人处且绕人,何必呢?Vissky的左胸前心口位置有一块用刀子剜出来的伤疤,很大的一块。终于有一天,在这个信号旗的大爷心情好的时候,好奇的Kiren忍不住了,问Vissky这个是怎么搞的?Vissky淡淡的一笑:“斧头和镰刀。”他们都没有听明白。“苏联国徽的刺青,斧头和镰刀。” Vissky的声音平淡,“我把它剜掉了。”语气真的很平淡,但是林志远还真的是一震——他仔细地看Vissky的眼睛,恍惚间,很多辉煌和荣誉从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中一下子闪现出来,又一下子黯淡下去灰蒙蒙的。刺在心口的前苏联的国徽,被生生地用匕首剜掉了。还有谁比Vissky更明白,那种感觉多疼么?自己曾经发誓用生命来捍卫的政权不存在了,那种心痛和辛酸的复杂,仅仅是心口在流血就可以用来形容的么?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个含义。一个曾经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特种部队的优秀士兵,沦落为一个雇佣兵,他的心里会是什么感觉?谁能体会得到那种沉甸甸的悲凉?不过这个哥们是真的不错的,虽然话不多,但是说出来也都是比较管用的。新人们就开始拉帮结伙,这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都要认老乡啊?这一点全世界各国的军队恐怕都是相同的。对比较孤立的林志远、Kiren和维加三个人,肯定是很多帮伙憋着要收拾的——但是最后也没有,肯定是和Vissky有关系的,他也不用多说话,就那么跟他们三个聊会天就都知道Vissky和他们的关系不错,因为他不跟别人聊天的。收拾了这三个不要紧,信号旗的老毛子发起狠来,谁挡得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走平衡的,跟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差不多——要不北约东扩,那么多的东欧国家干吗要加入北约呢?不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么?就这么三周忽悠过去了,各种科目也就循序渐进的进行下来。但是还是出事了,全排被弄到雷雨地里面淋着。三个个下士负责训他们,另外的下士就去搜查每个宿舍。不是说林志远他们宿舍丢了什么东西,而是更严重的情况——都丢东西了。丢东西的事情其实一直在发生着,在外籍兵团新训中心的历史上真的不足为奇,但是激怒训练士官们的是盗窃越来越猖獗了,甚至发展到十几个人放在锁柜里面的现金和贵重物品一下子全部都不见了。这一下子可就是大事情了,其实盗窃行为就是在外籍兵团的正规作战部队也是会发生的,只不过不会这么严重。就要开始查。这一查就肯定不是坐下来喝着咖啡跟你谈话,那还是军队么?军队的规矩,就是让全排在雨地里面站着。“我数三下!三下以后还没有人承认的话,那就失去了自动承认的权利!一旦让我搜出来是谁干的,我就先剥了他的皮,再一脚给他踢出去!”那个主训的下士的蓝色眼睛都要冒火了。全排的人站在雷雨里面,什么都不敢说。“一——二——……”“三”字还没有出来,有人就颤抖着声音喊:“报告……”下士冷冷地看着出了声音的方向:“出列。”然后大家就看见一个颤抖着的身影出列了,从队伍的后排走到了队伍的前面。林志远的脑子轰的一下子就炸了。小瑞?!怎么会是他呢?!——在这次参加新训的百多名新人中,有两个华裔。一个是林志远,一个就是这个是福建还是温州来的小瑞。他们是在兵团招待所等待出发到新训中心的时候认识的。林志远是很热情的,小瑞对他也很热情,但是热情之中总是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两个人进了新训中心就没有怎么说过话,一个是不在一个宿舍,再一个这个小瑞也不好找林志远说话。奇怪吗?两个都是中国大陆来的青年,互相就是这种说不清楚的关系。但是在国外,这种情况真的很正常——往往你最好的朋友不是中国人,究竟为什么,只有天知道了。但是,毕竟都是中国人啊!毕竟是来自一个国家一个大陆的啊!——但是,就是小瑞走出去了。他颤抖着站在下士面前,头也不敢抬起来。都无语。林志远觉得心口开始闷起来。堵,非常堵……然后搜查房间的下士们就出来了,哗啦啦的把一袋子东西倒在队伍前面。真的是什么都有,钱包、零散的法郎、美元还有几种林志远叫不出名字的外国钞票(看来真的偷的不是一个人了)、刮胡刀、照相机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这些东西是谁的不难知道,因为每一个人进新训中心的时候,带的东西都是要登记的。都是从小瑞的锁柜里面搜出来的。——这是惯偷啊!看来来这儿真的是专门来偷东西的啊!全都沉默。下士的眼睛露出凶光。小瑞都要站不住了。林志远的胸口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闷。下士的嘴动了动——如果他说出“中国人都是小偷”这句话,林志远真的拿不准该怎么办。就这么听着?!当然受不了!但是爆发?你怎么爆发啊?!你凭什么爆发啊!——偷东西的小瑞不是中国人么?——平心而论,在海外的华人大部分都是干的不错的,无论是留学还是从事别的什么行当,都还不错;但是,败类也真的有的是。下士的眼睛露出的凶光真的是可以杀人啊!小瑞是真的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开始抽自己的嘴巴,用法语念叨着:“我该死!我该死!”……林志远的胸口闷的都要爆炸了。阴暗的空中一道闪电。下士高喊:“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蛋!”雷雨使得气压很低,林志远的胸口就更加发闷。小瑞回到宿舍当然是被全排大部分人一阵群殴,开始还求饶,但是很快就没有声音了。大家散开的时候,小瑞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了。林志远也动手了,甚至他还是最狠的几个里面的一个——胸口闷的厉害,需要发泄,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但是越打越难受,后来就被更多的人挤出来来了。四散回宿舍的时候,在楼道里面林志远听见有人用法语说:“中国人都是小偷。”林志远当即就爆发了,他跟一只野兽一样冲上去和那个来自乌克兰的大个子厮打在一起,两个人厮打着滚到了一间宿舍里面。那个乌克兰人身强力壮,出拳狠毒,林志远被打的鼻子出血,但是还是发狂的冲上去连撕带咬。“我操你妈!”林志远大喊着和那个可能是随口说了一句的乌克兰大个子厮打着。Kiren和维加急忙上来拦架,但是被那几个也是乌克兰来的新人拦到一边去了。其余的新人们就看着。士官们不在,如果士官在的话又要多开除两个人。林志远再次被乌克兰大个子按在地上的时候,真的是挣扎不起来——他只能徒劳的挥拳,但是根本打不动这个大个子,白白的挨打。但是他真的不服输啊!嘴里还在喊着骂人的中国脏话。突然,有人用俄语说了一句什么。那个乌克兰大个子愣了一下。然后又是俄语的高喊,声音很严厉。是Vissky——那个信号旗的大爷。乌克兰大个子真的愣了一下,但是随即林志远开始反扑了,他一拳打在乌克兰大个子的脸上。乌克兰大个子怒了,嘴里骂着上来要打——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下子给他抡到了一边去。Kiren也冲上来抱住了林志远。Vissky冷冷地站在中间,看着跃跃欲试的他们两个,用法语说:“到此为止,谁也不许报复。——我再说一遍到此为止,谁也不许把这个事情搞出去!我要是知道谁报告了,我要谁的好看。”Vissky说话是有分量的,哪个国家的亡命徒也轻易不敢跟老毛子的信号旗叫板,老毛子的特种部队狠毒是全球闻名的——于是其余的人就都慢慢的散了。乌克兰大个子也跟着几个老乡骂骂咧咧的走了。Kiren和维加扶着林志远,给他擦血。维加还絮絮叨叨的:“上帝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在那个家伙跟前连个小猫都算不上……”林志远喘着粗气咬牙发誓:“我要杀了他!”在这个狗日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这种狠话真的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嘴里出来,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倒是Vissky愣了一下,淡淡的苦笑:“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你开了这个头,就没有收手的时候了。”就莫名其妙的甩下这么一句,还是自己走了——这个哥们到后来也没有跟谁拉帮结伙过,总是这么独行侠似的来来往往。但是这句话,林志远后来琢磨起来才慢慢明白过来里面的含义。类似的情况还有一次。就是很久以后,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中文的武侠小说,以此来消磨刚刚从非洲的雇佣兵公司来到澳洲的时光,看到一本叫《笑傲江湖》的小说,里面有一句诗,他也琢磨了好久。小时候就看过的武侠小说,到今天才弄懂其实还是真的有很多哲理的。他会看着那句诗想半天。那句诗就是:“自古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很多往事就立即浮现出来。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19(起点更新时间:2003-10-20 1:19:00本章字数:7010)“你知道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一本不能打开的书。“你一旦打开了,就不能再合上。“我的江湖,就是一本在无意中打开的书。“打开这本书的后果,就是不仅成为一个读者,渐渐的,你也会成为一个作者。“也许你会写一本自己的江湖,留给后来的人打开。“但是更多的时候,你不过是原来这本书里面的一句话,不,甚至都不是一句话,不过是一个字,甚至是一个符号。“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空白。……”林志远的双手停留在IBM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下上一行的回车已经有10多分钟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再写下去。外接音箱放着一首在网络上下载的华语歌曲,是华裔导演李安的电影《卧虎藏龙》的主题歌《月光爱人》。婉儿很喜欢听这首歌,于是林志远有事没事的时候也听——有段时间林志远很排斥武侠小说和武侠电影,觉得是小孩子的童话一样无聊,再捡起来就是在澳洲最初的无聊的日子,看了很多武侠小说和武侠电影——最喜欢的小说当然是金庸的和古龙的,两个风格迥异的华语作家在用他们的智慧构筑一个纸上的江湖,而那个纸上的江湖其实是永恒的——就是人心江湖;最喜欢的电影其实还不是李安的,他就拍过这么一部,而是徐克的,徐克非常喜欢构筑一个在战乱年代的江湖,剥去华丽的镜头技巧和特技奇观,其实徐克在讲述的是他自己内心泣血的童年时代——在查过徐克的资料以后,林志远才知道这个香港导演居然不是华裔,而是越南人。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林志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徐克的武侠电影里面总是有一种乱世的无奈情怀,他在讲述的其实真的是他自己生于越南战争的乱世间的无奈。压抑在心间的东西久了,就想找到一种自己向这个世界倾诉的方式。徐克就是这样。林志远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写下上面的文字,也是这样。但是他还是犹豫了。真的要写吗?30岁刚刚出头,正是说干就干的年纪,怎么犹豫了呢?因为悬在头顶的,是达摩克里斯之剑。后果真的是可想而知的——不是因为法国外籍兵团就怎么保密了,第一装甲骑兵团说起来也真的是个穷得掉渣的部队,连一辆主战坦克都没有,就那么点子AMX-10,有什么不能写的?但是,华裔雇佣兵——这个特殊的群体,真的能写么?参加法国外籍兵团的中国大陆青年,自动放弃了自己的中国国籍,在中国人的眼里,会是爱国者吗?你说你还思念着,热爱着自己的祖国——这个话你敢对谁说?澳军知道了要收拾你,因为你现在是现役的澳军军官;中国有关方面知道了也要找你,因为情报机关都不会嫌海外的爱国者多的,尤其你还是西方军队的现役军官——你从此还有安宁的生活吗?你曾经以民间雇佣兵的身份参与过西方国家的幕后的秘密行动,很多会带来麻烦危险系数很高的敌后秘密行动其实有的就是雇佣兵公司承包的,包括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这种震惊世界的局部战争中间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行动;哪一次不是背着人进行的,不敢让人知道的?你写了,公司当然会找你的麻烦——就算你不写这些,但是那些依然在雇佣兵世界混事的哥们弟兄们会相信你不会泄露他们不愿意别人知道的秘密吗?——他们,这些昔日的哥们弟兄就不会为了自身的安全解决掉你这个麻烦吗?你知道什么是江湖?这,就是江湖。林志远的江湖,就是这样的江湖。只能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只能让这些不得不变成“江湖”这本书中的空白。不是江湖选择了你,是你自己选择了江湖。所以,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注定就是江湖这本读不完也写不完的书里面的一个空白,甚至连空白都算不上。空白的意思,就是不值一提。或者用适用于一切场合的那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不该说的不要说。”胸口闷,那就忍着。林志远慢慢合上自己的电脑,靠在椅背上。外面的天色正在渐渐亮起来,再过半个小时,就是维多利亚军事基地的驻军出操的时间,还得带队出操。他合上眼睛,昏昏沉沉地让自己睡一会。视线忽而模糊忽而清晰,随着雨水的击打和冲刷,陷入梦境中的林志远又看到了头盔在前面晃动着,穿着单色的军队作训服的身影在前面飘动着,还看见了沉重的背囊和没有安装弹匣的FA MAS步枪。这一切,在他的梦境中犹如老电影一样,是黑白色的画面。还看见了什么?还看见了自己,一个戴着比自己的脑袋还要大一圈的凯芙拉法国头盔的瘦削的中国青年——“中国青年”?自己的护照已经交上去了,自己的名字叫Marin De Zhang,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一个人——自己是什么人?还有谁知道?当时的自己考虑过这些么?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的心里面,真的只有一个legionnaire的梦想。为了什么要成为一个legionnaire?好像真的不能那么肯定地回忆了。年轻的时候人会因为某种冲动去作一些事情,不问那么多的原因,也不考虑知道自己以后要付出的代价。自己的冲动是什么?就是重新开始,重新开始一个自己向往的浪漫的生活。一个legionnaire的生活。自己在干什么?在拼命地跑,绕着环绕基地的公路。踢踏的纷乱的脚步声一点点的进入他的耳朵,由于雨水,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颜色一点点地介入进来。于是他看着前面的黑白灰花色的凯芙拉头盔一点点变成多彩的路离斑驳的军队迷彩色,单色的军队工作服一点点变成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的暗绿色。你从梦中醒来,你还会作恶梦么?他看见自己大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脸上都是雨水和汗水,沉重的头盔、背囊、步枪压在一个18岁的华裔青年的身上,疲惫地拖着自己的脚步,在散乱的队伍中没命地跑着。你可以看见梦想,还可以看见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这个18岁的青年的脸上。在法国外籍兵团有华裔雇佣兵服役的历史从1903年就开始了,没有人做过专门的统计到底有多少华裔士兵曾经在这支欧洲军队服役,更没有人会在如同文件的海洋一样庞杂的兵团花名册上去注意一个叫Marin De Zhang这样一个有中国特色的兵团假名,即便注意到了还能发现什么呢?于是林志远就注定会是一个空白,和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一样被历史所遗忘。小人物,注定就是小人物。但是那个时候,18岁的Marin De Zhang是没有想过这些的,不是么?——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最出色的legionnaire。还有什么?法国外籍兵团历史上的第一个华裔军官。就是这些在支撑着林志远忍受着高强度军事训练的痛楚。某种复杂的情绪一直围绕着他的内心深处说不清楚的地方,激烈的冲突其实一直在延续着,不曾停止过。其实人最苦的不是身体的苦,那是很容易克服的事情;而是精神上的苦,这种苦由大脑里面的斗争而来。随着训练的逐步深入,兵团的荣誉教育、历史教育和传统教育也就逐步开始深入了。全世界的军队都是一个操性的,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而林志远受到精神的强烈冲击的就来自这个时候,这种激烈的冲击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在新训中心有个荣誉室,这个和任何国家的军队都是一样的。林志远对法国外籍兵团的历史了解是不多的,在中国大陆,法国外籍兵团是个不被主流媒体提及的话题,而且在1992年网络也没有那么发达,或者说互联网还是一个神话,跟科幻小说一样没有走入人们的生活,他也不可能获得任何更多的资料。于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就出现了。就在那个法国外籍兵团的每名新兵都会走入接受传统教育的荣誉室里面。这个冲击来自镇南关大捷和朝鲜战争期间的一次著名战役。晚清时期,法国殖民者和清朝时期的中国军队爆发了激烈的武装冲突,最高峰是在广西的镇南关。清朝名将冯子材率领部下官兵奋勇抗击法国军队,战斗异常惨烈,双方死伤惨重。对方也是一支非常能打仗的军队,也是不怕牺牲的欧洲劲旅。于是针尖对锋芒的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就成为历史上不能磨灭的记忆——“镇南关大捷”就这样写进了中国人抗击外国侵略的历史。而这个林志远在中学历史课本上就学过的战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是在法国外籍兵团的荣誉室。是的,那支和晚清时期的中国军队血战的法国军队,就是……法国外籍兵团。林志远第一次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惊讶程度是难以言表的。只能用“冲击”来形容林志远当时的感觉,那个下士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楚。紧接着冲击他的是朝鲜战争时期的一次著名战役,中国志愿军和一支法国军队的一场也是异常惨烈的血战。那支军队……也是法国外籍兵团。而林志远的爷爷就曾经是一名志愿军战士,看资料的参战军队序列,应该是没有参加过和法国外籍兵团的战役。但是……他们曾经是自己祖国的军队的敌人,是自己的爷爷的军队的敌人。而自己现在,就是准备参加法国外籍兵团的一名新人。该怎么样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能说,在一种失语的状态中。跟自己的祖国为敌……多么可怕的事情?!跟自己的祖国的军队为敌……在那一瞬间,林志远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服役20年的上校炮兵团长……也就是说,与自己的父亲为敌?!如果说,18岁的林志远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的话,就是在那个时候。而那一瞬间的犹豫,并没有改变他最后要参加外籍兵团的信心和决心,只是他发了一个誓言:“在任何情况下,我绝不与自己的祖国作战!”这个坚定的誓言,从此就不曾消失过。国家利益和政治争端是国际战争的根源,法国外籍兵团作为法国武装力量的先锋部队、作为北约集团的一支劲旅,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18岁的林志远,是真的没有这个头脑的。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心想加入的法国外籍兵团也许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祖国——甚至是自己的父亲的敌人,他还会来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他已经发誓,永远不和自己的祖国为敌。你们有谁能体会到18岁的林志远心中的苦涩?谁能体会到他当时心中受到的折磨?把一个人从中间劈成两半是什么感觉,他当时就是什么感觉。有的人会丢弃自己过去的一半,只保留新的一半——大多数兵团战士都是这样。而有的人会两半都留下。新的一半在你看得见的地方,过去的一半呢?在自己的心里——于是游离在过去和今天之间是个什么意思,就体现出来了。痛楚的根源就在这里。你可以从哲学、从心理学、从医学等等各种角度去分析当时的林志远和今天的林志远,但是你都无法对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痛楚进行分析——感性的就是感性的,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理性的。而这只是成为一个legionnaire的开始而已。过去的战争毕竟是过去的,中国和法国之间不再有那么明显的敌对行动和敌对关系,这样的局面多少会使得正在成为职业军人的林志远好受一点——但是如果出现中法的敌对局面,他该怎么办呢?只有自杀。漂泊着的浮萍啊,谁又能理解你的命运?谁又能体会到你漂泊着的痛楚?有什么文字可以形容你的辛酸呢?成为一个legionnaire,你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身体的痛楚吗?正在被人为割裂着的,是什么呢?Motherland——译为“祖国”,如果直译过来,就是“母亲的大陆”。几个人能够明白,被人为割裂对自己的祖国的情感,是一种什么滋味呢?何况林志远不是那种因为某种政治原因离开祖国的青年,他是一个成长在两代中国革命军人家庭的军人后代,他只是为了一个职业军人一个硬汉的梦想来到法国的。他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热爱祖国的问题——从来没有,因为在国内的时候这个问题真的不存在。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深深的眷恋着的,是自己的祖国的时候,已经逐渐成为一个法国外籍兵团的雇佣兵了。Legionnaire的代价,就是割裂和自己的祖国的关系,为兵团服务。有几个人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呢?成为一个legionnaire,真的那么简单吗?当然不是,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割裂自己和祖国的关系,成为一个外籍兵团的雇佣兵。兵团第一,法国第二——那么自己原来的祖国呢?有谁想过legionnaire内心的世界呢?又有谁能去问呢?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总是矛盾着的——就是这个道理。真正的江湖其实不是你看得见的江湖,而是人心江湖——也是这个道理。林志远第一次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就是在新训中心受训快结束的时候。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激动地拨了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嘟嘟声在话筒响起的时候,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终于那边有人拿起来。“喂,谁啊?”是妈妈。林志远的眼泪一下子在眼圈里面打转。“谁啊?”妈妈又追问一句。“妈,是我……”林志远用很久都没有说过的汉语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小远!”妈妈一下子叫出来了。林志远想说话,但是真的一下子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在哗啦啦地流下来。“小远!是小远!老林,是小远!”妈妈在那边语无伦次地喊,然后就听见那边手忙脚乱好像碰到什么了。“给我!”是爸爸,那种军人特有的霸气,他在家也是这样的。“喂,小远啊!怎么样啊!”爸爸浑厚的声音响起来。“爸……”林志远脱口而出。“让我跟儿子说!”妈妈在那边又把话筒抢过来:“儿子,你怎么到了法国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来个信或者电话啊?妈妈多想你,你就不知道啊……”妈妈在那边也流眼泪了。林志远忍住自己的哭声。“你在法国怎么样啊?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吗?吃得怎么样啊?”妈妈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林志远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在法国吃点苦没什么!”爸爸又把话筒抢过来,“男人就得多吃苦!不过你要记住,无论怎么吃苦,都不能给咱们祖国丢人!……”林志远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妈妈又在那边絮叨了半天,最后才问:“你的学校地址是什么啊?快秋天了,法国那边衣服挺贵的,妈妈给你寄毛衣啊……”林志远沉默了半天,才斟酌着用词说:“妈,我挺好的。这个学校也挺好的,我在这儿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象爸爸说的,多吃点苦……”“儿子,这就对了!”爸爸在那边很欣慰。“瞧你尽说的什么啊!咱们儿子不吃苦就不行啊?”妈妈在那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埋怨,又把话筒抢过来,“儿子,你告诉妈妈,学校情况怎么样啊?学习紧张吗?”“学习……挺紧张的。”林志远小心的说,“我在这儿可以学到很多别的学校学不到的东西,也可以学会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爸爸听着不对味了:“什么学校啊?”林志远没法子,早晚父母会知道,打这个电话的用意一方面是为了报个平安,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告诉父母自己在法国外籍兵团新训中心,即将通过最后的综合测试,按照他的表现和成绩,成为legionnaire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自己的“学校”的名字的,但是他记忆中父母和自己都沉默了半天不说话。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父母是被自己一下子弄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只有沉默。“你说什么?!”爸爸的愤怒是在他的想象之中的,“法国外籍兵团?!”林志远只有硬着头皮承认。“你当了雇佣兵?!”爸爸的声音愤怒中有颤抖。林志远就不敢再说话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老林高喊,然后一下子摔下电话。林志远在这边拿着盲音的电话,心里真的不是个滋味。换了谁是老林,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革命军人的后代,家里省吃俭用辛辛苦苦送去法国留学,结果却去法国外籍兵团做了雇佣兵?!这不是两代人的代沟问题了,完全是个原则问题。两代军人为了共和国献了青春,流了血,儿子居然当了资本主义国家的雇佣兵?!这不是原则问题是什么?!这不是不孝逆子是什么?!林志远是被后面等着打电话的人推开的。他这个时候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又有谁能知道呢?只是这种痛楚,不为人知地藏在了他的心里,在暗夜里面会泛出来,很疼地刺激他一下,半天睡不着。仅此而已,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好书尽在.cmfu.正文 第一章 20(起点更新时间:2003-11-30 22:00:00本章字数:3936)你知道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因为所谓真相,你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你知道是非是什么?不重要。因为所谓是非,都在人的嘴里。烽火狼烟,满目疮荑,大漠落日之间风声鹤唳;落败山河,危机四伏,血色黄昏笼罩沙场秋色。林志远——盖瑞少尉的沙漠军靴踏着的土地,叫做伊拉克。一切的愁思都成为烟消云散。他是一个军人,一个职业军人。而一个职业军人的本能,注定会使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愁思——虽然是暂时的,但是战场上不允许你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尤其你还是一个少尉军官,虽然31岁的少尉军官说不上是个什么角色,但是你要对你自己的10几个士兵负责。他们都还年轻,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在等待他们好好的归来。战争是否正义,战争会带来什么结果——他能想些什么呢?他最关心的就是是不是能够完成任务,把自己手下的这些小伙子们带回家。其余的,如果会给他带来愁思,那么就留在回家以后。陆虎吉普车和悍马吉普车组成的巡逻车队在巴士拉的街道上巡行,这是2003年10月底——此时的林志远已经是第二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虽然这个国家很陌生,但是战区的气氛他却很熟悉。古代巴比伦文明的发源地,多灾多难的阿拉伯大地。蕴藏石油财富的兵家必争之地。为了伊拉克的民主和自由?为了在这个国家建立一种民主和文明的秩序?鬼才相信,林志远当然不信,他又不是18岁的鬼子新兵。他接到再次出征伊拉克的命令的时候,脑子里面就闪过一句话:“狗日的小布什!”但是骂归骂,职业军人的血性再次涌上他已经不再年轻的头顶——对于职业军人来讲,什么是他真正的生命?那就是战争。如果说打仗会上瘾,可能很多人不理解,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从所罗门回去以后,林志远得到一个机会——对于他来讲,这是个需要他深思熟虑的机会,那就是是否参加澳大利亚陆军的SAS(特种空勤团)。“特种空勤团”是澳军少有的精锐特种部队,虽然装备和普通陆军差不多,但是训练和实战绝对是另外一个档次的,这样的牛仔军队会有这样一支在国际上都排的上名次的精锐特种部队,也是蛮不可思议的。是哈里森上校推荐的。他想了很久很久,但是还是去了。但是没有告诉婉儿,当然有他自己的考虑。他还是戴着装甲兵的黑色贝雷帽出入自己的家门,但是到基地以前他就换上了象征荣誉和骄傲的特种空勤团的棕色贝雷帽。这个事情说起来就太复杂了,可以写另外一本书。但是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结果就是林志远成为一名SAS的特种兵少尉军官。不仅如此,他刚刚成为SAS军官没有多久,作战命令就下来了——这是头等机密任务,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婉儿。任务区域当然是在伊拉克。这个并不奇怪,美军兵力不够,而且急于脱身。澳大利亚答应了美国出兵的请求,于是SAS肯定是跑不了的,而林志远作为有实战经验的军官,自然更跑不了。于是他就再次来到了这里。谈不上什么特殊的感觉,他熟悉战争超过和平。10余年的征战生涯,回到战场上真的就跟回到家一样。火药味对他的吸引力,客观的说真的超过了女人的香水味道,战争已经成为他的生命的一部分——虽然在回家以后会觉得厌恶,会有很多事情会让他撕心裂肺,但是当战争来临,他还是会本能的兴奋起来。人就是如此复杂,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队长是经验丰富的Russle上尉,已经40岁的他从第一次海湾战争到现在参加过的大小战斗已经很难用数字表达了。性格刚毅的他获得了一个“老牛仔”的绰号,可以想象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林志远就在他的分队里面,对于这样的顶头上司,他是很尊重的。例行巡逻,在这个巴士拉的黄昏,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也不明白为什么战区的黄昏总是如此美丽,好像战争都是在很美丽的地方爆发的。是上帝见不得人间的美丽么?谁也不知道。林志远坐在陆虎吉普车里面,黄昏是整个伊拉克最舒服的时候,轻风拂面,满身的汗味好像也被轻风吹拂的无影无踪。SAS当然不会是为了在这里执行日常的巡逻,但是任务是不能说的。如果非得点明白,其实林志远脑子里面就是一句话——郁闷,老萨藏到哪里去了?其实林志远很早就有机会成为特种兵的,不过他当时放弃了。那是在新训结束以后分发部队的时候,2REP(第二伞兵团)当时就选中了他。他在新训的成绩排在第三名,按照人员选拔的原则,他应该可以进入号称“兵团之星”的2REP,戴上伞兵的绿色贝雷帽。2REP其实就是法国外籍兵团的特种部队,能够在新训阶段就进入的菜鸟都应该说是最优秀的幸运儿。但是林志远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答应。后来想起来他后悔过一阵子,早知道早晚是2REP的人,何必还要去第一骑兵团折腾一次呢?但是当时他是真的决定不去的,原因其实超级简单——因为他喜欢装甲兵,他对这种战场上的铁家伙有一种天然的喜欢。一直到去了第一装甲骑兵团他才明白过来,操,原来所谓的第一装甲骑兵团连一辆坦克都没有,都是已经落后不堪的AMX-10装甲小炮车,就这个也叫“装甲兵”?!装甲薄的跟纸一样,还要出没在最危险的地方,而装备勒克莱尔主战坦克的法国陆军装甲六师就是个守窝子狗熊,一步也不离开本土。——这就是法国军方对待外籍兵团和自己的子弟兵不同的态度,谁让你是人家花钱雇佣的呢?说白了你就是给人家卖命的,至于人家自己的子弟兵,当然比你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但是就不去卖命。那都是后话了,但是当时林志远是真的不知道的,他满脑子都是一个硬汉的梦想。还有一个被选拔进入2REP但是也不去的,而且是打死也不去的那种——不用多说,就是信号旗那个哥们。Vissky的成绩其实并不出色,总名次在20名以后,但是下士就是盯住他了,指定他去2REP——原因当然不用说了,他的成绩肯定是自己有保留的,既可以通过外籍兵团的新训不被淘汰,但是也不要出色到可以进入2REP的地步;他既然是前信号旗,你就可以想象他的军事素质了,这样的货色在外籍兵团也是不多的,下士肯定是要他进2REP的,不然不是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么?但是他就是不去,打死也不去。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他是为了谋生,而不是为了什么梦想——那是只有林志远那样的热血青年才会有的,而他则肯定不会有。而且他对外籍兵团肯定是很了解的,开玩笑,前苏联红军最精锐的特种部队的战士,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假想敌的精锐部队不了解呢?他当然知道2REP是个什么地方,他只是凭借自己的军事技能找个生路罢了,而不是寻找什么刺激——看看他一身的伤疤就知道,这个刺激他已经得到的够多了。由于他的这种坚决的态度,最后下士也没办法了。他是如愿以偿的进入第一装甲骑兵团的,按照成绩,他也就是能去第一装甲骑兵团。不是说装甲骑兵团不够精锐,毕竟和伞兵团比起来,还是要逊色很多的。Kiren的成绩也不是很理想,因为最后的RAID测试阶段,他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发挥失常,也没有能够进入2REP,他是难免有点失望的,因为他的梦想就是2REP,但是和林志远在一个部队还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他们已经是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而且以后也还有机会进入2REP,所以他也就坦然接受了。最奇特的就是维加居然通过了kepimarch测试——这个家伙年纪不小了,kepimarch测试对于他来讲可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但是这一次他真的通过了,终于戴上了白色KEPI。他是真的喜形于色的,因为这是他这样的家伙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出路了——难道要回捷克受穷么?他以前就是装甲兵,所以分进第一装甲骑兵团不算奇怪。第一装甲骑兵团在奥兰治,于是他们就要去奥兰治报到。在报到的火车上,戴着白色KEPI,穿着崭新的兵团外出制服的林志远跟一只刚刚换了毛的麻雀似的,坐立不安,有点不适应。维加则大大咧咧,还是那个鸟样子;Kiren则安静的坐着,看着一本书;Vissky把玩着白色的KEPI帽子,也不新鲜这些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法国大陆景色。其余一起到第一装甲骑兵团报到的哥们也是形态不一。后来不知道谁,第一个唱起来《香肠歌》。渐渐的,大家都在低声的合着。歌声渐渐大起来。
林志远的眼睛突然湿了,他一下子想起来这段不算长但是却记忆深刻的时光,自己好像一下子活了两辈子似的。
Legionnaire,现在自己如愿以偿的成为一个legionnaire。
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他不知道,脑子里面肯定是要想的,但是也确实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毕竟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青年,一个军人世家的孩子,今天成为一个欧洲国家的士兵。
这种落差,有几个人体会过呢?
而且自己还是自愿的,还吃了那么多的苦。
有时候,人是很难琢磨清楚自己的。
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你很难说清楚,会有什么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