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
作者:斯蒂芬·金
译者:夏威、叶如兰、任战


前情概要

《巫师与玻璃球》是一个长篇故事的第四卷,而作者写作该故事的灵感来源于罗伯特·布朗宁的长篇叙事诗《去黑暗塔的罗兰少爷归来》。

第一卷《枪侠》讲述了蓟犁的罗兰是如何追赶并抓获黑衣人沃特的。沃特与罗兰的父亲保持着虚假的友谊,暗中却为大巫师马藤效命。抓获半人半巫的沃特并不是罗兰的最终目的,那只是一种手段而已。罗兰的目的在于接近黑暗塔,以期中世界的飞速衰亡可以来得慢一点,或者来个根本性的扭转。

罗兰可以算个绝代骑士,而黑暗塔是他魂牵梦绕的东西。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把黑暗塔当成自己存在的惟一理由。我们了解到一开始马藤用激将法让他提前参加成年考验,而那个马藤正是勾引了罗兰母亲的家伙。马藤巴不得罗兰无法通过考验,然后被“放逐西部”,这样他就无法继承父亲的枪支了。但罗兰却轻松过关……那主要是因为他明智地选择了有利于自己的武器。

我们发现枪侠所在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有类似之处,这种相似性是非常根本而又恐怖的。我们最早发现这种类似是在罗兰遇到杰克的时候。杰克是个一九七七年出生在纽约的孩子,他们在一个沙漠中的驿站相遇。罗兰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之间有一道道门;其中一道就叫做死亡。杰克第一次接触到中世界就是通过这扇门。他进入第四十三大街,被一辆小汽车碾过……藏在莫特脑子里并在这个特定环境下操纵他那阴谋之手的人就是罗兰的老对头——沃特。

罗兰和杰克与沃特相遇之前,杰克就已经死过一回了……因为当枪侠面对这个象征性的儿子和黑暗塔的时候,他选择了后者。杰克最后堕入深渊之前说的话就是:“去吧。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罗兰和沃特之间的最后对决发生在西海附近。在长达一夜的谈话中,黑衣人用了一副怪异的塔罗牌给罗兰算命——囚徒、影子女士和死神(“但不是找你的,枪侠”)——这副牌引起了罗兰的注意。

就在罗兰与沃特最终对决后不久,枪侠苏醒过来,发现沃特早就死了。

第二卷《三张牌》的故事在西海边展开。这里尸骨遍野。疲惫不堪的枪侠遭到一群食肉大螯虾的攻击,在逃离之前他被咬得遍体鳞伤,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被咬掉了,还因为大螯虾的咬啮而中毒。当枪侠沿着西海继续他的行程时,他的病情不断加重……性命堪忧。

他一路走着,突然在海滩上看见三扇宽大的门。这三扇门朝向我们的纽约市打开着,在三个不同的时刻。罗兰从一九八七年那儿拉来了埃蒂·迪恩,一个海洛因瘾君子,他就是囚徒。从一九六四年他拉来了奥黛塔·苏珊娜·霍姆斯,这个女人在一次地铁事故中失去了自己的小腿。她就是影子女士。这个年轻的黑人女子热衷于社会活动,但在她为朋友们所熟知的性格背后还有一重恶毒的第二人格——隐藏起来的暴力而狡诈的黛塔·沃克决心要在枪侠把她拉进中世界时杀死罗兰和埃蒂。

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还是在一九七七年,罗兰进入了杰克·莫特地狱般的心灵,他曾经不止一次而是两次伤害了奥黛塔/黛塔。“死神,”黑衣人告诉罗兰,“但不是找你的,枪侠。”莫特也不是沃特预言的第三个人;罗兰阻止了莫特暗害杰克·钱伯斯的行动。之后没多久,莫特命丧同一辆火车的车轮,而正是这辆火车在一九五九年夺去了奥黛塔的双腿。这样罗兰就没法把这个精神错乱者引到中世界里去了……不过他想,谁会要这么个家伙呢?违背一个关于未来的预言还是要付出代价的;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卡,可鄙的家伙,罗兰的老师柯特曾说过;卡是巨大的轮子,转动不息。要是轮子还在转的话就不要停下来,否则你就会被碾个粉身碎骨,你那臭皮囊的寿命也就此戛然而止。

尽管只有埃蒂和奥黛塔两人,罗兰仍然觉得自己已经把三个人拉入了中世界,因为奥黛塔有双重人格。不过当黛塔和奥黛塔合而为一成为苏珊娜的时候(这主要归功于埃蒂·迪恩的爱和勇气),枪侠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除此之外,他还在想别的事情:他满脑子都是杰克,那个坠入深渊的男孩说了一些话。枪侠一半的意识深信这男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在阻止杰克。莫特把杰克推到那辆致命的小汽车前的过程中,罗兰脑子里产生了矛盾的想法,这想法把他折磨得头痛欲裂。在我们的世界里,杰克也因这个矛盾而极其苦恼。

本系列的第三卷《荒原》的开头就在这样一个矛盾状况下展开。他们遇到一头要么叫做米尔(害怕它的老人都这么叫),要么叫做沙迪克(制造出它来的中土先人这么叫……因为熊是造出来的机器人)的巨熊,罗兰、埃蒂和苏珊娜回溯这只野兽的踪迹,结果发现了光束的路径。共有六条光束的路径连接了十二扇门,而正是这十二扇门标记出了中世界的边界。就在各条光束汇集的地方——罗兰的世界的中心,或许是所有世界的中心——枪侠认定他和他的朋友们最终能找到黑暗塔。

这时的埃蒂和苏珊娜已经不再是罗兰世界的囚徒了。那沐浴在爱河中的两个人正在成为枪侠,他们已经全身心投入到探险之路上,心甘情愿地跟随罗兰,沿着光束的路径一起前行。

在距离熊之门不远的通话石圈中,时间被修补过,悖论终止了。真正的第三人被拉了出来。一个可怕的仪式完结后,杰克重新进入了中世界:所有四个人——杰克、埃蒂、苏珊娜和罗兰——都记得他们父亲的脸,并且体面地洗清了过去的罪责。没过多久,四人变成了五个,因为杰克和一只貉獭交了朋友。貉獭看上去有点四不像,结合了獾、浣熊和狗的特征,说话能力也有限。杰克管这个新朋友叫奥伊。

他们沿着朝觐者之路走到了剌德,那是一片城市中的荒原。在这块土地上,两个古老的帮派(陴猷布人和戈嫘人)的幸存者们继续着旷日持久的冲突。进城之前,他们先到了一个叫做河岔口的小镇,镇上住了一些古老的居民。

镇上的居民认出罗兰是世界转换之前那段往日时光的幸存者,满怀敬意地接待了他和他的同伴们。后来,老人们和他们提起一辆单轨火车,那辆火车仍在沿着光束的路径从剌德一直开进荒原,奔向黑暗塔的方向。

杰克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非常恐惧,却并没有觉得吃惊;在被拉离纽约之前,他在一家书店里弄到两本书。这个书店的主人名叫凯文·塔尔,一个值得深思的名字。一本书里有谜语,谜底被撕掉了。另一本书叫《小火车查理》,是一本关于火车的儿童读物。很多人会认为这是很有趣的一个小故事……但对于杰克来说,查理有的方面一点都不好玩,甚至还有些让人害怕。罗兰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在他世界的高等语中“查”这个字代表着死亡。

泰力莎姑母,这位河岔口的女族长给罗兰戴上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然后他们继续上路。到达剌德之前,他们发现了一架被击落的飞机,这架飞机来自于我们的世界——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德国战斗机。几乎可以断定,驾驶舱里那具木乃伊般的尸体就是神秘的不法分子大卫·奎克。

在走过摇摇欲坠的寄河索桥时,杰克和奥伊差点掉下河去。就在罗兰、埃蒂和苏珊娜为此分神之时,一个垂死(而且非常危险)的不法分子盖舍悄悄来到他们身边。他绑架了杰克,还把他带到地下的滴答老人面前。滴答老人就是戈嫘人的最后一个首领。他的真名叫安德鲁·奎克;他的曾祖父在那架来自异世界的飞机里送了命。

当罗兰(旁边有奥伊帮忙)在杰克后面追赶时,埃蒂和苏珊娜找到了剌德摇篮,那里就是单轨火车布莱因苏醒的地方。布莱因是剌德城下面庞大计算机系统的最后一个地上工具,它只有一个兴趣:猜谜。它答应,如果旅行者们能够猜出它的谜语,它就会把他们带到单轨铁路的最后一站。如若不然,它就会送他们上西天……换句话说就是他们都要死。而且他们将有许多同伴,因为布莱因计划着要释放足以杀死滞留在剌德城所有人的毒气:陴猷布人、戈嫘人以及枪侠。

罗兰营救了杰克,把死亡留给了滴答老人……但是安德鲁·奎克没有死。他处于半盲状态,脸上的伤口很是可怕。他被一个自称是理查德·范宁的人给救了下来。范宁还自称是永生的陌生人,是沃特曾经警告过罗兰要警惕的一个魔鬼。

在剌德摇篮,罗兰、杰克、埃蒂和苏珊娜群策群力,而且苏珊娜——同时还得到了来自“那个臭婊子”黛塔·沃克的一点帮助——回答出了布莱因的谜语。他们进入到单轨火车里面,显然忽略了布莱因那虽然健全但极其软弱的内心世界发出的警告声(埃蒂称之为小布莱因),结果发现它已打算好要和他们在车上一起同归于尽。控制单轨火车运行的真正中枢存在于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电脑网络中,该网络在一个变得越来越像屠场的城市下运行。

粉色的列车以超过八百英里的时速沿轨道一路飞驰,绝不可能中途下车。

只有一个生存的机会:布莱因对谜语的热爱。蓟犁的罗兰提出了一个疯狂的交易计划。《荒原》就是以这个交易结束的;《巫师和玻璃球》则以这个交易开始。

罗密欧: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染涂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朱丽叶:啊!不要指着月亮发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罗密欧: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朱丽叶:不用起誓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威廉·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四天,奥兹召唤了她,这使她大大地快乐。当她走进宫殿中去时,奥兹喜悦地说:

“我亲爱的孩子,请坐,我想我有使你走出这个国度的办法了。”

“还能回到堪萨斯州去?”她急切地问。

“呜,我不能说是堪萨斯州,”奥兹说;“因为我一点也不知道那条路在哪里……”

——莱曼·弗兰克·鲍姆《绿野仙踪》

我要昔日欢景,酿一剂甘醴,

从容饮罢,好显露身手不凡。

再思而战,原本是侠士风范:

浅斟流光,须臾间精神抖起。

——罗伯特·布朗宁《去黑暗塔的罗兰少爷归来》

序幕:布莱因

“给我猜个谜语吧。”布莱因邀请道。

“滚蛋。”罗兰回答。他并没有提高音量。

“你说什么?”大布莱因的声音里明显透出不相信,再次变得与他孪生兄弟的声音非常相似,尽管他从未意识到孪生兄弟的存在。

“我说,滚蛋,”罗兰平静地重复,“但是如果你不明白这句话,布莱因,我可以解释得更清楚些。不。回答是不。”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布莱因都没有说话。而当他真的做出回答时,他使用的并不是语言。墙壁、地板、天花板又开始变透明,十秒钟之内,贵族车厢再次消失。现在单轨火车正穿梭在他们刚刚看见的地平线交界处的山脉里:铁灰色的山峰以自杀般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紧接着山峰消失,眼前又出现贫瘠的山谷,里面爬着许多陆龟模样的巨型甲虫。罗兰看见从洞口突然探出一条巨蟒,一口叼住一只甲虫,又迅速蜷回洞中。罗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动物或荒野,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脱落。他觉得布莱因也许已经把他们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也许我应该现在就行驶出轨。”布莱茵听起来正在沉思,但是枪侠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处于爆发边缘的愤怒。

“也许你的确应该。”枪侠漠不关心地说。

埃蒂一脸慌乱,冲着罗兰做出你到底在干什么的口形,但是罗兰没理会他;他正忙着应付布莱因,而且他非常清楚他正在干什么。

“你非常粗鲁、自大,”布莱因说。“也许你会觉得这种性格很有趣,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噢,这还远不是我最粗鲁的表现。”

蓟犁的罗兰摊开双手站起身。仿佛踩在空气上,他叉开双腿、右手放在臀上、左手握住左轮枪的檀木枪把,那姿势与他以前无数次的站姿没有不同,在数百个被遗忘的小镇的土街上、在险峻山崖的岩石上、在散发着苦啤酒和馊饭菜气味的幽暗沙龙里。此时不过是在无人大街上又一次最后的对决,仅此而已。但这已经足够,这就是楷覆功、卡和卡-泰特。对决这个结局对他而言一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也是他自己的卡围绕旋转的轴心。虽然这次对决的武器是言语而不是子弹,但是并没有分别,这仍旧是赌上性命的最后一战。空气中蔓延着杀戮的气息,就如同沼泽散发出的腐肉气息一样清晰、无法否认。随后决战的愤怒如平时一样降了下去……此时此刻他也并非他自己了。

“我可以把你叫做不可理喻、没有头脑、愚蠢自大的机器。我可以说你不过是个笨蛋,理智已经变得如同冬风吹进空树洞。”

“闭嘴。”

罗兰毫不理会布莱因,用同样平静的声调继续道。“很不幸,我的粗鲁还是有所限制,毕竟你只是一台机器……埃蒂会把你称做‘小玩意儿’。”

“我绝对不只是——”

“比方说,我不能把你称做无耻之徒,因为你根本不是个人。我也不能说你比那些跪在水沟里乞讨的乞丐更加低贱,因为即使那些家伙都比你好;你连能跪的膝盖都没有,而且即使你有,你也不会下跪,因为你根本无法理解什么叫仁慈。我甚至不能骂操你妈,因为你根本没妈。”

罗兰停下来喘口气,他的另外三个同伴统统屏住呼吸。四周弥漫着单轨火车布莱因的震惊与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我可以把你叫做无良心的叛徒,因为你听任自己惟一的同伴自杀;可以把你叫做没胆量的懦夫,只会以折磨蠢人、滥杀无辜为乐;可以把你叫做迷惘、哀怨的机器幽灵,只会——”

“我命令你闭嘴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罗兰眼里闪出狂野的蓝色火光,几乎让埃蒂恐惧,他也隐约听见杰克和苏珊娜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是别想命令我干任何事情!”枪侠怒吼道。“你已经忘记了你的创造者的脸!现在你要么立刻杀死我,要么就安安静静地给我——蓟犁的罗兰,斯蒂文之子——听仔细了!我花了这么多年、赶几千里路过来不是为听你幼稚的唠叨!你明白了吗?现在你给我听好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心的沉寂,甚至没有人呼吸。罗兰高仰着头严厉地凝视前方,手仍旧握在枪把上。

苏珊娜·迪恩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嘴角泛出一朵笑容,就好像女人发现自己中意的一件服饰——一顶帽子,也许——还在打折。她的确害怕她的生命即将终止,但是此刻充斥胸中的不是恐惧而是骄傲。她朝左边瞥了一眼,看见埃蒂的脸上同样挂着钦佩的微笑,而杰克的表情更加简单:纯粹、不加掩饰的崇拜。

“告诉他!”杰克脱口而出。“直接对他说!对!”

“你最好听仔细,”埃蒂附和道。“他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布莱因。他们叫他蓟犁的疯狗可不是没道理的。”

过了许久,布莱因问道:“他们真的这样叫你吗,斯蒂文之子罗兰?”

“也许吧。”罗兰道,仍旧平静地踩在半空中,脚下就是荒芜的山峦。

“你不让我猜谜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此刻布莱因听上去就像个生闷气的孩子,获准熬夜可熬得太晚早过了正常的睡觉时间。

“我并没有说我们不会给你猜谜语。”罗兰说。

“没有吗?”布莱因听上去很困惑。“我不明白了,但是声音对照分析显示语篇合理。请解释。”

“你说你现在就要猜谜,”枪侠回答。“我拒绝的是这点。你太急躁了,这让你很不得体。”

“我还是不明白。”

“你太粗鲁了。现在明不明白?”

布莱因半天没吭气,仿佛陷入了沉思中。除了无知、忽视与盲目崇拜,这台电脑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人类的反应了。即使它曾经见识过纯粹的人类勇气,那肯定也是多年以前了。最后,它终于开口说:“如果刚才我的言辞让你觉得粗鲁,我道歉。”

“接受道歉,布莱因。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请解释。”

“恢复墙壁,我就告诉你。”罗兰坐了下来,仿佛进一步的争执——或者迫在眉睫的死亡——都没有任何可能。

布莱因满足了他的要求,墙壁重新恢复颜色,再次遮住了脚下噩梦般的景色。路线图上的行驶位置此时已经接近标为坎得尔顿的地方。

“好吧,”罗兰说。“粗鲁可以原谅,布莱因;大人从小就这样教我,从未改变,但是愚蠢并不能原谅。”

“我怎么愚蠢了,蓟犁的罗兰?”布莱因轻柔的话音里透出不祥,让苏珊娜突然想到趴在老鼠洞口的猫,绿眼闪闪发光,尾巴前后摇摆。

“我们有你想要的东西,”罗兰说,“但是如果我们给了你,所能得到的回报就只有死亡。这可非常愚蠢。”

布莱因又想了好长一阵,然后说:“你说得对,蓟犁的罗兰。但是并不能保证你们谜语的质量。我可不会拿你们的性命报答你们糟糕的谜语。”

罗兰点点头。“我了解,布莱因。现在你仔细听好了,我曾经也对我的朋友提起过,我小时候在蓟犁领地的时候,每年都有七个节日——冬日、翻土、春耕、仲夏、满土、收割和年终。每个节日猜谜都是重要的活动,但是翻土节和满土节上猜谜是最重要的活动,因为大家相信谜语会预示收成的好坏。”

“这绝对是迷信,没有任何事实基础,”布莱因说。“这可让我有些生气。”

“当然是迷信,”罗兰表示同意,“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谜语的预示总是很准,你肯定会惊讶的。比如说,听听这个谜语,布莱因:祖母与谷仓有什么不一样?”

“这条谜语很老了,而且也没什么意思,”布莱因回答,但他听上去很开心,终于又有谜题可以解了。“一个是血亲,另一个是粮仓。语音巧合而已①『注:这则谜语利用的是语音的巧合,血亲(born kin)与粮仓(com-bin)正好是辅音互调。』。另一则相似的谜语,在纽约领地的人里相当流行:猫和复杂句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杰克脱口而出。“我们的英语老师这学期刚刚跟我们说过:猫的爪尖是指甲,复杂句的末尾是句号②『注:原文是“A cat has claws at the end of its paws,and a complex sentence has a pause at the end of its clause”。利用的仍然是关键单词的辅音互调。』。”

“没错。”布莱因回答。“又旧又蠢的谜语。”

“这次我站在你这边了,老兄弟布莱因。”埃蒂说。

“我不是你的兄弟。纽约的埃蒂。”

“好吧好吧。那么吻我的屁股,然后上天堂吧。”

“根本没有天堂。”

埃蒂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击它。

“再多说一些你们蓟犁的猜谜节,斯蒂文之子罗兰。”

“翻土节与满土节的中午,约摸十六个到三十个猜谜选手会聚集在祖先之堂。祖先之堂为猜谜竞赛专门开放,这也是一年中惟一允许平民阶层——商人、农民、牧民等等——进入祖先之堂的时间,所以那天他们全都蜂拥而来。”

枪侠的眼神变得氤氲遥远,杰克模模糊糊记得曾经看过这副表情,当时罗兰对他讲起他和他的朋友,库斯伯特和杰米,如何偷偷潜进祖先之堂偷看某种祭祀舞蹈。杰克和罗兰当时正在追踪沃特,罗兰告诉他这一切时他们正在山中跋涉。

马藤坐在我的母亲和父亲一旁,罗兰当时说。在那么高的地方,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母亲和马藤跳了一支舞,他们慢慢地旋转着,其他人都退到一边,当舞曲结束时,那些人都鼓掌叫好。枪侠们都没有鼓掌……

杰克好奇地注视着罗兰,心中暗自惊讶这个陌生、疏离的人到底来自哪里……以及为什么来。

“地板中央放着一个大桶,”罗兰继续说道,“每个猜谜选手都会把一卷写有谜语的树皮扔进桶里。有些谜语很老,都是他们听长者说的——有些甚至是从书上看来的——但是大多都是为了竞赛专门创作的。会有三个裁判,其中总有一个枪侠。这些谜语先会被一个一个大声朗读出来,只有裁判一致觉得公平才会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