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回头草 作者:昕杨
第1章
我真悲剧,真的。
我单知道过期一两天的疫苗是打不死人的,顶多就是治不太好;却不知道过期一两天的牛奶还是有可能会把人喝个半死不活。特别是我这种从小到大与衰神有着那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体质,实在不能在刚走点小运找到份半死不活的工作之后,还会奢望不点儿背个十天八天的。
那是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早晨,世界和平,国泰民安,鸟语花香,狗熊撒欢…谁要跟我说这日子我要倒场血霉,我一定会坚决骂之老神棍并把那袋过期牛奶囫囵个儿塞丫嘴里去。
可正因为没人跟我说这话,再加上我睡眼惺忪的同时还很有点饥肠辘辘,闭眼刷着牙就把冰箱里的最后一点吃食——一袋牛奶扔到微波炉里。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把那袋奶捞出来后,明明看到保质期是到昨天,还没有听从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把侥幸心理扫除干净。我想着顶多就是没那么多营养可吸收了,横竖我这九十来斤的身子骨也不差那还不如头发丝有分量的蛋白质,就毫不犹豫的把那袋穿肠之物祭了空空的五脏庙。
悲剧的血霉就这么开始了。那过期奶绝不是毒药,却胜似毒药。药性之烈,只比见血封喉差了那么一喉头的距离,在那袋牛奶刚见了底的瞬间,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了。
但我是一个打小听雷锋叔叔赖宁哥哥海迪姐姐长大的社会主义好少年,他们共同的优秀品质就是:死亡和残废都不能阻挡我勤奋的脚步!这是多么发人深省流芳百世横扫千军万丈光芒的警世之道啊!因此尽管我在学习上一直都是坚实的中不溜,但却从来没有缺勤迟到包括每一堂最理论脱离实践的生理健康课,全勤一直是我人生中最骄傲的闪光点!所以虽然我已经感受到今天上班之路会异常艰辛,我还是义无反顾的拎包出了门。
如果我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宁愿在家把自己的腿先磕折了,让我想上班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可那袋奶的威力到达腹部之后就再没往下,所以尽管我在挤公车的路上已经腹痛如刀绞,两条腿却还是坚挺的捣腾到了公司。在打完卡后的瞬间,我冲向了厕所。
接下来我在办公室与厕所之间上演了无数趟“速度与激情”,每每手瘫脚软的坐回座位不到五分钟,就又立刻跳起来一脸“挡我者死”的表情豪情万丈的杀向厕所。
不过最悲剧之处还不在于我已经无法再顾及女性最宝贵的仪态美,最后基本是从厕所爬着出来的;最悲剧的是,因为腹泻这活儿蹲守厕所时间太长,错过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会议。要不是因为这会,我最后不会落得那样一个混乱的下场…
说到这里,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我刚找到的那份半死不活的工作是什么。话说这行当在我泱泱中华有着非同寻常的悠久历史,可以说从人类有了一点礼义廉耻思想道德起,这个职业就已经以一种活跃兴盛的态势存在于社会各个阶层,并以其谋生与行善并行的特点,在民事生活上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因此长盛不衰历久弥新。最近在某台一档名为《不诚别扰》的节目开播之后达到了新一轮高峰…
呃,好吧,其实我进了一个婚姻中介所。别看所不大,加上前台也就五个人,但机构健全,管理严明,光看名字就知道这所不是凡物——“幸福”婚介所,多简明扼要,多通俗易懂,直接道明了我们全所的服务宗旨和努力方向。哦,请把重点放到“俗”以外的其他字上。
今天这会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所里那个前所未有的“奇葩”。
前段时间所里借鉴港台同行的先进经验,开辟了一个“锵锵六人行”的新形式活动,三男三女同桌吃饭同台相亲。古语说的好:三人行,必有一款适合你!圣贤的经验让配对成功率迅速攀升,业绩一路高歌,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所里各精英心中流动。
不过这朵“奇葩”的存在让那成就感足足打了个二五折。我来的时日尚短,还未有幸得见这奇葩,只知道他是我们所一个老客户,在“幸福”成立之初就迅速成为了金卡会员之一。可贵的是“幸福”成立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金卡会员之一…前两天经理在思考要不要再设个白金卡会员,这奇葩绝对是免费升级并附赠一年所有活动项目五折优惠。“锵锵六人行”活动开展以来,奇葩就一直致力于游走各大餐厅的桌椅之间,但人数的增多显然没有对他的婚姻事业添砖加瓦,直到上一次活动时他已经把所里所有的女会员消耗殆尽,连两个孩子的妈都表示实在对他没有兴趣。
今天的会议日程就是要讨论,今晚的“六人行”要怎么办。把新来的两个女会员都算上,也还差了一个女宾,要晚上还补不足人,二女对三男,那不就是一场活生生的二桃杀三士么?我们的六人行宗旨就是和谐,这么血腥暴力的情况是断断不能出现的。
你说,这么重要的会我怎么就蹲厕所去了呢!那袋该死的奶我怎么就非要今天早上把它喝了呢!
等我终于从厕所半瘫状态摸到会议室准备听个总结陈词就去吃午饭时,经理忽然清了清嗓子看着我说:“晓啊,虽然你刚来所里没两天,不过我们已经完全把你当做‘幸福’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了!”
我精神一振。拉了躺肚子回来就得了这么高一句评价,我有些莫名其妙并心安理得着。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马屁,就像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经理接着笑眯眯的说:“所以我们决定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相信你一定能完成的非常出色,对不对?”最后一句尾音拔得老高,我忽然想起前台小妹跟我八卦的时候说起经理在涉足婚介圈以前是搞传销的,每天早上都带领手下人立志奋斗喊口号来着。
忠心此时不表,更待何时?我一挺胸,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剩下四人忽然都会心的微笑了,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漫过我的心头,在它还没有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具体反馈的时候,经理就一脸任重而道远的说:“央晓同志,我们已经决定今晚六人行那个空缺的女宾,由你顶上!”
终于,这次疼的再不是我的肚子,而是脑壳。
我支支吾吾的说:“经理,这…这不太好吧…”
肩头被重重的拍了两下,经理说:“这也是没办法。我们之中只有你没见过张先生。而且你的年龄也合适,二十六还没对象,正是相亲的黄金状态。”
我没瞧见自己的脸色,但它绝对比包公白不了多少。什么意思啊,暗示我已步入大龄女青年的愁嫁行列了么?二十六还单身怎么了,没对象又怎么了真是。
经理接着说:“这个张先生因为一直没相中,呃,没被相中,已经到所里来闹过好多次。这次要是连人都凑不齐,这个大客户我们就别想保住了。你要知道,全年这么多活动他可是一个都不落下,要他走了,我们的营业额至少会减少百分之零点二。现在全所只有你能保得住这百分之零点二,你感受到自己作为所里一员的重任没?”
我的脸不可抑制的抽抽了一下。不亏是搞过传销的,还动不动升华高度。见我还是不说话,经理的脸沉了一下,说:“这是刚才会议的共同决定,你别忘了你还在试用期!”
我揉着肚子,就差没声泪俱下:“经理,我…我去!”
经理亲切的抚了抚我的后脑勺,柔声说:“这才是咱们的好员工。你有腮红没?晚上多抹些。以后别擦那么多美白产品,看你这脸白得跟快死了似的。”
我实在很想跟她说我这是真快死了。但话还没出口,经理就大手一挥:“好了,散会!”四人鱼贯而出,再没谁注意到在桌旁心力交瘁垂死挣扎的我。
到了晚饭时分肚子终于好了些。我依照指示把自己的脸化得像个猴子屁股一般红光满面,因为怕露馅也不敢搭乘所里的车,自己跌跌撞撞的赶去“六人行”的老地方——一个还算比较高档的餐厅。我想这顿免费的晚饭是我这倒霉催的一天里唯一的安慰。
不过很快我这想法也被颠覆了。
人生就像是一场悲剧的蝴蝶效应,一步错,步步错。我语文学得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怎么形容身处这场效应链洪流里的微妙感受。但当我看见周慕辰后脑勺的那一霎那,我的世界地震了一下。
那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后脑勺,时隔这么多年,它还是跟我记忆中的形象一模一样。
这后脑勺让我如此刻骨铭心的原因是,周慕辰永远都只走在我前面,我对着那后脑勺的时间远比对着前脸的时间长。日复一日,就那么难以忘怀了,以至于在他毕业之后的很多年里,我在梦里梦到他的时候,或许脸都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个后脑勺却分外清晰。
第2章
我还在少女的那阵,花花肠子实在不多,回想起来,好像也就那么两个幻想。顶头的那个——跟周慕辰谈场恋爱,哪怕就是望着他的后脑勺跟在他后面蹦跶,哪怕只有一天——这已经破灭了,破灭得彻底干脆连一点念想的渣都没剩下;次一点的那个——让周慕辰再见到我时,我一定要意气风发潇洒得意,哪怕是装出来的——终于也在这倒霉的晚上化成了泡影。
我看到那后脑勺的时候,正是我对着那朵“奇葩”已经近乎极限的时候。
顶替相亲果然不是一个好活儿,就连那每位价值一百八十八的约会套餐也不能弥补这一晚上给我的心灵和视网膜所造成的巨大创伤。
视网膜的伤是在看见“奇葩”的第一眼就落下了。原谅我语文功底的再一次贫乏,完全找不出一个中性词汇可以稍微淡化一下眼前这个不到中年但谢顶程度胜似中年、腰围尺度疑似老年、穿着打扮貌似宣统元年的男性形象。只是第一眼看见独自坐在长方桌旁的那个男人时,我就顿悟了所里那四人微妙的笑容是怎么个意思。
心灵的创伤是在“相亲”过程逐步难以磨灭起来的。因为“奇葩”投诉的焦点基本集中在我们找的女宾都愿意同他交流上,于是我这个数是不能毫无作为挺尸一般的瞎凑,而是要积极主动言笑晏晏的凑,花枝乱颤风生水起的凑。在毫无意外的被安排到“奇葩”旁边那个座位之后,在毫无意外的另一边女宾的头脸根本都不转到这个方向之后,我顶着视网膜被戳瞎的巨大风险,开始和奇葩聊天。
在聊完姓名性别、工作单位、兴趣爱好、家中人口和婚姻既往史之后,我语思枯竭了。“奇葩”却好像刚把嗓子活动开一般,开始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他对目前房地产调控政策的看法和银信合作叫停对金融市场的影响等等等等。
我从小就对钱特别有感觉,真的;但听到金融俩字就肝疼,特真的。
于是在吃完了那半生不熟的牛排喝完了也不知什么味儿的调味酒之后,又不能用叉子剔牙来转移注意力时,就开始貌似专注实际走神的望远发呆。
那个后脑勺就是这么跳进了眼眶。
要不怎么说我对这后脑勺比对那前脸的感情深呢?要如同文学作品那扣人心弦的重逢场面,我应该在周慕辰迈入餐厅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空气凝固、神经紧张、额头冒汗,然后一回头就看见那风华绝代的正脸。但实际上是…什么都没有。按照他那桌上食物消耗程度,估计他进来的时候,我切牛排正切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只有此时看见这后脑勺时,才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那个背影穿着一件不新不旧的灰色薄风衣外套,跟记忆中那个模样重叠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那时候无论何时看到他,他都是高高的仰着头,一副冷漠无疆生人勿近的样子。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我自己心情不甚好,所以连累看着他的时候也是一派萧索落寞。
周慕辰是绝对不会看见我的。对他来说,我只是在六年前众多跟他表白却被他忽略的花痴之一,虽然过程可能有那么点曲折。也许事到如今,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点忧伤。虽然想起他的时候不多,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点没忘。
周慕辰的对面是一个女孩。乍一眼看过去以为是画皮那小狐狸精从电影里爬出来了跟那儿坐着,皮肤白得晃眼。细细看去,长发披肩,眉眼如画,说不出的温柔婉转,很是细致好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好时光啊。
周慕辰身边从来都不缺美女的。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太熟太容易勾起一些狗血往事,便很想撇过脸去不再看他们。但一回头又是那张对视网膜杀伤力极大的脸,纠结了一下,我还是转回周慕辰的后脑勺那边。至少美女还是赏心悦目的。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那美女脸上一直带着些哀伤的神色。泫然欲泣的样子,很有些虐恋情深类言情女主的范儿。看来周慕辰这么多年拒人这爱好还是没变啊,这么好看的都不要,他还真想这个天仙不成?
本来看得兴致正浓,忽然肚中一拧,我心里哀叹:奶奶的,又来了!
我霍然起身,匆匆说了一句“失陪一下”,就奔向厕所而去。沿途撞倒了隔壁桌上一杯水和一个适应手上的毛巾,最后在周慕辰将将要抬头的一霎那闪身入了厕所门。心里大呼好险好险,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保不住他看见我时还真能想起我是谁。
我真的很想死在厕所里不出去了。这一天整的筋疲力尽的,只有出货没进货,现在脑子都开始晕晕乎乎的。
不过天意注定是不随人愿的,反正是不会随我愿。正当我准备休息一阵儿再出去的时候,同桌的另一个女宾就进来找我了。“央小姐,你好了没?咱们都准备走了。”
我大喜,以为这折磨终于到了尽头。基本是以冲进厕所的速度又冲了出去,准备拎包走人。出来才发现“奇葩”抱着我的包,站在门边笑眯眯的等着我。
我抖了一下,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了起来。果然,我还没有来的及把包抢回来,就听见另一个男宾说:“央小姐,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接着去KTV再坐一会儿。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天啊,我怎么又在他们抉择的关键时刻去了厕所!五个人十双眼直直的看着我,我一眼扫去,那四个人已经自动站成两两一对儿,剩下的…就只有“奇葩”和我,并且在他那如水的目光里,我很难认为他没有理所应当的把我和他凑成一对。原来剩下那四个已经互相看对了眼,这是要押我上架啊!
我嚅嗫着拖延时间,思量要怎么把包从“奇葩”手里夺过来再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正僵持着不知怎么回应那五人的盛意拳拳,忽然后背就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不算很大,但我脚步虚浮还是差点没一个趔趄。然后一个身影就从我旁边飞快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站正了身子,我正要转头冲着那背影大声问候他祖宗传下的脑子积水抽干了没,背后猛的又被一个高速运动的身体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我觉得我是真要内伤了。本来我就有些手脚无力脑子发晕,结果被那身子撞出去两米有余之后,我终于顺利的以脸部着地的姿势刹稳在地上。
耳朵里开始嗡鸣,隐隐觉得周围有些震荡嘈杂,但就是听不太清。不过朦胧之间我忽然觉得就这么趴在地上还挺舒服的…餐厅厚厚的地毯,托着我已经混沌无力的脑壳,如果是在家里的床上,我肯定立马就能睡死过去。
不过这毕竟还是在一家生意兴隆的餐厅门口,且那块地毯带着一股千人踩万人踏的复合感尘土味儿,就算我的脑子已经不怎么清醒,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销魂的气息。
就在我感慨这地毯确实应该换换了的时候,手臂就有了些感觉。那些人好像刚刚才从我莫名其妙就飞身而出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开始过来七手八脚的想把我拽起来。我觉得身子在无数只也不知是想帮忙还是想添乱的手中飘摇了一个来回之后,终于勉强翻了个身脸冲向了天花板。
被人扶坐起的瞬间,我恍惚看见“奇葩”死命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你不能走!你把人撞成这样,还不知道脑子有没有撞出什么问题来…”
我很想声援“奇葩”一把,这是我这一晚上听到他说得最有人性的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叫针尖一样钻进我脑子在我的中枢神经上狠狠的扎了一下:“央晓?”
混沌的脑子瞬间沉淀了。我看清了,那个被“奇葩”拉住的男人,那个一脸惊诧的前脸…周慕辰!
咱能别这么狗血吗?咱能别这么天雷吗?我欲哭无泪,让我对着那后脑勺多好啊,干嘛要让他把前脸转过来,我现在有多想死谁能知道?
这时候周慕辰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神色,他甩开“奇葩”的手,静静的盯着我看了几眼,然后淡漠的问了句:“怎么?把你撞伤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语气里那种般近乎嘲笑的冷漠,生生的能把人心上剜去一块。
我低着头,装作无意的说:“哦,没事。你忙你忙。”
“都站不起来了怎么会没事!”“奇葩”在旁边急了,拉着周慕辰更不撒手,“央小姐你认识他啊?你别不好意思啊,要真觉得受伤了一定要说出来…”
我也急了,周慕辰的眼光就像刀子一般,刮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再不让他走,我肯定会被戳死在这样的刀林弹雨里。“你让他走吧,我真没事。”说着就要奋力站起来,身体力行的宣布我真一点事没有。
“奇葩”心不甘情不愿放开了周慕辰的手臂,急急的想过来扶我。
不过周慕辰反倒是不急着走了。他抄着手臂闲闲的站在那里,半睁眼睛瞟着我,声音仍旧不咸不淡:“有事就上医院,我可不想以后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第3章
周围的男士们愤怒了。“你怎么说话的?撞了人还有理了是不?”“奇葩”领头高呼,挥舞着我的手包看着就要上去揍周慕辰。
我咬牙撑着两个女宾的手站了起来,勉力一把抓住“奇葩”的手臂。“算了算了,我真没事,让他赶紧走吧。”我这才想起来第一个撞我的,好像就是那个画皮小狐狸,哦不,那个柔弱含泪的美女,周慕辰应该就是要去追她。
周慕辰扫了“奇葩”高举的拳头一眼,眼里都是嘲讽,扬着嘴角对我说:“看不出来啊央晓,现在还有护花使者了。”又扫了周围愤怒的几个男士,忽然做领悟状:“你不会是在这儿集体相亲吧?”
我心里一凉。完了!人生这最后一点尊严,就那么彻彻底底的葬送在这倒霉的相亲上!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我要找个比你好一千倍的男人风风光光的嫁了,你等着瞧”之类的。不过现在转头看看“奇葩”头上锃光瓦亮的光景,我不禁浓浓的悲从中来。
本来骚动不安的人群忽然安静了。或许社会发展到如今相亲已经并不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但猛的被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喊出来,面子还是有点挂不住。我瞧着那几个男宾脸上不对劲的神色,敏锐的察觉再不把周慕辰弄走,还指不定他会说出什么让人想揍他个油盐酱醋的话来。要是给这几个客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里创伤,所里不止“奇葩”那百分之零点二的业绩保不住,估计还得再损失几个万分点。
我掐指一算,计上心来。忽然“啊”的呻吟了一声,随即做万分痛苦状。当然这也不全然是装的,我确实痛苦,确实头晕,当然程度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罢了。
众人的目光成功的被吸引回了我身上。我颤颤巍巍的说:“我…我胸口闷得很,脑子也疼…谁,谁送我上医院?”
扶着我的那两双手同时抖了一下。果然,这年头,送人上医院比送上门还需要勇气。
我做痛苦加深状再接再厉:“哎哟,脑子越来越疼了,快…”说着就要接茬往地上躺。
左手边的女宾忍不住了:“唉,我扶不住了,哪位男士来帮把手?”
左手边的女宾紧接着声嘶力竭:“央小姐,你,你撑住啊!你们谁有车?赶紧送她上医院。”
三个男宾你看我我看你,接着纷纷表示,不是车送去保养就是今天车号限行没开出来。奶奶的,刚才是谁风情万种急赤白脸的非要我们上他车去KTV来着?
几乎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我身边所有人的脸都不约而同的转到的周慕辰身上。短暂的沉默之后,“奇葩”终于又仗义执言,冲周慕辰据理力争:“喂,是你把央小姐撞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正义之声一出,附和之音立马不断响起。纷纷指责周慕辰刚才那一撞是如何的蛮不讲理惨绝人寰辣手摧花,撞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暂时生活不能自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理,再不送她上医院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天理不容。
周慕辰寒着一张脸,扫了一圈愤怒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他冷笑了一声,一种穿透所有杂音的声频,冷淡而清晰无比的传到我耳朵里:“央晓,你故意的吧?”
我苦笑,我故意站在门口,故意让他把我撞出去两米远,故意脸先着地…我吃饱了撑的玩空中飞人玩儿?但眼下我实在不想继续在这帮人面前丢人了,再扯下去恩恩怨怨都不知道要翻出哪一年的旧账来。于是我坚守本分的继续痛苦:“我…我不行了…”肚子好像又开始翻腾,刚才撞了一下地的脑子一阵阵犯混沌。再不把周慕辰折腾走,我真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