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朝驸马须知 作者:宣蓝田
驸马初回京
大兴朝一百九十四年,文景年间廿六年冬,腊月。
安国承熹公主府。
自昨日开始,京城就下开一场鹅毛大雪,这雪到得今日才小了些,不过还是没停。簌簌雪落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凉了几分。
这鬼天气,真是冻死个人了!
负责外院洒扫的太监小福子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脸前就是白蒙蒙一片。他脚步匆匆往门房走,毕竟烧着火盆的门房可比这外头暖和多了。门房的老大爷人还亲善,大多时候他还能腆着脸皮讨杯热茶。
可没等小福子走到门房,就见门内跪了好些个青衣小太监,再外面,还能看到府中的侍卫军齐刷刷地站成两排,似乎在迎着什么人。
他赶紧寻了个最后头的位置,跟着众人一道跪下了,额头低得紧紧贴在冰凉的地上。他不过一个扫洒太监,跪在前面不是专挑着碍贵人眼嘛!还是跪在这后头才是本分。
一双沾了雪水的男靴从他眼前走过,行走带风,有几粒被溅起的碎雪扑到了小福子脸上,他也没敢动。
那男子带着几人朝着正院走去,一路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呆愣愣地看着他,待人走近了才突然打了个机灵,连忙高声恭迎道:“给驸马请安!”
待几位贵人走过去了,小福子才敢抬起头,偷悄悄瞄了一眼,只觉得走在首位的男子昂首阔步,走得大步流星。他身侧有个穿着桃红衣衫的姑娘携了个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再后头,还有个乳嬷嬷怀里抱着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
等到那姑娘上台阶的时候,小福子这才看清——嚯!这姑娘居然捧着个大肚子?
看贵人走远了,他才拍拍裤腿上半湿的雪,跟着别人起身了。方才跪在他旁边的人捂着嘴,压低声音道:“方才那可是咱府上的徐驸马呐!倒不知他旁边那姑娘却是何人了?”
妄议主子!小福子一个激灵,赶紧离说话的这太监远点,就怕被人听到了惹祸上身,平添是非。不过转过身却是瞪大了眼。
——驸马?离京五年的驸马回府了?
正厅里,承熹公主容婉玗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一对男女。
坐在她身侧的徐陈氏老夫人看了看孙媳妇面上冷凝的神情,转过头发狠地掷了一句:“给我跪下!”
对面那身姿挺拔的男子朝着徐老夫人毫不犹豫地跪下,顿时就比上首端坐着的容婉玗矮了一大截。即使是这样狼狈的姿势,他仍是腰背挺直,神情中却无半点儿歉疚悔过之意。
他就是徐家唯一的独苗——徐肃,也是承熹公主容婉玗的驸马。
他身侧站着个年轻姑娘,穿一身桃红蜀锦绫裙,约莫二十的桃李年华,乍一看也是个明眸皓齿清秀可人的姑娘。不过更打眼的是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明显肚中胎儿起码有四五个月了。
明明是个有孕的妇人,却穿着桃红色的少女绫裙,肚腹处紧绷绷的,就显得没有那么好看了。
这姑娘咬了咬下唇,护着肚子,不甘不愿地随着男子跪下了,抬起脸对上上首端坐的徐陈氏老夫人和公主,娇滴滴道了一句:“妾身方筠瑶,给老夫人和公主姐姐请安。”
容婉玗忍不住闭了闭眼,心头的恶心感更加深了几分。
公主姐姐…这种恶心玩意儿居然敢叫自己姐姐?!
公主身旁的如嬷嬷怒目而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掴了方筠瑶两个响亮的耳光,恨声道:“哪里来的贱蹄子,我家主子是今上唯一的嫡公主,位比亲王,就连郡主也不敢称一声姐姐,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如嬷嬷向来婉婉有仪,管着承熹公主府的一众人事,气度修养自然不在话下。此次亲自动手,口中喝得还是如此不留情面的话,确实是动了真怒。
她和纪嬷嬷都是都是从尚宫局出来的,后来做了皇后的近身嬷嬷,自小被皇后指来照顾公主日常起居,五年前容婉玗下嫁徐肃时两位嬷嬷自请做了她的陪嫁。两位嬷嬷身下无子,自小看着公主长大的。这么多年的看护,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眼珠子疼,哪里能见公主受此般委屈?
徐肃没想到这老嬷嬷下手这么快,这两耳光速度快得就连他都没反应过来。看着如嬷嬷还要继续下手的模样,这才匆忙拦下。
方筠瑶面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地靠在徐肃身上,她脸皮儿薄,这使了狠劲的两耳光登时让她双颊通红一片,火辣辣得疼,就连双耳都嗡响了些时。
当即就落了泪。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徐肃心疼不已,连带着那乳嬷嬷怀里的小姑娘都伸出胳膊乱挥,咿咿呀呀地一反刚才乖巧的模样,像是在为方筠瑶担心。
方筠瑶心里略安,女儿算不得什么依仗,自己肚子里怀着的这个才是她在徐家的立身之本。可方筠瑶抬头一看,座上徐老夫人那狠戾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当场杖杀了她;而承熹公主面上还是无甚表情的样子,只那双眸子似乎淬了寒风腊月里的冰雪,她不由抖得更厉害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时半会褪不下去,方筠瑶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她先前以为以承熹公主向来柔嘉表度、温婉贤良的名声,定会为了她的好名声,给自己个名分的。哪怕是看在女儿和腹中胎儿的份上,只给自己个通房的名分,她都不介意的。
难道,是自己想岔了吗?
难道,公主不在意别人会说她“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吗?
徐肃制住如嬷嬷,朝上首的公主看出,神色中不由露出几分不满:“婉玗,瑶儿跟了我快五年,如今不过是想要个侍妾的名分,你这番行事可是过分了。”
端的是丈夫教训妻子的冷冽语气。
容婉玗微张了唇,面色不由带了几分惊诧。全天下人都知道“驸马不得纳妾”的驸马守则,驸马养个外室都是重罪。徐肃居然敢把人带回她的公主府,还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应该给她个妾的名分?
徐肃在外打仗五年,人长丑了不说,连脑子都跟着傻了吗?
被奶娘抱在怀里的皓儿看不太懂这一屋子人是在做什么,眨巴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呆愣愣的样子看得容婉玗一阵心酸,缓了神色让奶娘把皓儿带下去。
容婉玗心中暗叹,皓儿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爹爹,今日带他来迎徐肃本以为是皆大欢喜,谁知却是这番模样?
年仅四岁的徐皓轻轻脆脆地唤了一声“娘”,抱着容婉玗的小臂不肯走。容婉玗微弯身,侧脸在他面上贴了贴,柔声道:“皓儿乖,听娘亲话。”
她给奶娘使了个眼色,皓儿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挣开了奶娘的手,当先朝着门外走去。路过方筠瑶的时候,抬脚重重地朝她腰侧踢了一脚。
——就是这个坏人,欺负自己娘亲,把娘亲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他人小力微,下盘不稳,没有踢疼人,反而自己向后倒退了两步,小小地趔趄一下,时刻注意他动作的奶娘连忙扶好他。
徐老夫人紧张了一下,看她心头肉一般的孙儿重新走稳,牵着奶娘的手走出了门外,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视线转到方筠瑶身上的时候,就又想捂心口了。这个贱蹄子居然手捂着肚子,面上一副疼痛难耐的样子,一旁的徐肃紧张地连声问:“瑶儿,疼不疼?”
方筠瑶强作坚强的模样,微微哽咽道:“夫君,我不疼的。”她朝着座上公主的方向,偷偷瞅了一眼,发现公主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内心慌了一慌。
徐肃面色铁青,方筠瑶面上疼痛却隐忍的表情让他内心火气腾得老高,当即冷声道:“我徐肃没有这样不知教养的儿子。”话落就要追出门去,把刚刚出门的皓儿追回来教训。
老夫人震怒起身道:“你喊!”她气得直发抖,面上也是铁青一片,一旁的丫鬟妈妈都怕她气伤了身子,连忙一叠声地劝。
容婉玗轻叹一声,关切道:“祖母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徐家父母去得早,在徐肃未成年前就相继去世了,徐家掌事的就是徐肃的祖母——徐陈氏老夫人。
容婉玗下嫁徐肃这些年来,徐老夫人待她还算不错。不过纵使往日情分再如何,当下这感情也凉了几分,她着实说不出什么更关切的话。
容婉玗端起手中热茶,俯视着仍跪在地上的方筠瑶,面上浮起一个极为冷淡的微笑,她慢悠悠说道:“皓儿自打出生就被父皇破例封了世子,莫说是踢你一脚,就是当场杖毙,都不敢有人说一句不是。”
徐肃瞪着容婉玗,深深喘了好几口气,勉强咽下了快要冲口而出的骂词,眼中寒光冷冽。可他知道容婉玗这话说的也是事实,瑶儿跟世子的身份相比根本不够看,他没得分辨。不过这样不识礼教性格恶劣的儿子,他徐肃根本不想要。
方筠瑶跪在地上摇摇欲坠,内心惊惧的同时也多了两分窃喜。看夫君脸上铁青的神情,再看这对夫妻争锋相对的样子,想来他与公主并没什么深厚情谊。
如此一来,自己要进这徐家门,岂不是更容易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长篇,紧张激动啥啥的就不说了\\(≧▽≦)/存稿很多,绝对不坑,各位小天使小可爱们请放心下跳(*^__^*)

驸马要纳妾(小修)

徐老夫人下首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大红色的锦绸袄子,穿金戴银亮瞎人眼。
这人是徐老夫人的一位异母庶妹,老夫人嫁到徐家前,跟老夫人的闺中感情还算是亲厚。她因是家中庶女,堪堪做了个三品文官的继室。夫家姓梁,她刚及笄嫁过去的时候,梁大人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了。
为了和梁府早早没了的原配区分,就叫她小梁氏。
小梁氏自打两年前死了丈夫,就带着两个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的女儿住进了公主府,老夫人怜她孤苦,看她带着两个女儿无着无落,又和自己同病相怜,平日里也很是照顾。
容婉玗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权当养了几个闲人,往日里睁只眼闭只眼,在自己能容忍的范围内任凭她们折腾。
小梁氏端坐着看了这么半天戏,总算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从小到大就嫉妒这个姐姐,明明没自己模样周正,可偏偏是个嫡长女,处处压在自己头上,好看的绢花是她的,贵重的首饰是她的,父亲的疼爱是她的,就连夫君都是她先挑…自己永远是被落下的那个。
徐家本是世家,死了老太爷,又早早没了大爷,一代不如一代了,她天天在府里听着这徐家的事,都能偷着乐好久。可居然又出了个少爷中了武举又尚了公主?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徐家赶上了!小梁氏恨得咬牙切齿。
可老天总是公平的,得了一些就得还一些。驸马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了,还不都是因为那福气太大了,驸马那命格不够贵才压不住得?
很快地,梁大人去世了,小梁氏心里有点茫然,却也有点轻松。她夫君是没了,可那乌泱泱的成群的姨娘却还在,明明梁大人没留下丁点儿家产,这些人还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把梁大人的棺材本都啃得干干净净。
小梁氏索性带着两个嫁不出去的女儿搬进了公主府,跟自己老姐姐也算是做个伴。
如今自然也乐得看这一家子笑话。
小梁氏面上作出一副焦急揪心的样子,嘴角的讽笑却没半点遮掩。——“公主哟,听姨奶奶一句劝。您看这人都领进门了,还是趁早遮掩才是。不然到了明日,怕是这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容婉玗扯扯嘴角没接话。
这人每次跟容婉玗说话时候都厚着脸皮,自称是姨奶奶。这脸皮厚的连如嬷嬷纪嬷嬷都是目瞪口呆。容婉玗没应承过她一句,只是当着老夫人的面也不好给她难看,权当没看见这人。
可这所谓的姨奶奶还真不是能好心为自己着想的人。
——驸马回京的动静这么大,从城门口到公主府的一路上又人多嘴杂,估计这个时候徐肃带个外室回公主府的事已经传遍了,怎么能遮掩?
再者说了,驸马都不介意丢他徐家的脸面。她堂堂大兴嫡公主,居然要沦落到为一个负心汉的腌臜事遮掩?
堂堂公主被驸马当众打脸不说,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亲自为他安置好小妾?她非得被这京城的世家贵族暗地里笑死!
既然已经成了一场笑话了,藏着掖着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还不如大大咧咧让人看。
而她的身份也注定不需要像别人家的嫡妻一样,丈夫要纳妾了还要忍气吞声,打肿脸充贤惠。
容婉玗想得很明白:这事儿,自己不但不能遮掩,还要光明正大地处置妥帖。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睁大眼睛看看,他们皇家人怎么可能容得外人欺上头来?
徐肃站起身,略缓了神色道:“祖母消消气,此事是孙儿的不孝。只瑶儿也是将门之后,五年前蓟州城破后,方大人把瑶儿托付给我,我知此事有些不妥,当时不敢应承下来。可这五年来,瑶儿不惧边关苦寒,亲自照顾我衣食起居,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我不能有负于她。”
方筠瑶也红肿着眼委屈道:“夫君在边关过得极苦,妾身伺候夫君五年从未懈怠。妾父母双亡,又自知身份低微,绝不敢有半分与公主相争的念头,进府后定会好好伺候公主和老夫人的。”
容婉玗轻嗤一声,懒得接话。
徐老夫人端起手中滚烫的热茶直朝方筠瑶泼来,被徐肃一劈手挡下,徐老夫人气得直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进府来伺候我?”
身旁的丫鬟忙给她揉心口,生怕老夫人气坏了自己。
这泡滚烫的热茶尽数泼到了徐肃手上,疼得他不由嘶了一声。
“祖母!”徐肃低喝一声,“我实话与您说,三年前在涿州,我就已经把瑶儿收了房。瑶儿已经是我的人了,她乖巧懂事识大体。如今乐儿都已经两岁了,瑶儿又怀了身孕,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位子,您都不能允了吗?”
他这些年都在边关打仗,气势上颇有几分肃杀,这冷硬又似质问的声音一出,老夫人哪能受得了这般气?
“你这混账…”徐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厥了过去。
丫鬟仆妇被惊得尖叫,整个厅内都乌泱泱乱作一团。
待府中太医看过,容婉玗又把徐老夫人送去安寝后,总算能歇口气。
如嬷嬷湿了张帕子给她净了手,神色凝重道:“公主,我知你脾性温和,只这事决不能忍。”她看容婉玗面上神色清冷,半点没有发怒的迹象,生怕公主一个心软就应承了驸马,放那贱蹄子进了门。
纪嬷嬷也是忿忿,“驸马在外五年生死不明,公主你持家有道,未曾有半分对他不住。如今驸马不但不体贴你这五年艰辛,反而要纳个父母不详的妾室,哪有这样的道理?别说是上打着做妾,她连这府门都别想进来!”
以纪嬷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确实是逾矩了。不过她和如嬷嬷自小陪着公主长大,打心眼里都是为了公主好,所以容婉玗一直待她们很亲近。
两位嬷嬷和她的几个大丫鬟都气得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一副脑袋顶快要冒火的模样,恨不得立马把方筠瑶扔出公主府。
容婉玗心中略暖,有敌人不可怕,这些护着自己的人总是和自己一条心的。
一众丫鬟比往日更尽心地伺候她洗漱。换上一身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裙摆处缀了一圈玛瑙流苏,配上压裙的天兰花银累丝香缨。一头柔滑的青丝被绾成凌云髻,配上云鬓花颜金步摇,又挑了个白玉雕绞丝纹镯子,美得惊心动魄,也做足了嫡公主的派头。
几个丫鬟嬷嬷都面上得意,我家公主这么好,全天下又有谁人能比得上?在公主面前连根草都不如的女人,挺着个肚子就妄想翻了天去?
亲手把鸡血玉水滴耳坠给自己戴上,容婉玗对着半人高的镜子打量半晌,甚觉妥帖。
她天生丽质,有一对容颜姣好的父母,传到她身上容貌自然只会更盛。这一番打扮,更显得天资绝色,不可逼视。
容婉玗平日里窝在公主府,唯一需要慎重对待的就是徐肃的祖母——徐老夫人,自己一人的时候自己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哪里用得着这些累赘?
不过此时此刻,确实需要点什么东西,让所有人记起——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是父皇文宣帝亲封的安国公主,封号承熹,寓意承大兴朝灼灼光曜而生的嫡公主。
身为这大兴朝的嫡系皇嗣,若真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欺上门来,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容婉玗重新打起精神,清走了心后仅剩的一丝茫然无力感。毕竟,她还有一场硬仗没打呢!
——父皇赐下的公主府,也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留下的么?
稍作整理后的徐肃和方筠瑶走进正院,两人就是一怔。整个正院空空荡荡清清静静的,连个洒扫的仆妇都没有。
此时大雪还没停,落到地上没一会功夫就能没过鞋底。他们朝正院走来的路上,地上的积雪还是不少的。可到了这正院,地上只有薄薄一层碎雪籽,显然是扫地的粗使丫鬟刚刚清理过,弄干净了才退下的。
徐肃面上神色更不好看,他作为徐家的男主人,这五年来未曾归家,初一回来整个正院居然没有一人出来迎他?不消说,就知道此事一定是得了公主的指令。
——哼,不愧是皇家出品“温婉贤良”的公主!徐肃讽刺地嗤了一声,大步走入正院。
他步子太大走得又急,方筠瑶捧着个肚子走得小心翼翼,自然跟不上。这么一来,就被落下了一大截。
等方筠瑶走到门前,却见正厅内走出两个穿着水绿棉衫的娇俏小丫鬟,另有两个身板壮实的仆妇,一伸手就把正厅的门关上了。
刚刚好被拦在正厅门外的方筠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左边的小丫鬟表情冷淡,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说道:“我家公主只请了驸马进去,还请方姑娘留步。”
方筠瑶面上一白,微闭了闭眼,就又酝酿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这位妹妹,夫君与我心意相通,只有我进去才能解释得清…”
话还没说完,另个小丫鬟面上笑眯眯地打断道:“方姑娘,可莫要乱说话。我家公主还没许你进门呢,驸马也是你能乱叫的吗?”
方筠瑶忍不住辩白道:“可夫君他说…”两个腰身壮实的仆妇极其有眼色,看她还把驸马叫作“夫君”,当下便开始气势汹汹地挽袖子了。
方筠瑶身子一摇,登时想起了方才如嬷嬷的两巴掌,明白这些人不会因为自己怀有身孕而有半分顾忌,没准她们巴不得自己落了胎呢!
想明白这些,她终于识相地住了口。
正厅的徐肃比方筠瑶的感觉还要不爽。
进门就看到盛装打扮的容婉玗端坐在正首上,妆容服饰都和方前的随意大有不同,风华绝代不可逼视,周身像是自带了流光溢彩的璀璨光环,照得他不由晃了晃神。
可定睛一看,容婉玗身后两侧站着两个近身嬷嬷,四个大丫鬟,居然还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嬷嬷,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饶是徐肃在边关呆了五年,乍一看到这情景也不由吃了一惊:“公主这是何意?”
博山炉里燃着香味精纯的乌沉香,容婉玗微阖着眼养神。听到他这话,连眼皮儿都懒得抬。
被无视的徐肃目光阴沉地环视了一圈,寻了个离容婉玗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了。两个嬷嬷和四个大丫鬟见他这动作,都轻轻“嗤”了一声。
容婉玗这才抬眼,扯扯嘴角,笑容浅浅淡淡地道:“驸马在外五年,这礼节规矩愈发不能见人了。”
坐姿豪迈不羁的徐肃愣了一愣,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似乎…好像…也许…大概…在五年前背过的《大兴朝驸马守则》中写着:见到公主得请安;公主赐坐前,自己这个驸马根本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他恨恨地咽了口恶气,死撑着脸没起身,冷沉着一张脸看向容婉玗。
“驸马这五年来身体可好呀?”容婉玗面上浮起微笑道:“当初蓟州战报传来,说驸马你被敌军击落坠马,只送回京一具残破尸身。合府上下都披麻戴孝哭声一片,一连唱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场呐!”
徐肃脸一黑,又听他对面面容姣好的公主惋惜道:“没想到几个月前边关大捷上报入朝,居然收到了夫君的消息。夫君可真是…”容婉玗想了一小会儿,想好了一个词,接着感慨道:“福大命大啊!”
话里话外颇有种“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的遗憾。
徐肃脸色彻底黑如锅底。
容婉玗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委屈我当初还伤心了好几天。”
徐肃气得差点吐血,我死了你才伤心几天?你当我是夫君还是你养的京巴狗呢?
作者有话要说:徐肃不是男主!!!

往事(上)

容婉玗如今二十二岁,这话却要从五年前说起。
她是大兴朝今上唯一的嫡公主,五岁后就被封为安国承熹公主,也是大兴开国以来第一个以“安国”为封号的公主,可见文宣帝的重视。她的母后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她的弟弟是自打出生就被文宣帝封为太子。
作为帝王的掌上明珠,封地襄州离京城极近,受有六千户的嫡公主封邑,享着天下人的尊崇。
容婉玗模样打眼不说,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都懂。作为最受宠的皇嗣,身上还找不出半点皇室子弟的陋习。她打小就是宗室命妇顶顶夸赞的好公主,也是京城世家贵女想要看齐的榜样。即使在民间,也是平民百姓交口称赞的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