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妇 作者:闫灵

下堂妇的俗套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正文】

 

第一章 楔子 下堂

雪很大,车灯所及之处,尽是花白纷乱。
今天是一月一号,正好错开了圣诞节,李家老爷子虽然在国外住了大半辈子,但一次也没过过这个西洋节,永远只认中国的年节,执拗程度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加深,加上他的军人出身,年节俨然成了李家的一个法度,这个节庆间,不管公司发生了什么大事,都必须放下,回到老爷子的住所相聚。
今年有些特殊,没到年节,老爷子便下达了诏令,害得众子孙们七赶八赶,好不容易才在一号前一天全部抵达温哥华,只有长孙——信毅夫妇姗姗来迟,但也是在一号的傍晚飞回了温哥华,从机场到老爷子住所的车上,李信毅仍旧看着他的卷宗,时下美国财政赤字渐露端倪,各大公司的领导层都暗暗捏着一把汗,却又无能为力,身为李氏企业的执行官,他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旁坐得是他的妻子——章雅瑞,一袭明灰的旗袍,配上一条月白的麻料厚披肩,发丝高挽,没有明晃晃的珠宝修饰,反到显出了几丝隐忍的贵气——李家女人的典型装扮,当然,只有在年节上才有这打扮,看上去很似三四十年代的女子。
打开车门,大雪缭乱而下,章雅瑞伸手替丈夫整理一下衣角,并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卷宗递给一旁的司机,让老爷子看到这些东西,怕是又要动怒,他不喜欢在家庭聚餐之际,儿孙们还在谈公司的事,这不但不能说明他们认真,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或者哗众取宠,因此儿孙们极少在聚餐之际,谈论任何与公司有关的事。
刚跨进门内一步,温暖便扑面而来,章雅瑞轻轻勾起唇角,脸上溢着得体的笑容,可是这笑意没能维持太久,因为本该热闹的大厅里,出奇的却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禁抬头看身旁的丈夫,李信毅也在皱眉,随即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八点差五分,家宴应该还没开始。
“大哥、大嫂!”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喊。
李若秋,李家二房的长女,李信毅的堂妹,穿一袭浅金的旗袍,上面只罩了件薄薄的小毛衣,满头落雪,手上正抱了两只瓷瓶——白酒。
“你们总算到了。”三两步跨进门内,不停地往手上呵热气。
章雅瑞伸手替小姑掸了掸头上的落雪。
“爷爷、叔叔他们呢?”李信毅顺手接过堂妹手中的酒瓶,替她分担。
“在餐厅,等不及你们,先开饭了,爷爷说要喝酒,这不我刚从酒窖拿来。”
这还是头一遭,向来只要有一人未到,就不会开饭,今年有点特殊,不,是很特殊。
“出什么事了?”李信毅状似无意的询问一句。
李若秋摇头。
三人并排而行。
穿过客厅,转过一道屏风式的隔墙便是餐厅,此刻,餐厅里寂静无声,虽然长桌两侧坐满了人。
一进门,章雅瑞便觉得气氛不对,虽然老爷子素来严肃,但也不至于让聚餐的气氛这么冷凝。
“爷爷,大哥大嫂他们——”若秋的话被老爷子敲拐杖的声响打断。
正座上的李家老爷子一身灰黑唐装,白发簇立,眉角直上,严厉之容昭然,俨然一副大家长的居高临下,没办法,古今中外,贵族富家都有自己独特的复古法则,时代的进步似乎很难撼动他们。
若秋从信毅的手里拿过酒瓶,乖乖的钻回自己的座位,不管在外面如何的叛逆不羁,在爷爷面前都一律收拾起来,这是李家第三代子孙鲜少的共同之处。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章雅瑞跟李信毅的身上,长辈们都是叹息的表情,而同辈的弟弟妹妹们则是一脸的茫然,似乎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李家老二——李信毅的二叔开口打破沉默,“信毅,还不快跟爷爷说清楚!”口气里带着缓和气氛的意味。
说清什么?李信毅微微一愣。
“爸,你看他们俩这么和睦,怎么可能离婚。”李家老二想先用话稳住局面,同时也提醒侄子老爷子在生什么气。
“离婚?!”同辈的弟弟妹妹们差点异口同声,怎么可能,谁离婚大哥大嫂都不可能离婚,他们可是李家第三代中被称为最相敬如宾的夫妻档,怎么可能离婚!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李信毅沉默不语,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一旁的章雅瑞也微微低下眼睑,看这态势,这婚八成是真得出了问题。
“是。”就在老爷子的眉毛烧进了双眼时,李信毅竟真得开口承认了,不禁让在座的弟弟妹妹们暗下佩服,大哥就是大哥,果然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虽然后果可能很严重,不过精神可嘉。
“你——”李家老二气得脖子通红,这小子就不能先骗一句,把这道坎过了再慢慢说嘛,这么一来,场面不好收拾啊。
老二的无语让场面更加紧绷了起来,老爷子捏拐杖的手也渐渐开始躁动不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众子孙脸色各异。
“爷爷,我跟雅瑞在很多方面合不来,当时结婚也不是我们俩的意愿,是你们做得决定,事实上,三年前我们就分居了,因为担心爷爷的身体,一直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俩也不必再继续装下去。”李信毅在李家的孙子辈里最得老爷子喜爱,他认为这个孙子最像自己,加之老大夫妻俩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对于这个孙子的事,他管得相对多一些,在他的想法里,他认为但凡是对孙子好的,孙子就一定会接受,或者换个说法——一定要接受,似乎他是把儿孙们当成了自己的部下。
当初选这个孙媳,他的想法里,这个孙媳的性情、样貌都与自己的孙子很相配,最重要的,她是他早年在军中同僚的孙女,那位同僚与他都曾是桂系军中的军官,抗战时两人出生入死,比亲兄弟还亲,只是四九年后,他们一个留在了国内,一个出走美国
三年前?也就是说他们婚后两年就分居了,那么这三年间,他们俩出双入对的在他面前都是做戏的?!
啪——拐杖摔出三尺远,正插在一盆热腾腾的肉汤里,众人都下意识的闪身躲避,最小的幺孙只有五岁大,是李家四子(李信毅的四叔)未婚所出,就是世人所说的私生子,今年好不容易进了老爷子的住所,得以认祖归宗,这一拐杖正好把热汤溅了他一手,烫得哇哇直哭。
老爷子最不爱看人哭,尤其男人,李家老四——李敦孺赶紧抱过自己的儿子,哄着他不要哭。
老爷子厉目扫过幺儿跟幺孙,最后停在了长孙的脸上,“跟我出去!”转身之际被椅子挡住了去路,抬脚一蹬,椅子乖乖躺到角落里自生自灭去了。
众孙们暗叹,那些花边小报上多少次报道李家老太爷命不久矣,李家众子孙们为争遗产大打出手,甚至连打伤后去的哪家医院,看得哪个医生都写得明明白白,现在的小报,编排功力简直媲美星球大战。不知道让他们看到老爷子这么虎虎生风的动作,又会作何感想。
信毅夫妇与老爷子一离开,众人不禁松口气,紧接着恍然大悟,为什么老爷子提前召见他们,原来是为了大哥的事。
“小玫,有没有什么内情透漏?”李敦孺一边替儿子擦手,一边询问一旁的侄女若玫。
李老爷子生有四子,长子长媳均已过世,长房只有李信毅一个后人;老二生有两子一女,分别是信文、信武、若玫;老三家一子一女,长女若秋,长子信安;老四,年纪只比信毅长九岁,过了年才四十二,未婚,但育有一子,名叫屏威,至于孩子他妈是谁,无从考据。
李家的第三代虽称不上个个龙凤,但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里还算得上翘楚,用个词来形容——个中翘楚。
李若玫便是其中之一,她算得上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同时也是个极端的动物保护主义,外表看上去柔弱静雅,实际个性极悍,李家的女人在她的影响下,从没穿过一件被视为高贵女性必需品的——皮草,不但如此,如今连餐桌上的肉食也开始浸染,索性在老爷子的地盘不敢动声色。
听小叔叔这么问,若玫瞥一眼桌上的肉汤,似乎很满意它被拐杖搅合了,“我怎么知道大哥的事。”一句话堵死众人投在她身上的猎奇意图。
“这两年你常去纽约,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事?信毅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从李敦孺身上似乎看不到任何长辈该有的光环,多的是不羁与嬉皮笑脸。
“小叔,别把大哥想得跟你一样,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一旁的若秋为大哥鸣不平,却被自己的母亲瞪一眼,示意她对长辈说话要客气。
“想知道,小叔一会儿问问大哥不就行了。”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若玫起身,这顿饭看来要拖上好长时间才能吃了,到一旁休息去。
两个厨娘进来收拾了桌上的餐盘,众人四散开。
信文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与若玫并肩而站,一同看向窗外的大雪纷飞,良久——
“孟夜卉,应该是她,大哥在耶鲁的学妹。”点上烟,烟圈吐出之际,若玫对自己的哥哥说了这么一句。
信文看着妹妹娴熟的吞云吐雾,有些皱眉,“女孩子别抽这麽多烟,不好。”
“哥——这世上的男人是不是都不能对一个女人专一?”吐烟,“我还以为大哥可以免俗,原来”一丘之貉。
“也不是这么说,大哥跟大嫂的婚姻特殊,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伸手打开一旁的小窗,让烟气可以尽快散去,“大嫂知道吗?”
笑,烟在指间扭转,“虽然她的年纪不比你我大,可很多事,她看得比我们透彻,何况是自己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大嫂还愿意离婚?”
“是她让我帮忙约的律师。”最后一口,烟蒂在她纤细的指间映映生辉,而后被纤指掐灭,只余一缕白烟袅袅而升,“我打算三月回国内。”看一眼信文,“定居。”
“定居?”信文错愕。
“对,跟大嫂一起。”
更错愕
这丫头的事业蒸蒸日上,却在这时隐退,“回国内做什么?”
“不知道,回去再看。” 烟蒂落进信文手中的烟灰缸内,身体趴在小窗上,努力呼吸着外面的冰冷空气,冻得鼻尖通红,回过脸,“那里有很多跟我们一样肤色、一样发色的人,也许——我会在那儿找个男人嫁了也说不定。”笑,“就像大嫂那样,做一个安静悠闲的女人。”
信文一直不明白,或者说全家人也一直都纳闷,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建立那么好的关系,章雅瑞、李若玫,很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两个人,居然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也许有一天——大哥会后悔。”信文对着手中的烟灰缸笑笑,在这个家里,男丁中,大哥最像爷爷,但别忘了,还有个若玫,她也最像爷爷,与大哥最相近的若玫,既然都能被大嫂收服,那么
“什么意思?”倚到窗棂上,不明白信文的话意。
信文只是笑,良久后——“听说大哥打算年后回国,着重国内市场。”
也许——会有好戏可以看,希望吧

第二章 从零开始

章雅瑞奇怪的看着小姑若玫,因为她一脸的奇异表情,似笑非笑,而且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怎么了?”从报纸中抬首。
若玫却站起身,看着左后侧,章雅瑞也跟着看过去,原来是他!而且——还有那个女人,叫孟夜卉的,他们正坐在并排的座位上,手中拿着厚厚的资料夹,似乎正忙得不可开交。
“大哥。”若玫笑得很和煦,没想到信文会给她们订大哥的这班航班。
李信毅抬起头,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不过视线是先定在了妻子——或者说前妻的身上,她怎么也在这儿?
没来得及寒暄,因为飞机要起飞了,四人坐回原位,脸色各异。
李信毅眉头紧锁,他身旁的那为精干的女子——孟夜卉则是略显诧异,而这厢,章雅瑞折好报纸放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一旁的李若玫则微笑着闭目养神。
这场面很精彩,起码李若玫是这么认为,虽然这么想好像没什么同胞友爱。
当飞机开始平稳飞行后,章雅瑞第一个起身,不是去向前夫问好,顺便仔细打量一下那位曾经的“第三者”,而是直冲卫生间。
她鲜少晕机,但前提是不感冒,只要感冒,她就会晕一切动力运行的东西。本以为感冒不严重,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看来,真不应该赶这次班机,不知道这十多个小时要怎么熬。
在卫生间呕呕啊啊了半天,什么问题也没解决,恶心感依旧积在喉咙口,让她痛苦不堪。
卫生间的门被人叩叩敲了两声,她只好匆忙洗把脸,急忙拉开门,并对来人说了声抱歉,却见来人不是外人,正是数月前那个在她配偶栏占据的男人,“不舒服?”
“还好。”
他们的夫妻生活可以用相敬如宾来诠释,他努力尽好丈夫的责任,但凡不出差,都会按时回家吃饭,她也尽了妻子的责任,并严格遵守李家的媳妇之道,婚后不出去工作,在家中认认真真做好“太太”这份工作,偶尔应丈夫的工作或者家族的需要,在公众场合露露面,展示一下李家媳妇的文雅恭谨,业余之际,在离家不远的哥伦比亚做旁听生,一切时间都配合丈夫的时间表分配,简直可谓传统女性的典范,但配合并不意味着就会孕育出幸福,人都是有反叛性的,越是一味地迎合,越是激不起火花,最终导致了目前的状况。
章雅瑞清楚自己在丈夫眼中就是个木偶娃娃,不是因为她木讷,而是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去了解自己,她嫁给他的时间正好是他接手李氏家族掌舵位的期间,庞杂的工作量,巨大的压力让这个男人成了只为工作运转的机器,甚至于连新婚之夜都不能幸免,在做完丈夫该做的事后,他便全身心铺在了书房里。但她不否认,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比较细心的男人,起码不曾对她发过火,也不曾对她大小声,在她生病时,他会尽量回来看她,尽管心不在她这儿,就像现在,尽管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过来探视。
“你没说要回国。”他还以为她会继续在哥伦比亚听课,记得她似乎很喜欢那里。
“祖母的年纪大了,我回来陪她。”
“定居?”
“嗯,等洛克律师办好了一切手续,是打算回国定居。”洛克正是替他们俩办理离婚手续以及财产分配手续的律师,作为丈夫,他很大方,而她也并没有装清高,分文不要,一切都遵照法律程序走,就像他们曾经的婚姻生活一样,井井有条。
“哪座城市?”也许是出于礼貌,其实私下里他也很想知道她在哪座城市,毕竟他们之间的婚姻失败,有一多半要归咎于他,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这场婚姻,或者他更尽心努力,也许结局就不会这样,他总觉得自己欠她的,所以想尽一切努力弥补对她的伤害。
多好的男人,什么都肯做,就是不肯用心去爱。
“老家。”
老家?他记得她的老家在一座偏远的小县城里,“你确定?”
章雅瑞轻笑,“我十八岁之前可是一直生活在那里,你不会觉得那地方不适合人生存吧?”
他鲜少看到她的这种笑容,很随意,也很纯净。
两人相谈甚融洽,这场面可是在婚姻生活里少有的,却在离婚后乍然出现,难道是双方都放下了包袱?可是先前的那个包袱又是谁给的呢?
若玫的参与让两人的交谈画上句点,她拿来了晕机药,经过信毅时,对他附耳几句,就见他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孟夜卉。
章雅瑞也顺着兄妹俩的视线看过去,那的确是个配得上他的女人,精明干练却又不失从容端庄,那是她怎么学都学不来的,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做不成那种气质的女人,所以他才会最终做了这种选择吧。
吃下药后,头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几乎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
落地之后,剩下的接送安排,有李信毅在,自然不会让她们操心,只是四个人坐在同一辆车里,气氛不是普通的尴尬,如果再加上一个白目的接待人员
这位接待员隶属上海分公司,曾在纽约的尾牙上见过章雅瑞,“总裁夫人”受到的优待自然是无可言喻。
“夫人不住茂悦?”惊奇于总裁夫人竟然不跟总裁住一起。
“是,能直接送我们到车站吗?”章雅瑞的头还是昏昏沉沉。
“车站?!”“白目”先生继续白目。
“对,我们去南京。”
“你这个样子能继续赶路吗?而且时间也不早了,这里到南京,起码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若玫在一旁旁敲侧击,目的自然是留下来蹭大哥一顿,反正不怕他没钱请不起,何况她就是看不顺眼他跟孟夜卉在一起。
“没事。”
“崇明,直接去酒店。”李信毅一句话结束了车内的对持。
一直低头看电脑的孟夜卉微微抬首,侧一眼正在看资料夹的李信毅,随即低眉,继续专注于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玫的视线则在大哥跟孟夜卉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即继续替一旁的章雅瑞摁压太阳穴。
车依旧停在了酒店门口,没有谁能继续往北,连夜赶路。
直到深夜十二点,章雅瑞才从昏沉中清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也许是一路上睡太多的原因,双眼闪着精亮,赤脚站在窗口,俯看外滩流萤般美丽的灯火,回来了——她。
身后,门铃与电话同时响起,抓起电话,同时顺手开门
“向东?!”惊喜之余,点头示意门口的男人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嗯嗯,好,到了我一定找你,那再见。”放下电话,看看这位深夜拜访的前夫,看来不只她一个人调不过来时差,他看上去也精神奕奕。
“朋友?”提眉,显然指的刚才电话中那位中气十足到隔五米之外都能听到声音的来电的男人。
“是的。”在哥伦比亚旁听时认识的,一位好学而且勤奋刻苦的大男孩,只是因为她替他介绍了一份不错的打工场所,从此以后便被视为恩人崇拜着,因为他,让她认识了不少中国留学生,不过没人知道她是李氏家族的儿媳就是了,这样很好,更适合交朋友。
“如果还不想睡,一起到楼下喝杯茶,洛克刚传真了一份文件,你看看行不行。”
“好。”没有回绝,毕竟他们俩能再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这么久了,两人似乎还从没单独出来喝过茶。
整理好头发,再不必把自己打扮的像尊洋娃娃,简单舒适的衣着让人周身放松,一件珍珠色的线衫,一直垂到膝盖,让她三级跳回了十年前的青春与清纯。
她的头发很黑,并且天生卷曲,在流行直发的年代,这头卷发着实令人头疼,如今看上去,到是刚刚好,反而省了烫的步骤。
一出电梯,差点撞上人,还好一旁的李信毅手快,及时将她圈回自己的保护区内。
章雅瑞望着自己手腕上的大手,从刚刚在电梯口开始,他没再放开这样的亲密,是他们夫妻鲜少有的,他会是个好男人,但可惜,她没能发觉出他的温柔,因为她不是他心中那个恰好的人。
爱,心动在初始,温馨在两情相悦,虐在最先陷入的那一个,不巧,她没有他的那种耐力,先跳进了火坑——对他心动了,所以她不愿意让她的爱更受虐,她决定离婚,不是因为清高、也不是想什么重新开始,她很自私,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那份心动被磨成闺怨,那样不但不会让他回心转意,还会把自己变成魔鬼。
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两人入座,李信毅将一份纸袋递过给她,打开,是财产分割的协议,相比李家其他的同辈,他名义下的财产最多,不是因为他的执行官身份,而是他鲜少花钱在某些怪异的奢侈品上,像信文对古玩的执着,信武对顶级帆船赛的挚爱,异或若玫对绝版绸料的难以抗拒,等等等等。
她认真地看着那份厚实的协议,得以让李信毅细细观察她,眼前这个形容简洁的女子,与他记忆里的妻子有着细微的差别,记忆里,妻子始终打扮合宜,笑容温柔,眼前这个女子却是一身松简,毫无贵妇的自觉;记忆里,妻子的右手无名指上总是带着一枚亮闪闪的戒指,眼前这个女子的手上却是一片光裸,因为他跟她已经毫无关系,不必再被那枚戒指所束缚。
抬眼,两人的视线相撞,都不曾闪躲。
“没有问题。”她说。
“既然没问题,我让洛克按这份协议办理。”
协议放在靠窗的一侧,两人视线相对,良久后,都笑了。
“祝你幸福。”章雅瑞捧起茶杯,喝一口茶。
“谢谢。”李信毅如此回答。
“怎么不祝我幸福?”笑意融融地跟他要求祝福,窗外的灯火把她的眸子映得晶晶亮,像天上的星辰。